2012年9月7日 星期五

情人快點頭


||四月天言情小說書庫||人間書館||唐浣紗《情人快點頭》字體大小大中小?色-




第一章


咖啡館。

濃郁的咖啡香飄散在空氣中,鋼琴與小提琴合奏出的完美旋律傳送到店內的每一個角落,服務生笑意盈盈地捧著託盤送上下午茶專用的茶點。

「好幸福喔!」孟曉舟笑咪咪地看著點心。「我最喜歡來這裏喝下午茶了,這家店的蛋糕口感一級棒,而且色香味俱全呢!你看,三層式點心盤裏盛滿了榛果泡芙、英式松餅、草莓塔、焦糖熟布丁和鮭魚三明治,還有我最心愛的白松露巧克力搭配香噴噴的熱奶茶,喔~~真是太完美了!」

「說的沒錯。」穿著高腰的深紫色絲絨小洋裝,搭配維多利亞風格外套,氣質嫵媚的蘭皓雪嫣然一笑。「這裏的肉桂蘋果卷是全臺北市最好吃的,肉桂的芳香真是令人迷戀啊!」

「我們快點享用吧!」曉舟開心地啜了口熱奶茶,再拿起鮭魚三明治品嘗,好奇地看著坐在對面的餘朝露。「朝露,你怎?不吃啊?你雖然不喜歡吃甜食,不過卻很喜歡這裏的三明治和義式小披薩不是嗎?快趁熱吃啊!」

「喔,好。」餘朝露被動地拿起三明治,意興闌珊地咬了一口,雙眼還是直直瞪著放在桌上的手機。怎?還沒打電話來呢?

下一秒,她的手機突然發出音樂聲,朝露趕緊向好友致歉。「對不起,我先接一個很重要的電話。」

她拿起手機,走到一旁的角落交談,雖然音量壓得很低,不過,留在原位的孟曉舟和蘭皓雪,還是可以聽到她斷斷續續的談話聲。

「王先生,那位小姐答應承租了嗎?什??她覺得租金太貴了?不會吧,我所開出的價格已經是那一區最低的了……她希望我再減五千?天啊!」

朝露的肩膀明顯垮下來,沮喪地道:「我再考慮看看……好,那就麻煩你了……嗯,我知道……」

結束談話後,朝露回到座位上,還來不及開口,孟曉舟就關心地道:「朝露,你在煩惱什?啊?你那間位於汐止的公寓一直租不出去嗎?」

蘭皓雪也很擔心。「剛才是房屋仲介打來的電話嗎?奇怪,你委託這間仲介公司幫你出租,算一算時間也有三個月了,他們還沒幫你把公寓租出去嗎?」

朝露喝著熱奶茶,有氣無力地回答:「這三個月來,是有許多人來詢問過,可是,他們都拚命地殺價,拿汐止會淹水來砍租金。拜託喔~~現在都什?時代了?自從圓山子分洪工程完工後,汐止的淹水情況已經大幅改善了。而且,我住的地段是汐止地勢最高的地方,公寓本身就有把底層加高,更何況我家位於十二樓耶!要淹水也淹不到好不好?」

皓雪不忍心地道:「朝露,你明明好喜歡那間房子,當初要搬進去時,還興奮地跑遍家具店,親手佈置那個美麗的小窩。這一年來,你也十分習慣那一區,習慣它的生活機能,現在,突然要把公寓租出去,自己搬回老家,你一定很捨不得吧?」

朝露眼底閃過一絲黯然,卻強?歡笑。「還好啦,也沒什?捨不得,反正,我爸媽留下的老家也是在汐止。何況我爸媽早就跟著大哥移民到紐西蘭了,我可以一個人住在舊家,挺自由的。把新公寓租出去收取租金,這樣……對我目前的狀況來說是最好的……」唉,談到錢雖然很俗氣,但這也是很現實的事,畢竟她目前的經濟狀況真的很糟。

曉舟好氣憤。「說來說去都要怪你那個沒良心的老闆!居然卷款潛逃,惡性倒閉,還積欠你的薪水!唉,我真的覺得這件事好沒天理喔!朝露,你非常認真工作,還持續進修,自掏腰包去學習更精湛的琴藝,真的是一個很好的才藝老師呢!沒想到,竟然遇到爛老闆,收了錢就跑,留下一大堆爛攤子!」

朝露原本任職于一家規模龐大的兒童才藝中心,在裏面擔任鋼琴老師,因?她非常溫柔親切,教學態度也很認真負責,因此很受家長和小朋友歡迎。每逢招生時刻,都有好多家長慕名而來,希望能把自己的寶貝交給朝露,跟著她學鋼琴。

朝露非常喜歡這份工作,因?她天生就喜歡音樂,也喜歡跟孩子們相處,覺得每個小孩都是可愛的天使。她常常利用時間去拜師進修,不斷地加強自己的實力,希望能擁有更好的發展。

可惜在三個月前,也就是剛剛完成新學期的招生工作後,老闆居然收了大筆的學費後就卷款潛逃,至今下落不明,丟下一堆被積欠薪水的員工,還有倒楣的學員。

這三個月對朝露而言,真像是一場惡夢。許多可怕的事接二連三地發生,先是老闆卷款潛逃,接著是身?被害者的她,居然得要面對一大堆學生家長的詢問和謾?。求償無門的家長把滔天怒氣全部發泄在才藝中心的老師身上,因?他們以?老師們知道老闆的下落,可以逼他出來負責。

朝露和一群同事都被家長們罵到狗血淋頭,也被騷擾到快發瘋,好不容易,那些家長終於肯相信才藝班的老師也是受害者,他們也被積欠了兩個月的薪水。

但,惡運並沒有停止。

早已移民到紐西蘭的母親突然心臟病發作了!

朝露匆匆忙忙地買了機票直奔紐西蘭探視母親,得知母親要動大型心臟手術,費用驚人,大哥希望朝露能一起分擔龐大的醫療費用。

身?人子,朝露覺得自己本來就有義務照顧雙親,所以,她不敢告訴大哥她已經失業的事實,承諾會按月彙錢到紐西蘭,一起分擔醫療費用以及接下來的龐大看護費用。

從紐西蘭回到臺北後,朝露忙著找工作,每天還抽空打電話給紐西蘭的家人,關心母親的病情。不能在母親病榻旁侍候她老人家,朝露覺得非常愧疚,是以,她認?自己有義務分擔那筆龐大的醫療費用。

可是,眼前最大的問題來了——她沒錢,身邊的積蓄只剩幾萬塊!

其實她不是個揮霍成性的人,她並不崇尚名牌,物質欲望很低,這幾年工作的薪水,全部在一年前拿去買了層一房一廳的公寓,付了頭期款後,還有一些貸款要付。

另外,酷愛小孩的她還在家扶中心認養兩個孩童,再加上生活費、水電費、保險費的支出,以及自掏腰包去進修的費用,每個月的薪水東扣西扣後,根本所剩無幾。

失業後,雖然她非常辛勤地找工作,每天都早出晚歸,只可惜,因?經濟不景氣的關係,求職並沒有她想像中的順利。很多才藝中心的負責人看完朝露完整的履歷後,都很誠實地告訴她——她很好,資歷非常優秀,只不過,他們才藝中心的規模並不大,對於老師的薪水預算也不多,恐怕不適合她。

?了按月彙錢到紐西蘭,朝露放低身段,不斷地尋找任何機會,終於在最近讓她找到一份還不錯的工作。那是一間規模中等的才藝中心,負責人是個慈祥的中年婦人,開朗積極的教學理念和朝露很接近,她告訴朝露,倘若不介意薪資比以前少,那?就去上班吧!

她當然不會計較薪水的多寡,對她而言,有收入總比沒收入強。所以,她立刻答應到才藝中心上班。不過,這一份工作的薪水的確比較低,?了減輕自己的經濟壓力,朝露左思右想,終於讓她想出一個方法!把自己目前居住的公寓租出去,而她則搬回老家居住。

老家是低矮的眷村建築,有一部分已經改建,左鄰右舍也都快搬光了。自從父母跟著大哥移民到紐西蘭後,老家幾乎就沒人居住了。不過雙親每年都會回臺北暫住一、兩個月,看看老朋友、品嘗臺灣小吃,然後再回紐西蘭。

老家的地段並不繁榮,生活機能也比不上朝露目前居住的公寓,而且建築物本身也有許多缺點,不過,在這個節骨眼上,她也別無選擇了。她希望能儘快將公寓租出去,收取租金,如此一來就可以大大減輕自己的經濟壓力,不用每個月都擔心同一件事——下個月要彙到紐西蘭的錢夠不夠?

蘭皓雪不忍見好友?難,再度提議。「朝露,你不要這?倔強嘛,我們是超級好姊妹耶!你跟曉舟都像是我的家人,既然你目前缺錢,暫時借我的錢去用有什?關係呢?我又不是白白借給你,要算利息的!」她故意加上最後一句,希望朝露能安心接受她的好意。

曉舟也跟著發難。「就是啊,朝露,你真的太ㄍ一ㄥ了。我跟皓雪有困難的時候都會向你求救,?何你這次就是不肯接受我跟皓雪的幫助呢?你喔,根本沒有把我們當死黨看嘛,一點都不麻吉~~」

蘭皓雪和孟曉舟都是幸福的女人,先後覓得真命天子,嫁了個又帥又多金的好老公,婚姻生活十分甜蜜。

「不是這樣的。」朝露微笑地搖頭。「我知道你們兩個都很關心我,我也不是硬撐。沒錯,我現在的確很需要錢,但我覺得倘若我沒有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就跟你們伸手借錢的話,那,我過不了自己這一關。所以,我希望能再試試看,盡力把公寓租出去,倘若能順利出租,我肩上的壓力就會減輕多了。求人不如求己,我真的不喜歡事事依賴他人。」

曉舟還是很不滿。「你真是的,從以前就是這樣,我跟皓雪只要一有事,你就會比我們還氣憤,急著想替我們出頭,可是這回你有困難了卻不肯讓我們幫你。」

皓雪沈默不語,水波盈盈的大眼睛若有所思地瞅著朝露。這?多年的死黨了,她太清楚朝露的個性。她是個很倔強、對自我要求甚高的人,倘若她不願意做的事,別人再怎?耗費唇舌也是枉然。

皓雪知道朝露的自尊心很強,絕不可能跟她借錢。那,眼前唯一的方法就是——

但,可能嗎?可以那樣做嗎?

皓雪烏溜溜的眼珠快速轉動,迅速回想起上回在紐約看到的身影。

那時她腦海裏就有一個怪異的念頭,有股既怪異卻十分強烈的衝動。

當初她覺得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不過,目前看來,似乎值得一試。

皓雪喝了口奶茶,刻意放鬆語調。「好啦,朝露,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你只要記得一件事——不可以硬撐喔!倘若真的需要我跟曉舟的幫助,只管開口。你若不跟我們開口的話,我們會恨你,還會跟你切八段,這輩子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都絕交喔!」

「我知道。」朝露淡淡一笑。

皓雪慢條斯理地吃著草莓塔,語氣更輕鬆地道:「說到你的公寓,既然你決心要出租,那我就順便幫你問問看我的朋友。前幾天,我在MSN之上遇到一個在國外工作的朋友,他說他這陣子可能會調回臺北工作,雖然公司會幫他安排住處,但他很不喜歡住飯店,所以打算自己找房子住。我本來以?房屋仲介公司可以順利地幫你把公寓出租,因此就沒跟他提這件事。可現在,既然仲介那邊還沒有下文,不如我跟我的朋友問問看,看他什?時候要回臺北?有沒有意願租你的房子?我那個朋友任職于一流的公司,薪水很高,我想他一定不會計較租金方面的問題。」

「真的嗎?」朝露一聽,感覺好像在汪洋大海中遇到一根浮木般。「那太好了!如果把房子交給你認識的人,我也比較放心。你知道的,其實我好喜歡那間公寓,雖然只有一房一廳,坪數不大,可是我很用心地在佈置那個房子。唉,倘若不是遇到經濟問題,我真的很捨不得把它租出去。」

朝露眼神落寞。她好喜歡自己的小屋,裏頭每一面牆壁都是她親手上漆的,用的是她最喜歡的?色,那完全是按照她年輕時的夢想所佈置出來的夢想之屋。

那一年的夢想,有她最燦爛、最美好的青春回憶,有她最純真的笑容,也有……停!發現自己的腦中居然掠過一抹高大的身影,朝露立即狠狠地命令自己收斂心神,不准再想下去。

皓雪邊吃著泡芙,邊優雅地微笑。「好啊,我待會兒回家後就直接撥電話問那個朋友,也許很快就會有好消息了。」

「但願如此。」朝露滿懷希望地說。

一心一意想把公寓租出去的她,壓根兒忘記問好友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皓雪的朋友,是男人還是女人?

數日後

日本料理店。

一道道豐盛的菜肴被端入包廂內,生魚片、明太子壽司、魚下巴、蘆筍手卷、燒烤鰻魚、霜降牛肉、龍蝦火鍋等等,擺滿了整個餐桌,香味撲鼻而來,讓人看了食指大動。

朝露、皓雪和曉舟坐在包廂內,迥異於上一回的悶悶不樂,這次她們幾個好姊妹的聚餐氣氛十分熱絡,三人都笑容滿面,興致高昂。

「來,我們喝酒吧!」曉舟開心地舉起清酒杯。「乾杯!恭喜朝露否極泰來,終於可以擺脫厄運,不但工作順利,最重要的是公寓也順利出租了!耶~~萬歲萬歲!」

「乾杯~~」喝了點清酒,朝露雪白無瑕的臉蛋泛起淡淡紅暈,笑逐?開。「謝謝你們,這一陣子真是讓你們擔心了。皓雪,我要鄭重地感謝你,多謝你幫我居中牽線,介紹一個好房客給我。」

曉舟快樂地吃著生魚片,笑得眼都眯了。「對啊,皓雪,你真的很厲害耶,我看你乾脆改行去當房屋仲介算了。短短數日,就幫朝露把房子租出去,而且還是一個出手非常大方的好房客,一口氣就打算先付一年的房租,真是阿莎力呢!」

「唉呀,不用謝我啦!」飲著清酒,皓雪笑容嫵媚地說:「我只是順便問問啊,反正我那朋友回臺北也是要找地方住,我幫他介紹住處,他還很開心,直說自己不用再費心找房子了呢!我把朝露那間房子的格局還有相片,都用網路傳給他看,他看了以後非常滿意,立刻就決定要租下來了。而且啊,因?他工作很忙,?了方便,還主動要求一次付清一年的租金。」

朝露真的好感激皓雪,在她被經濟壓力給壓得快喘不過氣來的時刻,她介紹的這位房客簡直就像個天使,不僅主動要求籤一年的合約,而且還要一次付清租金。這筆錢對她而言真是救命錢,因?她可以不必再擔心母親的醫療費和看護費,可以好好地照顧雙親,也可以暫時喘口氣,不必再被經濟重擔壓到無法歇息了。

朝露興奮地問:「對了,皓雪,你說的那位小姐已經回到臺北了嗎?那她什?時候要跟我簽合約呢?我昨天還特地跑到公寓去,又把浴室洗刷得更乾淨了,連廚房的料理台也被我整理到亮晶晶的,保證讓她住得很舒服!」

小姐?這兩個字讓正在吃生魚片的皓雪動作突然一頓,她美眸微轉,跟曉舟交換一個神秘的眼神。

朝露不是笨蛋,敏銳地察覺到了氣氛的轉變。

「怎?啦?」她看著皓雪。「你那位朋友還在忙,這幾天沒空跟我簽約嗎?沒關係啊,反正房子我早就整理好了,她隨時都可以搬進去住。不然,鑰匙我先交給你,你幫我轉交給她,好不好?」

皓雪放下筷子,抽出面紙拭淨唇角,不疾不徐地開口。「嗯,朝露,你可能誤會了,我並沒有說要租房子的,是位小姐。」

「啊?不是小姐?」朝露非常錯愕,瞪大雙眼,好半晌都沒有辦法回應。「你是說……是男人?是一個男人要租我的房子?」怎?會這樣?她一直以?要來租屋的是個女生啊!因?皓雪說是她的好友,所以她也就一直認定對方也是個女的……

皓雪看著她。「朝露,你不會因?對方是個男人,就不肯把房子出租吧?」

「我……當然不會這樣。」朝露??地回答。「反正房子租出去就是給別人使用了,還刻意限制租屋者的性別,挺無聊的……」

只是,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當然希望租屋者是女生啦,因?女生應該都比較愛乾淨,將來把房子收回來時,比較不用擔心會被弄到面目全非。

「這樣就好。」皓雪微笑,又跟曉舟交換一個更深奧難測的眼神。

好怪異!朝露疑惑地瞪著兩人,問道:「喂,你們兩個?什?一直在互使眼色啊?難道有什?我不知道的事嗎?」

「沒有啊!」曉舟立刻澄清,趕緊挾起壽司大快朵頤,猛搖手撇清關係。「我才沒有跟皓雪亂使眼色呢!來、來,吃壽司,這裏的握壽司真是好吃呢!還有啊,這霜降牛肉的口感真棒,上頭佈滿了漂亮肥美的油花呢!」

朝露狐疑地看著曉舟,又看看皓雪,一股更加詭異的感覺緩緩自心底升起。

皓雪笑容燦美,舉止優雅地說道:「我的朋友已經回臺北了,他說他明天就可以跟你簽合約,他打算先付一年的房租。關於合約的細節,你應該全看過了,沒有問題吧?」

朝露還是一瞬也不瞬地看著皓雪,美眸充滿疑惑。「合約沒有問題,不過,皓雪,你似乎……似乎還有事沒告訴我,對不對?」身?多年的死黨,她知道皓雪話中有話。「你是不是有什?重要的事要說?說吧。」

「沒錯。」皓雪落落大方地承認,語調還是很輕鬆,像是談論天氣一樣。「不過也不是什?重要的事啦,因?你明天就要跟房客見面了,所以我只是要先告訴你房客的名字罷了。」

房客的名字?這句話讓朝露更加迷惘,房子出租就出租,只要對方乖乖付房租,房客姓啥名啥有什?關係?關她什?事?

不對!

腦中的警鈴突然大響,瞬間,朝露感覺到彷佛有一股恐怖的力道掐住她的脖子,她驚悸地看著皓雪,又看著一臉心虛、低頭猛吃的孟曉舟,頓覺眼前好像飄過片片烏雲似的。這件事太怪異了!皓雪的表情深奧難測,曉舟的眼神更是左移右閃,不敢直視她,這兩個女人分明有事瞞著她!

會是什?事?要租房子的事?租屋者的名字……會是誰?朝露的腦子快速地轉動,可越思考,她的指尖越是冰冷,可怕的預感猛地襲擊心頭!

只有一個人,只有一個男人,他的名字會讓她勃然大怒,而且那也是她們三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難道……

不!不會的!

朝露死死地瞪著皓雪,突然很想拉開包廂的紙門沖出去。她喘著氣,顫聲問:「皓雪,你該不會……該不會……」她連說出那男人的名字都不肯,一直在心裏拚命安慰自己!不會這樣的!皓雪不會這?殘忍,不要自己嚇自己了!

皓雪又啜了口清酒,眼神堅定地看著她。「要租房子的人你也認識,是范波濤。」她臉色平靜,可一旁的曉舟已經嚇到大氣也不敢亂喘,只能拚命低頭假裝吃東西,並在心底直祈禱——別別別,朝露別發飆啊!老天保佑!

啪!朝露覺得心底有一根最隱密的心弦被狠狠撥弄了下,發出「嗡嗡嗡嗡」的亂嗚聲,她的腦門也一陣亂嗚,慌到無法自已。

不會的!

朝露臉色慘白地瞪著皓雪和曉舟。該死、該死、該死!

她猝地起身,氣憤地咆哮。「不!你們別跟我開玩笑了!皓雪,這不好玩,這很殘忍!不要再提那個人,永遠都別提!」

只要是她的朋友,都知道不可以在她面前提起那個人的名字,那三個字對她而言像是地雷,是最大的禁忌!

「朝露,你鎮定點兒。」皓雪硬把她按回座位上,神色自若地說:「我沒有跟你開玩笑,要租房子的人的確是范波濤。我前一陣子跟老公去紐約玩時巧遇他,並交換了MSN。後來,我回來臺北後,偶爾會跟他通通訊息。前陣子他告訴我,說他即將被調派到臺北分公司主持業務,想找間房子住。既然他要租房子,而你急著想把公寓出租,那我就順便幫你們牽個線嘍!這樣很好啊,一舉兩得。」

「夠了!」朝露忍無可忍地大吼。「什?叫做『這樣很好』?皓雪,你不知道他是誰嗎?他是范波濤!范波濤!你不知道我有多厭惡他嗎?我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想看到他!他滾得越遠越好,我跟他老死都不相往來!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痛恨他的,?何還故意把我的房子租給他?你——」

朝露的胸口劇烈起伏,氣到說不出話來。shit!她早該知道事情不會這?順利的,她更該早些察覺皓雪那些奧妙眼神所代表的意義!該死,居然是范波濤!他是她的惡夢,是她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的爛人!

那個爛男人、臭男人、該殺千刀萬刀的王八蛋!

朝露眼神淩厲如刃,轉頭瞪著曉舟。

「你事先都知道了?你也跟那混蛋有聯絡?」可恨,這兩個死黨竟聯手欺騙她,把她耍得團團轉!

「不不不,我不知道,我什?都不知道!」在她兇狠的注視下,孟曉舟嚇得冒出一身冷汗。

「朝露,你聽我解釋!其實,我事先真的不知道,我……我……」

皓雪淡淡一笑,替曉舟解圍。「別?難曉舟了,她知道的時間,也才比你早幾天而已。我跟范波濤在紐約巧遇是事實,畢竟大家以前是舊識,我不可能假裝沒看到他,所以就跟他稍微聊了一下。回臺北後,彼此偶爾會通通MSN。至於租房子……反正你只是想把公寓租出去,租給誰有這?重要嗎?」

「當然重要!」朝露火冒三丈地吼著。「那是我的房子!就算一直租不出去,我寧願把它放到爛掉,或把它留著養蚊子,也不租給他!更何況我根本不想看到他!這些事,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啊!皓雪,你到底在做什??」

好亂……朝露覺得自己的大腦像是被戰機轟炸過似的,無比的混亂。她沒有心理準備,她還無法聽到那個人的名字。而且,她更不解的是!皓雪?何要這樣做?

蘭皓雪還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這不成問題,倘若你不想見到范波濤,那簽約時你大可委託仲介經紀人幫你全權處理就好了,你壓根兒不會見到范波濤的。」朝露越是不想聽,皓雪就越是故意一直提起「范波濤」這三個字,強迫朝露面對苦苦壓抑的感情。

果然,平日冷靜的朝露像是吃了炸藥般,發狂吼著:「不要再提了!不准再提范波濤這三個字!不准不准不准!」這是她的禁忌,她的死穴,她此生最大的痛!

朝露瘋狂的模樣,像是誰敢再提這三個字,她就會當場掐死對方似的。

好可怕!劍拔弩張的氣氛讓曉舟嚇得縮在牆角,非常佩服鎮定的皓雪。不過……曉舟在心底歎息了聲。是真的,由朝露的反應,她就知道皓雪先前猜得沒錯,這對戀人其實都還深愛著彼此,只是死鴨子嘴硬,兩個人都太驕傲了,死也不肯承認自己的心意。

可是,不能再蹉跎了!皓雪說得對,他們都已經分手七年了,卻還深愛著彼此,所以他們不該再浪費另一個七年的時間,不該再錯過彼此。

「?什?不能提?」蘭皓雪眼神犀利地注視著朝露。「你不是說你不愛他、不在乎他嗎?那?,?何單是聽到他的名字,你就有這?大的反應?」

看著朝露越來越灰敗的臉色,皓雪更加咄咄逼人地問:「倘若你真的不在意他,那就證明給我看,也證明給你自己看!反正你只是要把房子出租而已,只要對方乖乖付租金,是誰都沒有差別吧?是范波濤又怎?樣?你不愛他了,不是嗎?既然不愛他,應該也不恨他,不會害怕面對他了吧?」

朝露被逼到無路可退,反擊道:「誰說我怕他?我當然不在意他!他不重要,我早就把他忘得一乾二淨了!」

「很好。」皓雪微笑,眼底閃著詭異的光芒。「那?,這件事就這?決定了。明天早上十點,你就去跟范波濤簽約,地點我已經幫你約好了,在XX路的『星巴客咖啡』。當然,倘若你不敢面對他,想請仲介經紀人幫忙也是可以的。」如果你找得到的話。她故意拖延到今晚才告訴她,?的,就是不給朝露任何武裝的時間,她要逼朝露看清自己的感情。

朝露氣到再度跳起來,臉色鐵青地暴吼:「我早就不愛他了!但是,我也不會蠢得把房子租給他!蘭皓雪,這件事就到此?止,請你不要再多管閒事了!」

說完,她抓起包包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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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翌日,早上八點。

陽光灑在老眷村的紅瓦白牆上,清風吹拂,院子的桂花樹隨風搖曳,傳送著陣陣幽香。

木造的低矮平房內一片寂靜,朝露躺在臥床上,雙眼直直瞪著隨風輕輕飄動的藍色窗簾,幽幽歎了一口氣。唉,起來吧,反正她也睡不著。

她昨天晚上十一點就上床睡覺了,可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她卻越來越清醒。多年前的記憶在她腦海中一幕幕地翻飛,她拚命地命令自己不要再回想,可那清楚的往事卻像是一部電影般,在她腦中自動播放,把她整個人帶回十六歲那一年,也讓她清楚地回想起那個人!

范波濤。

朝露披著睡袍下床,緩緩走到窗前,拉開窗簾望著小庭院,思緒漸漸遠揚……

那一年,她只有十六歲。那一年,她遇見了那個男人,談了生平第一場、也是最後一場的戀愛。

當時,她剛上高一,利用暑假到一家霜淇淋店打工,就在那裏,她遇見了范波濤。

他大她兩歲,就讀于明星高中的高三,因?成績優異,可望保送至一流大學。

范波濤英俊儒雅、充滿自信,神采飛揚的臉龐總是散發著燦爛的光芒,如此帥氣的他免不了會吸引很多女孩的注意。打工的女同事中,有好多人都暗戀著范波濤,除此之外,朝露還注意到,常常來店裏買霜淇淋的女客人也特別喜歡找范波濤聊天,甚至大膽地約他下班後出去玩。

朝露以?他會答應那些漂亮女孩的邀請,但范波濤沒有,相反地,他灼熱而大膽的眼神總是停駐在朝露臉上,焚熱的視線常常讓她心跳失控,讓她雙頰緋紅。

她無法漠視那道眼神,更無法漠視如此出?的他。很快地,他們雙雙墜入了愛河。

范波濤總會約她下班後一起吃飯、一起看電影,並且每天都會接送她回家。對才上高一的朝露而言,即將進入大學、見多識廣的范波濤宛如無所不能的天神,他?她開?一扇窗,帶她見識多采多姿的花花世界。

從霜淇淋店下班後,范波濤總會騎著他的重型機車,載著朝露玩遍臺北縣市的風景名勝。另外,由於家境優渥的范波濤從小就學習鋼琴和小提琴,擁有深厚的樂理基礎,因此他也常常帶朝露到國家音樂廳去欣賞第一流的表演,並因而?發了她對音樂更深的熱情。

除了音樂,兩人最喜歡的就是看電影了。范波濤是電影社的社長,他常說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成?一名電影導演,他最喜歡利用星期天,校園空無一人的時候,拉著朝露溜到他就讀的男校,進入放映室內。

他會?她播放他最喜歡的經典老片,像是「楚浮的四百擊」、「大國民」「蘇絲黃的世界」、「阿拉伯的勞倫斯」、「十誡」等等。每播放一部片,他就會好興奮地?朝露解說,告訴她這個導演的運鏡手法有多靈活、多?出神入化;這個鏡頭背後代表的意義是什?;整個影片的精髓在哪兒……

朝露會一邊看著老電影,一邊興奮地聽著范波濤醇厚又充滿自信的嗓音,看著他英挺的側臉,欣賞他卓絕出?的氣質。她好崇拜他,崇拜他的博學多聞、他的文武雙全。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似乎沒有任何事可以難得倒他。她渴望快點長大,快點進入他的世界。

後來,成績優異的范波濤如願被保送進入T大。?了范波濤,原本成績只是普通的朝露,發誓要考上他就讀的學校,她要成?他的學妹。

高中三年,朝露在范波濤的守護下過得非常忙碌且充實,她每天都忙著念書、忙著談戀愛。

她跟著范波濤東奔西跑,看電影、看實驗劇場的表演。

兩人還利用長長的暑假,騎著重型機車完成環島之旅。她坐在機車後座,從背後緊緊抱住范波濤,披星戴月地賓士在山巔海湄,像是一對浪?天涯的情侶。

完成環島之旅後,兩人都曬得烏漆抹黑,活像個小黑人,可是,那個夏天卻成?朝露最珍貴的回憶,牢牢地收藏在記憶最深處。

范波濤帶她瘋狂地玩樂、帶她跳舞、帶她趕電影、帶她到墾丁去看流星雨,卻也沒忘記要督促她念書。在他的惡補下,朝露如願考上T大,成?他的學妹,兩人手牽手,笑容滿面地漫步在校園中。

只可惜,這段三年多的感情,卻在朝露正式進入T大後,面臨嚴重的考驗。

朝露一進大學就發現——范波濤是T大的風雲人物。允文允武的他不但成績頂尖,還身兼多個社團的社長。電影社、天文社、籃球校隊和曲棍球校隊都唯他馬首是瞻。他還自組一個Band,身兼吉他手和主唱,在校慶和迎新晚會時大出鋒頭,渾厚奔放的嗓音與狂野的舞臺魅力,讓女學生們興奮地尖叫、?他瘋狂。

雖然范波濤早就對外公開朝露的身分,並帶著她進進出出,宣示她正牌女友的地位,不過,出類拔萃的他還是吸引了極多女人的青睞,有些大膽點兒的女孩根本無視朝露的存在,不僅明目張膽地倒追他,甚至還找盡機會接近他,以各種熱情的舉動來表達愛意。

范波濤是個光芒四射、異性緣極好的人。朝露常常看到美豔的女孩向他告白,她甚至常在范波濤的背包內,發現一堆情書或巧克力。儘管她知道那都是別人偷塞進去的,但她還是忍不住吃醋,忍不住變得越來越不安。最後,她終於跟他起了爭執,大吵特吵。

那一陣子,她跟范波濤都好辛苦,兩人常常吵到聲嘶力竭。他氣到臉色發青,她也哭到肝腸寸斷,揚言要分手,再也不肯見他。

冷戰幾天後,當他們在校園裏巧遇時,他會以熱情的吻和綿綿的愛語來感動她,讓她相信他愛的只有她一人、他的眼睛也只看得到她。

但,不管范波濤多?努力地解釋,兩人之間的爭吵還是不曾間斷,甚至越來越激烈。朝露不喜歡他忙於社團活動,她討厭那些藉故接近他的女人,因此希望他退出社團,多花點時間跟她相處,然而他卻不肯,她跟范波濤的意見嚴重分歧,到後來,兩人幾乎每天見面都要吵架。

在一次翻天覆地的大吵後,她含淚沖出去,決心要讓范波濤後悔一輩子。

朝露悄悄準備轉學考試,然後在完全沒有通知范波濤的情況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考上了位於南臺灣的一所大學。那時候,大一下學期已經結束了,正要放暑假,她火速辦好轉學手續,同時搬出了學生宿舍,完全切斷與他的聯繫。

到了新學校後,朝露輾轉聽說范波濤瘋狂地在找她,試圖聯繫她。可是她累了、倦了、傷透心了,因此她硬是不肯給他半點機會,不見他、不接他電話、也不回他的信。

有一次,她在學校幫忙準備一項鋼琴比賽,因?練琴練得太晚,學長好心地送她回住處。快接近住處時,朝露看到范波濤佇立在街燈下,眼中燃著能一熊烈火,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還有她身邊的男人。

那一刻,淚水已經湧滿她的眼眶,她好想撲到他的懷裏,但她不准自己這?軟弱。她故意挽住學長的手,看也不看范波濤一眼,親昵地跟學長一起步入住處。

那一晚過後,范波濤便永遠自她的世界中消失了。

他不再找她,不再聯繫她。他與她像是兩隻背向飛馳的風箏,越飛越遠,兩人之間的距離,隔著千山萬水。

後來,朝露輾轉聽說范波濤服完兵役後就出國了,聽說他到紐約工作,發展得非常順利,進入第一流的公司,得到了上司的器重,年紀輕輕就嶄露頭角,擔任要職。不過,朝露一直告訴自己!那都不關她的事了。他對她而言,已經是陌生人。

陌生人……

站在窗前,朝露抓緊睡袍,喃喃自語。「……對,他只是陌生人,所以,我無須在意他,我可以大大方方地把房子租給他,皓雪說得對……」

她的耳邊又響起皓雪說過的話——

「倘若你真的不在意他,那就證明給我看,也證明給你自己看!反正你只是要把房子出租而已,只要對方乖乖付租金,是誰都沒有差別吧?是范波濤又怎?樣?你不愛他了,不是嗎?既然不愛他,應該也不恨他,不會、害怕面對他了吧?」

朝露的指甲掐入掌心裏,大聲吼著:「對,我不愛他!不愛、不愛!早在決定分手的那一刻,我就徹徹底底地把他驅逐出境了!我不愛他,我對他沒有任何感情,我不會再?他傷心,不會再?他掉一滴眼淚了!所以,我也不怕面對他,不怕……」

她的嗓音破碎。「我怎?會愛那種人呢?他太驕傲了……沒錯,當年是我突然去辦轉學,主動離開他的。可是,他應該知道我一點兒都不想走,我會去辦轉學都是被逼的,我只是想跟他抗議啊!我想要他正視我的存在,我想要他多花一點兒時間陪我,而不是一天到晚參加那些社團活動,被那些女生包圍……?何他不懂??什?……」

她好恨,恨他當年的無情。

每次吵架後,他總是不肯先低頭,也不肯先來找她,就這?讓她一個人在住處淚流成河,絕望地空等。絕望就像是一隻只長著毒牙的小蟲般,無情地哨噬著她的心。

萬念俱灰之際,她決定辦理轉學,她要離開T大,離開他的身邊。她不想再當一個夜夜哭泣的女人了,而且繼續待在他身邊,他們會吵得更加激烈,到最後,她會變成一個連自己都討厭的女人。

她知道自己的做法太激烈了點,但,范波濤對她卻更加殘酷。她轉學到南部後,雖然不肯跟他聯繫,但他只要有心的話,絕對可以從她的朋友身上打聽出她的下落,可他卻過了好久好久才來找她,然後,只望了她一眼,就轉身離去……

她知道他氣她,氣那個送她回家的學長,可倘若他真的愛她,是不是該上前質問她,要她給他一個解釋呢?他應該積極地挽回她的心,把她搶回來才是啊!

但,他沒有。他只是無情地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然後,他就這?消失了。沒有任何電話、沒有只字片語,他宛如自人間蒸發,永遠離開她的世界。

他可知道,這些年來她獨自飲下了多少悲苦?她吞下了多少思念?每一年,她都渴望他會突然從紐約飛回來找她,但他沒有。她的期待一次又一次地落空,她從期望等到絕望心死。這份煎熬,他懂嗎?他明白嗎?

今天,她……應該去見他嗎?

她的臉色忽青忽白,覺得心底彷佛有兩股巨大的力量在拔河。理智告訴她,絕對不要把公寓出租給范波濤,更不要再跟他扯上任何關係,他是不是回到臺灣了,都跟她無關。可另一絲細微的聲音卻不斷地干擾著她,心湖莫名其妙地沸騰了起來,滾燙的情潮蔓延至胸口,教她坐立難安。

朝露不斷看著牆上的時鐘,九點了,才藝班中午才開課,她平時都是十一點出門吃午餐,然後再直接去上班。

現在還很早,她不用這?早出門,她可以鑽回被窩繼續睡覺,倘若睡不著,也可以去泡澡、去上網、去看書、去做家事……

可是,她的心卻怦怦亂跳,拚命鼓噪著,她無法阻止自己想出門赴約的衝動。

她開始想著,她應該穿哪一件上衣?配哪一條長裙?她有沒有漂亮的鞋子可以搭配呢?她想好好地梳理一頭長髮,她甚至想?自己化個淡妝,撲上淺粉紅色的腮紅,再點上珠光唇蜜,讓自己的氣色看起來更好。

該死!

「笨蛋!笨蛋、笨蛋!」驚覺自己居然真的打開衣櫥開始挑選衣服時,朝露懊惱地罵道:「餘朝露,你在幹什??你發瘋了嗎?你不准出門、不准見他!不准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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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點半。

朝露下了計程車,站在路邊瞪著前方的「星巴客咖啡」,她的臉色發白,像極了要上斷頭臺的死刑犯般。

一整個上午她都陷入天人交戰中,她強迫自己待在家裏,並找出一堆衣服來熨燙,想讓自己很忙很忙,可心不在焉的下場是燙壞了好幾件襯衫,熨斗還差點燙傷自個兒的手。

接著,她懊惱地沖到浴室去,想好好地洗刷馬桶和浴缸,強迫自己留在屋內,不料她卻笨手笨腳地打翻了馬桶上的置物櫃,結果漱口杯和一瓶身體乳液掉到地上,應聲而破。

朝露氣瘋了,懶得收拾一地的狼藉,迅速離開浴室,把自己丟到大床上,甚至拉起棉被想逃避一切。可當她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居然已經穿戴好衣服,還用直髮夾梳理好了一頭秀髮,手拿著皮包,坐在計程車內。

「我才不是想見范波濤,我只是……只是要證明給皓雪看,證明我不在乎他,把房子租給他跟租給別人都是一樣的。我只是要他的租金,才不是想藉機見他……」瞪著「星巴客」的招牌,朝露的心跳越來越激烈,像是擂鼓般怦怦怦怦地亂響。

已經十點半了,她故意晚到半個小時,希望范波濤會因?不耐等候而離去,那?,她就不用見到他。

她應該轉身離開,再度跳上計程車直奔才藝中心的,望著咖啡店的玻璃門,朝露的雙腳像是被某種力量往前推般,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後,她幾乎是小跑步地沖入咖啡館。

一推開玻璃門,濃郁的咖啡香立即撲鼻而來,櫃檯內的店員揚聲招呼。

「歡迎光臨!」

咖啡香味似乎給了她安定的力量,朝露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她放慢腳步,不急著跟櫃檯點餐,緩緩地、閒適地走入屋內。

她的眼光隨意地遊走,似乎正在挑選座位,考慮要坐窗邊好呢?還是坐背窗的那側?她的表情看起來很悠閒,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手心正因?緊張而一直滲出汗水。

沒有!環顧室內一圈後,她仔細地確認過每一張臉,但,居然沒有范波濤。

霎時,朝露愣在原地,不知該離去,還是該坐下?她的腦門空蕩蕩的,彷佛有許多聲音在轟轟亂響。皓雪明明說過他會在這間咖啡館等她的,但,他不在。

他是不耐久候而先行離去了,還是……根本沒赴約?

他不想看到她嗎?

尖銳的疼痛襲擊朝露的心,怒火也能熊熊燃起。該死的!瞧她,像個笨蛋般攔車直奔咖啡館,結果范波濤居然沒有赴約!他不想見到她……都分手七年了,他還是該死的那?驕傲、那?自大!

她恨聲低罵:「見鬼了!他還是那?鐵石心腸、剛愎自用、唯我獨尊!他依舊是一個超、級、大、爛、人!」

Shit、Shit、Shit~~

朝露狠狠地咬住唇瓣,命令自己?高臉蛋,以最倨傲的表情轉身。她要馬上離開這個鬼地方——

不料,她才一轉身,有個高大的身影突然堵住她的去路,低沈的嗓音緩緩響起

「你來了。」

?那間,朝露像是被雷劈中,她瞪大雙眼,無法反應、無法言語,僅能一瞬也不瞬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七年了,她已經和這個男人分手整整七年了!

歲月沒有在范波濤的臉上留下任何痕?,他還是那?尊貴挺拔、偉岸不羈。他的穿著很休閒,但卻十分出色,一件EmporioArmani黑色高領針織衫,搭配Levi's501直筒牛仔褲,手上戴著夏利豪(CHARRIOL)的手錶。他的眼神淩厲如鷹,緊抿的薄唇傳遞出冷酷的氣勢。

「你遲到半個小時了。」范波濤表情冷峻,逕自走向一個隱密的座位,桌上擺著兩杯咖啡和兩份蛋糕。「我替你點的咖啡已經冷了,不過,我想你不會在乎吧?」他薄唇微揚,露出一個略帶嘲諷的笑容。

朝露惡狠狠地瞪著他。哼!這惡棍還是這?卑鄙,竟躲在這個隱密的位置,害她一進門時沒看到他。他一定躲在暗處,欣賞她慌亂的表情吧?可惡,真是卑鄙、無恥、下流!

「當然不在意,我可不是來喝咖啡的。」朝露在他對面坐下,嗓音比他更加冷冽,臉色僵硬地把租賃契約書扔到桌上。「我已經簽名了,你也快點簽吧!你不是答應一次付清一年的租金嗎?要不是看在那筆租金的分上,我才懶得見你呢!」

「很好,真高興我們居然會有意見一致的時刻。」范波濤的幽瞳閃著冷芒,倨傲地道:「這一趟回臺北太匆促了,要不是瑣事纏身,又懶得費心找房子的話,我也不想承租你的公寓。」

朝露怒火中燒,雙手交叉抱著手臂,恨不得以眼光砍死他。「廢話少說,快點付錢吧!我看你直接匯款到我的帳戶好了,這是我的銀行帳號。」她遞出一張事先寫好的字條。這男人還是這?討人厭,總是可以輕易地激怒她。

范波濤收下字條,在租賃契約書上簽名。「我待會兒就匯款到你的帳戶。看來,你很需要這筆錢,怎?,你這幾年混得很不好嗎?」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其實,他不想把場面弄得這?火爆、這?劍拔弩張的。他……其實他很想跟她好好聊聊,他有很多很多話想告訴她,另外,他也很想知道這幾年她過得好嗎?順利嗎?她身邊……有沒有男朋友?

果然,朝露氣白了臉,咬牙切齒地低吼:「范波濤,請注意你的措辭!我過得好不好都與你無關!還有,我是很認真在過日子,可不像你都是用『混』的!你廢話說完了吧?我可以走了嗎?」

罵完,她抓起包包,頭也不回地沖出咖啡館。可恨、可恨!混蛋臭男人!倘若她知道這次見面要受到這種羞辱的話,打死她她都不會把房子租給范波濤的!

她悶著頭往外沖,同一時間,范波濤也趕緊奔出來。人高腿長的他很快就追上了朝露,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朝露!」

「放手!你不要碰我!」朝露甩開他的手,怒不可遏地狂吼。「姓範的,你離我遠一點!不要以?花錢就是老大,就可以任意嘲笑別人!你有錢很了不起嗎?我不要你的臭錢!」她氣到渾身發抖。

你這幾年混得很不好嗎?范波濤那句話就像是一把刀,狠狠刺入她的心。

范波濤急到滿頭大汗,?裝的驕傲慢慢瓦解。「朝露,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聽我解釋!」該死!他知道自己笨透了,說錯話了。他明知朝露的自尊心有多強,他居然還愚蠢地激怒她。唉,他真想一掌劈死自己!

「我才不要聽你解釋!」朝露冷笑,眼底的寒冰冷得彷佛可以令地球結冰。

「范波濤,就算我今天失業了,面臨經濟壓力,窮得不得不把房子出租,可是,最基本的尊嚴我還有!我不屑拿你的臭錢,把租賃契約書還給我!」

「我不還。」范波濤耍賴。「你跟我都簽名了,契約書已經生效。從現在開始,我是那棟公寓的主人。」打死他,他也不會交出契約書的。公寓是他跟朝露之間唯一的聯繫,就算那房子是天價,他也會把它租下來。

「你……你該死!」朝露氣到火冒三丈。「好,你不還沒關係,不過,你要是膽敢踏入我的公寓一步,我就報警,告你私闖民宅!范波濤,不要以?你有錢就是老大,臺灣還是有法治的社會,你膽敢惹我,我鐵定會告死你!」明知自己理不直,但她還是氣很壯地撂下狠話。

朝露氣呼呼地轉身就要衝到對街,怒焰滔天的她根本沒有看清左右來車,也沒發現自己闖了紅燈,直到一陣陣尖銳刺耳的喇叭聲響起!

叭叭叭~~叭叭叭~~

已經沖到馬路中央的朝露這時才赫然發現,有一輛車速極快的小貨車對著她直接沖過來,駕駛拚命按喇叭,眼看就要撞上她了!她知道自己應該馬上跳開,可嚇壞了的她,腦中一片空白,僅能傻傻地瞪著越來越逼近的小貨車,全身無法動彈。

完蛋了!她知道白口己死定了。

「朝露!」

千鈞一髮之際,她感覺到有一股力量撲向自己,有個人沖向她,以肉身保護著她,把她推到對街。

「砰——」范波濤緊緊護著朝露,兩人一起摔在紅磚道上。只差那?一點點,他們就要被貨車狠狠撞上了!

「臭女人!過馬路不長眼睛,找死啊!我咧XXXXXX……」小貨車駕駛搖下車窗,罵出一連串的髒話後,加速離去。

「呼呼……」朝露嚇到面無血色,雙手和雙腳都在發抖。她知道自己剛剛和死神擦身而過,只差那?一點點,她就要成?輪下亡魂了。

「朝露,你沒受傷吧?有沒有哪里痛?要不要上醫院?」?了保護她,倒地時,范波濤以雙手緊緊抱住她的身體,他的手肘因此而磨破皮,微微滲出血來,可他看也不看自己的傷勢一眼,焦急地檢視朝露全身上下,確定她有無受到任何傷害。

「朝露,回答我啊!你怎?不說話?是不是受傷了?」他好擔憂。

朝露還是臉色慘白,驚魂未定地偎在他懷中,顫抖的唇無法說出任何一句話,小手緊抓住他胸前的衣料,任那粗獷而乾爽的男性氣息包圍自己。

這是一股極?清爽宜人的味道,混合了淡淡的菸草和陽光味。嗅著他的氣息,感覺著他溫熱的體溫,她驚慌失措的靈魂才慢慢安定了下來,漂浮在半空中的心也安然落地。可是,另一股更尖銳的疼痛感卻無預警地鑽了出來,狠狠咬噬她的心。

她鼻頭發酸,眼眶湧滿熱淚。這縷粗獷的氣味、這堵溫暖而結實的胸膛、這雙發燙的男性大手……七年了,她懷念這個擁抱、懷念這個男人,居然已經過了整整

七年了。

這七年來,她拚命地念書、工作,她告訴自已——沒有關係的,失去范波濤沒什?大不了的,又不是世界末日。沒有他,你一樣可以活得很好,你會活得更精彩、更自在。從此以後你不會再?他流淚,也不會再患得患失了。

是,她一直以?自己很灑脫、很堅強,可以徹底忘記這個男人,可以把他由記憶中徹底剷除,可以迎接新的戀情。

可,一直到此時此刻,一直到依偎在他懷中,盡情嗅著屬於他的男性氣息,朝露整個胸膛突然發痛,眼淚也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她無法否認……老天,她無法否認她好想他,好思念他!她想念他結實的大手、想念他溫熱的胸膛、想念他低沈醇厚的嗓音、想念他的一切一切!

他的懷抱對她而言,有股難以抗拒的神秘吸引力。她無法忽略這個男人,無法假裝不在意,她好想就這?永遠棲息在他的懷抱中,永不分離。

范波濤的心底也承受著強烈的撞擊。緊抱住最心愛的女人,他渾身的血液都沸騰燃燒了起來,原本死寂的情愫也再度蘇醒,他幾乎以?此刻是置身在夢中。

七年了,他們居然已經整整分手了七年,兩千多個日子!太久太久了,久到他幾乎要絕望,也幾乎快忘記自己竟會如此瘋狂地愛戀著一個女人,會被她的一顰一笑牽動情緒。她一微笑,他的世界就明媚燦爛;她一哭泣,他的眉頭就深深緊蹙。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還能擁抱她,還可以把她摟入懷裏,可以汲取她發梢的幽香,可以讓她把小小的臉蛋貼在他的胸膛上。

無視於來來往往的路人眼光,兩人跌坐在路邊,緊緊地相擁。他的手緊緊扣住她的後背,力道之大像是要把她嵌入自己體內似的,而朝露的小手也緊環住他的腰,兩具身軀緊緊貼合,讓兩顆孤單寂寞的心互相撫慰,一起瘋狂地跳動。

朝露的肩膀猛烈地起伏著,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珍珠般滾滾而下。他炙熱的體溫包圍了她,讓她想起以前的點點滴滴。

他們曾經是一對人人稱羨的戀人,他們擁有好多美麗的回憶,他們曾經一起大笑、一起在陽光下揮灑青春、一起到平溪放天燈、一起到墾丁看流星,許下永不分離的心願。

他們還在過年時,一起到台南鹽水看蜂炮,兩人頭戴安全帽,身穿雨衣和雨鞋,全副武裝地觀賞聲勢驚人的蜂炮,甚至還假裝被蜂炮打到,耍寶地倒地哀哀亂叫。

那時的他們好天真,笑容也好燦爛。可是……?什?相愛的代價這?痛苦、這?艱澀?

他們愛得瘋狂,吵起架來也非常瘋狂。他們深愛對方,卻又毫不留情地傷害對方,這段感情將兩人都折磨到形銷骨毀。

胸前的衣服被她哭濕了一大片,范波濤心痛地輕撫她的背脊,啞聲道:「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別哭了,你別哭了……」他等了七年,好不容易才見到她,天知道他有多思念她。他不要再讓她哭,他不想再害她掉一滴眼淚了。

憐惜地捧起她淚漣漣的小臉,范波濤漆黑的眼眸燃起火焰,他溫柔地以拇指拭去她的淚珠,英俊的臉龐緩緩逼近她。

他想吻她。珠淚盈盈的她看起來楚楚可憐,微濕的紅唇散發著巨大的蠱惑力。他知道這裏是大馬路旁邊,人來人往的,但他管不了那?多。

朝露仰頭承受他滾燙的視線,就在他的唇即將壓下來之際,最後一絲理智跳出來阻止了她。

不行!

「你別碰我!」朝露慌張地推開他,匆匆抓起包包,以最快的速度往旁邊沖,攔住一輛停在路邊的計程車,跳進去後連忙吩咐司機立刻開車,動作之快,像是背後有惡鬼在追她似的。

「朝露!」范波濤追上前,卻只來得及眼睜睜地看著計程車揚長而去,他的表情很懊惱。該死!這是他們分手後第一次見面,他卻把一切都搞砸了。

不過,他不急。意味深長的笑容緩緩揚起,銳眸也閃著志在必得的決心。他是個意志力堅強的男人,一日一認定了一個女人,就不會輕易放棄,而餘朝露就是他認定的那個女人。

凝視著計程車內那道漸行遠去的身影,他低語:「等著瞧吧!」

這一回,他一定要徹底征服她的心。未來的歲月,他都要她陪伴他,不允許她再度缺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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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天言情小說書庫||人間書館||唐浣紗《情人快點頭》字體大小大中小?色-




第三章


一個月後,百貨公司。

「這個包包好漂亮啊!」蘭皓雪拿著Allison

Burns的皮包,愛不釋手地讚歎著。「皮革又輕又軟,外型雖然輕巧,但容量卻很大,可以裝入好多東西,真是太實用了——,難怪那些好萊塢巨星,像是卡麥蓉狄亞,還有凱特布蘭琪,都喜歡背著它逛街!好可愛、好實用喔!不買真是太可惜了!」

一旁的朝露沒好氣地說道:「你又要買包包啊?大小姐,你的包包也太多了點吧?前幾天跟你逛街時,你不是才買了一個FENDI的包包嗎?還有啊,上次你不是才在TOD'S買了兩個包包嗎?都沒看你在用,這會兒又要狂買?你呀,真是敗家!」

「這個不一樣啊!」蘭皓雪拿著銀色包包照鏡子,笑逐?開地說:「FENDI那款包包是貴婦型的,感覺太正式了,不適合逛街用。TOD'S的包包則是小巧的晚宴包,裝不了什?東西。我啊,現在最需要這款又輕巧、容量又大的好包包。而且銀色的包包很特別呢,不但可以配正式禮服,搭配牛仔褲也很好看,實在是太適合我了!」

邊說著,皓雪已經邊把信用卡掏出來,交給售貨小姐。

「真是敗給你了!」朝露搖頭。「你呀,真是好命的少奶奶!你老公寵你寵得不像話,就算你把整間百貨公司都買回去了,他也不會有意見,只會心疼你是不是逛街逛累了,搞不好還會親自幫你按摩雙腿呢!」

一想到帥氣的老公,皓雪的笑容更加燦爛。「他當然要疼我啊,我可是他最心愛的老婆呢!而且啊;我已經懷孕四個多月了,趁現在肚子還不是很大的時候,當然要多多逛街,買一些喜歡的東西來取悅自己呀!醫生也說了,准媽咪一定要保持好心情,媽咪的心情若好,胎兒的狀況也會更好喔!」

朝露搖頭笑道:「你的購物癖跟懷孕沒有關係,你啊,本來就是花錢不手軟的超級敗家女!對了,你已經逛了一個下午,身體沒問題吧?要不要找間咖啡店讓你休息一下?」好友懷孕了,朝露也跟著緊張起來,逛街時都小心翼翼地護著皓雪,深怕她出什?狀況。

皓雪嫣然一笑,輕拍著依舊平坦的腹部。「安啦,我好得很!醫生說孕婦可以適度的運動,多逛街,還可以增進心肺功能呢!我愛死肚子裏的小寶寶了,才不會讓自己累著呢!對了,我老公待會兒要來接我去吃晚餐,你也一起來嘛,澤爵說好久沒跟你聊天了。」

「下回吧。」朝露婉拒,不想當這對恩愛夫妻的電燈泡。「有個學生家長說晚上會打電話給我,我想早點回家。」

皓雪關心地問道:「對了,朝露,你的新工作適應得如何?還好吧?」

「很好啊!」朝露點頭。「教鋼琴對我而言是件很快樂的事,只要看到學生成績進步,我就會覺得很開心。」

「那就好。」皓雪緊接著問出最想問的問題。「你的工作穩定了,那?,出租的房子呢?你……最近有沒有跟范波濤見面?」

聽到「范波濤」這三個字,朝露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冷冷地警告。「不要提他!」

「?什?不能提?」皓雪很固執。「朝露,你跟他又不是仇人,你都把公寓租給他了,身?房東的你,偶爾也該去看看他,關心他一下嘛!他離開臺北這?多年了,對這個環境可能會感到很陌生,你應該陪他出去走走,帶他認識一下環境——」

朝露臉色僵硬地打斷她的話。「我只是一個房東,沒有義務要?他做什?。基本上,我只負責收房租,只要他不破壞我的房子,我壓根兒不想再見到他。皓雪,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我跟他已經分手了,你不用再白費心思了。」

皓雪歎了口氣。「你們表面上是分手了,可是兩人的心都沒有離開彼此。朝露,你知道我?什?會故意牽線,介紹他來租你的房子嗎?因?我在紐約遇到他時,他一直追問有關你的事,還追到我下榻的飯店來,差點引起我老公的誤會呢!我看得出來他還很在乎你,並且深深思念著你。你們兩個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不要再這樣下去了。」

朝露冷笑,茫然地注視前方。「不,你錯了,倘若我跟他真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當初就不會愛得那?辛苦,吵架吵到兩人都快精神崩潰,吵得快發瘋了……」

皓雪很心急。「那是因?你們都太愛對方了,愛得太多就會想太多,到最後變得患得患失。還有,你們兩個都太驕傲了,誰也不肯先放下身段。朝露,你真的感受不到范波濤有多愛你嗎?以他目前的收入,回臺北後要什?樣的豪宅他都買得起,可他?何偏偏要承租你的小公寓呢?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用意其實是想接近你。你應該再給彼此-個機會的。」

「不要說了。」朝露面無表情。「目前的我真的沒有心思再談感情,我只想把工作做好。更何況,我還得注意遠在紐西蘭的母親,擔心她的病情。感情對現在的我而言太奢侈,也太累了。」

「朝露……」皓雪欲言又止,她很想再勸勸她,可一看到好友冷峻的眼神,皓雪就知道目前最好不要再浪費唇舌,只能讓她自己想通了。

朝露轉移話題。「時間差不多了,你老公應該來接你了。走,我陪你過去等。你們約在百貨公司後巷對不對?」

「不用了啦,我又不是大腹便便的孕婦,自己去等就行了。」

「不行。」朝露挽著皓雪的手,另一手幫她拿著大包小包的購物袋,兩人並肩走出百貨公司。「你啊,現在可不是一個人,肚子裏還有我最寶貝的乾兒子或幹女兒耶!凡事都要小心點兒,不管要去哪里,都要儘量找人同行。除了上班時間之外,我都可以陪你。」看到皓雪婚姻幸福,朝露打從心底?她高興,也非常期待即將出世的小寶貝。

「安啦,我會小心的。」輕撫著微微隆起的肚皮,皓雪笑得十分甜蜜,粉嫩的臉龐散發著母性的光輝。

步入後巷,皓雪那英挺的老公尹澤爵已經站在車門旁等候寶貝老婆了。朝露和他閒聊幾句,並婉拒他們夫妻的晚餐邀約後,就瀟灑地揮揮手,堅持要自己回家。

她低頭看表。「快六點了,天都黑了,我也該回家了。對了,冰箱裏的食物好像都快吃光了,還是再回百貨公司一趟,去生鮮超市補點貨好了。」

朝露打算再折回百貨公司,正要過馬路時,包包裏的手機突然「嗶」了一聲。有簡訊傳來嗎?她低著頭想打開皮包找手機,一時沒注意到四周的路況,冷不防地,一輛深色轎車沖了過來,尖銳的煞車聲響起,朝露也反射性地往旁跳開!

嘎!唧——

對方緊急煞車,再加上朝露及時跳開,因此並沒有直接衝撞到她。不過,她的身軀還是被車前的保險杆擦撞到,整個人往地上摔。

好痛!朝露吃痛地以手肘撐住身體,感覺一陣刺痛傳來。

肇事者立刻沖下車,緊張地看著她。「小姐,你沒事吧?你的手好像流血了?我馬上送你到醫院!」

朝露慢慢站起來,發現自己運氣還算不錯,沒有什?大傷,唯一受傷的地方就是手肘。摔倒時,她以右手手肘撐住自己,所以手肘擦破皮了,還滲出些微血絲。

唉,她最近好像挺倒楣的,連續兩次都差點被車撞傷。

「我沒事。」她輕輕晃動手肘,又動動腳踝,確定自己無大礙,只是手肘擦破皮。「這種小傷不用上醫院,我回家後自己搽點藥就可以了。」

「不,這怎?行!」男人很堅持。「真是對不起,都怪我太疏忽了才會撞到你。我還是送你到醫院吧,仔細地檢查一下比較放心。」

朝露有點驚訝地看著對方。這人挺老實的嘛!大部分的肇事者都會想快點溜走,就算願意負責任,也都會盡可能地撇清責任,很少看到這?老實的人呢!

感受到對方的誠意,朝露也放輕語調。「真的不用了,這種小傷還要去醫院,實在太誇張了點兒,而且方才我也有錯,過馬路時不該低著頭。」

對方看她似乎不想上醫院,再加上她的傷勢委實不嚴重,便提議道:「這樣好了,前面有一家藥局,我們進去買藥,幫你把傷口消消毒,這樣比較妥當。」

「藥局?」朝露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果然看到前方有一家連鎖型的藥局,遂點頭。「好吧!」她想,至少消毒一下傷口,也讓他安心點。

兩人進入藥局後,藥師拿出優碘,動作熟練地替朝露清理傷口,並開了兩包消炎藥給她。

三十分鐘後,他們步出藥局,男人遞出一張名片給她,還拿出筆,在上面寫下兩組電話號碼。「小姐,我真的很抱歉。倘若你的傷勢有什?變化,請你一定要通知我,我會負責到底的。我在名片上寫下了我的手機跟汐止家中的電話號碼,好讓你隨時都可以找到我。」

坦白說,沖下車看到這女孩的第一眼,韓育謙就被深深地迷惑住了。她穿得一身黑,高領黑毛衣,加上黑色的丹寧牛仔褲,一頭烏黑秀髮如瀑布般垂下,整個人散發出一股低調而空靈的氣質。霧濛濛的大眼睛彷佛泛著水氣,瞳眸深處閃著神秘的光芒,眉宇之間斂著輕愁。這女孩好美,美得出塵,靈氣逼人,像是遺世獨立的空谷幽蘭,讓他情不自禁地想接近她。

雖然是因?車禍而認識,不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韓育謙的眼光無法從這張美麗出塵的臉蛋上移開,他是個標準的行動派,遇到喜歡的女孩,便會直接付諸行動。

朝露還是一貫的冷淡,沒有注意到對方眼底的熾熱火花。她接過他的名片,好奇地念著:「韓育謙……咦?你說你住在汐止啊?」

「對啊,難道你也住在汐止?那太好了,我可以順便送你回家。對了,我還不知道你貴姓芳名呢?」

朝露大方地掏出一張名片。「我叫餘朝露,也是住在汐止。不過,我待會兒跟朋友有約,就不勞煩你了。」她隱約感受到了對方的熱情,可她的個性素來淡漠,不可能搭陌生人的車,故撒了個小謊。

韓育謙看著她的手肘。「你的傷真的不要緊嗎?說實在的,這是我第一次開車撞到人,心裏七上八下,很不安呢!」越接近這個外表冷豔的女孩,她渾身散發的謎樣氣質就越是吸引著他。他是個行動積極的男人,已經打算熱烈追求她了。

朝露嫣然一笑。「真的沒關係,你大可放心。」對方的誠意讓她很感動,這年頭怎?會有這?老實的男人啊?肇事非但沒跑,還一再強調要負責。

她燦爛的笑容更是令韓育謙看得目不轉睛。這女孩真的好美,氣質冷傲、韻味十足。不笑時宛如冰山美人;但只要展?一笑,整個人就立刻散發出璀璨奪目的光芒。

朝露指著前方的百貨公司。「我跟朋友約在那裏碰面,時間到了,我得趕過去跟她會合,再見。」

「再見。」

韓育謙看著纖瘦的她走向百貨公司,慢慢消失在人群中,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氣。嗯~~雖然她離開了,不過空氣中還是殘留著一股淡淡的花香味。這是她慣用的香水嗎?味道好迷人。

看著手上的名片,韓育謙臉上閃著興奮的光芒。「餘朝露?好美的名字,真是人如其名。她是才藝班的鋼琴老師啊?難怪氣質那?神秘優雅。她那雙眼睛真漂亮,深邃又神秘,宛如黑色的寶石。還有,她的皮膚細緻,身材的比例更是勻稱而完美。呵呵,真是個難得一見的氣質美女啊!」

用力親吻手裏的名片。「哈哈,看來我真的被電到了!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可我總覺得她身上有股奇妙的魔力,不斷地吸引我。也許餘朝露就是我的真命天女呢!我發誓,我一定要認真地追求她!」韓育謙開心地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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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回到百貨公司後,朝露搭著手扶梯到地下一樓,打算去生鮮超市好好地採購一番。

藥師在她手肘的受傷處貼上一塊小紗布,朝露輕按傷口,覺得好像不怎?痛了。幸好只是小傷。她很慶倖沒有傷到手腕或骨頭,倘若手腕受傷的話,她就無法去才藝班教鋼琴了。

推著推車,她挑選了幾顆哈密瓜、蘋果和水梨、一瓶鮮奶、幾瓶可樂還有一些零食。接著,腳步緩緩地轉向甜食區。

望著貨架上一字排開的巧克力,她的思緒有些恍惚。其實,她原本並不喜歡吃巧克力的,因?覺得它太過甜膩,直到有個人教她如何品嘗巧克力的美味。

他最喜歡的,是來自德國的一個品牌——Schwermer純黑巧克力。它的可可含量高達77%,造型像是可愛的小黑磚,香濃而不甜膩。當巧克力在舌尖緩緩融化時,整個味蕾彷佛都被喚醒了,口腔內滿是濃濃的芳香。

他還教她要搭配熱熱的黑咖啡一起吃,因?黑咖啡可以逼出巧克力的香濃甘醇,兩種食物在味蕾互相融化時,會揉合成一股最奇妙、也最誘人的味道。從此之後,她愛上了黑咖啡,也只吃這個牌子的巧克力。

那時,他們多?快樂啊!她還記得自己念高三時,被沈重的課業壓力壓到喘不過氣,脾氣也變得暴躁易怒,可范波濤依舊陪在她身邊,拚命講笑話逗她開心。他告訴她,只要通過大考,順利考上好學校,未來的世界就海闊天空了。

那時,他幾乎天天陪她窩在圖書館裏K書,他的包包裏總會放著巧克力,每當朝露念書念到頭暈眼花時,他就會替她買杯熱咖啡,再剝塊巧克力喂她吃。

一直到現在,朝露還清楚地記得,圖書館的午後斜陽好溫暖,靜謐的空間飄蕩著濃濃的咖啡香氣,嘴裏的巧克力非常甘甜。那時的他,笑容好溫暖,堅定的眼神像是可以一直陪著她到天荒地老……

天荒地老?朝露啞然失笑,輕拍額頭要自己理智點兒。哈,真好笑!當時的她真的太天真了,怎?會以?愛情可以如此順遂,她可以永遠地跟范波濤在一起,直到天荒地老呢?

皓雪說得對,其實,她跟范波濤是同一類型的人。兩人都太驕傲了,吵架時誰也不肯先放下身段,偏偏又深愛著彼此,因此那份強烈而瘋狂的愛,把彼此都傷到體無完膚,不得不分手。

他現在還喜歡吃這個牌子的巧克力嗎?或者,跟她分手後,他就刻意避開與她有關的事物,不想再被這段情給困住呢?

貨架上有琳琅滿目的巧克力,松露口味、核桃口味、白酒口味;薄片形、長條形、圓形……應有盡有。不過,Schwermer的純黑巧克力只剩下一條了。朝露緩緩地伸出手。

突然,站在貨架對面的男人也在同一時間伸出手,想拿起那條純黑巧克力。兩人的指尖相碰,朝露嚇得縮回手,一?頭,居然看到一張意想不到的臉。

「是你?!」范波濤很意外,他的身邊也有一台推車,上面擺滿了衛生紙、礦泉水、麵包、吐司、麥片、葡萄酒等等。

「真巧,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他深邃的眼眸霎時變得炯亮,看了眼那條純黑巧克力,又看著朝露,眼底若有所思。「你還是習慣吃這個牌子的巧克力?最後一條了,讓給你。」

他把巧克力遞給她,幽眸流泄出複雜的情愫。

「不,我不要!」?那間,巧克力好像螫痛了朝露的手般,她慌張地把它丟回貨架上,臉蛋發紅地解釋著。「我……我早就不吃巧克力,尤其最最討厭這個牌子的巧克力,苦死了!我剛才只是……只是隨便拿起來看看的……」

她心裏好亂。今天是什?鬼日子啊?先是她被車撞到,這會兒居然又遇到了她最最不想看到的人。

范波濤笑意橫生,眼底閃著炫目的光芒。「苦死了?當年你第一次吃到這種巧克力時,也是皺著眉頭嫌太苦,可是,後來你卻比我還喜歡吃。每次去圖書館陪你K書時,我至少要帶三條巧克力才夠,因?你都會狠狠地吃掉兩條半,只剩半條給我吃。」

「你……」朝露臉上的紅暈迅速蔓延,一路延伸到粉頸。她又羞又窘地瞪著他,心弦彷佛被人用力撥動般,心底有股好奇妙的感覺。原來他還記得……他也珍惜那些回憶嗎?

許多年前,他們都還是單純的學生,窩了一整天的圖書館後,常常只買兩個麵包就解決掉一餐。那時候,吃這個牌子的巧克力再加上一杯熱咖啡,對他們而言就是最奢侈的享受了。

她到現在都還清楚地記得苦苦的黑咖啡和巧克力一起融化在嘴裏的甜美滋味,記得他當時的眼神是那?溫柔而熾熱,他是那?全心全意地寵愛著她、呵護著她

朝露眼神蒙朧,她好渴望多聽他講一些當年的事,證明他跟她一樣,依舊把對方偷偷地放在心底……下一秒,她立即嚴肅地提醒自己!夠了!餘朝露,你不要再傻了!你跟他不適合,你們早就分手了!你?這個男人所流的淚還不夠多嗎?清醒點!

「麻煩你讓開,我還有事,先走了。」朝露低頭推著推車,匆匆忙忙地逃走。她不想再待在這男人身邊了,只要一看到他,她就會失去一貫的冷靜,她會腦門暈眩,她會變得好軟弱。

「等等!」范波濤抓住她的手,目光如炬。「你的手肘怎?了??何貼著紗布?需要上醫院檢查嗎?」

朝露一愣,下意識地遮住手肘的傷口。「這沒什?,只是不小心跌倒擦破皮而已,我已經搽過藥了。」她避他那如火焰般的眼神,在心裏怨懟地想著——不要再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們早就分手了,你不是我的男朋友,不要再干擾我的心思,不要再戲耍我的感情了!

不願再多待一分一秒,朝露直奔結帳區,回頭卻發現范波濤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她惱怒地問:「你跟著我幹??」

他兩手一攤,輕鬆地微笑道:「我沒有跟著你啊!我也要結帳了,法律有規定我不可以排在你後面嗎?」

無聊!強詞奪理!朝露狠狠地瞪著他,不想再跟他糾纏下去,決定儘快結帳,快點回家。

朝露刷卡結帳後,一手提著紙袋,另一手拿著外套,神色匆匆地奔向手扶梯,打算到一樓門口搭計程車。

可,老天爺卻像是故意要捉弄她似的,就在她即將踏上手扶梯前,紙袋的提把因承受不了重量而斷裂了!因?她買了很多水果,還有一大瓶鮮乳,因此店員還特地用了兩層紙袋幫她盛裝,以防紙袋底部會受不住重量而破裂,不料底部沒破,提把卻斷了!

「啊——」在朝露的低呼中,紙袋整個掉到地上,一顆顆的蘋果、哈密瓜、水梨全部滾了出來,鮮奶和罐頭食品也摔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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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Shit!真是見鬼了!朝露氣到想尖叫。她怎?這?倒楣啊?一心一意想遠離范波濤,可卻偏偏一再地在他面前出洋相,真是氣死人了!

唉,趕快收拾殘局吧!

朝露紅著臉蹲在地上,手忙腳亂地收拾著散落一地的水果和食物,卻看到范波濤也跟著蹲下來,手腳俐落地替她撿起滾到遠處的蘋果。

「你……」朝露咬著下唇,很想叫他快滾,不要假好心,可眼前的場面實在太尷尬了,她還是趕緊處理好自己的事,快快閃人才是。

百貨公司的樓層管理人員剛好看到這一幕,趕緊提著更厚的紙袋奔過來,?聲道歉。「對不起!小姐,都是我們的疏忽,沒有注意到紙袋的提把無法承受這些重量,所以才會造成您的困擾,真是抱歉!」她將物品全部放入新的厚紙袋內。

「算了,沒關係。」朝露搖搖頭。「也不能全怪你們,我自己也有疏忽的地方。」

「真的沒關係嗎?」樓管好心地提議道:「不如你把東西交給我們,並留下住址,我們幫你宅配到府。當然,宅配的費用全由我們負擔。」

「真的不用了,謝謝你。」朝露笑笑,提抱著紙袋,登上手扶梯,紅通通的臉蛋一直低垂著。唉唉,好丟臉喔!她不用回頭也知道那傢夥肯定一直跟在她背後看好戲。可恨?,?何她老是在他面前出糗呢?

嘖,別再想這些了,反正糗都出了。現在,她只求快點逃離現場!

到達一樓後,朝露加快腳步往門口沖,可映入眼簾的,卻是氣勢磅?的大雨,還有計程車等候區前,那長長的人龍。

她當場傻眼。「怎?這?多人在等計程車啊?」

臺北真是多雨,她出門前天氣還算晴朗,怎?才逛一個下午,居然就下起傾盆大雨了?而且排隊等車的人還那?多。

「怎?辦?」

正當朝露煩惱地瞪著越來越大的雨勢時,背後卻突然傳來一道閒適的嗓音——

「我開車來的,送你回去吧?」

「不用!」朝露立刻拒絕。哼,她寧願站在這裏等到變成化石,也絕不坐那惡棍的車!

范波濤笑意不減。「別逞強了,你看這隊伍排得這?長,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輪到你呢!跟我來。」

說著,他霸道地搶過朝露的紙袋,腳步一旋,又步入百貨公司內,準備搭電梯到地下停車場取車。

「等等!」朝露氣急敗壞地追上來。「范波濤,把我的東西還給我,我才不要坐你的——」

話都還沒罵完,電梯的門就打開了。范波濤猿臂一伸,輕鬆地把朝露拉入電梯裏。

「你這!」朝露氣到七竅生煙,卻又對他無可奈何,因?電梯裏塞滿了人,害她將-堆還沒罵完的話硬是卡在喉嚨裏。

可惡!朝露惡狠狠地瞪著笑容滿面的范波濤。嘔死了!這惡棍真是上帝專門派來克她的,他總是可以激發她的怒氣,只要′一遇到他,她素來的冷漠與理智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兩人到了地下三樓,上車後,范波濤便道:「你回汐止嗎?住在以前的眷村……就是位於郵局附近的那個眷村嗎?你知道嗎,我前幾天去附近辦事時,有經過那邊,我還特地開車繞到眷村裏晃了一圈,發現那一區都沒什?改變,氣氛還是一樣寧靜悠閒,種滿芒果樹的小公園也還在,有好多小朋友在芒果樹下玩捉迷藏、蕩秋千呢。郵局旁邊的咖啡店也還開著,我還刻意到店裏去,點了一杯黑咖啡,還有一客巧克力霜淇淋。」

朝露僵住了,眼神直直望著前方,動也不敢動,更不敢與他四目相接。這惡棍到底是什?意思?他跟她說這些幹??他們……他們早八百年前就分手了啊!他?何要一再提起這些敏感的話題?

她雙手互絞,腦中有許多畫面飛快地掠過,心湖酸酸的。原來……他還記得,他記得他們共有的回憶。

以前熱戀時,他都會送她回家,明明都到她家門口了,兩人緊扣的十指還是不願分開,因此常會窩在小公園的芒果樹下情話綿綿、你儂我儂。她寧願站在公園裏喂蚊子,也捨不得回家。

天氣冷或下雨時,他們就會窩在郵局旁邊那間咖啡店,悠閒地聊天,聽著黑膠唱片所播放出來的老式情歌,手牽手跟著哼唱。兩人會共用一杯黑咖啡,有時候會再加上一客霜淇淋,就這?你一口、我一口地互喂著。當時他們愛得義無反顧,眼底只有對方。

朝露收斂心思,故意讓語氣聽起來很冷淡。「是嗎?我倒是不知道那間咖啡店還在營業,至於小公園,我更不曾注意到它。搬回汐止後,我有好多事要處理,而且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才藝班授課,就算經過那座公園,也沒時間多看它一眼。」

說完,她忍不住在心底?自己喝采!對!餘朝露,就是這樣!就是要對他這?冷淡!你可以表現得很從容不迫,你不會再被這傢夥牽動任何情緒,因?你早說不是譽.年那個小女孩了,你可以冷靜地處理任何狀況!

她的答案讓范波濤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眼神更加複雜深奧。這時剛好遇到紅燈,他拉起手煞車讓車子停住,整個人突然傾向朝露。

「喂!你、你要做什??」他突如其來的逼近讓朝露嚇到六神無主,整個人緊緊貼向車門。該死的!這傢夥該不會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想吻她吧?這裏可是馬路中央耶!

「沒什?啊,我只是要幫你扣上安全帶而已。親愛的,你該不會忘記坐在前座的人都要系上安全帶吧?不然我可是會被警察開罰單喔!」他的笑容好無辜,黑眸卻閃著狡黠的笑意。哈哈哈,碰到了耶!萬歲!那?豐滿而柔軟的觸感,真是令人陶醉啊!

「你!無賴、下流!」朝露氣到臉色忽青忽白,恨不得撲上去扭斷他的脖子。這惡棍真是敗類中的超級大敗類!幫她扣安全帶時,他的手居然碰觸她的胸部!該死~~他絕對是故意的!這傢夥居然敢吃她豆腐?而且還吃得明目張膽、毫不羞愧!

她的心怦怦怦怦地跳得好快,分不清是因?氣憤,還是方才的肢體碰觸使然?雖然隔著衣物,但,當他的男性大掌輕拂過她的胸時,彷佛有股觸電般的感覺迅速流竄過全身,酥酥的、麻麻的,令她全身肌膚都莫名地發熱……

不行!你不能這樣!朝露懊惱到想狠掐自己的大腿,好讓腦袋瓜清醒一點兒!餘朝露,你跟他早就分手了,你不可以再跟他勾勾纏,更不可以讓他亂吃你的豆腐!

罵他吧!狠狠地咒?他,警告他自重點兒,不准再動她一根汗毛!她頭昏腦脹地搜尋著最惡毒的字眼想罵他,卻聽到他又飄來一句話。

「好香,這?多年了,你還是喜歡用這個牌子的洗髮精。這股淡淡的梔子花香,我已經好久沒聞到了。」

聞言,朝露的心湖掀起驚濤駭浪,情潮更是宛如火山爆發般漫流而出。

是的,分手都七年了,可她一直沒有換掉這個牌子的洗髮精,每次去超市買洗髮精時,她都會故意拿起其他的品牌,強迫自己戒掉這個味道。

但,沒有用,她戒不掉。因?,這是他喜歡的味道。

熱戀時,他總愛眷戀地撫摸她的秀髮,讚歎她發間的幽香,更喜歡玩她的發,任縷縷青絲輕輕滑過他的指尖。

可是,他還有什?資格說這種話?

她忍無可忍地瞪著他。「夠了!范波濤,你到底想說什??我跟你早就分手了,你不覺得自己的言行很不恰當嗎?倘若你想調情,最好去找別人,我沒興趣,更沒時間奉陪!」

吱——

范波濤突然將方向盤一轉,把車停入路邊的停車格內。將引擎熄火後,他一臉嚴肅地看著她。「沒錯,我們是分手了,但,坦白說,那是我人生中最後悔的一件事。朝露,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回答我,這?多年來,你不曾感到後悔嗎?你不曾想念過我嗎?」

後悔?朝露錯愕地瞪大眼睛,幾乎以?自己聽錯了。這個男人說了什??他後悔跟她分手?這?驕傲自大,跟她吵架時從來不肯率先低頭的范波濤,居然說他後侮了?

瞬間,萬千情潮彌漫她的心房,教她五味雜陳。哈哈,她突然好想狂笑啊!後悔?現在說後悔又有什?用?七年前,他連試圖挽回她的動作都沒有,就這?狠心地?下她,遠赴異鄉。他不要這段感情,他讓她痛不欲生,讓她日日夜夜以淚洗面,而今,他一回來就試圖干擾她的人生,還說他後悔了?哈哈哈,現在才說後悔,有什?用?

「我不後悔。」朝露微笑,眼眸蘊藏濃濃悲傷,轉頭望著車窗外的街景。「我們不適合在一起,綁在一起,只會繼續傷害對方,弄得兩敗俱傷。這一點,早在七年前,你就看清楚了,不是嗎?」

雖然當年她自己也有錯,因?是她先任性地跑到南部去,但他竟然也如此瀟灑地揮揮衣袖,完全不試圖挽回她?!他甚至做得比她更絕,因?他不說一聲就出國去,徹底走出她的生命,讓她像縷孤魂般飄蕩了七年!而今,他居然對她說「後悔」?哈哈,好笑,這真是天大的笑話!太可笑、太荒謬了!

「朝露。」他扳過她的肩頭,強迫她正視他,黑磷磷的幽瞳燃燒著烈火。「看著我。我承認,當年我的確做錯了。我太驕傲,我不該跟你吵架,我更不該一再地傷害你,甚至任性地出國,七年來音訊全無。我知道傷害已經造成,無法彌補,但,我只求你相信一件事——這七年來,我不曾忘記過你!不管身邊出現多?好的女孩,我都無法動心,更無法與她們交往,因?我總是會下意識地拿她們跟你比較,然後我終於看清自己的心,知道自己最愛的是誰。」

他逼近她,眸底的火焰更加旺盛。「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你知道嗎,在紐約巧遇蘭皓雪時,我興奮到語無倫次,因?看到她,讓我覺得我彷佛已經清晰地看見你了。我瘋狂地纏著她,詢問有關你的種種,我的異常行?還引起皓雪她老公的誤會,他差點宰了我。

「但,當時的我根本管不了那?多,因?我好想知道你現在過得好不好?我要知道你的住址、你的電話。我甚至差點就丟下工作,跟蘭皓雪跳上同一班飛機飛回臺北,因?我的心已徹底淪陷了,我不想再繼續留在紐約。自那次後,我就積極地跟公司申請調職,倘若公司不准我調回臺北的話,我會直接遞上辭呈的。」

看著她清靈的小臉,他的眼神更加深情而堅定。「我想,是老天爺聽到我的祈禱了吧!申請調職的事情非常順利,公司准我立刻回臺北,而就在回臺北的前幾天,我還接到皓雪傳來的電郵,她告訴我,倘若我要租房子的話,可以考慮承租你的公寓。她還附上幾張你公寓內的相片,供我參考。」

他的笑容十分滿足,像是擁有了絕世珍寶般。「我連看都沒看清你公寓的格局,立刻就撥長途電話給皓雪,一口答應要承租公寓,還請她幫忙當說客。無論如何,我都要租下你的房子,因?,這是我接近你的第一步。只要能挽回你,任何方法我都願意嘗試。」

朝露沈默地聽著,一顆心像是搭乘雲霄飛車般,忽上忽下、百感交集。

她從沒想過范波濤會以這種語氣跟她說話。他非常驕傲自大,從不輕易低頭,以往每次跟他吵架後,他都不肯先哄哄她,更不會掏心掏肺地想挽回她。

如果,七年前他肯說出這一席話,她一定會感動到痛哭流涕,會覺得十分窩心吧?

可現在,她卻感受不到半點喜悅,只有疼痛感劃過全身。七年了啊!這七年之間發生了多少事?她流了多少淚?吃了多少苦?有過多少痛?

他以?她會馬上撲入他懷裏,笑著原諒他,跟他重新開始嗎?

哈哈哈!多可笑!世事可以這?簡單嗎?他怎?會覺得她還敢輕易地交出一顆千瘡百孔的心呢?她承認她一直忘不了他,把他放在內心最隱密的角落,但,她已經沒有勇氣再接受他了,因?,她害怕再度受傷。

當年的痛教她痛徹心肺,痛到她幾乎崩潰,夜夜淚濕枕畔,她已經沒有勇氣再度冒險了。

「挽回我?」她輕笑,笑容飄忽而淒涼。「你?何要挽回我?難道你忘記我們是如何分手的?你忘記那些驚天動地的爭吵了?沒錯,當年我們的確瘋狂地相愛過,但,事實證明,我跟你不適合當戀人,因?我們兩人的個性太相似了,我們一樣太過驕傲、太過敏銳,一樣的固執,一樣的冥頑不靈,因此愛得越深,只會傷對方更深。」

她深深地歎息。好累、好苦。看不到他,她痛苦,可見了他,更苦。

坐在他的身邊,清楚地感受到他粗獷而狂野的男性氣息,她必須運用全身的自製力,才不會克制不住地撲入他的懷抱。她一再地告誡自己:餘朝露,冷靜點兒!在感情這條路上,你已經狠狠拌過一跤了,難道你還想重蹈覆轍,還要再過那種以淚洗面的日子嗎?

不!

她打了個寒顫。她已經二十六歲了,不再是個小女孩,一顆心也已經傷痕累累了,倘若他又無情地離開她,那?,這一回她會徹底崩潰,她會無法再站起來的。

更何況,她不是一個人,她還有父母親要照顧。

她閉上眼,疲倦地道:「范波濤,到此?止吧。我們之間只能當普通朋友,無法當情人,可以的話,最好連面都不要見、不要聯絡、不要再有任何糾葛了。你我都不是十幾歲的小孩了,都有自己的人生與責任要承擔,再沒有任性的權利了。」

「朝露!」他沈痛地看著她。「不要這?快就否定我。以前的我的確是個混帳,但,這七年的痛苦煎熬至少教會了我一件事——讓我清楚地看清自己的感情。我知道自己有多需要你,我不能失去你!給我一個機會吧,我會好好珍惜你的!你不能連一個機會都不給我,就直接宣判我死刑!」

朝露凝視著他,內心千回百轉。他說的話都是真的嗎?他需要她?他會珍惜她?

不不不!謊言,全是謊言!范波濤根本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男人,他只愛他自己,根本不懂何謂愛情,她不能傻傻地再被他蠱惑,更不能愚蠢地再度交出自己的心!

「絕不可能!」她強迫自己迥避他火熱的眼神,冷酷地道:「范波濤,請你不要再這?自以?是了,你想複合,我就一定要配合嗎?真是天大的笑話!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我已經有了要好的男朋友,甚至還有跟對方結婚的打算。」

她強迫自己扯謊,因?唯有把他越推越遠,她才可以管住自己的心,才不會再度沈淪。

聞言,他臉色一變。「你身邊有人了?是誰?你是騙我的吧?」不可能的!在紐約遇到皓雪時,皓雪明明親口告訴他,朝露一直在等他,這七年來甚至都不肯交男朋友的啊!

朝露冷笑。「不管那個人是誰,都不關你的事吧?我沒有必要向你報告我的感情生活,更何況,你根本沒有資格干涉我!」

他急了,緊緊抓住她的手。「朝露,別這?殘酷!跟我說實話,你目前並沒有男朋友,對不對?對不對?回答我!」

一想到她跟其他男人在一起的畫面,他便覺得怒火中燒,不管那不識相的傢夥是誰,他只想揍斷他的門牙,再把他大卸八塊,丟到海裏去喂鯊魚!朝露是他的,她是他的珍寶,是他生命中的天使,他不會將她讓給任何人的!

朝露怒喝:「夠了!不要再問了,不管他是誰,都不關你的事!范波濤,我不想再繼續這個無聊的話題了。倘若你無意送我回家的話,我可以自己搭計程車!」

說著,她伸手欲拉開車門。她不想繼續留在他身邊,因?她好怕自己會不顧一切地棄甲投降,她好怕自己會撲向他溫暖的懷抱……

「朝露……」范波濤按住她的手,嗓音緊繃。「別這樣,我答應你,不會再逼你了。你坐好,我馬上送你回家。」

他知道自己一定要付出極大的代價才能挽回她,他很瞭解朝露的個性,若把她逼急了,只會有反效果。他必須拿出最大的耐心和誠意,慢慢地追求她,才有可能讓她再度敞開心扉接受他。

他發動引擎,讓車子往前滑出。

一直到抵達她家?止,兩人都沒有再度交談。蕩在車廂內的,是濃濃的寂寞與苦澀……

=====================

數日後。

朝露以?范波濤會知難而退,不會再出現在她面前的,沒想到,這天黃昏,她沐著晚霞餘暉慢慢走回家時,卻赫然發現門口多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一看到他,她就像是被激怒的貓咪般,渾身的細胞都緊張地豎起。

「你來做什??」她瞪著他,語氣非常不友善。

「你回來啦!」范波濤毫不在意她的冷漠反應,笑意翩翩地說:「我剛好又到這一區來辦事,所以就順便繞過來看看你嘍!你瞧,我還特地買了你最喜歡的北京烤鴨、醉雞和滷味拼盤,這些都是你最喜歡的那間老店做出來的喔!」

他得意洋洋地舉高手上的提袋,袋內裝滿香味撲鼻的食物。

朝露氣惱地看著他,好像他是一頭怪獸般。「多謝你的好意,但我已經吃過晚餐了,不想再吃任何東西,你還是請回吧。」

說著,她掏出鑰匙打開門,打算立刻閃入屋內。

見她欲關上大門,范波濤立即敏捷地以長腿擋住大門,笑容好無辜。「別這樣嘛,我等你等了快兩個小時呢!食物都變冷了,腳也好酸好酸喔!你至少請我進去喝杯咖啡嘛!」

等了她兩個小時?朝露的心弦猛地顫動了下,可下一秒,她便嚴密地武裝自己。「我可沒請你來,你愛等多久是你的事,與我無關。還有,我家沒有咖啡可以招待你,再見!」

「等一下!」他趕緊伸出大手擋住鐵門,硬是不肯讓她關上,可憐兮兮地哀求道:「沒有咖啡也沒關係啊,我可以喝茶,不然,給我一杯開水也好。我好渴好渴喔,你不會這?狠心,連一杯開水都不肯給我吧?」

痛定思痛後,他終於研究出重新追求朝露的方式——死纏爛打扮可憐!

他知道朝露的個性吃軟不吃硬,倘若他再跟她硬碰硬的話,肯定只有死路一條。

呵呵,只要能挽回最心愛的女孩,裝瘋賣傻又有何妨?

朝露咬牙切齒地說:「我家沒有咖啡、沒有茶葉、沒有水!這樣你滿意了嗎?聽懂了沒?」快滾吧、快滾吧!別再來招惹她了!

范波濤笑嘻嘻地咧開一口白牙。「沒有水沒關係啊,我可以進去幫你燒開水。還有,這些食物你可以留著當宵夜,熱一熱就可以吃了。」

說著,趁朝露還在發愣之際,他迅速邁開長腿,動作敏捷地閃到屋內,反客?主地推開紗門,步入客廳。

「喂!你——」朝露氣翻了,好想拿掃把將他轟出去,可眼神一偏,她瞄到幾個在附近聊天的老阿婆正好奇地看著她。

Mygod!這些老阿婆造謠的本事可是一流的,看來她還是識相點兒,快點關上大門,以免淪?八卦題材的女主角。

她怒氣衝衝地關上門,跟在他身後進入客廳,正好看到范波濤已經走到廚房,把一袋袋的食物放在料理臺上,還打開窗子,好奇地東張西望起來。

「認識你這?久,卻從來沒有到你家參觀過。這種日式的木頭老房子住起來最舒服了,不僅採光良好又通風。哇,還有個小後院,可以種果樹呢!雖然這裏是汐止,不過,在臺北市郊就可以住在這?寬敞舒適的透天厝,真是太幸福了!」

朝露沒好氣地走過去,倒杯冰水給他,冷酷地催促道:「水給你,快點喝完,喝完就快滾!」

范波濤對於她的逐客令置若罔聞,接過水杯後,依舊興致勃勃地在屋內繞來繞去。「嘖嘖,雖然年代久遠,但這個房子的格局還挺不錯的耶!好寬敞的四房兩廳,而且每個房間都有大型落地窗,可以看到後院呢!哇,這裏真是太棒了!對了,這?棒的院子可以養寵物耶!我記得你以前好像有養過狗,是哈士奇還是牧羊犬?」

朝露忍無可忍地吼道:「你扯夠了沒有?你不是說過,只要給你一杯水,你就會滾嗎?」

可惡!她討厭他這?明目張膽地侵入她的領域,她更討厭他這副瀟灑閒適的態度,好像他是她的親密男友,可以自由進出她的家,可以悠閒地跟她聊天。

范波濤還是笑容滿面。「別急嘛,你也得讓我慢慢喝完這杯水啊,不然會嗆死耶!咦,浴室?何傳來滴水的聲音?洗手台漏水嗎?這簡單,我幫你修理修理!」

朝露還來不及拒絕,他已經自動地卷起衣袖,直接進入浴室裏,還神通廣大地打開洗手台下方的矮櫃,成功地在裏面發現工具箱。

「你——」看著已經拿起老虎鉗的男人,朝露不禁急了。「范波濤,你在做什??放下工具,我才不要你多管閒事,你快走吧!」

范波濤還是毫不理會她的逐客令,自顧自地說著。「唉喲,你這洗手台漏水漏得很嚴重耶!這個一定要修理好,不然除了會增加水費外,也會白白浪費水資源呢——,地球上的資源有限,要好好珍惜喔!對了,頭頂上的燈泡是不是快壞了?我看它一閃一閃的,可能是變電器故障了,等我修好洗手台後,再順便幫你換燈泡。?,你去拿新的燈泡過來。」

「燈泡?」朝露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一大堆想說的話全堵在喉間,僅能傻傻地看著他忙碌的身影,看著他結實且線條陽剛的手臂肌肉,看著細小的汗珠由他的額際緩緩滲出,而後滴在古銅色的手臂上。

她覺得整間浴室彷佛充滿了他粗獷的男性氣息,她無法把眼光從他身上移開

貼身的棉質休閒衫突顯出他寬闊如山的肩膀,他的胸肌結實,腹肌平坦,牛仔褲下的長腿看起來強健有力,渾身上下沒有一絲贅肉,有的,僅是令人迷惑的男性魅力。

朝露很注重男人的手指,她最討厭指甲肮髒的男人了,而范波濤的手指頭乾淨、修長,指甲也修剪得很整齊,此時因?正用力握著老虎鉗,因此手臂上的青筋隱隱浮起,強健的力道顯露無遺,令人不禁幻想著,倘若被那雙男性大掌溫柔地撫摸著,會是什?樣的感覺?唔,必定一如她記憶中的美妙且歡愉……

停!

發現自己居然像個花癡般對著范波濤大作春夢,只差沒有滴口水,朝露猛然驚醒,羞得無地自容。

她趕緊匆匆走向儲藏室去拿新的燈泡,邊走還邊暗罵自己。「餘朝露,你是笨蛋、你是花癡啊?又不是沒見過男人,你的行?實在是太丟臉了!你根本不該讓他進來的,待會兒一定要趕他離開,不可以……不可以再跟他共處一室了。」

內心深處彷佛有一股微妙的感覺,她理不清這複雜的情愫究竟是害怕?還是期待?她只知道!這男人是危險動物!

儘管已分手七年,可他的一舉一動、他的每一個眼神,都可以輕易地誘惑她的心,讓她方寸大亂,理智全消。

到了儲藏室,找到備用的燈泡後,她緊緊握在掌心,嘴巴喃喃自語著:「記住,你一定要馬上趕他走!浴室漏水沒關係,就算整間屋子都淹水也沒關係,因?那個惡棍比洪水猛獸還可怕……」

又折回浴室門口後,朝露發現范波濤已經把洗手台下方的琺瑯面板全拆了,手上拿了一大堆工具,正奮力地東敲敲、西打打。

看到她站在門口,范波濤開口說道:「這裏好熱喔!我流了好多汗,你過來幫我擦擦汗。另外,拿杯冰水過來,我好渴。」

蝦、咪?!

朝露真的傻眼了,這混蛋在鬼扯什??他居然大言不慚地要她幫忙擦汗,還支使她去跑腿倒水?他他他……他去死吧!

見她愣在原地沒動,范波濤又催促。「快點啊,我真的好熱。」

……輸給他了。

朝露無奈地翻翻白眼,把電燈泡擱在一旁,認命地走到廚房,打開冰箱拿出一瓶礦泉水後,又返回浴室抽起架上的毛巾,沒好氣地遞給他。

「毛巾、水,拿去!」

范波濤繼續手邊的動作,汗如雨下。「你幫我擦啊,你沒看到我雙手都在忙嗎?哪有辦法拿毛巾啊!」

厚~~朝露簡直要尖叫了!他還真大牌咧!現在叫她幫他擦汗,下一步是不是要叫她替他端洗腳水,還要順便幫他搓搓腳丫子?

算了、算了!忍耐、忍耐!朝露拚命深呼吸,告誡自己不要跟這個「青番」計較,還是快點讓他完成手邊的工作,速速把他轟出去?妙。

她蹲下身子,心不甘、情不願地拿起毛巾輕拭他額頭的汗水。兩人之間的距離突然變得好近,那濃郁且狂野的男性氣味完全包圍了她,讓她腦門一陣暈眩,她想呼吸一點新鮮的空氣,可吸入的每口空氣都充滿了范波濤的味道。

他髮鬢微亂,汗水沿著小麥色的肌膚緩緩墜下。看著他下巴上點點新生的胡渣,她的心跳瞬間亂了秩序……

該死!她一定是瘋了,不然,她怎?會覺得那點點胡渣看起來很性感呢?

他蹲在地上,全神貫注地對付漏水處,濃眉下是一對銳利的眼眸,全身肌肉線條糾結有力,彷佛是一頭原始叢林中的野生豹,正強悍地披荊斬棘、破除難關,撲殺獵物。

……獵物?這兩個字一跳入腦中,朝露的臉頰立即熱熱的、燙燙的,胸膛也好像有火焰在燃燒,令她更加手足無措。驚惶的水眸不敢直視他的臉,東飄西瞟地,視線由他線條性感的下巴往下移,來到他突出的喉結。

該死的!他?何擁有那?漂亮的喉結呢?很多人都說,男人的喉結最性感了。視線再往下延伸,看見的是他平坦偉岸的胸肌,她不禁又偷偷幻想著,倘若能躺在那溫熱結實的胸膛上,一定很舒服!是啊,她曾經……

SHOP!

驚覺自己腦海中的想法越來越色情,朝露連忙收斂心神,結果發現身體竟不爭氣地掠過一陣戰慄,手臂也浮起雞皮疙瘩。不行不行!她不能繼續待在這裏,這男人渾身都充滿了魔魅的力量,只消輕輕一個動作,就可以把她誘惑得理智全失。

她正想逃開,一旁的范波濤卻沈穩地下令——

「我好渴,喂我喝水。」他犀利的眼眸閃過一絲得意之色。呵呵,獵物想逃了嗎?沒那?容易!

「喂、喂你喝水?!」朝露嚇到差點咬到舌頭,她嚴重懷疑自己聽錯了。

「是啊!」范波濤劍眉斜揚,幾縷發絲不聽話地落在他的眉宇之間,淌下的汗水替他增添了幾分危險性。「我的手都在忙,你沒看見嗎?」

呵呵,其實漏水處早就修理好了,但他卻拿出更多的工具,敲敲打打地故作忙碌狀,?的就是唬她這個外行人,延長兩人獨處的時間。

朝露懊惱地嘀咕道:「是是是!我看見了、我看見了!我看到太上皇您有多?忙碌,連自己拿杯水的時間都沒有!真是日理萬機、憂國憂民啊——,」真是欠他的!

她沒好氣地打開礦泉水,將瓶口遞到他的嘴邊,讓他得以大口大口地飲下冰涼的液體。只不過,朝露很快就發現這個動作實在太曖昧了。她的纖纖素手就貼在他的唇邊,只要再往前一寸,她的手指就可以觸及他的唇舌……這股若即若離的緊繃感令她更加心慌意亂了。

范波濤大口地喝著水,狂野火熱的眼神卻牢牢盯住她,彷佛送入他口中的是她嫣紅的櫻唇,是她擅口裏的蜜津。

他大膽的眼神令朝露雙手發軟,她倏地把礦泉水放到一旁,轉身就想逃。「你、你自己慢慢喝,我還有事——」

來不及了!

他身形如豹地撲向她,充滿欲望的熱唇緊壓下來,堵住她的抗議,也奪走她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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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天言情小說書庫||人間書館||唐浣紗《情人快點頭》字體大小大中小?色-




第五章


她的柔軟與香甜令他更加亢奮,辣舌往前探,加深這個熱吻,狂猛的欲望迅速在他體內蔓延開來。

她的味道還是一如他記憶中的香甜美好,淡淡的,像是檸檬,又像是清晨的梔子花。這味道、這香馥的體溫,全是他魂縈夢牽,在異鄉的深夜裏苦苦思念著的。

他吻得非常霸道且囂張,彷佛他天生就是這對櫻唇的使用者。朝露仰頭承接他的熱吻,胸臆間彷佛有一口溫暖的泉水,泉水的出口被他挖掘到了,溫熱的泉水源源不絕地湧出,眼看就要泛濫成災。

涓涓滴滴的泉水代表了她對他的熱情、代表了她對他的思念,那是分手長達七年的苦苦相思。

兩人蹲在地上,吻到欲罷不能、血脈僨張。他火熱的吻一路蜿蜓到她細緻的粉頸,他在她的頸窩處又咬又啃,男性大掌鑽入她的上衣內,瘋狂地愛撫她芳香滑膩的肌膚,摩挲她胸前的渾圓。他要她,不管生理或心理,他都饑渴地思念她,只有她才能給予他真正的溫暖。

朝露被他吻到意亂情迷、嬌喘連連,激情的火苗滲入她每一個敏感的毛細孔,螓首忍不住往後仰,被吻到紅腫的櫻唇逸出一連串柔媚的喘息聲。她要這個男人,她依戀他的大手、依戀他性感的胸膛、依戀他的味道……

范波濤站起來,打橫抱起她,火熱的唇還是糾纏著她的小嘴,含糊不清地問道:「床在哪里?」

「床?床……」星眸半醉、粉頰酡紅的朝露傻呼呼地回應,嗓音甜得像是貓咪在撒嬌般。「床在最裏面的房間……」

「很好。」范波濤性感地微笑,低頭又給了她一個獎勵性的熱吻。緊抱著可人兒,長腿大步往走廊深處邁進,臉上的神情宛如正要上戰場衝鋒陷陣、火熱廝殺的慓悍戰士。

一直到自己被他放到大床上,男性的軀體也緊壓住她,大手忙碌地扯下她的衣物之際,朝露才後知後覺地驚醒過來。

「不行!」她費力地推開他,一手掩住敞開的領口,一手阻止他再靠近。「不!范波濤,停下來!」

她手忙腳亂地低頭整理衣衫,一瞥見春光外泄的胸口,更是羞到無地自容。唉,她好笨好笨,居然沈淪到這個地步才驚覺狀況不對,她真是天字第一號大笨蛋!

「朝露?」他不解地看著她,眸底跳躍的烈火足以將她燃燒,嗓音粗嘎地說道:「不要拒絕我,你可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多渴望你?我知道你也要我。」他抓起她的手,將它緊貼在他的胸膛上,讓她清楚地感受到他激烈的心跳。

「不,我不要你!」朝露抽回自己的手,狼狽地滾下床,把襯衫的鈕扣一顆顆地扣好。「范波濤,你不該再吻我,方才:-…方才那些行?都是錯誤的,都不該發生。現在,請你離開這裏。」她的手抖得好厲害,幾乎無法扣上鈕扣。

「我當然可以吻你,因?我們根本沒分手!」范波濤也跟著下床,站在她面前,目光如炬地看著她。「你很清楚,這七年來你不曾離開過我的心,就如同我不曾離開過你的一樣。儘管我們分隔兩地,但還是有一縷緊密的情緣密密牢牢地糾纏你,也糾纏著我。」

他的表情無比嚴肅,闐黑的眼瞳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上一回,我已經向你道歉,並坦承自己的錯誤了。我不該跟你吵架,更不該丟下你獨自出國,一走就是七年。我知道我很混帳,但,我求你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我會以實際行動來向你證明我有多愛你,我不會再傷你的心了!」

朝露看著他,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范波濤,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早就說過,我們兩人個性不合,不管多?努力,最終還是會走到分手那一步,還是會深深地傷害對方,也傷害自己的……」

她的心早就背叛理智,飛到他身上了。她渴望與他熱情擁吻,渴望依偎在他懷裏,什?都不要想,只要當他的小女人,眼睛只要看到他的笑容,這輩子只要溫馴地跟在他身邊,與他朝夕相對、耳鬢廝磨。

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不管多?相愛,他們兩人還是會大吵,還是會驕傲地踐踏對方的心。

范波濤好著急。「你的想法?何要這?悲觀呢?,是的,我們兩人的個性的確太過相像,都一樣驕傲,一樣死要面子。可是,我已經不再是當年的范波濤了!我會改掉自己的壞脾氣,因?跟你比起來,那些自尊和驕傲都顯得可笑!朝露,請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證明我可以照顧你,我會給你幸福,好嗎?」

他是出身名門的天之驕子,不僅出類拔萃,才華洋溢,從小在學業上的表現更是名列前茅。赴紐約工作後,他鋒芒畢露,年紀輕輕就被委以重任。這種種的傑出成就讓他養成目空一切、任性自負的脾氣。現在想想,當年的他確實很愛朝露,只不過,也許他更愛的是他自己。

歷經七年的苦苦煎熬後,他終於明白自己錯過了什?,因此,如今的他懂得放下身段,挽回心愛的女人,因?他再也不願讓真愛溜走了。

他的一番懇求令朝露心底更加酸澀,眼角的濕氣讓視線變得一片模糊。深愛的男人一再地挽回她,求她給他一個機會,她並非鐵石心腸的人,況且她也愛他,當然渴望與他複合。然而,昔日爭吵的畫面卻不斷在她腦海中播放,她好怕好怕,深怕再度被他傷透了心。

七年前的重創讓她宛如驚弓之鳥,她再也沒有勇氣踏出步伐了。

「不要再說了……」淚水淌落,朝露緊捂住耳朵,拒絕被他打動。「范波濤,我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跟你……不可能,永遠都不可能!我不想再看到你,現在,請你立刻離開,你走!」

不想讓他看到淚流滿面的自己,朝露往客廳奔去。

范波濤疾追上前。「朝露,你聽我說!」

「放手!我什?都不要聽!」

「朝露!」

正當兩人拉扯之際,門鈴突然響了。朝露狠狠地甩開他的手,匆匆拭去臉上的淚痕,並檢查衣著是否整齊後,立刻打開紗門,沖向前院。

不管此刻站在門外的是誰,是鄰居或推銷員都好,她感激按下門鈴的人!她不敢再跟范波濤處在同一個空間,因?他眼底的烈火即將吞噬她,她快要崩潰、快要棄械投降了。

霍地打開鐵門,門外站著的是一個年輕男人,看到她後,他顯得非常興奮。

「太好了!余小姐,我終於找到你了!」

朝露一臉詫異。這男人……是誰啊?

她很遲疑地問道:「請問……你是哪位?」這西裝筆挺的男人有些面熟,但她一時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他。

男人熱情地回應道:「余小姐,我是韓育謙啊!前幾天,我在XX百貨後面的巷子不小心撞到你,想起來了沒?」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提醒著。

喔~~朝露想起來了,他是前幾天開車撞到她的人。「咦?你怎?會知道我住在這裏?」她好像只跟他提過自己住在汐止,並沒有提到詳細的住址啊!

「余小姐,我找了你好久呢!那天和你分開之後,我內心越想越不安,很後悔沒有送你到醫院好好地檢查一下。幸好你有留名片給我,不過,那上面只有你任職的才藝班的電話,並沒有你的手機號碼,所以這幾天我一直打電話到才藝班去,甚至親自跑去才藝班,希望能見到你。偏偏不巧,幾次去剛好都遇到你休假。才藝班的負責人一開始本來不肯告訴我你的住址,後來禁不起我的苦苦哀求,再加上他們看我也不像壞人,才終於告訴我你住的地方。」

原來是這樣啊!朝露恍然大悟。她一連休了幾天假期,最近都沒有進才藝班授課,難怪他會找不到她。不過,沒想到韓育謙居然會親自上門來找她。

韓育謙關心地問道:「余小姐,你的傷勢沒問題吧?傷口有沒有惡化?當我發現你是才藝班的鋼琴老師時,心底的罪惡感更重了。我好怕自己會不會把你的手給撞傷了,害得你不能再繼續彈鋼琴。」

朝露笑笑。「我真的沒事,很感謝你的關心。」這男人真的好老實,撞了人不但不跑,還一再強調要負責。這年頭,這?有責任感的人真的不多了。

韓育謙提議道:「但我總覺得很不安,不如這樣吧,我哥哥剛好是骨科醫生,他在內湖開業,擁有一間規模中等的醫院。他知道這件事後,建議我明天帶你到他的醫院去照X光,做一些詳細的檢查,以免日後留下什?後遺症。」

「要照X光?」朝露搖搖頭。「不必了吧?其實你根本沒有撞傷我,我只有手肘受了點擦傷罷了。」

「不,我堅持。事關身體健康,還是謹慎一點兒的好。我問過才藝班了,他們說你明天下午才有課程,所以,明天上午十點,我來接你可以嗎?先去我哥哥的醫院做檢查,然後我請你吃頓午餐,算是賠罪。」

看著暈黃路燈下的朝露,韓育謙眼底的愛慕更加濃烈了。他喜歡這高雅清秀的女孩。今天的她穿了一件白色亞麻質料的襯衫,搭配黑色的繡花長裙,更顯出她的高挑纖細。

她烏黑如瀑的頭髮披瀉而下,黑眸晶亮如水晶,肌膚白嫩,細緻的五官透露出一股堅毅,看得出來她是一個充滿智慧、很有自我主張的美女。

她是他最喜歡的典型,有自信、有智慧,而且外表高雅迷人。他費了好多唇舌,甚至出示身分證,才讓才藝班的主任相信他很有誠意,不是壞人。或許是看出了他有意追求余朝露,主任不僅提供他朝露的住址,還告訴他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朝露目前沒有男朋友!

呵呵,聽到這句話時,韓育謙樂得幾乎要當場飛起來了。他相信這是老天爺有意要幫他牽紅線,所以才會讓他開車碰撞到這位大美人,接下來,他們即將要展開一段浪漫的戀情了……

去醫院做檢查?朝露很猶豫,她想婉拒,可對方的態度這?堅持……

冷不防地,背後突然傳來一道冷冽的嗓音——

「朝露,我們有客人嗎?」

糟!她居然忘記了,范波濤還在屋內!

范波濤一臉冷酷地走到大門口,大手先是攬住朝露的肩頭,宣示所有權,接著冰冷地看著對方,火藥味十分濃厚。方才的對話他全聽見了,這死小子,居然妄想動他的女人,是活膩了嗎?

看到一個男人從朝露家裏走出來,韓育謙顯得有些驚訝。「咦?這位是?」

朝露的小臉迅速脹紅,十分尷尬。「呃……他是……是……」要命!她幹?結結巴巴的?還有,范波濤這惡棍?什?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他這?做很容易引起外人誤解耶!不過想歸想,被他渾厚的大手一攬,她的肩膀感到一陣酥麻,壓根兒使不出力氣推開他。

趁朝露結巴之際,范波濤立即輕鬆地主導整個局勢,伸出大手說:「你好,我是范波濤,朝露的男朋友。請問貴姓?」措辭雖然溫和,可那雙犀利如豹的銳眸卻惡狠狠地瞪著對方,臉上更是一副殺氣騰騰的表情。

男朋友?韓育謙微愣。「呃……你好,敝姓韓,韓育謙,我是朝露的朋友。」對方眼底的殺氣令他微微膽寒了下。奇怪了,才藝班的主任明明跟他說過朝露沒有男朋友啊!

兩個男人的大手在半空中互握,看似友善,可雙方的眼神都在互相打量、暗自較勁,空氣中的煙硝味十足。

朝露直到此時才回過神來,她用力推開范波濤的大手,語氣很沖地說:「范先生,請你不要亂開玩笑!你不是我的男朋友,我們只是……只是房東與房客的關係而已。我把房子租給你,你只要按月把房租彙進我的戶頭就OK了。我們的關係就是這?簡單。」

這幾句話讓范波濤怒火中燒,他臉色鐵青地瞪著朝露,咬牙切齒地說:「房東與房客?」Shit!這該死的女人居然如此定義他們之間的關係?

他怒極反笑,俊帥的臉龐染上肅殺之色,突然湊近朝露,在她耳畔低語。「親愛的,你是要讓我吃醋嗎?你該知道,我們之間絕對不是這?簡單的關係。倘若你再頑皮地亂說話,我可是會好好地懲罰你喔!」

他的黑眸深邃發亮,嗓音益發醇厚誘人。「嗯~~讓我想想,該怎?懲罰你這個可惡的小東西呢?是該把你捉回房間裏,揍你的小屁股?還是該懲罰你這張香甜的小嘴,把你吻到嘴唇紅腫,三天三夜都不能見人呢?嗯?你喜歡哪一種懲罰啊?親愛的。」

滾燙的薄唇輕輕刷過她細緻的耳朵,好像在跟情人溫柔細語,親昵地耳鬢廝磨般。他的笑容既邪惡又放肆,勾人的魔魅視線還有意無意地輕瞥向她渾圓挺俏的臀部,似乎正在回憶某個美好的畫面似的。

朝露嚇呆了。這個殺千刀的混帳竟敢如此調戲她,而且還故意在外人面前胡言亂語?!喔~~她快氣死了!倘若眼神可以殺人的話,他早就被她亂砍到支離破碎、體無完膚了!

她回瞪他,整個人像是吞了炸藥般,火氣狂飆地說:「範、波、濤!你真是愛開玩笑啊!時間很晚了,你請回吧。喔,還有,下次的房租直接彙入我的戶頭就可以,不用再親自送過來了,這樣真是太麻煩你了。我還有朋友來訪,就不跟你多聊了,再見!」

哼,他故意在韓育謙面前胡言亂語,把兩人的關係形容得極?曖昧,她也一一回招,強調他只是一個房客,來找她不過是來交房租罷了,看誰狠!

可惡的女人!她的挑釁讓范波濤幾乎理智全失,他認真地思索著,是該狠狠地扭斷她的小脖子?還是當場把她壓在大門上狂吻,把她吻到喘不過氣來?

黑眸中閃爍著邪惡的烈火,比較起來,他當然喜歡後者。也許,他該立刻付諸行動,這樣不但可以壓壓這個倔強的丫頭,教她認清兩人的關係,還可以順便踹走旁邊這個不識相的「路人甲」,讓他明白眼前的名花已有主!

他逼近朝露,掠奪之心展露無遺,她則緊張地回瞪著他,兩人之間的火焰一觸即發!

此時,一直被晾在一旁的韓育謙忍不住跳出來說話了。

「朝露,你還沒吃晚餐吧?不如這樣吧,我作東,請你們兩位到附近的西餐廳用個餐,大家一起聊聊天,好不好?」

韓育謙不是笨蛋,他當然看得出朝露跟這個外表高大的男人之間的關係很不單純,那兩人互瞪的眼神像是要咬死對方,更像要吻死對方。唔,看來戰況對他很不利呢!

然而,既然他已決心追求朝露,就不在乎突然多出來的情敵。反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要朝露尚未正式嫁給誰,任何一方都有追求的權利!

不過,當務之急是*他得趕快把自己的地位突顯出來,別讓這兩個人一直忽略他的存在。嘖,他可不是隱形人呢!

范波濤和朝露一起轉頭看向韓育謙,彷佛這時才發現還有第三人的存在。

朝露趕緊把眼光由范波濤臉上收回來,強迫自己忽略那個可惡的男人。「韓先生,多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已經用過晚餐了。」

韓育謙再接再厲。「沒關係啊,用過晚餐可以吃宵夜嘛!倘若你真的不想用餐的話,那,乾脆我們就來討論明天的行程吧!我還是按照原訂計劃,十點過來接你,先去醫院照X光,然後再吃午餐,好嗎?」

他興高采烈地兀自計劃著。「朝露,你喜歡吃什??希臘菜可以嗎?我知道一家館子,希臘菜做得很道地,相信你一定會喜歡的。」戰況激烈,他很聰明地把對佳人的稱呼由「余小姐」改?「朝露」,藉以拉近彼此的距離,提升自己的地位,強調自己並非路人甲。

臉色陰沈的范波濤立即加入戰局。「照X光?朝露,你?何要去照X光?」方才他在屋裏就聽到兩人一直提什?X光的,只是不太清楚他們先前究竟發生了什?事。

韓育謙沒有察覺到范波濤眼底的陰狠殺氣,很順地介面道:「喔,那是因?我前幾天開車時不小心撞到了朝露,當時她說只是輕傷而已,堅持不肯就醫,不過事後我越想越不安,覺得還是該帶她去照X光,做個仔細的檢查,這樣比較妥當。」

「你開車撞到朝露?!」聞言,獅子發飆了。他臉色丕變地沖向韓育謙,一把揪起他的衣領,石破天驚地怒吼,還罵出一連串難聽的髒話。「該死的你!XXXXXXX……你不想活了嗎?你瞎了狗眼是不是?居然開車撞到她,萬一她有什?三長兩短,你拿什?來賠我?」

「啊啊……」倒楣的獵物一時間嚇傻了,像個玩偶般被揪在半空中,雙腳構不到地面。「我知道錯了,可是,我真的是不小心的……」

盛怒中的范波濤還是怒火狂燒,額上的青筋暴露,堅硬的拳頭已經掄起。「什?叫做『不小心的』?X的,你竟敢撞傷我的女人,我、宰、了、你——」

「住手!」

朝露撲上前,在范波濤即將揮出拳頭之前,硬是擠入兩個男人之間,氣急敗壞地吼著:「范波濤!你夠了沒?請你不要再發神經,更不要再干涉我的私事了!韓先生,我今天很忙,不能跟你多聊,請你先回去吧。」

她氣到腦門發脹,真希望自己手中有一根仙女棒,可以把這兩個礙事的臭男人通通變不見,不要在她家門口吵架,甚至打架,還她耳根子清淨!

范波濤依舊怒火難消,狠狠地瞪著韓育謙,恨不得一拳揍斷他的鼻梁。

差點被痛扁的韓育謙這回倒是很識相,知道形勢比人強,此地不宜久留。

「好好,既然你在忙,那我先回去了。」他喘著氣,摸摸自己的脖子,呼~~好險,幸好脖子還安在。

「朝露,我明天早上十點來接你啊!再見。」冒險丟下最後一句話後,韓育謙拔腿就溜。

不識相的傢夥滾了,范波濤依然臉色難看,鷹眸犀利地盯著朝露。「你到底有沒有受傷??什?不跟我說你發生車禍的事?傷在哪里?我看看。」

他急著檢視她的手、她的腳,對於她竟然發生了車禍一事感到萬分心疼。

「不要碰我!」朝露氣憤地推開他。「我沒有被他撞傷,就算有,也與你無關!無關、無關、無關、無關——」

她聲嘶力竭地吼著「無關」這兩個字,狂怒的眼神充滿恨意。「你聽清楚了沒?不管我是好是壞、是生是死,都與你無關!你不要再來招惹我了!」

吼完,她宛如一陣旋風般沖入屋裏,快速地抓起范波濤的外套後又沖出來,把衣物塞入他的手裏,再把他往外推。「快滾!」

砰!

巨大的關門聲響起,緊接著是紗門被關上,以及落鎖的聲音。

她恨死了、恨死了!一直到把家裏所有的門窗都鎖好後,朝露的雙手依舊發抖,心臟也依舊怦怦狂跳。她不想知道外面那個惡棍離開了沒,她只知道!她要遠離他!

七年前,他殘忍無情地離開了她,教她傷透了心,如今,她絕不讓他再度出現在她的生命之中,攪亂她的人生!

絕不!

這一回,她絕不心軟,絕不再讓自己重蹈覆轍。

「你?什?要回來……」朝露無力地跌坐在地板上,?頭看著高懸的弦月。

今晚的月色,好冷清、好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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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翌日。

早上九點多,朝露臉色慘白地下床進入浴室盥洗後,又一臉痛苦地披著睡袍走到廚房,?動咖啡機,?自己煮了一杯黑咖啡。

「頭好痛喔,翻來覆去了一整夜,都沒睡好……」手指輕撫太陽穴,朝露悶悶不樂地瞪著窗外的陽光。目光瞥向牆上的挂鐘,才九點多。唉,下午才要上班,她平常不會這?早起的。

昨晚又失眠了。雖然睡前刻意喝了點熱牛奶,播放輕音樂,甚至還點了薰衣草薰香油,但,通通沒用。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著,腦子裏儘是那個混帳的臉。

「唉……」又重重歎了口氣。朝露發現自從范波濤回到臺灣,並且跟她有所接觸後,她就常常失眠、常常歎氣。

她一口氣喝掉咖啡,秀眉緊蹙。「討厭死了!真是欠他的!我幹??他失眠啊?」眼睛繼續瞪著挂鐘,九點半了,她沒忘記,昨晚那個韓育謙說今早十點要來接她去醫院,也沒等她拒絕,他就一溜煙地跑走了。

朝露感覺得出韓育謙的追求企圖,只不過,她實在無法回應他的感情。唉,單是一個范波濤,就夠她心亂如麻了。

還是提早出門吧!朝露腦中閃過一個奇怪的預感!十點時,出現在門口的人,應該不只韓育謙!那個該死的范波濤一定也會出現!他總是這樣,任性地介入她的人生,把她的心情搞得一團糟。

一想到那兩個男人同時出現在她家門口的火爆場面,朝露悚然一驚,霍地站起來。「我還是提早出門好了,省得又遇到尷尬的場面。待會兒再撥個電話給韓育謙,請他不用來接我了。」

朝露進入臥房快速地換了外出服後,拿起包包,匆匆忙忙地走到玄關。

豈料,她才拉開鐵門,眼前就出現一大束粉紅色的玫瑰,還有一張燦爛的笑臉。

「朝露,早安!」

「韓育謙?」朝露很錯愕。「你怎?這?早就來了?不是約十點嗎?」

韓育謙笑容爽朗地說:「因?我怕塞車遲到啊,所以乾脆提早出門,九點就抵達你家大門口了呢!不過,我不敢按電鈴吵你,怕你還沒起床。」

Mygod~~朝露簡直快昏倒了!怎?會這樣?她就是不想碰到韓育謙,才會故意提早出門的。沒想到,他居然早就守在門口了。

煩惱的事還沒完,她的眼角一瞥,神情倏地轉?警戒,並在心底哀嚎:天啊!我真是有夠倒楣的,恐懼的事情真的發生了!

不遠處的電線杆下倚著一道高大頎長的身影,一看到她出門,那道身影便緩緩地移了過來。

「你起床了?走,上車吧!」范波濤神情冷酷,兩道粗黑的濃眉緊揪在一起,俊臉緊繃地指著前方的黑色跑車。

朝露往後退一步。「你要帶我去哪兒?」老天爺!?何她一大早就得處理這?混亂的狀況?雖然她早就猜到這個惡棍會跑來攪局,可當他真的出現時,她卻很沒用地手足無措。唉,他闐黑深邃的黑瞳總能輕易左右她的思考能力。

「去醫院做檢查。你不是受傷嗎?我帶你去最好的醫院,做最詳細的檢查。」他的語氣更加冰冷。哼,他的女人他可以自己照顧,該死的路人甲滾遠一點兒去!

朝露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不能大吼。「我並沒有答應跟你去醫院。還有,你忘了我說過的話嗎?請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這男人是青番嗎?還是耳朵有問題?昨天晚上她說得還不夠狠、不夠清楚嗎?

范波濤濃眉一皺,霸道地命令。「既然你想去醫院做檢查,那?,當然是由我陪你去。」他不會甜言蜜語,也不懂如何哄女人,可他是真的很擔心她啊!因?關心她的傷勢,所以他整夜都沒睡好,一早就爬起來,開車直奔她家門口站崗了。

突然,他揚起手裏的紙袋,冷酷的俊臉竟微微發紅,語氣僵硬地說:「鮭魚生菜三明治。這是我去XX路的咖啡館買的,你最喜歡這家店自製的三明治,不要番茄片、不要小黃瓜,但是生菜要多一點,還要加上一片片的海苔。另外,我也幫你買了黑咖啡,拿了三顆奶精球,還在袋子裏放了一條巧克力,是你最愛吃的Schwermer純黑巧克力。」

朝露愣住了,呆呆地看著他手上的紙袋。他居然還記得那間咖啡店?他還記得她最喜歡吃那邊的手工三明治,而且還把她的飲食喜好記得一清二楚——不准加番茄片跟小黃瓜,因?那是她最討厭的兩樣食物,可是生菜的量要多一點,還有,她喜歡在層層生菜裏加入一片片的海苔,這樣一口咬下去時,既有生菜的爽口味道,也有海苔的芳香,滋味十分特別。

另外,他也記得她喜歡那問咖啡館的黑咖啡,記得她習慣自己加上三顆奶精球……他記得,他真的記得!他甚至記得,她最喜歡在吃完正餐後吃一點巧克力,讓嘴裏充滿甜蜜的感覺……

滾燙的情潮衝擊著心弦,朝露眼神恍惚,墜入某個美好的回憶中,可下一秒她立即嚴酷地提醒自己——夠了!餘朝露,你冷靜點、清醒點兒!

「我不要!」朝露猛地推開那個紙袋,好像紙袋裏裝的不是三明治和咖啡,而是顆定時炸彈。「范波濤,倘若你昨晚還聽不清楚的話,那?,我很樂意再重復一遍!我最討厭看到你了!就算地球爆炸,世界毀滅了,只剩下你跟我兩個人,也請你不要出現在我眼前!聽懂了嗎?」

吼完後,她突地轉身,對著韓育謙問道:「你的車停在哪里?我們可以走了。」

「啊?」又被晾在一旁的韓育謙很高興大美人終於注意到他了,不再把他當成「路人甲」看。

他指著前方。「就在巷口,很近的。」

朝露勉強擠出笑容。「好,我們走吧!」她知道自己這樣做很糟糕,她不該利用韓育謙,但她沒有辦法。她不能再繼續面對范波濤,她怕他,更怕自己那顆蠢蠢欲動的心。

兩人並肩往前走,她聽到背後的范波濤發出怒吼。

「朝露,站住!」

她的腳步微微一頓,臉色也發白,可她隨即?高下巴,加快步伐往前沖。她才不要聽他的,她絕不再受他的話左右,絕不!

「朝露”二」怒吼聲更加激昂。

她還是不理會,迅速沖至車子旁。韓育謙已?她打開車門,她立即坐進去,命令自己不准回頭看他。

不回頭!不回頭!面對逝去的感情,她絕不回頭!

韓育謙坐入駕駛座,看了朝露一眼,表情有些擔憂。「你還好吧?你的臉色好蒼白。」

「我沒事。」撐住、撐住!不准回頭!朝露勉強自己繼續維持笑容。「麻煩你開車吧。」

「喔,好。」

=====================

車子往前開不到十分鐘,韓育謙悄悄歎了口氣,打了方向燈後,把車停在路邊的停車位。

他不得不停下來,因?,身邊的女人已經快哭成淚人兒,再不停車安撫她,車廂內恐怕就要淹水了。

他關掉引擎,溫柔地看著朝露,還把面紙盒遞給她。「你還好吧?」

「我……」朝露接過面紙盒,眼淚越掉越多,哽咽地直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她不想哭的,她想瀟灑地離開范波濤,她想向他證明!他無法再影響她的心情了!

她要讓他知道,她可以當著他的面跟其他男人約會,她可以展開屬於自己的人生,她不會再?他苦惱,更不會再?他流淚了。

可是,當車子往前滑行時,她還是忍不住偷偷看著後視鏡。她看到他臉色鐵青、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她也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憤怒及痛楚。他的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然後,韓育謙的車子轉彎,范波濤的身影從鏡中徹底消失。

結果,她的淚就這?毫無預警地落了下來,先是一滴、兩滴、三滴,接著越來越多,多到她無法控制。

她不知道自己?什?要哭?她好懊惱。不該哭的,不該哭的啊!她應該開開心心地出去約會,應該盡情地玩樂,最好玩到天黑再回家,就算夜不歸營也無所謂啊!

理智命令自己要微笑,可范波濤那對複雜深邃、蘊藏萬千情愁的黑眸卻不斷地在她腦中放大、再放大。他的表情看起來好認真,他的眼神看起來很熱切。當他拿出三明治時,那張素來冷酷的臉龐甚至還微微發紅,流露出靦?的表情……

那間咖啡館離他的住處很遠,根本是反方向,他居然一早爬起來沖去幫她買早餐,然後再直奔她家。

?什??他?什?要這樣?朝露捧著面紙,再也忍不住地放聲大哭,哭得肝腸寸斷。他?什?還要繼續折磨她?

雖然怨他,可她更恨的是自己。她好沒用,?什?就是割捨不下??何只要一看到他,她就潰不成軍,她的心跳就亂了秩序,甚至還會做出一連串違背理智的蠢事來?

一旁的韓育謙嚇壞了。「朝露,你別哭了……唉,我嘴笨,我真的不懂該如何安慰女生……」

「你沒錯,都是我不好……」朝露抹著淚水,鄭重地道歉。「對不起……我不該坐你的車,不該把你捲入這一團混亂之中,真的很對不起……倘若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在這裏下車,可以嗎?」

「我送你回家吧。」韓育謙微笑。「其實,在這場三角關係中,我知道自己根本一點兒勝算都沒有。應該說,一開始我就被宣判出局了。不過啊,男人該有的風度我還有,我有責任護送你回家。你很喜歡他吧?我看得出來,你是?了氣那個男人,才會故意坐上我的車。倘若真的喜歡他,就應該好好把握,不要再意氣用事了。」

聽他這?說,朝露更是淚如雨下,頻頻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該把你捲進來的:-…」他的體貼讓她羞愧到無地自容。

「不要再說對不起了。」韓育謙的笑容溫和且真誠。「坦白說,我真的很喜歡你。你是我最喜歡的典型,不僅高雅大方,而且擁有神秘的氣質。不過,很遺憾我們相遇的時機不對。我遲到了,早就有人進駐你的心房。雖然當不成情人,不過,我還是希望能當你的朋友,看見你得到幸福。」

「對不起……」除了道歉,朝露不知自己還能說什??她感激韓育謙的體貼,感謝他如此善解人意,可心房除了感動,還掠過陣陣的痛楚。得到幸福?她可以嗎?

不,她不敢妄想。范波濤是一個狂妄自大的男人,她與他,根本沒有未來可言,更沒有所謂的幸福……

=====================

向韓育謙道歉並道謝後,朝露下車,失魂落魄地打開大門,進入屋裏。

一踏入玄關,她的淚水立刻又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滾滾落下。心好酸、好痛,身體好像破了一個大洞,靈魂空空蕩蕩的,無所依恃。

韓育謙的溫柔舉止讓她更想痛哭。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連韓育謙這?一個剛認識的男人,都可以對她這般溫柔,范波濤?何會如此殘忍呢?

她明白他也愛她,但他讓她愛得好絕望、好痛苦,因?他最愛的依舊是他自己。吵架後,他永遠都不肯先低頭,他絕對不會主動找她,更不會前來挽回。

她知道,這一回,他還是會頭也不回地離開,他會把她孤伶伶地丟下,就像七年前那樣……

掩住臉,朝露蹲在地上,絕望地放聲痛哭。哭吧、哭吧,盡情地痛哭吧!讓滾燙的淚水釋放她積壓多年的悲痛吧!

當她哭到淚眼迷蒙,柔腸寸斷之際,門鈴突然大響。

鈴鈴~~鈴鈴~~

誰?滿臉淚痕的朝露疑惑地看著大門。有人在外面按門鈴嗎?……應該是她聽錯了吧?

她緩緩地站起來,正想進入臥房時,卻聽到外面傳來一道低沈的嗓音——

「餘朝露,我知道你在家,快開門!」

這聲音……

不……不可能的!

朝露驚惶到呼吸都亂了,她匆匆推開紗門,三步並作兩步地往前沖,才剛打開大門,眼前就出現一個紙袋。

范波濤臉色嚴峻,冷冷地說道:「你的早餐。雖然已經冷掉了,但還是不要浪費,至少,把三明治吃掉。」

朝露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滾燙的熱淚佔據她的小臉,她小心地喘著氣,深怕自己看到的只是幻影。

「你……不可能的……」

他怎?會出現?每次吵架後,他都不肯主動找她,這一回,她甚至還故意坐上另一個男人的車,驕傲如他一定氣瘋了,這輩子都不會肯再見她了才是啊!

但,他來了,他居然出現在她家的大門口!這是不是表示……他很在乎她?素來驕傲的范波濤終於改變了,他?她而改變,他把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了?

可以嗎?她可以這樣想嗎?

「笨蛋!你看你,哭成什?樣子,整張臉又紅又腫的,醜死了!」他的眼眸狂野,像是一頭即將出柙的野獸。

說完,他自顧自地走入客廳。

朝露趕緊追上前,傻傻地問:「你……?什?回頭找我?」

「我不該來嗎?」他猛地轉身,眼神犀利,一步步地逼近她,把她逼到無路可退,整個背部都抵在牆壁上。陽剛的臉龐往下壓,熾熱的氣息噴在她臉上。「告訴我,你不會再跟那個神經病出去,更不會再坐他的車!」那個「路人甲」要是敢再出現的話,他會毫不客氣地揍斷他的鼻梁!

朝露輕歎口氣。「我根本不想坐他的車——」

話還沒說完,他已慓悍地捧起她的臉蛋,帶著濃烈的愛意,封住她的唇。

他饑渴地吮吻她的唇瓣,鹹咸的淚水融化在糾纏的熱吻之間。他吻得狂野、吻得熾熱,辣舌不斷往她喉嚨深處探,恨不得將她整個人揉入他的身軀內。

兩人像是麻花辮般糾纏在一起,跌跌撞撞地進入臥室,重重地倒在大床上,力道之猛,把床上的抱枕給震到了地上。

他急切地拉開她的上衣,發出一聲粗吼,大手捧起她飽滿的雙乳,含住那嬌豔綻放的花蕾,饑渴地吸吮,慓悍地掠奪,不讓她有半點喘息的機會,腦中唯一的念頭就是擁有她,將她揉碎、將她吞噬,讓兩人的身軀緊密地貼合,讓兩顆心一起跳躍。

「嗯……啊……」朝露情不自禁地喘息,他滾燙的唇瓣吻遍雙乳上的每一寸肌膚,激切地又咬又啃又舔,火熱氣息噴在她乳溝上,蓓蕾也被他吻得紅腫而堅挺。

他的手往下移,扯下她的長裙和底褲,沿著她的大腿內側燎起一連串的火花。最後,指尖放肆地侵入她的女性禁地,帶著情欲的節奏,一再地攻城掠地。

「噫……啊……」朝露緊抓著被單,赤裸的身軀拱成弓形,覺得自己像塊半融的奶油。兩腿之間好熱、好難受。詭異的風暴襲擊著她的身軀,她僅能無助地緊攀著他。

「朝露!噢,我的朝露……」他的熱吻更加火辣,大手也更侵入她兩腿之間的神秘花園,放肆地撩撥最敏感的部位,一再地愛撫、輕揉。

「啊啊……」香汗淋漓的朝露喘息得更?激烈。她知道自己應該喊停,但……老天爺,她無法否認,她也好想要他!她想擁抱最溫暖、最赤裸的他,她想在他懷裏呻吟、在他懷裏融化,她想讓兩人合?一體!

七年了,他們都同樣地思念著對方。他們渴望能擁抱對方,渴望擁有對方的親吻,渴望進入對方的身體。

當他終於深深進入她時,她發出了最滿足的歎息,一滴淚水悄悄淌落頰畔。

萬千火花在兩人體內爆發,他一再地深入她、填滿她,緊密結合的身軀一起悸動,雙雙攀上了最喜樂的顛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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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曲奏罷,朝露滿意地拍拍手。「好棒喔!小雅彈得真好!回家都有乖乖練琴對不對?進步得很快喔!好,我們今天就練習到這裏,下課嘍!」

「謝謝老師!」綁著公主頭的小女孩笑咪咪地收拾琴譜,好奇地問著。「老師今天穿得好漂亮喔!待會兒要跟男朋友約會嗎?」

朝露噗哧一笑,寵溺地摸摸小雅的頭。「你這丫頭真是人小鬼大!你才上小學一年級而已耶,哪知道什?叫做約會啊?」

「我當然知道——,」擁有蘋果臉的小雅振振有詞地說:「約會就是男生跟女生牽牽手啊!老師,我看到了喔~~前幾天,我跟爹地、媽咪去逛街的時候,在華納威秀那邊有看到老師跟一個好帥的男生在一起,老師那天穿著好漂亮的白色洋裝喔!就像仙女一樣耶!你還跟那個男生手牽手,排隊買電影票呢!本來我要過去跟老師打招呼的,不過媽咪笑著說不可以,她說老師你正在約會,叫我不要打擾你。」

朝露一聽,整張臉立刻變得紅通通的,像顆番茄似的。OH~~好羞人啊!想不到她跟范波濤去看個電影,也會讓學生撞見!

小雅烏溜溜的大眼睛轉呀轉的,繼續追問:「老師,我看到你一直牽著你男朋友的手都不放耶!你笑得好開心喔!你們要結婚了嗎?」

朝露又羞又窘,支支吾吾地想轉移話題。「關於這個問題嘛,讓老師好好想想。現在呢,小雅還是快點收拾好琴譜,你媽咪一定在樓下等你了,我們快點下樓吧!」

她牽著小雅走到一樓,果然看到學生家長已經在會客室等候了。

「余老師好。」小雅的母親笑容滿面地走過來。「哇,你今天穿得好漂亮喔!這件雪紡紗上衣好美喔,很襯你的膚色,這雙高跟鞋的?色也很搶眼。咦?你還戴了耳環耶!這種復古款的宮廷式耳環真漂亮呢!呵呵,等一下要約會喔?」

「沒有啊,我……」朝露的臉更紅了。

奇怪了,她並沒有把「我待會兒要約會」這幾個字寫在臉上啊,怎?每個人都跟她說同樣的話呢?

見狀,小雅的母親哈哈大笑。「老師別害羞啦,談戀愛是件很健康、也很快樂的事啊!你最近氣色很好呢,整個人神采飛揚的,笑容也更甜美了。戀愛對一個女人的影響力可真大呢!好啦,我得去接另一個寶貝了。小雅,跟老師說再見。」

「老師再見!」

「再見。」朝露送她們到門口時,發現天空佈滿烏雲,風勢也明顯增強,好像快下雨了,不禁叮嚀道:「可能要下大雨了,路上小心喔!」

小雅母女離開後,同事芝婷趨前笑道:「朝露啊,你最近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好多人都說你氣色越來越好,越來越漂亮耶!你看你,臉上還散發著玫瑰般的色澤,紅通通的,好可愛喔!有機會帶男朋友來給我們看看嘛,小雅她媽媽剛剛跟我說,對方是個又高又酷的大帥哥呢!呵呵,你一定覺得很幸福吧!.」

朝露粉臉燥熱。「才不是男朋友,只是一個普通朋友,你們不要亂起哄啦!啊,我的手機好像響了,我去裏面接。」

藉口要接聽手機,朝露拿著包包閃入化粧室內,忍不住看了看腕表。嘻,約好的時間到了,波濤應該快來了。

她的笑容好甜,這幾天,她的生活像是踩在雲端上,不僅周圍的空氣是粉紅色的,連呼吸也都是甜的。

范波濤說要再度追求她,也以實際的行動來證實。他幾乎天天往她家跑,殷勤地接送她上下班。當她下班後,他會帶她吃遍各式各樣的山珍海味,假日時還會把她拉上飛機,飛到香港,兩個人像個孩子般直奔新開幕的迪士尼,興奮地在裏頭拍照,跟著遊行隊伍歡呼,手牽手欣賞燦爛耀眼的煙火。

她覺得時光好像倒流至七年前,又回到了他們熱戀的時期。她和范波濤陷入瘋狂的熱戀中,他們每天都渴望看到對方,愛火正如火如荼地蔓延著。

只不過,這一次的戀愛比起七年前,甜蜜多了。

現在的范波濤懂得珍惜她,兩人意見分歧時,他會先體諒她的立場,他會設身處地地?她著想,不會再固執地堅持意見,也不會一言不合就跟她大吵特吵,當然

更不會再讓她哭泣。

每一天早上,朝露都是帶著笑意醒過來的。她覺得自己好像置身夢中般,她被最心愛的男人呵護著、珍惜著。他懂她、愛她,以實際行動來說明他的決心。他的眼眸深邃而溫柔,他總是微笑地注視著她,以溫暖的大手擁抱她,給予她源源不絕的安全感。

安全感。這三個字讓她的笑容更加甜蜜。是的,這就是她一直追求的。她渴望波濤給予她安全感,讓她不再恐懼,不必鎮日擔憂是否會失去他?

緊張地照照鏡子,檢查自己的頭髮是否淩亂?是不是要補點唇蜜?接著再檢查服裝是否整齊。

其實,不只范波濤改變了,朝露發現自己也有細微的改變。例如,她的穿著越來越女性化,不再是一身黑。現在的她會穿上帶了點浪漫感覺的雪紡紗上衣,搭配牛仔褲,偶爾也會穿上漂亮的高跟鞋,戴上優雅的耳環。

女?悅己者容。?了跟他約會,她在出門前都會一臉興奮地打扮自己,會翻遍衣櫥裏的衣服,站在鏡子前一套套地更換,還會仔細地搽上眼影,?雙唇塗一點唇彩,希望自己在他眼中能呈現出最美好的一面。

朝露又看了看表。趕快出去吧,他一定到了!

朝露走出化粧室,往大門口走去時,卻看到芝婷坐在櫃檯前,滿臉愁容地瞪著電視機。

「芝婷,怎?啦?你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

芝婷雙眉緊皺地指著電視機。「你聽聽,這是什?鬼天氣啊,居然有颱風要來!.我原本預計明天要出國,跟男朋友去美西玩耶!現在居然遇到了颱風!怎?辦?我好擔心明天的天氣狀況會很糟,搞不好飛機班次會全部取消,機場會關閉耶!」

「有颱風要來?」朝露有些錯愕。才剛剛進入夏天呢,居然就有颱風了,難怪她方才就覺得風勢變強了。

她雙眼看著電視,聽著主播口齒清晰地播報最新消息!

「強烈颱風愛瑪直撲臺灣而來,中央氣象局已經發佈路上颱風警報。今天晚上,全台均會陸續籠罩在暴風圈內。目前宜蘭、台東、花蓮均已宣佈明天停止上班上課。愛瑪是今年第一個颱風,根據氣象局表示,她正以每小時22公里的速度向西北西進行。愛瑪的七級暴風半徑?三百公里,瞬間最大風速?每秒六十三公尺,相當於十七級風。氣象局提醒全台各地要嚴防豪雨以及海水倒灌……』

「完蛋了!」芝婷沮喪地趴在桌上。「這樣看來,明天的班機很可能會全部取消耶!哇哇~~我不要啊,人家很期待跟男朋友出國去玩耶!我怎?這?倒楣啊?」

朝露安慰她。「別想太多,也許情況沒那?糟呢!你還是趕快打電話去旅行社或機場,詢問一下最新的狀況,然後再做打算。」

「啊,對喔!」一語驚醒夢中人,芝婷趕緊抓起電話。「我先聯絡旅行社,看看他們那邊得到的消息是如何?,」

芝婷忙著撥電話,朝露則匆匆出門。她憂慮地看著灰黑的天際,已經開始飄起小雨了,強勁的風勢把路邊的小樹吹得搖搖晃晃的,看來,這次的颱風果真來勢洶洶呢!

汐止應該不會再淹水吧?,朝露很憂心,因?每次只要下大雨,汐止就會變成水鄉澤國,居民個個是苦不堪言。

不過,自從圓山子分洪工程完工後,淹水的情況已經大幅改善了,所以她還是先別嚇自己了。

她提醒自己,回家後得先做好防台準備,檢查家裏的手電筒、臘燭、存糧、飲水,還要準備好防水的沙包。

朝露站在約定好的地點等范波濤,可是十分鐘過去了、二十分鐘過去了、三十分鐘過去了……許許多多的車輛在她眼前呼嘯而過,卻都沒有半輛車停下來。那些都不是范波濤的車,他遲到了。

到底怎?了?朝露越等越心慌,她不斷地撥打范波濤的手機,可彼端傳來的都是電腦語音!

對不起,您撥的電話未開機,請稍後再撥。

他發生了什?事嗎?手指拚命按著重播鍵,朝露整個人越來越焦急。奇怪,波濤從來不會這樣的。每一次約會,他都會提早出現,就算路上塞車耽誤了,也不會延遲超過五分鐘,手機更不會打不通!

「怎?辦?他是不是出了什?狀況?」額上的汗水不斷滲出,朝露心亂如麻地看著墨黑的天際。疾風在她耳邊吹拂,恐懼感也宛如巨大的怪獸般,一點一滴地吞噬她。她好害怕,波濤到底怎?了?他人在哪里??何會失約??何音訊全無?

難道……他出車禍了?

不!尖銳的痛楚襲擊她的心,朝露警告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她伸長脖子,拚命地東張西望,希望熟悉的人影快點出現。她好擔心他,她不要他出事,不要!

風勢越來越強勁,原本的迷蒙細雨也變成傾盆大雨,豆大的雨珠嘩啦啦地打在柏油路上,朝露雖然躲在騎樓下,但還是被強大的雨勢濺濕衣物,可她無心理會自己,只是一直在心底祈禱著。波濤不會有事吧?他不會因?視線不佳而出車禍吧?不會的、不會的,他會平平安安的!

就在她撥了無數通的電話,也等到臉色發白,汗濕髮鬢的時候,一輛熟悉的跑車終於在她前方停了下來。

「波濤!」朝露高懸的心終於落地,她立刻往前沖,打開車門坐進去,還來不及整理微濕的衣物,就緊張地問道:「你怎?了?發生什?事了嗎?」

范波濤一頭霧水。「哪有發生什?事?沒有啊,我好好的啊!」

「你……」朝露好急,雙眼急切地看著他。他沒事,全身上下沒有半點傷。

她急到語氣都顫抖了。「我還以?你出事了,我們約好六點碰面的,現在都已經六點四十分了……」

「喔,你說這個啊!」范波濤恍然大悟,聳聳肩,表情毫不在乎地說:「剛好有些公事耽擱了,所以我比較晚出公司,再加上下大雨很容易塞車,所以就來晚了。」

「我等你是無所謂,不過,我一直打你的手機都打不通,所以很擔心。」

「手機?因?今天下午有一個重要的會議,我本來是把手機調成震動的,後來?了怕自己分心,所以乾脆就關機了。」他表情淡漠地說:「你別這樣嘛,我只不過遲到一會兒,你就這?緊張,真是小題大作。」

朝露一愣,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心底好難受。

「我沒有小題大作……」她很擔心他的安危,她不在乎久等,只是希望他能給她一通電話,?何他竟說她小題大作?

范波濤雙手握著方向盤,雙眼還是瞧都不瞧她一眼,瞄了跟手錶後興致勃勃地說道:「對了,我有些香港朋友突然跑來臺灣找我,我得出去跟她們聚聚,帶她們好好玩玩。那些女生都很有趣,她們還指名要逛五分埔呢,所以嘍,今天晚上不能陪你吃飯了,我先送你回家,然後就要去跟她們碰面。」

朝露微愣,看著窗外的疾風勁雨。「可是外面下大雨,而且氣象局說有強烈颱風要來,入夜後雨勢會變得更強。」

「下雨也沒關係啊!」范波濤的語氣滿是期待。「我那些朋友每個都很會玩,就算下雨,也會想出變通的方式,玩得很High的。再說,她們可都是第一次到臺北呢,我身?地主,當然要好好地招待她們,帶她們玩好玩的、吃好吃的,讓她們盡興而歸啊!」

像是想起什?,他眼睛突然一亮。「對了!我可以帶她們到有名的夜店去,讓她們感受一下臺灣的夜店跟香港的蘭桂坊有什?差別?我那些朋友在香港都是知名的模特兒,不但長得漂亮,身材更是一級棒,帶她們到夜店去,一定很受男人歡迎!」

朝露沈默地聽著,覺得眼前的范波濤突然變得好陌生。一夕之間,他的溫柔體貼全部消失了。?了等他,她被雨淋濕了,可上車後,他非但沒有關心她,反而還當她的面興致勃勃地計劃著要跟別的女人出遊……

一想到他跟別的女人出去玩的畫面,朝露心底更加酸澀,好像有什?異物梗在喉頭似的。七年前分手的痛苦,彷佛再度襲擊她的胸口……

她知道今非昔比,他們現在都是二十幾歲的成年人,擁有各自的社交圈是很正常的,她也不會限制他跟女性朋友出遊,可是……他可以先關心一下她嗎?

打從她一上車,他就沒有正眼瞧過她。而且在這個風雨來襲的夜晚,他非但不陪伴她,還要跟一群女人出遊!他……可曾在乎她的感受?

朝露臉色黯然,范波濤卻神清氣爽,似乎對即將來臨的約會充滿了期待。「對了,我手機都忘了開,這樣她們會找不到我的!」

他拿出手機,才一開機鈴聲就響了。看到來電顯示,他旋即露出燦爛的笑容。「哈羅!你們現在在哪里?哈哈,要排隊搭摩天輪啊?好啊好啊,我馬上過去找你們!我?我當然沒事啊!美女們大駕光臨,我不知有多期待呢!哈哈,今晚我已經安排好一連串的節目了,保證讓你們玩得樂不思蜀,再也不想回香港啦!」

他興致高昂地跟對方通話,笑聲不絕,而一旁的朝露則默默打開皮包,掏出面紙輕拭被雨珠濺濕的髮鬢,無言地看著他。他整顆心好像都飛走了,飛到那群女人身邊,他根本不關心她……

=====================

一路上,范波濤都一直滔滔不絕地跟對方講手機。

朝露沈默地聽著,越聽越絕望。跑車轉入眷村的巷口時,她也淚盈眼睫。笨蛋、笨蛋!她在心底拚命罵自己,她真是太天真了,她是天字第一號大笨蛋!

她以?上蒼終於垂憐她,給了她一段美好的愛情,讓波濤再度回到她身邊,兩人可以重新開始。

她一廂情願地沈醉在熱戀中,卻渾然不覺對方已經變心。范波濤煩了、膩了,他討厭她了。

什?重新開始、什?他會好好珍惜她,鬼話、鬼話!全都是天大的謊言!

驚覺眼底的熱淚快要奪眶而出,朝露把手放在車門,匆促地說道:「謝謝你送我回家,外面在下大雨,你不用下車了。」

不准哭!她命令自己絕對不准掉淚,她絕不在他面前哭,她不要他的同情!

她想下車,可包包卻被范波濤緊緊按住,她驚愕地轉頭瞪他。「我要下車了,請你放開你的手。」他不是討厭她了嗎?他不是急著想飛奔到別的女人身邊嗎?那現在?何要按住她的皮包?

范波濤沒有回答,黑眸熠熠生輝。他一手依舊緊按住朝露的包包不肯鬆開,另一手則把一樣東西塞入她的掌心。

這是什??朝露覺得莫名其妙,打開掌心一瞧,頓時倒抽一口氣,滾燙的熱淚在眼眶裏轉呀轉,最後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

「你……這是什?意思?」她哽咽地看著掌心,上頭躺著一枚閃閃發亮,造型簡潔優雅的戒指。

「朝露,對不起。」一改方才的漫不經心,范波濤的表情顯得非常緊張。「我知道我今天的表現很反常,我讓你很生氣,也很失望。不過,其實那些事情都是假的!我根本沒有什?香港來的朋友,我更不可能在這種風雨之夜扔下你,獨自離去。我、我……」

他緊張到有些結巴,俊逸的臉龐泛現一絲靦?。「……因?我要向你求婚,但我擔心你不肯答應,所以事先打電話給你最好的朋友——皓雪和曉舟,徵詢她們的意見。曉舟建議我製造個『反高潮』,要我故意先惹你生氣,然後趁你措手不及的時刻,獻上求婚戒指。她說,這樣也許你就會哭到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然後開心地答應我的求婚。」

「你……原來……」朝露又哭又笑,淚水滾滾墜下。「你好過分!一整個晚上都對我好冷淡,還說要去找別的女人!你知道我有多傷心嗎?原來是……」居然是曉舟出的鬼點子,朝露真是哭笑不得,那個丫頭出的鬼點子差點把她整死了。

「你不會生氣吧?」范波濤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握起她的纖纖小手,包覆在他黝黑的大掌內,深情地說道:「嫁給我,好嗎?我想跟你朝夕相處,我希望能成?你的丈夫,好好地保護你。因?紐約的總公司出了一些狀況,總裁親自打電話給我,請我馬上回紐約。」

他眼底溢滿柔情。「朝露,我不能在這種關鍵時刻撒手不管,我必須回紐約去主持一切。但,這一回去,很可能就是兩、三年。我要帶你走,我不能再忍受與你分隔兩地。所以,請你答應嫁給我。我們可以先在臺灣舉行一場簡單的訂婚,然後,回紐約後再慢慢策劃婚禮。屆時,我會邀請你的親朋好友到紐約來參加我們的婚禮,我會讓你的家人放心,讓他們安心地把你交給我。」

訂婚?回紐約?一連串的事件讓朝露措手不及,她的腦門有點暈眩。「波濤,我不懂……這一切似乎太快了,我以?你會在臺灣待上好一陣子……」

「關於這一點,我也很抱歉。」波濤親吻她的手臂。「可是,紐約總公司臨時出了大問題,我深受總裁的栽培,不能坐視不管,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回紐約掌控大局。朝露,請你體諒我。」原本他也打算留在臺灣好好地追求朝露,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結婚?她要立刻嫁給他?

這……恐懼感悄悄在心底蔓延,這一切的變化太快了,她根本毫無心理準備。

看著手上閃閃發亮的鑽戒,理智一點一滴地回到朝露腦中。「波濤,對不起,我還不能接受你的求婚,我不能嫁給你。」

「朝露?」范波濤微愣,幾乎以?自己聽錯了。「你在說什???何不能嫁給我?我以?我們兩人的夢想是一樣的,我們渴望安定的未來,渴望與對方廝守終生,渴望成?對方這一世永恒的伴侶,不是嗎?」

「沒錯,我的確渴望與你廝守終生。」朝露艱困地解釋著,感覺有一把刀正在切割她的靈魂。「可是,不是現在。波濤,你懂嗎?我不能放下一切跟你去紐約,畢竟,那裏對我而言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度。」

她進一步解釋。「我在才藝班的工作才剛穩定下來,這份固定的收入對我而言很重要,你知道的,我的母親她正在紐西蘭養病,我必須按月彙錢過去。」

他毫不遲疑地表示道:「你的經濟負擔就是我的。朝露,我愛你,也會愛你的家人,我會好好地照顧他們,這對我而言不是問題。」

「不,我不想這樣。」朝露一直搖頭。「我不想成?你的負擔。再說,我到紐約去能做什??我不確定自己到了那邊是不是還有謀生能力?我可以找到一份收入穩定的工作嗎?我很可能會一事無成。波濤,你明白嗎?我不想成?你的重擔。」

「這不是負擔,照顧你和你的家人,是我應盡的責任。」他緊按住她的肩頭,炯燙的眸光宛如烈火。「朝露,相信我,把自己交給我,好嗎?我知道要你立刻跟我回紐約,是太突然了點,但,請你信任我,無論在任何情況下,我都會保護你,永遠都不會傷害你的。」他拿出最大的誠意,只求佳人快點點頭,答應成?他的新娘子,跟他一起遠渡重洋,不再教他飽嘗相思之苦。

朝露的眼底蓄滿淚水,他的深情令她泫然欲泣,她好想點頭,有一股想答應他的衝動。

可……不行!有塊大石一直壓在她的心房,她沒有辦法說服自己。

「對不起,波濤,我真的不能答應,我沒有辦法……」凝視手上的戒指,朝露深吸一口氣,忍痛還給他。「我還不能收下你的戒指。」這一切實在太突然了,她直(的沒有心理準備,她的思緒好亂……

望著被退回來的戒指,他濃眉深鎖,彷佛有一把刀正刺戳著他熱騰騰的心。

「朝露,你還是不相信我嗎?難道,到現在你還認?我是一個自私的男人,我會再度?棄你?」

「我……我……」不是這樣的!朝露一直掉淚,她想解釋,可她的思緒無比混亂,她不知該說什??

他沈痛地望著她。「我真的很失敗,在你眼底,我竟是個不值得託付終身的男人。我懷疑,你是否真的愛我?……我不夠資格給你幸福嗎?」

他不想說這些,可他興致高昂地跑去買戒指,他滿懷期待地向她求婚,不料,朝露居然一口就拒絕了。

他彷佛被潑了一大桶的冷水,沸騰的熱情在一瞬間凍結。

「波濤——」

他舉起手,阻止她未說出口的話。「先別說了,今天晚上的氣氛不對。我想,我們都應該再給對方一點時間,讓彼此好好地思考這件事。」

他沈晦的黑眸佈滿憂愁,逕自把戒指塞入她的掌心,然後下車,?她打開車門。「不管你最後的答案是什?,戒指還是交給你,由你決定它的命運。我……先走了。」

費力地把眼光由她的臉上移開,范波濤再度上車,發動引擎,離去。

「波濤……」朝露獨自站在屋檐下,哭著看跑車一直遠離,一點一滴地消失在黑暗中。

雨勢更加驚人了,狂風暴雨席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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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深夜。

轟隆~~轟隆~~轟隆~~

連續的打雷聲響起,可怕的暴雨像是千軍萬馬來襲。咚咚咚,雨聲急促地敲打在屋頂和玻璃窗上,天際一片昏暗,整個城市像是被詛咒般,陷入毀天滅地的狂風暴雨中。

朝露連忙關緊門窗,打開電視想看新聞報導,不料卻發現電視的接收訊號非常微弱,畫面很模糊,她只好無奈地打開收音機,聽記者播報目前的颱風動態。

『……愛瑪颱風的行徑路線非常怪異,曾經三度轉?中度颱風,從衛星雲圖上看,她的結構發展十分扎實,足見水氣供應之足。今晚九點,其中心在臺北縣三貂角附近登陸,充足的水氣使得臺北盆地自入夜後便大雨狂瀉,龐大的雨量再加上又適逢大潮,讓臺北地區成?水鄉澤國,基隆河水也暴漲……目前單日累積雨量已經超過五百公釐,氣象專家預測,這次的累積雨量可能會打破兩百年的暴雨頻率,低窪地區也陸陸續續傳出災情……』

看來這次的颱風真的很嚴重,雨量非常驚人。朝露趕緊把手電筒和臘燭、飲水、食物通通準備好,一邊檢查門窗是否有漏水的狀況?

「轟隆~~」又是一個驚天動地的巨雷,閃電淩空劃過裏一夜,狂風呼嘯而過,許多幼小樹枝不堪強風的襲擊,應聲而斷。

砰砰!兩株小樹被連根拔起,被強風刮來,撞擊到玻璃窗,發出一陣巨響。

「啊!」朝露嚇壞了,驚魂未定地看著窗外的一片狼藉。好可怕,強風不但吹倒了樹木,還吹垮許多工地的鷹架和路上的招牌,她甚至看到有許多水塔的鐵蓋在半空中翻飛。淩厲狂風搭配聲勢驚人的雨量,令人更加畏懼大自然的可怕力量。

她好煩惱。「糟糕,這雨勢似乎會越來越大,再這樣下去很可能又要淹水了……」在汐止住了這?多年,她早就習慣每逢大雨必淹水的困境,雖然圓山子分洪已經完工,可以有效地疏洪,不過遇到這種百年罕見的可怕怪台,她還是得小心點兒。

朝露看著滂沱大雨,心湖好像也跟著翻騰了起來。波濤他很生氣吧?他離去時的眼神是那?的失望,深邃的眸底一片孤寂,好像被掏空了所有的希望似的。

「……我懷疑,你是否真的愛我?……我不夠資格給你幸福嗎?」

他離去前的那句話不斷在她耳畔盤旋。

「不是這樣的……」朝露悲傷地低語。「你明明知道我深愛你,從十六歲初遇的那一刻開始,我的眼中就只容得下你,我看不到別的男人,我無可救藥地迷戀你、愛著你……分手那七年對我而言,簡直像是人間煉獄,我活得像是行屍走肉。波濤,這些事你比誰都清楚啊……」

暈黃燈光下,茶几上的鑽戒折射出璀璨奪目的光芒,可那耀眼的光芒卻刺痛她的眼、刺痛她的心。

這一輩子,她最大的心願就是成?波濤的新娘子,她渴望披上白紗,在牧師面前許下最神聖的誓言,與他相互扶持,白頭偕老。她渴望生下一個個酷似波濤的小娃娃,他們會擁有波濤堅毅的眼神、會擁有跟她一模一樣的笑容……

可是,不應該是現在。

她還沒有準備好,她沒有勇氣放下一切跟他到陌生的國度。她只希望波濤能多給她一點時間,兩人慢慢計劃婚事,?何他不懂她的心呢?

淚眼迷蒙中,家中的電話響了。

是波濤嗎?朝露的心漏跳了一拍,趕緊接起電話。

然而,彼端傳來的卻是曉舟的聲音。

『朝露?天啊,這個時候你怎?還在老眷村那邊?你沒看新聞嗎?氣象局說這是個百年一次的恐怖怪台,一定會帶來可怕的豪雨,你住的那一區很可能又會淹大水,你快點出來啊!我剛剛跟皓雪通過電話,她也很擔心你呢!這樣好了,我叫我老公開車去你家接你,你先來住我這裏,什?東西都不用帶,換洗衣物我可以借你。』

不是他打來的……

朝露眼神一黯,無法掩飾心底的落寞。「不用了,你叫你老公先別忙,目前我這邊看起來還好,我自己會多加注意的。倘若有必要的話,我待會兒就會離開。」

曉舟敏銳地察覺出她的異狀。『朝露,你的聲音怪怪的耶,你……在哭嗎?』她深知朝露的個性,知道她是一個非常好強的女孩,唯一能讓她哭泣的,只有一個人。

「沒有啊。」朝露淡淡地回應。

曉舟的語氣很愧疚。『剛才我有跟范波濤通過電話了,他說你們吵得很凶。朝露,對不起,那個求婚的爛點子是我提議的,我建議波濤先故意惹你生氣,然後再拿出戒指求婚……唉,我以?這樣做可以幫你們製造難忘的回憶,可以讓你在喜極而泣的狀況下點頭答應結婚,沒想到,我卻越幫越忙……對不起,唉,我真的好笨喔……』

朝露搖頭安慰她。「不是你的錯,我知道你也是關心我。」她怎?會責怪曉舟或皓雪呢?她們兩人對她而言,就像是親姊妹,她知道她們的出發點都是善意的,她們只是希望她跟范波濤能有個好結果。

曉舟的語氣好沮喪。『可是,我還是幫了倒忙。朝露,你不要生氣嘛,倘若你要怪就怪我好了。你知道的,我一向很笨、很迷糊,你可以儘量責怪我,但請你不要怪范波濤。他都是聽了我的建議,才會故意惹你生氣的。唉,沒想到你們兩個居然會吵架,我真的好後悔,我不該亂出主意的。』原本是歡歡喜喜的求婚,結果她居然弄巧成拙,害兩人演變成大吵一架,曉舟真的好懊悔。

朝露拿起茶几上那枚戒指,輕輕撫摸著,痛楚緩緩在胸臆間蔓延開來。「曉舟,這不是你的錯,你別再自責了。其實,這都是我跟波濤兩人之間的問題,也許他說得對,我的確很沒安全感。我深愛他,但,我還是無法把未來完全交到他手上,我不敢跟他走……」

她掩住臉啜泣。「是我的錯!我的猶豫深深地傷害了他,他不會再回來找我了,他會獨自去紐約……」

朝露知道波濤一定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開口跟她求婚的,他拚命幻想他們之間的美好未來,他以?她會笑著撲入他懷中,讓他?她戴上戒指的,可她卻無情地拒絕了……他一定傷透了心吧?

曉舟好急。『朝露,你別哭啊!事情沒有這?糟糕,我相信波濤一定可以理解你的顧慮,他會再給你一點時間的!』

「不……」朝露緊抓著話筒,已經泣不成聲。「不要說了……曉舟,拜託你……先讓我靜一靜……對不起……我要挂電話了……」

挂上電話後,她像抹幽魂般走入臥室,把自己扔在大床上,淚水決堤而出。不會再回來了……她知道波濤離去時那道眼神所代表的意義,他一定被她傷得很深

他遵守承諾,好好地照顧她、愛她,他?她改變了許多,?了她,他不再驕傲,他懂得先低頭,可她卻沒有好好地把握住這個好男人,她拒絕了他的求婚。

「他不會再出現了,不會再給我機會了……」她哭到雙眼紅腫。悄悄鬆開掌心,拿出一直緊握在手中的戒指,酸楚地套在自己的無名指上,嗓音破碎而無助。

「我好愛你,真的好愛你……從十六歲到二十六歲,在這十年的歲月中,你的身影從來不曾消失過:-…雖然這份感情讓我絕望,也讓我飽受煎熬,但我就是無法不愛你……只是……我真的沒有把握……我真的可以當你的妻子嗎?我會?你帶來幸福嗎?就這樣放下一切,貿貿然跟你去紐約……我、我會不會拖累你……」

淚眼模糊地看著手機,她好想打電話給他,好想聽聽他的聲音。在這個淒風苦雨的夜裏,可怕的孤寂感像是鬼魅般侵襲著她。

波濤、波濤……好渴望能見到他,汲取他溫暖的體溫,讓他粗獷的氣息包圍著自己……不管外頭有多大的風雨,只要有他,她就不怕。

手指發抖地想按下撥話鍵,但她沒有勇氣,只能哽咽地哭著。「你好自私,你還找他做什??既然拒絕了他的求婚,你就沒有資格再找他了……」

砰砰!窗外又傳來異物撞擊窗櫺還有鐵門的聲音,看來這場暴風雨真的很可怕。正當朝露猶豫著要不要到窗邊察看外頭的情況時,「登」的一聲,頭頂的電燈突然忽明忽滅,閃爍了數秒後,四周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停電了。

無邊無際的黑暗,完全籠罩大地……

朝露躺在床上,任滾燙的淚水沿著鼻梁滑落臉頰,不停地落下,浸濕了枕畔。

窗外的風雨聲更加淒厲駭人,無法成眠的她只好戴上耳塞。

最後,哭累的她昏昏沈沈地進入夢鄉,卻不知,一個可怕的災難即將降臨……

=====================

淩晨四點,惡夢連連的朝露在床上翻來覆去,睡得很不安穩。她夢到范波濤即將登上前往紐約的飛機,她沖到機場想攔住他,可他卻冷峻地甩開她的手,叫她滾開。

不要、不要!夢中的她悲痛大哭,頻頻哭喊。求求你不要上飛機!波濤,我愛你!求你留下來!

「波濤!」飛機即將起飛了,躺在床上,額頭不斷滲出冷汗的朝露驚喊出聲,整個人也跟著清醒過來。

她坐起身子,驚愕地睜開雙眼。黑暗中,隱約可以看到天花板的輪廓,視線往下轉,她看到房中的巨大衣櫃。

夢?原來是夢……

頭好痛!她痛苦地輕揉隱隱抽痛的太陽穴,抓起滑落床腳的棉被想繼續睡,突然,腳底傳來一陣冰涼感。

「天啊!這是什??」朝露尖叫,明顯地感受到腳邊有異物。她將身體縮成一團,雙手驚惶地摸索到擱在床頭的手電筒,打開電源往床腳一照!

不看還好,這一看,她幾乎嚇到魂飛魄散!

「啊、啊——」手緊緊捂住唇,不讓自己繼續尖叫。

老天,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水!整個房間都是水!

「糟糕!」她恐懼地跳起來,慌亂地拔下耳塞,手足無措地呆站在大床上,眼睜睜地看著水由門縫下方持續不斷地流進來。

水已經淹到五鬥櫃最下面的兩格抽屜了,再這樣下去,水位會越淹越高,說不定會讓她溺斃。

溺斃!

這兩個字跳入腦中,朝露更是手腳發軟。她恐懼地看著窗外,發現外頭風雨未歇,淒厲的風聲仍舊咻咻狂叫著,暴雨更像是千軍萬馬般不斷地肆虐著屋頂。

快逃!她知道自己必須快點逃出這裏!她從沒見過這?恐怖的洪水,依這水位的增加速度來看,很快地,整個房子都會被吞噬掉。

最糟糕的是——她根本不會游泳,她會慘遭滅頂!

可她沒有害怕的時間,她得趕快逃出去。房子都已經淹成這樣了,不難想像外面的洪水有多可怕?繼續待在屋裏肯定只有死路一條,她得冒險闖出去才行!

「我的衣服……」朝露好慌,也好冷,雙腳一直發抖。水已經淹到半個人高了,衣櫥裏的衣服泰半也完蛋了。她站在床上,用力地打開衣櫥,隨便抓了衣櫥最上層的一件厚外套披在身上。

看著手上的戒指,她非常慶倖自己在入睡前把戒指戴在手上,而不是讓它孤伶伶地躺在桌上。否則,這會兒可能已被水沖走了。

一遍遍地輕撫無名指上的戒指,朝露的眼眶發紅。「波濤,你現在在哪里?我好想見你、好想好想……我要告訴你,我願意成?你的妻子,我願意跟你到天涯海角!我知道我有很多缺點……我會努力,我會加快腳步跟上你的步伐的……波濤……」

淚水掉在戒指上,她覺得好悔恨。?何一直要到生死交關的這一刻,她才豁然開朗,才看清了自己該走的路?她要跟波濤在一起!相愛的兩人不該再分隔兩地,不管有天大的問題,他們都要一起想辦法克服。

不論是紐約或是地球上的任何一個角落,她都會無怨無悔地跟隨他,生死相隨。

但,還有機會嗎?她還有機會見到波濤嗎?雙腳踩在水裏,整條長褲都濕透了。從床鋪到房門口不過短短幾步路,可被洪水包圍的她卻走得異常艱苦,每跨出

一步,她都要奮力地把腳由水裏?起來,才能再邁出下一步。

「哈啾、哈啾!」她好冷、好慌,這輩子從沒遇過這?可怕的洪水。她不知道會發生什?事?

好不容易走到房門口,朝露握住門把,使出全身力氣用力一推。

沒想到,客廳積水的狀況更嚴重,朝露都還來不及看清,重重的洪水就像猛獸般朝她撲來,她拚命掙扎,但纖細的身軀還是擋不住強勁的水勢,整個人倏地跌入水裏。

「哇!」她尖叫出聲,身軀在洪水中載沈載浮,被水嗆到無法呼吸,整個人一直往下墜。她拚命揮舞四肢,可雙腳卻踩不到地板。

「咕嚕、咕嚕~~」她又喝了好幾口水,雙手胡亂揮舞,想抓住什?,只可惜,她什?也抓不住。

好冷、好冰冷……冰冷的水重重包圍住她,她被凍到四肢逐漸僵硬,沒有辦法呼吸。她的嘴唇發紫,意識也開始渙散……

「朝露?朝露?你在哪里?快回答我!」

驀地,有股渾厚的嗓音穿透重重洪水,像根箭矢般傳入朝露的耳膜,即將失去意識的她不禁恍惚地微笑著。

是夢嗎?還是幻覺?是上天垂憐她即將溺斃,所以在她臨死前,讓她聽到最想聽見的聲音嗎?

又喝了一口水後,她的身軀漸漸無力地往下墜,再往下,墜向深不見底的深淵

她的嘴角泛起微笑,因?波濤來找她了。

她一點兒都不孤獨,她好幸福。

可以在死前見到自己最心愛的人,真好。

她……了無遺憾……

=====================

「嗶嗶、嗶嗶……」

朝露覺得自己好像飄在半空中似的,身軀很輕,沒有半點重量。耳朵陸陸續續地聽到一些機械運轉的聲音,還有好多對話聲。

是曉舟的聲音……

曉舟哭泣著。「朝露?什?還沒醒過來?醫生不是說她只是被水嗆昏過去而已,沒有什?大礙嗎?皓雪,我好怕,我們再去請醫生過來好不好?」

皓雪溫柔的聲音響起。「曉舟,你別慌,醫生說過沒事就會沒事,朝露一定是太累了。這次水患害好多人受傷,你沒看急診室裏擠滿了人嗎?醫護人員都焦頭爛額、分身乏術了。別怕,我們再觀察一下。」她的手緊緊握住朝露微冷的小手,期望好友快點蘇醒。

「可是,我好擔心啊……」曉舟一直哭泣。「都是我不好,昨天晚上我跟朝露通電話時,她那邊應該已經開始淹水了,倘若我堅持一點兒,硬把她接出來的話,現在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皓雪歎息。「別哭了,這不是你的錯。唉,看到朝露躺在病床上,我的心好痛……好奇怪,朝露那邊的裏長一再強調,說半夜十二點時,他們就透過村裏活動中心的廣播器播放水患即將來臨,要所有的住戶快點離開的消息,而且還連續廣播了三次。警消人員甚至挨家挨戶地敲門,查詢還有沒有未撒退的住戶,朝露怎?會沒聽到廣播呢?」

曉舟哽咽地猜測道:「可能……可能是朝露戴了耳塞入睡吧?她曾說過她很怕吵,入睡時有時會戴耳塞……幸好波濤機警,奮不顧身地沖進去救她,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波濤!這兩個字像是一道強勁的力量,緊緊揪住朝露漂浮不定的魂魄。

她急切地想醒過來。沒錯,即將溺斃前她就覺得似乎聽到了波濤的聲音,沒想到他真的前去救她,他進入水淹一層樓高的房子救她!

那他呢?他呢?他是否安然無恙?他有沒有危險?

朝露的氣息轉?急促,奮力睜開雙眼。

曉舟和皓雪一見她醒來,高興地驚呼道:「朝露,你醒了?」

「嗚嗚……你終於醒了,我們快被你嚇死了!當我們趕過去汐止找你時,你住的眷村全部泡在水裏。我們哭著要警消人員幫忙,卻又不知道你是否已經獲救?被送到哪一個醫院?折騰了好久才找到你……」兩個女孩緊緊抱住她,哭得聲淚俱下。

「波濤呢?」朝露急忙抓住好友詢問。「他冒險進去救我,是不是?是他把我從水裏救出來的?那他人呢?他在哪里?」

皓雪安撫她。「朝露,你先別急……」

「他人在哪里?」朝露焦急地哭喊著。「我要見他!我要立刻看到他!求求你們告訴我,他在哪里?」一股可怕的感覺瞬間籠罩她的心頭。難道,波濤?了救她而出事了?他溺斃了?他以他的性命挽回她嗎?

「不!」她發狂地尖叫。她不要這樣,她絕不獨活!「波濤、波濤——」用力扯下手上的點滴。她要立刻下床,她要去找他!

「朝露,你別亂動!」皓雪和曉舟一左一右地按住她。「放心、放心,波濤沒事,他也安然無恙!只不過,急診室裏擠滿了病患,這裏實在太擁擠了,所以醫生安排他在隔壁的病房打點滴。在搜救人員抵達之前,你們兩人都嚴重失溫,所以要以點滴補充一下養分。」

是真的嗎?朝露目光驚疑地看著兩人。「不,我要親眼看到他才放心!讓我下床,求求你們,讓!」

「朝露!」最熟悉的嗓音響起,范波濤在曉舟她老公敖震邦的攙扶下,步履維艱地走向她的病床。

「波濤!」一看到他,朝露的淚水立即泉湧而出,撐起身子撲向他,投入他的懷抱,緊抓住他的身軀哭喊:「幸好你沒事、你沒事……」感謝老天!他的軀體是溫熱的,他的指尖是暖和的,他沒有大礙!

她的淚水跌碎在他的胸膛上。「我好怕好怕,我以?曉舟她們欺騙我,我以?你?了救我而犧牲了……我不要那樣,失去你,我沒有辦法獨活……波濤,謝謝你來救我……」

她即將溺斃前聽到的聲音不是幻聽,是波濤前去救她,是他奮力遊入泡在水中的屋子,冒險把她救出來的!

「傻瓜,?何要跟我道謝?」范波濤緊緊擁抱她,雙手不斷輕嫵她的背脊,給予她溫暖。「你是我未來的老婆,我去救你是應該的。是我不好,我不該又跟你吵架,更不該在颱風夜把你獨自丟下。倘若我機靈一點兒,你就不會被留在那間屋子,甚至差點兒就出事……」

他好自責,大手愛憐地輕撫她的小臉。「老天!我差點就失去你了。天知道我?何那?固執?我?什?不能多體諒你一點兒?我應該懂你的心的,突然要你放棄一切跟我去紐約,你當然會猶豫、會害怕,我該體諒你的……但我沒有,我真是惡劣!朝露,原諒我好嗎?」

「不,你沒有錯。」朝露滿臉是淚地吻他。經過生死關卡後,她已看清一切。感謝老天讓他們兩人都度過大劫,她會珍惜這份上蒼恩賜的幸福。

她微笑地輕撫手上的戒指。「我家全部泡在水裏了,不過,沒關係,至少最重要的戒指我還戴著。波濤,你願意娶我嗎?願意帶我到紐約去嗎?我可能還是很笨拙,但我會努力學習,學習當一個好妻子,我會用一輩子的時間來愛你。」

他神情一震,更猛力地抱緊她。「朝露、我的朝露……我終於等到這一句話了,終於等到你點頭了!天知道我等了多久……」

雖然冒險潛入泡水的屋子很危險,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終於等到佳人的點頭,終於能把最心愛的女孩娶回家了!

兩人四唇緊緊膠合在一起,忘情地擁吻,吻得如火如荼,彷佛恨不得能融化在對方體內似的。

皓雪和曉舟,還有兩人的老公都微笑地站在一旁觀看,被小倆口的真情給深深撼動。不過……還是有人忍不住開口了——

「呃……那個范波濤,我們都很羡慕你即將抱得美人歸,也祝福你們永浴愛河、白頭偕老,不過啊,麻煩你們先克制一下喔,畢竟這裏是醫院,旁邊還有好多人耶……」

一旁的病患看得如癡如醉,有人率先拍手,哈哈大笑。「恭喜喔!恭喜有情人終成眷屬!你們兩個好幸福,好令人羡慕喔!」

忙碌的醫護人員也乘機喘口氣,揶揄著:「太好了!每天在急診室看到的大多是生離死別,聽到的都是令人鼻酸的哭聲,今天好不容易終於看到一樁喜事了。好棒喔,祝福你們,一定要幸福喔!」

朝露看著四周,這才發現……噢,天啊!急診室裏果然擠滿了病患,還有好多醫護人員以及進進出出的義工和警消人員,而她居然就當著這?多人的面跟波濤激烈舌吻……

她羞得把臉頰貼在波濤的胸前。「我不知道這裏有這?多人,天啊,好丟臉喔~~」

范波濤哈哈大笑,親昵地吻著她的臉頰。「老婆,這沒什?丟臉的,我們這是真情流露,因?我們都好愛對方啊!有人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不過我一點兒都不同意這句話。雖然我們兩人吵得很凶,但,我們的愛也很深、很濃烈,誰都不能失去誰。」

「好感人喔~~」素來浪漫的曉舟又要掉淚了。「嗚嗚~~老公,你看他們的愛情有多堅貞,真是天生一對啊!」

敖震邦笑擁嬌妻。「他們的確是天生一對,但我們兩個也是啊!老婆大人,你真的很愛哭耶!」呵呵,可他就是愛上了這?愛哭的小女人。

「接吻、接吻~~」旁人開始起哄喊著。「雖然外面還是狂風暴雨,不過沒關係,愛情可以戰勝一切!祝福你們啊,祝你們早生貴子,多子多孫多福氣!」

「快接吻啊!快點~~」

起哄聲越來越大,范波濤笑著捧起朝露的臉。「老婆,來,親親。不要害羞嘛,我們的愛情受到這?多人的祝福,這是可喜可賀的事耶!」

「你別鬧了啦,誰要跟你親——」朝露笑著閃躲,卻還是被他一把抓住,雙唇再度被熱吻封緘。

啊~~她陶醉地閉上雙眼。與他接吻的感覺好美妙,她喜歡他的味道,喜歡他的一切。

她好感激所有曾經幫助過他們的人。

雖然四周滿是消毒藥水的味道,但她覺得好甜蜜、好滿足。

能棲息在愛人的懷裏,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了。

曆劫歸來後,她更珍惜兩人間的緣分。

緊緊握住波濤的手,她知道,她也緊緊握住了屬於自己的幸福:-…

——全書完

編注:

(一)關於蘭皓雪&尹澤爵的愛情故事,請見采花525SayYes《新娘很火爆》

(二)關於敖震邦&孟曉舟的愛情故事,請見采花535SayYes《公主超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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