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0月12日 星期五

雙面淑女

雙面淑女

【簡介】

為了一紙賭約,莫安嫻女扮男裝來到台灣,
被迫在杜豐臣的徵信社裡跑腿兼打雜,
可是……這簡直是將小紅帽送進大野狼的巢穴裡嘛!
聽說他浪蕩不羈、桀傲不馴,酷愛醇酒美人……
瞧瞧!即使她已換男裝,
那雙獵豔無數的黑眸仍不放過她——
莫安嫻開始擔心,
杜豐臣是否胃口好到想「男女通吃」?
神啊,再多給她一點意志力吧!
她可不想被這登徒子誘騙失身吶!
★第1章
  日本東京市郊幽靜的療養院內庭院深深,有著日式迴廊、寬廣的庭院以及小橋流水。這是一間頗具盛名的療養院,每位病人都有著專人照顧,精緻的居住環境以及生活品質,不是普通人住得起的。
  然而,莫埜堤在這裡一住就是一個多月,理所當然的吃飽喝足,享受悠閒的假期,用著老闆唐霸宇給的金卡,刷得臉不枉氣不喘。
  想他的主子唐霸宇,是台灣商界的傳奇人物,「太偉集團」的總裁,而他多年來為了唐家做牛做馬,身為總管卻每天被唐霸宇吼、被唐霸字的女兒唐心欺負,總該得到一些回饋吧!因此,趁著這次的長假,他努力地想撈回本,在這間貴得嚇死人的療養院裡,享受被人服侍的快感。
  當然,莫埜堤來到日本,有著其他的目的。
  絹料的和服,因為穿著者的迅速行動,布料發出窸窣的摩擦聲。臉龐圓胖的中年婦女穿過門廊,還不時回頭觀望走廊盡頭,穿著連趾襪的腳差點絆倒。
  她推開了糊著白紙的紙門,焦急地壓低聲音喊道:「快點準備,莫安嫻她來了。」
  房內穿著浴衣,原本趴在窩邊的莫埜堤連忙轉過身來,一點也不浪費時間地滑進鋪好的被褥裡,匆忙之間還記得把手裡的望遠鏡收起來。他深吸一口氣,調整好臉上的表情,調適好情緒。
  然後,莫埜堤開始發出要死不活的呻吟。
  紙門再度被拉開,一個修長的身影站在門前。莫安嫻漆黑的長髮被綁成馬尾,整張清秀而帶著英氣的臉龐顯露無疑,細長的眉毛下是一雙澄淨無波的杏眼,眼睛沈靜而冷漠,像是能夠看穿一切。
  在藏青色西裝之下的身軀有些單薄,那雙握著帽子的手則是細緻得怪異。
  棉被裡的老人偷瞄一眼,這一次發出的呻吟是貨實價實的。「妳又穿成這樣,存心讓我死不瞑目是不是?」
  莫安嫻清秀的臉龐湧現笑容,卻短暫得像是曇花一現,修長的身軀正經地盤坐著,順手把帽子交給穿和服的中年婦人。
  「學校裡剛好有測驗。」沙啞的聲音像是嗓子曾經受過傷。
  中年婦人好奇地抬頭看了一眼,偷窺端坐的莫安嫻。「我不管妳學校有什麼鬼測驗,下次要是再穿成這樣不男不女,就不要給我踏進這間房子裡。」莫埜堤臭著一張臉,賭氣地轉過身去,把棉被拉緊。
  莫安嫻細長的眉毛蹙緊,有些莫可奈何。
  「生病的人總會有些小孩子心性,還是順著他一點。」中年婦女低聲道,然後體貼地告辭,將這房間留給兩人。她彎腰退出房間,卻捨不得馬上離去,靠著白絹糊成的紙門,順從好奇心附耳竊聽。
  莫安嫻嘆了口氣,終於將馬尾上的皮繩解下,披散長髮。「學校裡的要求,我必須一再的練習。」這一次聲音竟然改變了,悠揚的女聲清脆悅耳。
  莫安嫻只是打扮成男裝,實際上卻是個芳齡二十出頭的女子。
  莫埜堤再度轉過頭來,一臉的悲憤。「我就不贊成你去唸那什麼戲劇學校,還挑了個反串組來唸,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家偏要扮成大男人,這成什麼體統?我不要唯一的女兒扮成男的,我要我的女兒漂漂亮亮、乖乖順順,然後挑個仔男人嫁了,給我生幾個外孫!」
  安嫻清秀的臉龐上,原本的冷漠有些軟化,此刻的她看上去是一個道地的年輕女郎,這樣的打扮只是讓她顯得剛柔並濟,像是日本現在流行的中性麗人。
  「你知道我想要踏上『寶塚』的舞臺。」她清晰地說,細白的指頭拂過髮梢。
  「我不答應,要我讓妳去女扮男裝的化大濃妝,演那種歌仔戲,不如先要我自行了斷去跳樓!」老人喊叫著,瞪著女兒。
  「是舞台劇。」她已經懶得再解釋了。
  父親其實也喜歡看歌仔戲,也對戲劇有偏愛。她心裡清楚,父親反對的只是她全心投入於表演工作,忘懷了身為一個女人應該追求的東西。
  「安嫻,妳這樣是不行的,一個女孩子家再怎麼也當不成男人,妳這種打扮只會讓人誤解妳是人妖或是同性戀。」老人緊張地看一眼女兒,不放心地又問了一句:「妳不是吧?」莫安嫻啼笑皆非,只能搖搖頭。
  「去辦理休學,我不要妳繼續讀下去。」老人乘勝追擊,從棉被裡伸出手來,發現望遠鏡差點露出棉被,他連忙將棉被再往前移去,覆蓋住望遠鏡。在台灣做總管時,已經太習慣了偷聽與偷窺這檔子裏,這習慣到了日本還是改不了;若不是為了寶貝女兒的終身大事,他才捨不得拋下在唐家偷窺的樂趣。
  「辦不到。」莫安嫻毫不考慮。
  莫埜堤看著女兒半晌,在女兒的臉上看見妻子的輪廓,全身發涼地想起多年前死去的妻子有多麼固執……他扁扁嘴,終於決定祭出最後的武器。
  老人翻過身,把臉蒙在棉被裡放聲大哭。「老天爺,我是造了什麼孽啊!只生了個寶貝女兒,她卻喜歡女扮男裝,穿著西裝四處晃……」他乾嚎著,聲音刺耳難聽,嚇得庭院水池裡的鯉魚迅速潛進水池深處。
  「爸,不要這樣。」莫安嫻嘆氣,伸手搖搖棉被裡抖動的身軀。
  莫埜堤毫不放鬆地繼續作戰。「老伴啊!妳來看看,我們的孩子竟然變成這樣了,我對不起妳,竟然把孩子教成這個模樣,這叫我怎麼有臉去見妳?」
  「爸。」莫安嫻對著天花板翻翻白眼,咬著下唇不知所措。
  她的父母是異國情鴛,父親在台灣是「太偉集團」總裁的管家,而母親田中陽子則是日本鄉下的純樸女孩,在去台灣旅行途中遇見莫埜堤,兩人相識相戀,終於結為連理,婚後定居在台灣台北。而後田中陽子為了孩子的教育問題,在生安嫻時決定移居日本,讓孩子接受日本的教育。
  莫埜堤因為工作的關係,成了道地的空中飛人,台灣東京兩地跑,只為了看看親愛的妻女一面。幾年前妻子因病去世,而他在深思熟慮之後決定使出手段。
  他在這間京都附近的私人療養院訂了房,打點好內外的人員,裝成病重的模樣,想要騙過安嫻。對於莫安嫻這個美麗卻特立獨行的女兒,他有個詳盡的計劃。
  「妳就不能聽我一次嗎?我知道自己陪妳不夠多,老是待在台灣,但是我也盡力了,身為管家是沒有什麼假期的,偏偏老闆人又刻薄,連小姐都欺負我這個老人家,妳不知道,他們那一家人的心腸有多壞。」莫埜堤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著,暗地裏則在心裡佩服自己的戲劇天分。唐家的人要是聽見他的哭訴,大概會氣得口吐白沫。
  「爸,我沒有怪過你。」莫安嫻拍拍父親的背。
  「還說沒有?妳每次來探病都穿著西裝,像是存心要氣死我,讓我早點下黃泉去跟你媽媽團聚。」莫埜堤一張臉脹得通紅,看起來像是喘不過氣來,實際上卻是在努力忍住笑。
  「那是我的希望,我不會放棄的。」莫安嫻放軟聲調,努力想說服父親。「您不要擔心,那些只是演戲,下了戲之後我還是個正常的女人,不會惹來麻煩的。」
  「我才不相信。」莫埜堤說著,臉繼續埋在棉被裡,拒絕女兒的探望。「妳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變成變態的,然後就會穿著大衣到公園裡亂晃,看見落單的女人就衝上去……」他愈說愈高興,突然間發現自己已經在胡言亂語,他頓了一下,拉開棉被,從縫隙中看著臉色古怪的女兒。
  「你要怎麼樣才肯答應?」莫安嫻深吸一口氣,無可奈何地問,終於在父親的眼淚攻勢下投降。
  變魔術似的,莫埜堤停止哽咽、順手抹抹臉,把上面的眼淚鼻涕都抹在棉被上,振作精神看著莫安嫻。「我也不專制,免得別人說我是個不通情理的頑固老頭子。這樣吧!我們來賭一把,輸的那方就把嘴給閉起來,一個屁都不許再放。」
  「我不會賭博。」
  「不是賭博,是賭事情。妳可以打扮成男人,回到台灣去,到我所認識的一間徵信社裡上班,跟我所指定的男人相處三個月,只要三個月之內他沒有發現妳是女人,這樣我就承認妳學藝專精,是個戲劇奇才,從此放手讓妳自由地往戲劇發展。」莫埜提要費盡力氣才能克制不露出笑容。「要是我被發現呢?」安嫻看著父親僵硬的表情,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卻又無法看出父親葫蘆裡賣著什麼藥。
  「那麼就乖乖地放棄人妖秀,回來當個正常的女人,幫我找個女婿,生幾個小蘿蔔頭讓我含飴弄孫。」莫埜堤看著女兒,眼睛裡閃動著詭計的光芒。
  莫安嫻低頭想了一會兒,知道要是不答應,就必須長久跟父親爭吵下去,一再重複被父親用眼淚威脅的荒唐日子。心地善良的她還牽掛著父親的健康,而她不知道,她父親就是看準了她這一點,吃得她死死的,張開陷阱等著她往裡面跳。
  「妳答不答應?」莫埜堤偷看著女兒,幾乎已經能想像她穿著白紗禮服的模樣。他實在佩服自己的腦子,縱然安嫻有幾分演技,但是在那個男人面前,鐵定不到幾天的時間就被拆穿。
  那男人,雖然浪蕩不羈,全身上下沒一根善良的骨頭,但是眼光可不差,沒有任何細微能夠逃過那雙銳利的黑眸。
  莫埜堤只顧著打如意算盤,完全忘了古有明訓:偷雞不著,可是容易連米都賠上的;將女兒送到那男人身邊,幾乎等於將小紅帽推進大野狼的巢穴。
  安嫻嘆了口氣,杏眼裡依舊沒有什麼波動。「我答應就是。」
  連靠在紙門外偷聽的中年婦女都忍不住露出微笑,咬著袖子上的絹料,她掩著嘴離開了這間屋子。
  莫安嫻沒有想到,她所答應下來的,是事關一生的賭約。
  
★★★★★★★★★★★★★★★★★★★★★★★★★★★★★★★★★★★★
  
  台灣台北整個城市的空氣讓她有窒息的感覺,飛揚的塵土再加上各種廢氣,令人無法呼吸,莫安嫻一路上都用白絹蒙著口鼻。
  直到下了飛機,到達父親在市區的房子,她一邊打點行李,一邊還在懷疑這樣答應父親的賭約到底是對或不對?安嫻在父親的住所裡挑了間臥房,獨自扛起兩大箱的衣服進屋,多年來的獨居,讓她已經習慣不倚賴任何人。
  住處十分整潔,但看來像是不常有人居住,莫埜堤幾乎部是住在唐家裡。父親的老闆唐霸宇有著驚人財富,給予管家的薪水十分可觀,因此父親在台北市郊有一處寬廣的宅院。
  行李箱被打開,男裝與女裝分開擺放,她拿出化妝包裡的瓶瓶罐罐,還有離開東京前,特地由戲劇學院的同學陪著去挑選的高級假髮。假髮是短髮設計,雖然即使綁上馬尾的髮型,別人都未必能看出她是女人。但是安嫻不想冒險,她只想祈求這三個月風平浪靜地過去,屆時就能再回到戲劇學院裡,繼續她的夢想。
  她在穿衣鏡前改變裝扮,花了比平時上舞臺或是接受教授們測驗更多的時間與精神,仔細地改變自己的模樣。長髮用髮網套好,固定在頭上,按著套上精緻的短髮,胸部當然是用布條壓平壓實,然後穿上寬鬆的襯衫與牛仔褲,霎時鏡中出現一個清秀的年輕男孩。
  安嫻對著鏡子裡的自己扮個鬼臉,再拿過一條領巾,在頸部隨意打了個結,看上去活潑時髦,其實是想要掩飾沒喉結的破綻。
  才剛打點好,突然一陣門鈴聲響起,莫安嫻嚇了一跳,匆忙把女性的衣物等等全都收起來,化妝品更是被一手掃進抽屜中。
  門鈴聲響得更急了,她杏眼一翻,不懂是對方的手抽筋,還是這裡的門鈴壞了,竟然響了半分鐘也沒有要停的意思。她往門口跑去,忍住想要掩耳的衝動,跑步時還踢著地上來不及台上的行李箱,疼得她倒抽一口氣。
  「有什麼事情需要這麼緊急嗎?這裡的人不是聾子,麻煩你別讓門鈴繼續響下去了。」她說道,還記得要換成男孩低沈沙啞的聲音,伸手把鋁門拉開。
  一個年約三十的男人站在門口,手指仍舊按著門鈴,看見安嫻來應門,也沒有鬆手的意思,男人俯視著安嫻,聽到「他」問話時,一道濃眉微微向上一揚,慵懶而傲然的態度。
  「閣下是哪位?」安嫻不快地問道。
  他的眉毛揚得更高了,眼光裡多了幾分觀察的意味,緩慢地遊走在安嫻的身上,似乎對「他」嬌小的身材很不以為然。
  「妳是私闖民宅嗎?」慵懶的聲音,不同於莫安嫻刻意裝出來的低沈沙啞,他的聲音醇厚得像是上好的清酒,有著無限的後勁。這樣的嗓音要是說起情話來,會議女人們聽了醺然陶醉。
  「當然不是,這裡是我父親的房子。」安嫻不耐煩地搖頭,當對方是無聊的醉漢,正打算賞他一記閉門羹當午餐。
  「不是私闖民宅,那麼就是重回祖國的那位了。還有,不要磯哩咕嚕的,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他的嘴角諷刺地彎起,讓安嫻聯想到母親床邊故事裡的浪人。
  不過說真的,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還真有幾分浪人的神態,長得瀟灑不羈,慵懶的神態中散發出危險的魅力,挺直的鼻梁下,若有似無的笑容浮現在嘴角,頭上的黑髮有點凌亂,一綹調皮的劉海垂落在那雙深沈、若有所思的黑眸前。
  男人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他終於放開按在門鈴上的手指,任由那個門鈴因為通電過久而燒壞,宣告壽終正寢。
  「小倭寇,看夠沒有?」他問道。
  安嫻連忙收回眼光,逼著眼睛別亂瞟、別只是在對方高大的身軀上打轉。
  「你到底是誰?」她用中文問道。
  直到他提醒時,莫安嫻才想到自己一直是用日文在跟他對話。日本待得久了,母親雖然堅持她學習中文,在中文方面的造詣還算尚可,讀寫都不是問題,但是國語就差了些,一時片刻還是不太能將兩種語言轉換過來,總要在腦中先用日文思考,按著才用中文說出口。她想,自己大概還要等上一些日子才能適應。安嫻衷心期望,這種日子千萬別過得太久。
  在日文方面,男女的文法及用詞不同,很容易分出男女,但是中文就沒有這種分野,她扮演起男孩,必須更加小心謹慎。
  「啊,原來『你』也會說中文,我還以為必須多化一筆錢去請個翻譯,或是跟『你』玩玩比手劃腳。」男人走入屋子,不將「他」的反抗看在眼中,逕自坐在沙發上。
  安嫻細長的眉緊蹙,心中不祥的預感更濃了。
  「閣下究竟是……」
  他大手一揮,制止「他」的問題。「我不是什麼閣下,我是杜豐臣,目前開了一間徵信社混口飯吃,莫老爹要我這段時間好好照顧『你』。」他愉快地宣佈,高大的身軀整個沈進市面沙發中。
  不!不會是這樣,不要是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太危險也太不可測!她老爸不會這麼殘忍的!她的內心在吶喊,但表面上卻只能裝出呆滯的笑容。
  光是看進那雙黑眸,莫安嫻就快要發抖了,何況是要在他眼光下扮演男人長達三個月,她不確定是否能做得到。老爸可真的是一點父女情分都不顧,竟然丟給她這麼一個難題!
  難怪老爸會自信滿滿地許諾,只要她安然瞞過對方三個月,她就能重回戲劇的懷抱,老爸是算準了,她能安然過關的機會微乎其微。
  「怎麼一聽見由我照顧『你』,馬上就臉色蒼白?難不成怕我會欺負『你』?」他仍舊看著眼前這個矮小的男孩,修長的手指敲著沙發的椅背。「放心吧,我還欠莫老爹不少人情,替他照顧『你』是理所當然的。」
  安嫻把門關上,回到客廳,打量了幾下後決定在一張小板凳上坐下。屋子一個多用沒有人居住,她又剛回到台灣,還沒有時間可以打理。
  「我習慣獨處,不想麻煩其他人。」她看看空盪盪的桌面,想起剛才放進廚房的綠茶末,旋即站起身來去沖了兩杯熱茶回來。
  「多謝,但是我對即溶綠茶沒興趣。」他無禮地說,露出的迷人微笑又讓人無法責怪。
  「即溶綠茶?」她不解地皺眉,唇滑過溫熱的陶杯。杯子與茶末都是從東京帶來的,只有水不同了,嚐起來就是有些不同。
  「咖啡豆磨成粉,沖調出來的是即溶咖啡;綠茶葉磨成了粉,沖調出來的不是即溶綠茶嗎?」他啜飲一口,還是不習慣那澀口的味道。
  安嫻輕哼了一聲,臉上沒有表現出自己的不滿,只當杜豐臣是門外漢的嚷嚷,不值得入耳。
  「我在辦公室裡等了一早上,還以為『你』會知道要打電話來,要我去機場接機,結果在辦公室裡等得都快長蜘蛛網了,還是沒接到『你』的電話;反倒是這裡的管理員通知找,說有人拿著鑰匙,自己開屋進來了。」杜豐臣說著,將手撐住方正的下顎,目光如炬地繼續看著安嫻。
  「我習慣自己來,不想打擾你,原本想明天再去辦公室向你報到。」她在他的視線下有些僵硬,多年的舞臺經驗讓她不至於顫抖。
  「『你』父親打越洋電話來,要我好好照顧『你』,『你』可不要讓我失職了。」
  杜豐臣的視線還在「他」身上游走,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我還有照顧自己的能力。」她用喝茶的動作掩飾有些發抖的手,陶杯裡的茶末在跳動,像是她激烈鼓動的心臟。
  他輕笑幾聲,話鋒一轉,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我聽管理員說,拿著鑰匙,扛著行李進屋來的是一個年輕女人。」
  滾燙的綠茶幾乎燙傷了她的唇舌,讓安嫻疼得眼中湧進淚水,她猛眨幾下眼睛,想把眼眶裡的淚水眨掉。「那是我的女朋友。」她硬著頭皮說謊,在心裡暗罵自己沒有想到要一踏上台灣就換成男裝。但是誰又料得到,杜豐臣的眼線會如此之多,連管理員都會把這裡的動靜告訴他?
  杜豐臣猛搖頭,黑眸裡很是不以為然。「久聞日本的大男人主義嚴重,但『你』年紀小小怎麼也沾上這種惡習?」他探頭往室內尋找。「『你』女朋友人呢?」
  「趕飛機回日本去了。」她流利地說謊,把手中的陶杯放下,卻因力道過猛,綠茶濺出許多,在桌上形成瑰麗的圖案。
  「『你』這種惡習太嚴重了,非改不可,留在台灣這段期間讓大哥我好好的幫『你』上一課。」他義不容辭地攬下改造大業。
  安嫻只是冷笑幾聲,沒有回答。怎麼老爸沒有告訴她,原來合夥人竟是一個跋扈到連別人說什麼都聽不進去的人,才剛見面,就忙著想要對她進行思想重塑。
  「還不用麻煩,我的惡習不勞閣下的費心。」
  「不要見外,我跟『你』老爸是好朋友,照顧『你』是義無反顧的事情。『你』現在還太嫩,等過幾年,身子長得高些、結實些,『你』那張臉會讓女人們瘋狂的,那些女人會像是見到蜜的蒼蠅,在『你』身邊猛打轉。」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手,男性的手掌在轉眼間扣住安嫻的下巴,仔細地打量「他」的臉。「不過話說回來,『你』長得比我想像中還要幼齒,聽『你』老爸的介紹,我本來還以為『你』會更高壯些;莫非日本的食物不夠發育中的少年吃,造成『你』發育不良的悲劇?」
  她拍開他的手,讓自己臉龐脫離杜豐臣的掌握,被指節捏過的臉頰還有些疼痛。「我只是發育得比較慢些。」
  「沒關係,在台灣有的是好吃的、有的是補藥,別擔心會長不高,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我包管等到『你』回日本時,『你』會高壯到達『你』老爸都會不認得『你』。」杜豐臣看著那副在襯衫下單薄得像是風一吹就會垮倒的骨架,自信滿滿地說道。
  初見到這個男孩,他還真有些吃驚,聽莫埜堤所形容的,杜豐臣還以為要來台灣幫忙徵信社事宜的是個聰明強硬的小男人;但是見到這個矮小的少年,他從那張臉上探詢莫埜堤所說的強硬作風,卻只有見到那雙眼睛裡的固執。清秀的臉龐上,那雙眼睛漂亮得讓人印象深刻,有著脂粉的味兒,像是還沒有徹底轉變成為男人,僅只是個男孩。
  「不勞費心。」安嫻往後退丟,在心裡罵臭了杜豐臣的祖宗十八代。壯到連老爸都不認得她?開玩笑,發福可是演員的大忌,她還要為了以後的演員生命著想。
  「『你』到底幾歲?怎麼整身骨架像是沒長肉?」他站起身來,龐大的身軀在公寓裡造成威脅。
  莫安嫻垂下睫毛,遮掩眼睜裡算計的光彩。「十七歲。」她吞吞吐吐地說,腦海裡警鈴大響。
  太危險了,欺騙這個男人,無疑是一件太過冒險的事情,她的直覺在警告自己,要是還想保全性命,就必須馬上以最快的速度逃開。
  「十七?那『你』真的是發育不良了。」杜豐臣說道,接著皺起濃眉,漆黑如子夜星空的眼睜瞇起。「『你』比我想像中小了很多,不論是身材或是年齡上都是如此,聽『你』老爸提到『你』的一些事蹟言行,我都以為是一個成年人。」
  莫安嫻只是擠出一個微笑,逼著自己別往房間裡退。他的身軀帶給她太多的威脅,緩慢逼近的氣氛讓她快要透不過氣來,感覺上就像是在教授的注視中,而她身處舞臺的聚光燈下,卻在最重要的一場戲忘了詞,緊張到動彈不得。
  「大概『你』是那種思想上比較早熟的人。」杜豐臣自言自語著,再度露出微笑。
  「打量夠了嗎?今天忙得太久了,我又坐不慣飛機,所以很疲憊,要是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我要去休息了。」她急著逃開那雙眼睛,衝動地想要回到鏡子前,察看是否已經在那雙深沈的黑眸下穿幫。
  「休息?大白天的休息什麼?又不是姑娘家。小倭寇,把精神提一提,大哥給『你』洗洗塵去。」
  說完,杜豐臣便單手拎起安嫻的衣領,罔顧她的奮力掙扎,像是拎著一隻極為馴服的野生小動物,邁開優雅慵懶的腳步往門口走去,再度吃驚於莫安嫻輕得像一根羽毛。
  「小矮寇,還沒請教『你』的大名。」他不當一回事地打開公寓大門。
  「莫安嫻。」她咬牙切齒地說,人被提在半空中,四肢只能無助地晃著。
  「知道怎麼寫嗎?還是要我順便教教『你』,自己的中文名字要怎麼寫。」
  「賢德的賢。」安嫻考慮幾秒之後,才謹慎地說出口。在說出這句話時,她也正好被杜豐臣像一袋行李似地丟進車子裡。
  拋去了女人的身分,她也就沒了讓人憐香惜玉的特權。
  杜豐臣也鑽進車子,在寬敞的駕駛座上伸展手腳,轉過頭來對「他」微笑。「很好,小倭寇,接下來的日子希望我們能夠好好相處,『你』只要記得,在徵信社裡老闆是我,凡事聽我的,這樣大家都會相處得很好。」他跋扈地說。
  安嫻還沒來得及回答,車子已經以高速衝出,奔馳在台北的紛亂交通中,她整個人往後重重地靠上皮椅。原先的抗議霎時全都被吞回肚子裡,她現在只能努力回想,自己在交通意外的那份保單上,填的受益人到底是誰?
★第2章
  「杜氏徵信社」坐落在台北東區,一個老舊的大樓裡,大樓之外招牌林立,各種燈紅酒綠的招牌吸引去太多的視線,徵信社小小的招牌是很容易被忽視的。
  莫安嫻差點無法爬出公寓大門,上班的第一天就頂著蒼白的臉,修長的身軀晃晃悠悠的,像是一縷無依的幽魂。天殺的社豐臣!她還能有意志力來上班,完全是靠著咒罵他來支撐的,想到能夠到徵信社去,親自拿武士刀砍他,那種甜美的復仇想像讓她逼著自己來上班。她來台灣的第一個夜晚,是趴在馬桶邊度過的,被逼著吞下肚的大量食物在她胃裡翻攪,令她因為飲食不習慣而不停地嘔吐。
  她一邊跨進大樓的電梯,一邊看著其他人匆匆走向樓梯間,莫安嫻很疑惑為什麼別人情願走樓梯?她帶著疑問把電梯門關上。半分鐘之後,她帶著一顆幾乎停擺的心臟,還有滿頭的冷汗找到答案。
  電梯搖晃得太厲害,跟神戶大地震有得拚,能夠鍛鍊搭乘著的心臟。她不敢相信會有這種電梯存在,在日本,這樣的建築物早已被建設省劃為危樓,就算不被政府拆毀,也會被頻繁的地震自然淘汰。
  她走進「杜氏徵信社」,臉龐比上過粉更加蒼白。
  狹小的空間裡擠了幾張桌子,飲水機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陽光透過蒙灰的百葉窗,照射在一株萬年青的屍體上。一個年輕的女孩握著電話,拿著筆的手一面在半空中揮動,聊得很起勁。
  而那個殺千刀的男人則是斜趴在大皮椅上,修長的腿則在腳踝處交疊、輕鬆慵懶地放在桌上,手裡拿著花生米有一下沒一下地拋著,眼睛盯著電視上的足球轉播賽。
  「台灣的彈簧床比榻榻米好睡吧?」他眼睛還是看著螢幕,分神丟給「安賢」一把花生米。
  她沒有去接,逕自找了張還算乾淨的桌椅,坐了下來,繃著臉開始整理垃圾山似的桌面。
  「喂,小倭寇,怎麼一大早就臭著一張臉,像是有人欠『你』幾百萬似的。」他抬起長腿,踢踢「安賢」的手臂。
  「是有人欠我好幾刀。」她語氣不善地回頭,渴望用眼神殺死這個罪魁禍首。
  他終於把視線轉到「他」身上,打量著「他」蒼白的臉龐,幾秒鐘之後露出那個招牌的慵懶笑容,還不怕死地在笑容裡加進一些嘲弄與諷刺。「火氣這麼大,難道是昨晚的那頓洗塵宴『你』吃得不夠痛快?」
  「我吐出來的比我消化得更多。」她啐道。
  「太可惜,暴殄天物是會被雷劈的。」他笑得事不關己。
  昨天下午他硬是帶她去了一間髒兮兮的餐廳,每個餐桌上都擺著烏黑的、臉盆般大小的鐵鍋,每口鍋下都燃燒著旺盛的火。杜豐臣大概是常客,在高棚滿座的餐廳裡,店主硬是清出一桌來,熱絡地請兩人上坐。
  板凳還沒坐熱,一盤盤的生肉片、牛肚還有一堆叫不出名稱來的生食就往桌上端。莫安嫻原本還以為東西就這樣食用,生牛肉挾到嘴邊,卻被杜豐臣譏笑為蠻夷倭寇。
  他慎重其事地把肉片放進湯鍋裡,泡了幾下,趁那牛肉熟而未老時塞進嘴裡,然後一臉陶醉地閉起眼睛幾秒,接著開始大肆攻擊,完全不將她看在眼裡。
  她僵硬了幾秒,只能瞪著鐵鍋裡滾動翻騰的湯汁。湯汁不知道加了什麼材料,鮮紅艷麗,上面還浮著一層油脂,正散發著強烈的香氣。安嫻小心翼翼地學著他,將肉片在湯鍋裡抖動幾下,撈起後放進嘴裡轟!
  她腦子裡像是突然間被投下一顆原子彈,許多腦細胞爭相喊著逃命,淚眼矇矓間像是還看見發黑的眼前,浮現蕈狀的雲朵。
  無法形容的熱辣席捲她的味覺,破壞了她習慣清淡口味的味蕾,只吃了一口,她就猛烈地咳嗽,恨不得將那一小塊牛肉挖出食道,安嫻咳得幾乎蹲到桌子下去。
  杜豐臣只是挑起濃眉,繼續悠然自得的吃著嫣紅的肉片,還順便將一大盤烏黑的、像是凝結血塊的東西倒進湯鍋,津津有味地拿調羹攪動那鍋鮮紅的熱湯。
  「那是什麼湯?」她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淚眼模糊地問。
  「麻辣湯,加了花椒、辣椒、胡椒等等,反正夠辣、夠勁的都在這一鍋裡了。」他拿起一塊冒著煙的肉塊,關懷地放進「他」碗裡。「你要謀殺我!」安嫻指控著。
  「用麻辣鍋謀殺『你』?未免太浪費了吧?台灣人還沒有闊氣到那種程度。快些吃,這些東西涼了就不好入口了。」
  她以看妖魔鬼怪的眼神瞪著那鍋湯,開始思索明早第一班飛回日本的飛機,究竟是幾點開始劃位的。
  「放我回去。」她喃喃地說,想要拔腿逃走。
  杜豐臣輕而易舉的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拉回椅子上坐好,又舀了一杓的食物進「他」的碗裡,還雪上加霜地、挑釁似地淋上熱辣的湯汁。
  「這樣就怕了嗎?『你』的膽子跟『你』的身材一樣,都還沒有發育?」他譏笑著,存心試探這個男孩的勇氣有多少。
  安嫻神色一凜,看了他一眼。對於別人丟下的戰書,她從來沒有拒絕過;她莫安嫻別的沒有,就是膽識過人,面對這樣的挑戰,她怎麼能像縮頭烏龜般地逃走?
  她強迫自己坐下來,略過那燙得嫣紅的肉片,她挾起一塊方才看見他倒進湯鍋裡烏黑的一塊凍體,冒煙的凍體在她筷子上抖動。她深吸一口氣,凝聚畢生的勇氣,然後硬著頭皮一口咬下。
  「那塊是鴨血,知道嗎?鴨子的血凝結成塊,味道不錯吧?」他嘲弄地問,看「他」會有什麼反應?
  安嫻打定主意不讓他看笑話,硬是吞下那塊熱燙的鴨血,好在辣味已經掩蓋了腥味,不然她恐怕會吐出來。
  「繼續用嗎?」他用眼神挑釁「他」,心裡有幾分佩服這個男孩的骨氣。
  「那還用說。」安嫻以超人的膽識說道,舉起幾乎要發抖的筷子,撈起湯鍋裡的肉塊,放進已經沒有味覺的口裡。
  兩個人就這樣子,毫不相讓地在短時間內解決了四人份的麻辣鍋。回公寓時,莫安嫻幾乎是直衝向浴室的。現在她恨死了自己不服輸的性格,更恨死了眼前這個在短時間內就看穿她的弱點,把她辣得幾乎要昏厥的社豐臣。
  她發誓,有朝一日絕對要買一桶上好的芥末,請他吃一頓芥末大餐!
  「那些辣椒連『你』的腦子都辣壞了嗎?一大早就在發呆。」他諷刺著,好不容易站起高大的身子,在窗前伸伸懶腰。
  「不是發呆,是思考。」她沒好氣地回答,發洩以地整理桌面,卻激起一大片的灰塵,搶得她直咳。
  「不用忙著翻什麼東西了,這裡沒什麼值錢的,有值錢的東西也不可能放在這裡。」他把花生米一丟,倒了一杯即溶咖啡。
  「至少把窗子打開,這個房間悶得像是倉庫。」安嫻走到窗邊,奮力將窗戶拉開。孰料,用力過猛地一撞,紗窗被拆卸下來,筆直地往大樓外落下,下面的行人發出咒罵聲,紛紛爭相走避。
  「果然好眼力,一眼就看出這裡原本是倉庫。」杜豐臣拍拍手。
  安嫻轉過身來,懷疑能否在這個老鼠窩似的房間裡待上三個月,她現在熱切地懷念起寬廣的舞臺,要是能馬上讓她回去日本,即使要她一晚上連背三本劇本,她都甘之如飴。
  「我不應該答應爸爸的。」她用日文喃喃說道。
  「不要用我們聽不懂的話在一邊嘀咕,就算要說我的壞話,也請用國語。」
  他拍拍她的肩膀,手勁可是一點都沒有減輕,拍得安嫻幾乎撲倒在積著厚厚灰塵的桌面上。
  原先捧著電話聊天的女孩總算收線,站起身子晃了過來,手上捏著一張寫滿字句的便條紙。
  「喂,老闆,情報搜集得差不多了,飯店的服務生說案發的那晚,那個太太跟情夫晚上八點就進去,直到十一點才出來,而醫生推斷的死亡時間是在晚間九點,那件謀殺案不可能是她做的。」女孩叨叨不停地說著,拉過一張板凳跨腿坐好。
  莫安嫻的眼睛發亮,津津有味地聽著。
  在日本偵探劇與漫畫小說盛行,而她從小又是個道地的偵探迷,看遍了「福爾摩斯全集」與「亞森.羅蘋」。會答應父親回來一踐賭約,還有一個附加原因是,因為她也很好奇徵信社究竟在做些什麼?
  「或許她跟自己情夫串通好,從飯店後門跑出來,動手勒斃之後才又回到飯店。」杜豐臣說著,視線沒有離開「安賢」。
  矮小的身材,卻有著倔強的眼神,這個男孩擁有無法估計的勇氣,還有探求謎底的求知慾,別的不提,光是昨晚咬著牙幹掉半鍋麻辣鍋的氣勢,就讓杜豐臣佩服得五體投地。這個小倭寇,說起來還挺合他的脾胃!
  「兇殺案嗎?」安嫻小心翼翼地問,眼光直往那張便條紙上瞄。
  「是啊!」杜豐臣點頭。
  「有受害者?」
  「遭到勒斃,現場遺留一條粗麻繩。」他繼續點頭。
  莫安嫻提振精神,清秀的臉上除了嚴肅的表情,還充滿興趣與好奇。「有嫌疑犯嗎?」
  「據報是那家的主婦跟丈夫不合,吵完一架之後氣憤不過,與情夫串通好,拿著粗繩行兇。」
  她幾乎屏息,雙眸發亮。「嫌犯收押了嗎?」
  「為什麼要收押?」女孩不明白地間,靈活的眼睛嵌在小臉上,年輕的表情顯得古靈精怪。
  「你們這裡的嫌犯都不需要收押的?」安嫻驚訝地問,頭一次與女孩面對面。
  久聞台灣的治安糟糕,但是莫安嫻沒有想到,這裡的嫌犯竟然都不需要收押,行兇之後還放任其四處遊走。女孩倒抽一口氣,像是撿到了什麼金銀財寶般驚喜大喊:「哇,帥哥耶!」她湊得更近。
  「沒那個必要。」杜豐臣說道,吊足了「他」的胃口後才又開口。「殺了一隻狗何必收押?」
  「狗?」她的臉色變得難看。
  「我有說被殺的是個人嗎?」他反問,很是享受耍弄這個正經少年的趣味。
  殺千刀的男人!莫安嫻在心中咒罵,要是手中有武士刀,她一定撲過去給這個玩世不恭的男人一刀。
  「嗨,帥哥帥哥,理我一下。」女孩在她眼前揮手,眼睛裡帶著笑。「我叫杜雪繪,這間徵信社的首席工讀生,今年十七歲,目前沒有男朋友。」她流利地介紹自己。
  「沒有男朋友?昨天妳還在排這個星期的約會流程表,嚷著說男朋友太多沒辦法分配時間,怎麼這會兒反倒變成沒有男朋友了?」杜豐臣挑起一邊的濃眉,不以為然地看著自己的妹妹。
  「那些庸脂俗粉算什麼?在看到眼前這位絕世大帥哥的那一秒起,他們就集體被我打入冷宮。」雪繪高興地握著安嫻的手。「『你』真的好帥,我一定要先把『你』預約在身邊,幾年之後『你』變成超帥男人時,我就可以好好享用成果。」
  安嫻小心地抽回自己的手,目光停留在杜豐臣的身上,那男人還抱著看好戲的眼光,毫不畏懼地回望她。
  他會有什麼畏懼的事?這麼漫不經心,卻又隱含著無窮危險魅力的男人……突然,大門再度被打開,兩個高大的男人緩慢地走入堆滿雜物的辦公室。雜亂的辦公室裡擠了三個人高馬大的男人,莫安嫻皺著眉頭往旁邊躲去,只覺得好擁擠。躲在牆角,她打量著突然出現的兩人,由杜豐臣對他們的熟稔態度看來,似乎是熟人。「你的徵信社還是如同往昔,亂得連張椅子都找不到。」雷霆搖搖頭,臉上盡是放棄的表情,高大的身形給人無限的壓迫感,一看就知道是鍛鍊過的,似乎是個身手不凡的男人。
  「我上次來的時候,還看見一張沙發的,怎麼這次只剩下沙發墊?」商櫛風溫和的口氣沒有改變,困惑地用指尖挑起一塊破爛的厚棉布,懷疑它是否可以稱為椅墊。
  「那張沙發因為付不出房租,被房東搬走了,臨走前還嫌椅墊太破爛,所以好心地將椅墊留下來。」杜雪繪幸災樂禍地說道。
  她一直跟在「安賢」的屁股後跑,跟著擠在角落裡。瞧見「他」的視線始終繞著老哥,杜雪繪有些吃味了,不明白這個清秀帥哥為何直盯著老哥看,卻對她不給幾個正眼?「為什麼要窩在這間倉庫裡?你的才能用在抓姦、追查狗兒命案上面是浪費了,老闆跟你提過好幾次,要你到『太偉』裡去上班,你卻老是拒絕,這間倉庫真有麼大的魅力?」雷霆皺眉。
  杜豐臣拋了一句花生米給好友,臉上盡是微笑。「我散漫自由慣了,坐不住辦公室的。再說,我幾年前就是因為過不慣太拘束的生活,才從警界逃出來的,怎麼還能去窩在『太偉集團』的辦公室?」
  商櫛風轉頭看見「安賢」,對「他」露出微笑,禮貌地點頭。「『你』就是莫老爹的兒子吧?我聽說過,『你』要來這裡打工一段時間。我們稱得上是唐家的員工,說起來算是莫老爹的同事,這些年來受到他不少照顧。」
  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怎麼在商櫛風提到「照顧」兩字時,三個男人的表情有些咬牙切齒?
  「莫老爹還好吧?」雷霆問道。
  「能吃能睡,暫時還死不了,多謝關心。」安嫻淡淡地說。雖說病重到必須長期住院,但她總是覺得不對勁,老覺得父親似乎在計劃著什麼?她不擔心父親的病情,反而比較擔心自己在台灣腹背受敵的狀況,她只覺得情況不單純,卻看不穿父親的詭計。
  莫埜堤本來就不是什麼善類,老奸巨猾得很,這點連莫安嫻都心裡有數。
  杜雪繪不滿地挑眉;那個模樣讓人一眼就可看出,她和杜豐臣是一對兄妹,那個挑眉的傲慢神情簡直一模一樣。
  「『你』的個性很糟糕,就跟一般的日本人一樣,禮貌而疏遠,講起話來文質彬彬,卻一點味兒都沒有。」杜雪繪老早已經習慣所有男人對她又捧又哄,何時遇過這麼冷淡的對待來著?
  「妳應該慶幸還能夠得到我的禮貌。」安嫻微微一笑地說,看一眼旁邊的社豐臣。
  高大的社豐臣又將一把花生米拋進嘴裡,嚼得格格作響。「這麼說起來,我是那個連『莫老弟』的禮貌都得不到的人?」
  莫安嫻只是冷笑,沒有回答。
  「太悲情了,我可還是『你』的老闆,拜託放尊重些。」
  她冷笑的聲音更為清晰,這回連眼神都懶得投向他。
  一旁的商櫛風讚嘆地搖頭,視線輪流看著兩人,一臉欽佩的表情。「這麼精彩的對話簡直讓我嘆為觀止,大開了眼界。莫老爹的孩子果然也不是省油的燈,我不用再擔心你會帶壞『他』,看來『他』聰明得很,說不定還可以反將你一軍,把你吃得死死的。」
  杜豐臣轉頭看了好友一眼,明顯地看到對方臉上有幸災樂禍的表情。他微微皺眉,頭一次被人如此搶白。
  安嫻把桌面整理乾淨,各類的資料都被放進桌子裡,或是背後的櫥櫃中,一張桌子轉眼變得空盪盪的,只擺放著幾枝原子筆。雷霆順手拿起桌上的原子筆,一面在指尖轉著,一面打量「安賢」。銳利的眼光在審視著,然後緩慢地皺起濃眉。「我不曾聽莫老爹提過,他在日本還有親人。他在唐家數年,沒有透露過這件事情。」他負責唐家的安全,卻遺漏了管家的家庭狀況,這讓他有些不悅。
  「我只知道他幾乎每個月都跑一趟日本,還以為他是到那裡去釣日本姑娘,沒想到竟然是因為孩子在日本讀書。」杜豐臣說道,抬起眼瞧著「莫安賢」,眼裡有著一抹若有所思。
  「我從小就跟家母定居在京都,這段期間沒有回來過台灣。」她避開他的視線,低頭隨意地收拾著。
  「『你』是混血兒?」杜雪繪好奇地間,猶記得哥哥今早一邊看球賽,一邊笑著喃嘲自語,說著什麼小倭寇一類的話。
  安嫻點點頭,拍拍滿是灰塵的椅墊,從容坐了下來,拉開陳舊鏽蝕的抽屜,冷不防一隻蟑螂爬了出來,她震驚地一鬆手,忍住沒有尖叫。
  「怕蟑螂嗎?怎麼像是個姑娘家呢?」杜豐臣冷嘲熱諷著,端起「他」的下顎。「說來『你』連這張臉都像是姑娘家,漂亮得不像話。」
  安嫻驚慌地甩開頭,避開他的觸摸,連連後退好幾步,還絆著地上的紙箱,要不是有商櫛風扶著,她大概已經狠狠地摔在地上了。
  他怎麼能夠碰她?她現在可是男裝呢!難道她徹底失算,其實他根本就變態到連少年都想染指?連這身男裝也保護不了她?
  「嚇成這樣子?怕我吃了『你』?」杜豐臣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看著「安賢」幾乎要躲到商櫛風的背後去。他摩弄著指尖,回憶起先前觸摸的肌膚,有多麼細緻光滑。某種奇異的預感讓他瞇起眼睛,銳利的黑眸緊盯著「他」,不錯過任何細節。
  「怕你把奇怪的痛傳染給我。」她齜牙咧嘴地說道。商櫛風輕笑幾聲,低頭看著「他」。「虧得『你』夠伶牙俐齒,不然普通人早被杜豐臣欺負得死死的。莫老爹會安心把『你』放在這間徵信社裡,也是對『你』的反應能力有幾分的瞭解吧!」
  「一年只見幾次面,稱不上什麼瞭解。」安嫻淡淡地說,輕輕掙開商櫛風的雙手,不再接受他的幫助。
  杜豐臣走近幾步。「莫老爹常常窩在唐家角落,捧著照片自言自語,像是真的在對話一樣。雖然你們居住在日本,但莫老爹還是時常念著『你』,從來不曾忘記。」
  他醇厚的男性嗓音讓安嫻想起濃烈的清酒,剛被從溫泉中環得溫熱,酒香伴隨著溫泉獨特的香氣,讓人迷醉……
  「他常提起我?」這句話是問向杜豐臣,安嫻總要打探清楚,看看父親究竟跟他提及自家狀況到什麼程度,才好安排接下來三個月的應對辦法。
  「幾乎沒有。」杜豐臣雙手插入口袋裡,怡然自得地坐上桌沿,居高臨下地俯視「安賢」。
  雷霆接著回答。「這些年來他只是時常拿出那張泛黃的照片看著,每個月飛到日本報到一次,此外不曾跟我們提到關於『你』的事情,我只知道他在日本有親人。直到他那天打電話來,要我們照顧『你』一陣子,我們才知道『你』的存在。」
  他們幾個人是多年的同事兼好友,都瞭解莫老爹的日本情結。
  安嫻點點頭。她明白父親所就職的唐家,有著驚人的財富以及權勢,但是相對的就有可怕的危機潛伏。基於保護家人的立場,莫埜堤變得對於外人有所保留,不會輕易地提起家人。再者,唐家的男主人雖然甚少沾惹女人,但是幾個高級幹部都是女人堆裡的老手,要不是情非得已,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跟這些女性公敵有接觸。
  「另外,老闆也提起,想見見你們。」商櫛風緩慢地說。「唐霸宇?他要見我做什麼?」安嫻詫異地眨眼。那個名聲遠播到連日本商界都津津樂道的男人,神秘而冷酷,手中的權勢驚人;他為什麼要撥空見她這個小人物?難道老爸在唐家的地位真有那麼高?
  「可能只是關心,莫老爹在唐家多年,卻不肯讓『你』露面,唐家有許多人對『你』很好奇,包括唐心,她很堅持要看看『你』。」想起任性的唐家女孩,男人們全都苦著一張臉。在唐家裡,唐心是典型的小霸王,甚少有人管得動她。
  平日裡,管家跟唐心的對峙就不停上演,看樣子唐心是打算把氣出在莫老爹的兒子頭上。
  「老闆要召見我,大概不僅止於關心吧?」杜豐臣嘲弄地說道,眼光裡的散漫盡褪,取而代之的是危險的光芒。
  安嫻有些被震懾,難以想像看來散漫的他,竟會有這樣的表情?就彷彿能夠剷除任何阻礙在眼前的障礙……能成為「太偉集團」的高級幹部之一,杜豐臣顯然也不是普通的男人。
  只是,這麼一個外表散漫的男人,在真正遇見危急時,又會散發出怎樣的危險魅力?發現自己正在胡思亂想,紛亂的思緒出了岔,老是把心思放在那個有著嘲弄眼神的男人身上,莫安嫻暗自咬咬唇,讓些許的疼痛使得自己清醒一些,並暗暗告誡自己:莫安嫻啊莫安嫻,妳究竟在想些什麼?他可是妳接下來三個月的對手,要是讓他瞧出破綻來,妳的戲劇生涯可就毀於一旦了,怎麼到了緊要關頭,妳還像是個沒見過男人的傻丫頭,一顆心老是繫在他身上轉?
  男人們沒有注意安嫻的表情,繼續討論著,表情皆是十分嚴肅,連雪繪都不敢插話。
  「『太偉』裡出了一些問題,老闆要找我們幾個去商量,要你去調查一番。因為這件事情,影響到了他的蜜月,逼得他從歐洲趕回來,他的心情十分不好。」雷霆淡漠地說,很難發現他口氣裡其實有著幸災樂禍的語氣。
  知道必定是事態緊急,否則唐霸宇不會拋下蜜月,回到台灣來處理。這些日子來,「太偉」的內部有一些問題發生,唐霸宇先前已經囑咐杜豐臣調查過,他查出不少眉目。對方似乎已經按捺不住,打算在太歲頭上動土,幾個高級幹部們當然不可能坐視不管,全都被召回唐家去開會。
  「過幾天找個機會,我會帶『安賢』回去唐家。」杜豐臣回答,轉頭看著「安賢」。
  「事態不容拖延,老闆要你將資料全帶到唐家去,你自己知道分寸。」商櫛風說完,轉身與雷霆走出徵信社,受不了這間倉庫的狹隘空間,兩人急著出去透氣。
  杜豐臣隨意地揮手向朋友道別,視線又回到「莫安賢」的身上。
  這個少年太過內斂,任何情緒波動都不表露在臉上,像是始終帶著一副玻璃面具的娃娃,把自己的情緒細細隱藏。就他記憶裡,大和民族原本就是多禮卻虛情的,表面工夫作得極為漂亮,鎮日鞠躬哈腰,但是私底下的心思卻更為縝密。
  莫老爹的這個美少年公子大概也染上日本人的習慣,疏遠卻禮貌。想到自己昨晚的「洗塵宴」能在對方的面具上鑿穿一個洞,他還覺得挺榮幸的;他對於疏遠、禮貌而虛偽的應對沒興趣,要好好共事,就必須有最真實的反應。杜豐臣心裡暗暗決定,要好好訓練這個小倭寇。
  「別苦著一張臉,老闆關心『你』,這不是件壞事。他要『你』熟悉台灣的環境,也許是打算留『你』在唐家工作也說不定。畢竟『你』還具有中華民國的國籍,算起來也還是個台灣人,不能老是待在日本,一生一世都以為自己是個小倭寇。」他說道,伸手想揉揉「他」的頭髮,卻被快速地躲過。他瞇起眼睛,審視地看著「他」,那眼神彷彿若有所思。
  「你管得未免太多了。」安嫻沒有注意到杜豐臣的眼神,只是挑起眉毛。
  「會嗎?」他露出寡廉鮮恥的微笑,不將「他」的控告放在眼裡。「誰叫我們這些人都愛莫老爹照顧多年,而我還是『你』未來幾個月的老闆呢?『你』就把我當成大哥哥,這樣不就行了?大哥照顧小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是啊、是啊!未來的大舅子好好照顧『你』,也是應該的嘛!不要害羞。」杜雪繪樂不可支地說著,心裡還在打如意算盤。
  安嫻瞪著眼前這對兄妹,臉上的表情沒有改變分毫,卻發現自己的手心正在冒汗。
  老天啊!難道是今年大年初一忘了去神社祭拜,所以老天決定懲罰她嗎?不然怎麼會議她惹上這麼一對怪異的兄妹?
★第3章
  繁燈四起,台北城的夜晚與東京無異。
  莫安嫻每日必定會放上一缸熱水,在熱水中鬆弛神經,懶洋洋地待上好些時候。這是住在日本所養成的習慣,她躺在浴缸裡,嘆息著閉上眼睛,享受著寂靜的夜晚。然而,今天深夜的寂靜,被不速之客破壞了──
  一陣摔摔跌跌的聲響由遠而近,讓她警覺地睜開眼睛。還沒來得及反應,那巨響就來到浴室門前,高大的身軀在毛玻璃後方形成巨大的黑影,讓她緊張得無法呼吸。
  她火速拉下一旁的大毛巾,覆蓋在溫水中裸露的粉紅色身軀上,恐懼地看著搖搖擺擺的社豐臣推開了浴室的門。
  頭髮雖然已經藏進浴帽裡,但此時她完全是赤身露體的,別說什麼演技了,明顯的女性特徵能騙得了誰?她奮力壓抑著驚慌往水裡滑去,直到熱水淹沒了口鼻,只用一雙惶恐不安的眼睛瞪視著他。
  現在別說擔心身分被揭露,不能再踏上舞臺演戲了;她只擔心女性身分一被他看穿,立刻會在這間浴室裡被他生吞活剝,而她守了二十多年的貞潔身子,說不定就在今天成了這隻大野狼的消夜。
  在溫熱的水裡,她不由自主地發著抖,深深地後悔著為什麼要答應父親無理的賭約?「小倭寇,洗澡啊?」他露出傻傻的笑容,然後打了個酒隔,凌亂的黑髮以及衣衫,還渾身酒氣,像是剛從酒瓶堆裡撈起來似的。
  安嫻瞪大眼睛,很快地就知道他是喝醉了,而且看那沒有什麼焦點的雙眼,他似乎還醉得很厲害。她心中燃起一線希望,猜想著說不定還能瞞混過去。
  「你到這裡來做什麼?」她往後靠丟,緊貼著牆壁。
  「我喝了一整夜,剛好晃到附近。我要是喝得太晚,沒能回家去的話,都會到莫老這裡窩一夜,『你』就按照往例,收留我一晚吧!」他繼續打隔,高大的身軀搖晃中幾乎撞壞了洗臉怡。
  「出去。」她鼓起勇氣說道,還記得將聲音壓低成少年的嗓音。
  杜豐臣搖頭晃腦地看著「他」,笑容沒有消失。他舉起步伐,扶著牆壁接近浴缸,仍舊打著隔。「別這麼無情,日本的男人們不是時常坦誠相見嗎?你們都在溫泉裡脫得精光,對吧?」他咧嘴笑著,雙手開始胡亂地脫著衣服。
  她嚇得差點滑入浴缸內淹死。他該不是想要跟她一同入浴吧?她現在已脫個精光,什麼都會讓他看得一清二楚了,她就算有超群的演技也掩飾不了凹凸有致的身段。
  「住手,你要洗澡的話,我再幫你放一缸熱水。不要過來,我有皮膚病的,不要過來──」她喊叫的聲音愈來愈大,滿嘴的胡言亂語,根本就已經忘記要維持假音。她緊握著手中大毛巾,遮蔽著身子,妄想阻止他的染指。
  但是他根本置若罔聞,繼續脫著衣服,扯開襯衫,拉開皮帶,然後裸著身往浴缸裡走來。「不要浪費水了,我們可以擠一擠。」他繼續打隔,連呼吸裡都充滿了酒味。
  莫安嫻幾乎快要哭出來了,她的全身都在發抖,又沒有勇氣轉身逃走。她瞪視著眼前高大黝黑的男性軀體,頭一次覺得全然的無助,視線只敢停留在他的頸部以上,沒有勇氣往下看去。
  他真的不知恥地坐進浴缸裡,大量的熱水溢出浴缸,他強健的軀體展露無遺。「借你的毛巾一用好嗎?」杜豐臣口齒不清地說道,大量的酒精似乎已讓他神智不清。
  「不!」她倒抽一口氣,緊握著毛巾,打算抵死不從。
  她別無選擇的看見他的身體,黝黑的肌膚上有著許多傷痕,可能是先前在警界時所留下來的勳章,讓他看來格外驃悍。難以想像,在浪蕩不羈的外表下,其實是一個經過現實試煉的男人。
  「『你』好冷淡。」他難過地說道,但是卻以迅速的動作出手,奪取「他」手中的毛巾,還連帶將「他」往懷裡拖來。
  安嫻發出細微的尖叫聲,還來不及逃走,就已經成為他懷中的獵物。「住手,該死的傢伙,馬上給我住手。」當他的手覆蓋上她的酥胸時,她發出絕望的呻吟。
  完了,一切都完了,不但輸去賭約,她連身子都要被這個男人染指了!
  「別討厭我,我幫『你』洗澡好了,讓『你』見識一下台灣男人的好客。」他維持著酒後呆滯的笑容說道,粗糙的掌揉著「他」嬌嫩的胸,沒有滲入分毫的情慾,只是盡責的幫「他」洗浴。
  她喘息著想要避開,但是腰上的手臂堅固得像是鐵條,環住她的身軀,讓她動彈不得,只能被他抱在懷裡輕薄。
  「該死的酒鬼,快點放手。」她尖叫著,感受他的熱力由手掌傳來,隨著觸摸與輕揉的舉動,滲入她的肌膚裡。
  直到此刻她才徹底的體會,男人與女人之間的不同,他太過剛強,而她先前的演技、裝成少年的種種,只是虛張聲勢,一旦短兵相接,她根本沒有勝算。
  他的手有著不可思議的熱度,觸摸著她的胸,掌握著無人觸碰過的豐盈,像是在觸摸最珍貴的寶物。她喘息著、掙扎著,卻只是增加兩人之間的摩擦接觸,奇異的感受被他挑起,她的身子虛軟著。
  「為什麼『你』會這麼軟?」他的聲音裡有著壓抑的沙啞,似乎不能理解,「他」的肌膚為何會柔軟細緻。
  她雙手握成拳抵在他胸上,想抵禦他的進一步摸索,但是他仍然很堅持,根本不願意鬆手。
  「毛巾到哪裡去了?」他困惑地問道,黝黑的手順著「他」柔滑的肌理往下探去,在熱水中摸索著。他的表情仍舊散漫,然而那雙黑眸裡其實閃動著些微的笑意,以及深深的渴求。
  她驚慌地掙扎,接住他寬闊的肩膀,想將他的身體推開,卻只是將他的身子往下推去。他像是計算好了似的,趁著找尋毛巾的動作,貼緊她的身軀,將臉貼上她胸前的豐盈,炙熱的唇甚至不經意地滑過她的蓓蕾,引發她的顫抖。
  要不是聞到他身上幾乎嗆死人的酒味,她幾乎要懷疑,他是藉酒裝瘋,假借著酒意來輕薄她。現在她根本無法想到任何關於賭約的種種,滿心只祈求著能夠安然從他手中逃脫。他的手探入水下,在水裡摸索著,不時會觸碰到她的身子,她慌亂地想要躲,但是卻無法拉開兩人的距離。當她感受到他的手探弄著她腿際的柔軟時,她幾乎尖叫。
  「你在做什麼?」她顫抖著問,因為他準確地觸摸到她身子最敏感脆弱的一處,她別無選擇地只能攀住他。她的頭枕在浴缸的邊緣,再也無法思考,這些接觸太過親密,引發的感官浪潮也太過激烈,讓她無法承受,更無法抗拒。
  「只是找毛巾。」他無辜地說道,又打了一個酒隔,狀似無意地對著「他」胸前已然挺立的粉紅色花蕾吹氣。
  莫安嫻昏亂地感到他的手似乎有意避開近在咫尺的毛巾,探弄著她的柔軟,他的長指畫過她的花瓣,有意無意地揉弄著她的花核。在她閉眼喘息時,埋在她胸前的臉龐,緩慢地浮現一絲純男性的笑意,他的指緩緩滑入她的體內,進佔處子的身軀──
  「住手!」安嫻維持著最後的理智,怎麼也無法想像,自己的初次竟會往浴缸中,被一個浪蕩不羈的醉鬼奪去!
  她無法接受荒謬的進展,只能奮力伸出手,拿起浴缸旁的木製原盆,毫不留情地往杜豐臣的頭上重擊──
  「咚」地一聲,他的身軀徒然凍結,之後緩慢地鬆懈,沈進溫熱的水池中。
  安嫻慌忙地掙脫,推開他已探入幽徑的指。她的全身都因為羞窘而泛紅著,只是回想起剛剛的一幕,就羞得無地自容,簡直想馬上打包行李飛回東京去,再也不願意見到杜豐臣。
  她的貞潔是暫時保住了,但杜豐臣一旦發現她是女兒身,可能會放過她嗎?
  她全身發抖地爬出浴缸,慌忙拿起所有散落的衣衫。瞪著水中浮沈的他許久,她鼓起勇氣上前,將他的頭抬起,放置到浴缸邊緣,免得他被淹死。緊盯著那張俊期的男性臉龐幾秒鐘後,她抱著衣服落荒而逃。她沒有發現在她離開後,枕在浴缸邊緣的社豐臣,悄悄地睜開眼睛,原先黑眸裡的醉意早已消失,剩下的是危險的光芒,堅決而肯定。
  就彷彿──最優秀的獵人,已經決定了狩獵的目標!
  
★★★★★★★★★★★★★★★★★★★★★★★★★★★★★★★★★★★★
  
  台北的早晨是喧鬧的,工程進行時的噪音不停傳來,讓人有置身工地的錯覺。
  莫安嫻一整晚都沒有合眼,她窩在牆角緊緊抱著棉被,緊張地瞪著房門,有些害怕那個醉過頭的男人會闖進她的房裡來。直到天色微亮,她才稍微瞇盹了一會兒。整個夜裡她不斷想起,在浴缸裡他那些過度親密的觸摸,以及目前四面楚歌的處境。
  她仔細地想過了,最壞的情形不外是杜豐臣得知她是女兒身。就算是這樣,她也打算跟他暗地裡達成協議,不將事情說穿,瞞騙父親,只要三個月過去,她還是可以回到舞臺上繼續女扮男裝演戲。
  問題是,要他保守秘密,她必須付出多少代價?他曾向她需索什麼作為回報?
  她太過眷戀舞臺,說什麼也不可能捨棄。父親不能接受她的夢想,費盡心思要她過正常的生活,說她要是繼續如此,終生都不會有男人對她青睞。她其實不希罕男人的愛情,她驕傲而自信,何時需要男人的首肯與接納?
  只是,杜豐臣能夠接納她的特立獨行嗎?他能夠接受嗎?能嗎?像他這麼一個嘴角有著嘲弄笑容的男人──驚覺腦海裡浮現的面孔,安嫻震驚地猛搖頭,努力要把那張臉從腦海中抹去。
  她是怎麼了?因為來到陌生的地方,所以心裡有著畏懼,以至於潛意識想依賴某個人嗎?就因為他是她最初的接觸,所以心裡老是念著他?
  她找不出原因,只是沒來由覺得心煩,綁縛胸前的綢帶勒得比平日更緊幾分。
  包裹著豐盈的綢帶,竟讓她想起前一夜在熱水中,他緊緊覆蓋著她胸前的黝黑手掌。她臉色一紅,咬著牙勒著綢帶。
  綢帶原本是一件和服的腰帶,她把內裡拆開,只留下白綢的薄帶,正好適合她的需要,能將她溫柔賁起的胸線掩蓋,掩飾那屬於女性的美麗曲線。
  就在她喝著早餐的味增湯時,浴室裡有了動靜,嘩啦啦的水聲伴隨著咒罵聲,之後,浴室的門被推開,沈重的腳步聲往客房而去。
  幾分鐘後,杜豐臣穿著黑襯衫搭配輕便的牛仔褲走出客房。泡了一整夜的水,虧得他身體體健,沒有感冒,那一身濃厚的酒味也被洗滌,眼前的他帥氣得讓人呼吸困難。他時常來叨擾,甚至在客房裡放置了備用的衣衫。
  安嫻只允許自己看他三秒鐘,然後就強迫自己低下頭來,仔細地研究浮沈在味增湯裡的豆腐與昆布結。她在沈吟著,考慮該如何開口。
  「小倭寇,早安啊!」他打著招呼,黑髮仍舊潮濕,讓那雙黑眸看來格外明亮。他看著她,嘴角的笑容稍稍加深,看來有幾分高深莫測。
  杜豐臣自動自發地從碗櫃裡找出碗筷,打開電子鍋後滿意地看見整鍋煮得香鬆瑩白的米飯。他不客氣地添了碗飯,也跟著在餐桌旁坐下。
  「那是我的午餐跟晚餐。」安嫻捧著湯碗,看著原本想要作成飯糰當午餐的米飯,被他一口一口地撥進他的嘴裡。
  「飯可以再煮。」他簡單地說,愉快地吃著醬菜。
  他好奇地翻動淺碟子裡乾燥而芬芳的紫蘇,學著電視上日本人的方式,將紫蘇撕碎,一片片灑在冒著熱氣的白飯上,嘗試性地用筷子撥了一口,隨後吃得連鼻子都埋進碗裡。
  如果這頓飯可以堵住他的嘴,換取他的沈默,她會十分樂意獻上貢品。莫安嫻認命地看著眼前的飯菜快速消失,對成年男人的食量感到吃驚。前一夜才喝得爛醉,今天怎麼沒有半點宿醉的模樣,還一臉神采奕奕?
  杜豐臣咬著脆脆的醃嫩薑。「『你』有這種手藝,何必還幫忙徵信社的工作?乾脆在台北開一間日本料理亭,飯做得這麼好,簡直就像是個姑娘家。」他狀似不經意地說道,繼續啃著嫩薑。
  安嫻警覺地抬起頭來,聽出他話中的語意。「簡直就像」?難道經過昨夜的親自「檢驗」,他還不認為她是個女兒身?她仔細審視著他的表情,並沒有看出任何不對的神色,眼前的男人還是如同往常,一派散漫悠閒的模樣。
  杜豐臣放棄醃蘿蔔,端起冒著熱氣的湯碗,在霧氣氤氳之間看著眼前的短髮小倭寇,他眼裡有一抹深理的笑意,旁人難以看穿。「小倭寇,『你』知道嗎?我昨天大概是喝多了,作了一場荒唐到極點的夢。」
  在湯碗的掩飾下,他的唇邊有一抹算計的笑。打從第一眼看到小倭寇開始,就有種莫名的懷疑橫互在他心上,讓他耿耿於懷。他的直覺在提醒著自己,似乎在哪裡疏忽了,有某個盲點明明就在眼前,而他就是沒有辦法看清楚。
  他無法否認自己對於這個小倭寇有著好感;小倭寇的勇氣與不服輸的性格不比成年男人遜色,假以時日當少年成長為男人,怕也是一個不得了的人物。
  杜豐臣說不上來的,他就是無法將視線移離開那矮小而略嫌瘦小的小倭寇身上,像是有一個秘密被仔細地包裹了,存心讓他無法窺探,但是偏偏他卻又愛極了那種探看秘密的快感,那像是在解開一個有著層層包裝的禮物。是不是拆解到了最後,禮物就能夠屬於他?而隱藏在最後的,又是怎麼樣的一個禮物?
  昨夜他闖進浴室裡親眼見到真相,也親手觸碰過那原本包裹在男性衣裘下的柔軟身軀;困擾他許久的美少年,原來是一個美麗的女人,他怎麼可能會放手讓她溜走?縝密的計謀在他腦海中成形,他特意欲擒故縱,決心好好地跟她玩上一場。
  他緊盯著她蒼白的臉,緩慢地說道:「昨天晚上我竟夢到自己闖進浴室裡,瞧見『你』在沐浴,而我好心地想幫『你』洗澡,洗著洗著,『你』竟然變成了女人。看,夠荒謬吧!」
  莫安嫻被熱湯嗆著,連連咳嗽著。她忐忑不安地迎視那雙黝黑難測的眸子,要鼓起勇氣才能不轉開臉,逃避他的視線。她無法相信自己的好運氣,昨夜身分暴露,卻被他因為酒醉而誤以為是夢境。
  「你酒喝多了。」她半晌之後才找到聲音,狀似嚴厲地回答,實際上心跳仍舊十分快速。
  「我想也是,不過那個夢很真實。說來我大概是想女人想瘋了,竟還會記得,那女人的身子有多美、多柔軟,『你』不知道,那摸起來的感覺可銷魂了。」他慢慢地回答,低頭喝著湯,掩飾嘴角的笑意。
  安嫻緊握著筷子,制止著撲上前去掐死他的衝動。她無法反駁,只能坐在那裡,聽著他重複前一晚在水裡輕薄她的種種細節。他說得如此詳細,讓她的身子竄過輕顫,無法克制的想起他的舉動,她瞪著他的手掌發愣,想起他是如何的摸索她的身子──
  「住口!不要污染我的耳朵。」她突然說道,再也聽不下去。
  他無辜地眨眨眼。「『你』清純到這種程度,甚至聽不得大哥我作的春夢?」
  他有著惡意的快感,看見她的臉龐一陣燒紅,美麗得讓人嘆息。他在心中感到不可思議,這麼美的女人,自己先前竟然會將她誤認為少年?
  門再度被打開,杜雪繪拿著鑰匙闖入,看見杜豐臣時,年輕的臉上有著如釋重負的表情。「老哥,你果然在這裡,我找了你一整晚呢,怎麼連電話都不接?」
  「昨晚破水裡的妖精迷住,手機泡了水。急著找我有事嗎?」他隨意把泡了水的行動電話丟給妹妹。杜雪繪沒有聽出哥哥話裡的涵義,只是皺著眉頭,聽不懂他的話,卻也沒再追問。她手邊還有急事呢,哪裡管得著什麼水裡的妖精?她看看一旁的「安賢」一臉敢怒不敢言的表情,猜想大哥昨晚大概是迷上哪個酒家女了。
  「唐家從昨晚開始就有人送信過來,通知你今天務必到唐家一趟,幾個高級幹部要開緊急會議。另外,順便把『安賢』帶過去。」雪繪一五一十地說道,因為饑餓,所以順便坐下來,不客氣地開始吃早餐。
  想到要與唐霸宇見面,安嫻倒是不緊張,她的演技不差,有把握瞞過旁人的眼睛,只要那雙眼睛不要那麼銳利逼人,像是要看穿她的真面目、看穿她的內心……發現自己正直視著杜豐臣的眼睛在發呆時,她連忙低下頭來,在心裡痛罵著自己的失態。他將昨夜當成是一場夢境,已經是她的運氣了,要是再不注意,狐狸尾巴隨時可能露出來,她可要小心才是。
  安嫻努力維持鎮定,站起來收拾餐桌,順便把電子鍋給洗乾淨了。倚靠著流理抬,她甩乾水淋淋的雙手,跟暫時老闆對上眼。
  「我們什麼時候到唐家去。」她用正常語氣詢問,努力裝出平常模樣。
  「等一下就出發,唐霸宇找了我一整夜,大概是我先前調查的事又有進展了。」談到工作方面,他的表情都不同了,銳利的黑眸讓人畏懼,原本散漫的氣質消失殆盡。
  「不會又是調查狗兒被謀殺的案件吧?」她諷刺地問著,想起先前被愚弄的情形。
  他露齒而笑。「徵信社只是開好玩的,我真正的工作還是在『太偉集團』裡,我直接受命於唐霸宇,幫助他做各種調查。放心,這一次讓『你』見識的,絕對會讓『你』大開眼界。」他站起身來,兩個人隔著寬廣的房間對望,有某種東西在其間流竄,但是誰也沒辦法說得分明,那究竟是什麼樣的一種火花,除了憤怒與挑戰,又像是包含著什麼……杜雪繪瞇起眼睛,暗笑自己想像力太過豐富,把心裡那種奇異的想法撇開。老哥跟「安賢」都是男人呢,男人跟男人之間會有什麼火花?
  「去準備一下,我等會兒開車來接『你』。」他對安嫻交代著,同時拎起還在喝味增湯的小妹,領先往門口走。
  雪繪掙扎著,手中的碗連忙一放,怕濺出的熱湯污了她這身衣服。「不要這麼粗魯,我自己會走路。」她不太愉快地瞪著哥哥,很想把熱湯往他臉上潑。
  「但是姑娘妳三寸金蓮邁得不夠快,我怕等妳慢吞吞地吃飽喝足,唐霸宇已經不耐久候地派人來拘提我了。」他敏捷地鬆開手,避開小妹直往他手掌攻擊而來的銳利牙齒。
  莫安嫻看看牆壁上的時鐘,時針指著七點。「事情有這麼緊急嗎?」
  高大的男人回頭看她一眼,一臉似笑非笑。「我們還必須先去辦公室,將雪繪扔進去,要她整理收拾。事情有變化,會插手的不只是幾個高級幹部,要是連唐霸宇都想插手,讓老闆看見咱們辦公室亂得像是垃圾堆,也不是件好事。」
  「我不要做清潔工。」雪繪抗議著。
  「那我就扣妳薪水。」他簡明扼要地說,同還靠著流理檯的安嫻揮揮手。「小倭寇,記得跟上,把這裡的抹布、清潔劑等等帶來公司,我在樓下等『你』。」
  大門「砰」地一聲被關上,只剩下門外隱約還傳來的那對兄妹的爭吵聲,徒留安嫻對著整個餐桌的杯盤狼藉。
  她挑起細長的肩,終於實際體會到何謂蝗蟲過境。
  
★★★★★★★★★★★★★★★★★★★★★★★★★★★★★★★★★★★★
  
  唐家的住宅在城市郊區,唐霸宇買下整座山頭,在青山之間建築他的王宮。這裡是「太偉集團」的總部,除了一些高級幹部能夠自由出入之外,一般人根本無法接近。
  莫安嫻有些詫異地瀏覽著唐家,其豪華的擺設讓人咋舌。她無法想像,原來父親長年是在這裡工作的;要管理這麼大的宅邸,需要大量的精神,也難怪父親難得到日本跟她見面。
  幾個僕人好奇地瞧著「安賢」,猜測著「他」的身分。管家雖然不在台灣,但他們還是不敢怠慢,手腳勤快得很。杜豐臣與「莫安賢」剛進屋,就被恭迎到唐霸宇的書房中。
  書房之內有著安嫻先前見過的兩個男人,另外還有一個面色威嚴、坐在原木桌椅之後的男人,他銳利的眼睛掃向她,默默地打量了幾秒。
  安嫻猜出對方大概就是「太偉集團」的總裁,她平穩地回視對方,知道自己如今的打扮,絕對不會出任何紕漏。她在心裡嘆息著,猜想這項長達三個月的測試要是結束,當她回到日本後,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她的演技絕對會有大幅進步,別說放眼整個年級了,就算放眼整個「寶塚音樂學院」,大概都找不到像她這麼勤於「實習」的學生了。
  「『你』父親還好吧?」唐霸宇詢問道,筆直地看進「他」的眼裡,有些詫異「莫安賢」的年紀。雖然莫埜堤在唐家多年,但是還不曾提及在日本有個孩子,是前不久唐霸宇再婚後,莫埜堤才像是下定決心似的,請了長假飛去日本。
  「他很舒適地在療養院裡享福。」安嫻帶著微笑回答,知道眼前的男人雖然嚴肅,但的確十分照顧父親,不然也不會給予大筆金錢,讓莫埜堤在東京逍遙。
  門被打開,一個美麗的少婦走了進來,手裡的托盤上有著幾杯咖啡。她的視線落在「安賢」身上,好奇地打量著,友善的微笑點亮面容。「『你』是莫老爹的孩子嗎?我一直期待著想見到『你』呢!」她說道。
  「款款,我們在談正事。」唐霸宇無可奈何地看著妻子。他千交代萬交代,不許她進書房來打擾,不願意她聽進一些危險的內容,讓她擔心受怕。她卻因為好奇,急著想見見管家的孩子,硬是不聽他的命令。
  「我只是來送咖啡嘛,最起碼沒有躲在這裡偷聽。」她理直氣壯地說。話說出口後,頓時才發現自己已然失言,她摀住嘴,一臉忐忑地看著丈夫。
  唐霸字瞇起眼睛。「躲著偷聽?」他危險地重複著,視線緩緩地落在辦公桌之下,以警告的聲音喚道:「唐心,馬上給我出來。」
  辦公桌下發出微小的呻吟,小女孩一臉不情願地鑽出來。「噢!媽媽,我會被妳害死。」她抱怨著,卻直盯著「安賢」瞧。她可寂寞了,管家不在,沒有人陪著她偷窺跟偷聽呢,聽說管家的兒子來台灣了,她就熱烈期待著可以瞧瞧。但是怎麼左瞧右瞧,老覺得這個中日混血的少年長得太過清秀了些?
  「我告訴過妳,不許躲著偷聽的。」唐霸宇不悅地說道,用手指著門口。「馬上離開這裡,等會兒我再好好跟你算這筆帳。」
  「喔喔,虐待兒童啊!」唐心眼看情況不對,率先往門外衝去。其實她才不怕呢,唐心知道只要有媽媽護著,老爸根本動不了她。
  至於方款款,則是忐忑不安地往房間角落移動,企圖躲過丈夫的視線,想在房裡留得久一些。但是當丈夫銳利的視線掃到她身上時,她嚇得把托盤丟給商櫛風,快速地跟在唐心之後落荒而逃。
  唐霸宇揉著太陽穴,被妻子與女兒整得頭疼。幾秒之後,他才睜開眼睛,重新面對幾個幸災樂禍的屬下。「不許笑!哪個人敢笑,我就詛咒他馬上進禮堂,到時候被老婆跟女兒纏得喊救命時,我們再來看看誰還笑得出來?」
  莫安嫻靜默地看著眼前幾個男人,感受到這些人之間名為主僕,實為好友的氣氛。她坐在椅上沈默地翻看桌上的一疊資料,猜想唐霸宇緊急召喚部下的理由。
  她坐在角落,敏感地發覺眾人的視線集中在她身上,她抬起頭來,沒有分毫的退讓。「請讓我參加你們的會議,我的父親送我到杜先生那裡,也是想給我一個磨練的機會,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請讓我參加。」她冷靜地說道,視線很快地掠過文件上的資料。
  杜豐臣瞇起眼睛,長年敏銳的直覺彷彿嗅到詭計的味道,他知道小倭寇試著想參加他的工作。但是他的工作充滿危險,讓小倭寇插手,並不是一個仔提議。
  「小倭寇,這可不同於我徵信社裡雞毛蒜皮的心工作,唐霸宇惹惱的人太多,他人緣極差,潛伏在他身邊的危機就不斷發生,幫『太偉集團』做事等於是在賣命。」他解釋著。「原來你對老闆的評價只有這麼一點?」唐霸宇冷哼一聲。
  「除此之外呢?你應該知道,我不是懦弱的人,危險並不能讓我退縮。」她追問著,本來就不相信杜豐臣會是安於處理這種雞毛蒜皮小事的男人,他的眼睛裡有著冒險的神采,雖然那種神采一直被他刻意偽裝的慵懶掩蓋,只除了在他沈思的時候,才會曇花一現。
  「『你』很好奇,不是嗎?太過好奇是會替自己招來麻煩的。」杜豐臣慵懶地說著,語氣裡非但沒有勸阻的味道,反而有著些許吊人胃口的意味,聽得安嫻心癢難當。
  她現在百分之百確定,唐霸宇要派給杜豐臣的工作,絕對有著夠刺激的內幕。
  「你如果不希望我攪局,最好現在就滿足我的好奇心。別試著攆走我,我很堅持要幫忙,多一個人也多個幫手,不是嗎?」她露出了微笑,這一次是發自內心的笑。
  杜豐臣有幾秒鐘的時間幾乎呆滯,那樣的微笑點亮了整張臉,迷得他幾乎要忘記呼吸。他先前怎麼會把她當成少年?要不是昨晚闖進浴室,見著了她的裸體,他還會愚蠢地誤認多久?
  他凝視著她──這個不知身分已經洩漏、還在強扮男裝的美麗小女人──嘴角那抹若有所思的笑,久久不曾散去。
★第4章
  要是兩個星期前,有人告訴莫安嫻,她會遠渡重洋回到祖國,還成為唐霸宇的座上嘉賓,在長達三個月的時間裏都必須要裝扮成男裝,用以換取她此後的戲劇生命,她是打死都不會相信的。
  但是,誰能夠料得準無常的世事?
  她認命的嚥下一聲湧到嘴邊的嘆息,專注於眼前幾個男人們的討論。
  杜豐臣站在窗邊,雙手插在口袋中,眼光不似先前輕鬆自在,一提到工作案件,那雙黑眸裡有了奇妙的變化,像是渴求出征的野獸,在聞嗅著每一絲屬於獵物的味道。
  雷霆及商櫛風坐在沙發上,兩人的神色與氣質迥異,卻同樣的出色,讓女人移不開視線;至於擁有帝王氣勢的唐霸宇,則端坐在原木辦公桌後方,看著幾個手下兼好友。
  「不久之前公司內部發生一些情報外洩的事件,我原本想壓制下來,就內部的人員來調查,但是情報流失的範圍與數量愈來愈廣,已經對『太偉』造成極大的損失。」唐霸宇緩慢地說道。
  「有嫌犯了嗎?」
  「生產部門的經理蔡震方。我有情報顯示,他在跟其他的公司聯絡,將『太偉』內部的情報偷出販賣,以獲取暴利。」杜豐臣說出先前的調查,他順手拿出一疊文件,交給兩位好友,同時也拿了一份給安嫻。
  「我先前按兵不動,打算先搜集證據,回國後再揭發這件事情,但是在我出國的這段時間內,他竊出了許多重要情報,造成的損失過大,我別無選擇,只能盡快展開行動。」唐霸宇說道,臉色是陰沈的,他還在憤怒著蜜月被人打斷,並在心中暗暗決定,要整死那個不識時務的傢伙,所以他急速找來杜豐臣,準備主動展開行動。
  「怎會有人笨到在『太偉』裡竊取情報?他沒想到『太偉』內部會主動進行調查?」雷霆不可思議地間,翻閱著手中詳細的資料。
  杜豐臣只是微笑著,薄唇裡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嘲諷,彷彿很是不以為然。「利慾薰心的人,什麼事情做不出來?」他坐在沙發邊緣,高大的身軀有意無意地靠著低頭拚命速記的安嫻。倏地,他握住她正在奮筆疾書的手。「小倭寇,『你』的手好漂亮,簡直像是個姑娘家。」他低聲說道,滿意地看見她緊張得全身緊繃。
  安嫻迅速將手抽回,卻又被他握住,她警戒地看著他。雖然他將前一晚的事情當成夢境,但是他的態度很奇怪啊,彷彿有意無意地逗弄著她,那雙黑眸裡有著旁人不知的秘密,滿是調侃的笑意。
  難道他看穿了嗎?但是她怎麼地想不透,如果他真的看穿一切,為什麼沒有揭露?
  她低估了杜豐臣的邪惡程度。他沒有揭發,只是想留著她,慢慢地耍弄,不願意跟別人分一口子他珍貴的發現。
  安嫻努力想把手抽回來,她假意把鉛筆掉落在地上,喃喃地說聲抱歉後彎腰下去撿拾,低頭時還看見杜豐臣嘴角那抹嘲弄的笑,像是把她的窘境全看盡眼中。
  天殺的臭男人!莫安嫻在心裡咒罵著,差點把手裡的鉛筆當成他的脖子,用力折成兩截。
  看,鉛筆與那個男人多麼神似!同樣漂亮的外表,卻也有著同樣黑漆漆的心。莫安嫻在心裡暗忖,要是能剖開杜豐臣的心臟,說不定會發現那男人血管裡流動的都是墨汁似的黑血。
  「你之前難道沒有派人調查嗎?」安嫻問著,順勢躲過杜豐臣再度「攻擊」的手,這一次她學乖了,換了張沙發躲到旁邊去。
  杜豐臣卻是步步逼近,毫不放棄地貼上來,呼吸都吹在安嫻的臉上。
  莫安嫻像是聽到房內的三個男人,清咳幾聲用以掩飾悶笑聲。該死的男人,全都是同一個鼻孔出氣!唐霸宇尤其該死,看見管家的親屬遭到戲弄,竟然還袖手旁觀?
  「我不知道人的性向可以改變得那麼迅速。」雷霆搖頭感嘆著,就他的記憶,他只記得杜豐臣喜歡沾惹漂亮女子,怎麼到現在連漂亮的少年也不放過?
  「他胃口好,什麼東西都吞得下去。看來只要夠漂亮,不論是女人……」商櫛風頓了一下,以憐憫的眼光看著「安賢」。「或是男人,他都很樂意染指。」
  幾個男人互看一眼,然後全都警戒地退開幾步,儘量離杜豐臣遠一些。雖然是多年好友,但是他們實在沒有「開放」到這種程度。
  唐霸宇勉強維持住嚴肅的表情,不過也退了幾步。他有妻有女,是正常不過的男人,實在沒有辦法想像,為什麼杜豐臣會對眼前的清秀少年顯示出如此高度的「興趣」?
  「我先前派去的人,三天內出了兩次車禍,被送進醫院裡,到現在還沒有出來,修車場說是他的車子破人動過手腳;至於杜豐臣,他也在調查期間遇上不少麻煩。」
  「什麼麻煩?」她看向他的臉龐,心中突然有著深深的擔憂。難以解釋那些擔憂是從何而來的,她不是很討厭他嗎?為什麼還要擔心他的安危,在聽見他遇上麻煩時,心中不由得一緊。
  他咧開嘴微笑,親暱地捏捏她臉頰細緻的肌膚,享受著偶爾偷來的一些接觸。「只是小事,別擔心,我沒有受傷的。」他輕描淡寫地說道,不願意再提起前些日子被人偷襲的事情。
  「誰在擔心你?」她反問,有些惱羞成怒,用力地甩開頭去。安嫻看了杜豐臣一眼,發現他正挑起濃眉,一臉似笑非笑的模樣,斜靠在沙發上,黑色的眼睛緊盯著她。
  「不擔心嗎?那為什麼一聽見我惹上麻煩,『你』就一臉的憂慮?」他好奇地問。
  「我只是惋惜那些麻煩沒能將你送進醫院,替人間除害。」她嘴硬地說道。
  書房內其餘的三個人簡直看呆了,隨著兩方的針鋒相對,他們的頭宛如看著精彩的網球賽般,隨著兩人的一來一往而左右擺動。
  莫安嫻避開視線,不願意跟他繼續鬥嘴。只是看著他,她的心跳就幾乎停止,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拿那種眼光看著她?她不曾見過這樣的眼神,彷彿他很餓很餓,而她正好是豐富的耶誕大餐。更可怕的是,男人對女人流露這種飢渴的眼光實屬正常,但她現在可是女扮男裝啊。他竟然對男人也會有這種眼光……她全身發冷地往後退了幾步。
  杜豐臣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裡,只是挑起濃眉,嘲弄地牽動一下嘴角。接著,他轉過頭去,看向已經看呆的三位好友。「你希望我怎麼做?除了搜集資料之外,是否還要加上行動?」他問著唐霸宇。
  唐霸宇有點吃驚,彷彿剛被人粗魯地從白日夢中搖醒,他清清喉嚨,掩飾先前的失態。「你找機會到蔡震方經常出現的場所去,先前的消息指出他時常流連在一間酒吧裡,我相信他是在那裡販賣情報的。找出證據來,我要讓他無所遁形。」他以總裁的身分下了命令。
  「我馬上去辦;致於這個小倭寇,就暫時放在你這兒,我處理完事情後,再來接『他』。」杜豐臣微笑著,迅雷不及掩耳伸出手,這一次成功揉亂了她頭上短髮造型的假髮。
  「別想拋下我。」她喊著,差點忘記要維持少年的嗓音。她拉住假髮,有些驚慌地看著房內其他人,深怕會暴露身分。
  「小倭寇,我的工作可不是辦家家酒,要是『你』出了什麼事情,我們可是會被莫老爹追殺的。」杜豐臣不同意,他對著她搖搖食指。收起幾份資料,他朝三位好友點點頭,之後轉身離開書房。
  莫安嫻怎麼受得了如此的漠視?她站起身來,不顧其他人的眼光,堅持要參與這次的工作。她以小跑步追了上去,在杜豐臣的身後努力說服著。
  書房內的男人們先是沈默,接著互看了一眼。
  「在日本很流行男同性戀的話題。」商櫛風慢慢地說道。
  「尤其是像莫老爹兒子這麼漂亮的少年,很是受到歡迎。」雷霆贊同,臉色有些蒼白。
  唐霸宇皺著眉頭,無法接受杜豐臣突然的改變。那傢伙一向酷愛美女,怎麼這一次反而對一個少年有著奇異的曖昧態度?他在心裡祈禱著,莫埜堤能快些回到唐家。至少一個愛偷窺的管家,不會教導他的寶貝女兒奇怪的性別觀念。
  
★★★★★★★★★★★★★★★★★★★★★★★★★★★★★★★★★★★★
  
  唐家的走廊很大,但是杜豐臣一走出書房,就差點踩到趴在地毯上的唐心。小女孩趴在地上,貼近書房的木門,很顯然剛剛唐霸字的怒喝並沒有嚇跑她,她還是貼在門上偷聽。
  「小惡魔,妳在做什麼?」杜豐臣把小女孩抬起來。
  唐心在半空中掙動著手腳,漂亮的眼睛眨啊眨的。「如果我說,是在研究螞蟻的生態,妳會相信嗎?」她充滿希望地說道。
  「唐家沒有螞蟻。」杜豐臣無情地否決她的藉口,把她輕輕地左右甩動。他太知道眼前這個看似無辜的小女孩,其實包藏著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禍心;唐心的智商超過一般人,而她不但善用超群的智能在研究學識,更善用腦子裡絕不重複的詭計來整旁人。
  「你明知道我在做什麼,幹麼還要拆我的台?」她惱羞成怒,不愉快地揮動小腳,企圖賞他的臉部一腳。
  「妳的禮貌太糟了,款款呢?她該好好教導妳的。」杜豐臣皺起眉頭,把小女孩放下地來。
  「她剛剛也躲著偷聽,只是聽見你們的討論結束時,她溜得比我快。」唐心指著三公尺外,躲在巨大花瓶後方遮遮掩掩的款款。
  方款款是唐心的繼母,前不久才嫁給唐霸宇,成為唐家的夫人。她原先是唐心的家教,因為種種事端,才嫁入唐家,成為人人羨慕的少奶奶。唐心跟繼母的感情很好,沒有任何的芥蒂存在;只是善良的方款款自從嫁入唐家,似乎也慢慢被唐心教壞了,經常跟著躲在門外偷聽。款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從花瓶後面走出來。「我們只是好奇。」她吞吞吐吐地說,然後看著「安賢」微笑。「難得看見莫老爹的孩子,我們很高興,但是偏偏你們又窩在書房裡,不許女人家接近,我們只能自立救濟了。」
  唐心下了地,就往「安賢」的身邊跑。「我知道『你』呢,莫老爹先前參加了我爸爸媽媽的婚禮後,就老是捧著『你』的照片,窩在牆角嘰嘰咕咕,笑得像是有人在搔他的腳底板;不久後他就趁著我爸媽度蜜月期間,請了長假回日本去了。」
  「可能是我們的婚禮,讓他擔心起『你』的婚姻大事。」款款解釋著。
  唐心則是纏著「安賢」,她還不曾見過如此清秀的少年,自然對「他」多了些好感。「在杜叔叔工作的期間,『你』會留在唐家嗎?」她詢問著,腦子裡已經想著要告訴莫老爹,順便連他「兒子」都留在唐家工作。
  「不會,我會跟著他一塊去找證據。」安嫻果斷地說道,打定主意不願被拋下。她千里迢道地來到臺灣,當然也是想要見識看看偵探的工作為何。
  「你應付不了的。」杜豐臣揮揮手。
  「別小看人,你總要讓我試試。」她請求著,雙手不自覺地抓住他的衣袖。
  他緊盯著她的臉,疑惑著是否有人能夠拒絕她的請求,明亮的眼,精緻的五官,加上那雙眼睛裡的請求……但是,唐心有其他的意見。她抱住「安賢」的大腿,也學著努力地搖著,像是無尾熊般,掛在「安賢」的大腿上。「別去別去,留下來陪我玩吧,去調查證據有什麼好玩的?」她哀求著。最近幼稚園放暑假,她無聊得很,不能找同學玩,只能在家裡的地毯上無聊得滾來滾去。
  連莫老爹都跑去日本了,沒有了共犯,偷聽就沒那麼好玩了。
  「『你』忍心拒絕一個美少女的哀求?她雖然年紀還小,但日本不是流行什麼源氏計劃,喜歡找小女孩在身邊養著,『你』要是有耐心,說不定可以成為唐霸字的乘龍快婿。」杜豐臣調侃地說著,有點吊兒郎當地看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小倭寇,心裡清楚這個小倭寇正遭受生平第一次的女性性騷擾。
  看看唐心,一臉興奮期待的樣子,似乎是對小倭寇有著好感。他實在很想知道,當唐心這個小惡魔,知道眼前的小倭寇,竟是一個女扮男裝的假少年時,臉上會是怎麼樣的表情?
  「別想輕易打發我!」安嫻警告地說道。「唐小姐,麻煩妳放開我的大腿。」
  她禮貌地說道,全身發涼地想起,父親說過唐家小姐任性慣了,簡直是人們口中「噩夢」的代名詞。
  「『你』答應陪我玩了?」她充滿期待地問。
  書房的門被打開,幾個高大的男人走出,正好看見眼前荒謬的一幕。「莫安賢」抓著杜豐臣的衣袖,而唐心則一臉哀求的抱著「莫安賢」的大腿,而方款款則是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看見丈夫出現時,緊張得倒抽一口氣。
  「喔喔,糟了。」唐心小聲地說,慢慢從「安賢」的腿上滑下來。
  「唐心,妳在做什麼?」唐霸宇頭皮發麻地問。他可不希望女兒年紀小小,就有奇怪的嗜好。他開始認真考慮,是不是該把女兒送到國外去,遠離這幾個高級幹部?
  「只是在找玩伴嘛!」她從口袋裡拿出一支鑰匙,慎重地交給安嫻,漂亮的臉上都是笑容。「有空的話要來找我喔!」她理所當然地說道,轉身就想離開。
  安嫻握著鑰匙,一時之間根本無法反應。她不能想像,才七歲的小女孩,為什麼會有這種舉止,竟會拿鑰匙給剛見面的人?
  「這是什麼?」安嫻吞了一口唾沫,沒有想到自己這麼快就被人「看上」了。
  杜豐臣彎腰拿起她手中的那把鑰匙,整張黝黑、五官分明深刻的臉上都是曖昧的笑,把鑰匙在半空中拋弄著。「看來,小惡魔很是喜歡『你』。」
  「唐心!」唐霸宇怒吼著,幾個大步上前,拎起一臉茫然的女兒。「妳最好解釋一下這個舉動。」他警告地說道。「我前不久跟叔叔他們去酒家,好幾個阿姨都是這樣的,拿了鑰匙給叔叔們,我問了商叔叔,他說那是友好的表現。」唐心一臉無辜。
  站在旁邊的商櫛風發出細微的呻吟,用手扶著頭部。
  「你們帶我女兒去酒家?」唐霸宇瞇起眼睛,危險地看著幾個部下,突然很想殺死這幾個帶壞他女兒的好友。
  「老闆,你聽我說,是唐心堅持要去的,你知道的,沒有人可以拒絕她的……」商櫛風逐漸後退,在看見其他人全都盡速逃走、連方款款也拖著女兒逃命去時,一向溫文儒雅的他也不禁咒罵眾人的沒有道義。
  眾人都知道,當唐霸宇發脾氣時,能閃多遠是多遠,被颱風尾掃到的人,就只能自認倒楣嘍!
  
★★★★★★★★★★★★★★★★★★★★★★★★★★★★★★★★★★★★
  
  唐家之外,杜豐臣領著莫安嫻,迅速地上了車,再也沒有拒絕讓她跟來的理由。他認命地嘆了一口氣,知道無法繼續拒絕她的涉入,再者,他也實在不太願意跟她分離過久。
  「小悽寇,我發現留下『你』有不少好處。」
  而莫安嫻清秀的臉上帶著怒氣,只是瞄著他,一句話也不說。
  「至少憑『你』這張臉,可以幫我們吸引到不少女性客戶,比起我這種黝黑的魯男子,那些有錢人的太太們可是比較喜歡『你』這種漂亮的小白臉。就連唐心那個小惡魔都難逃『你』的魅力。」杜豐臣笑著,走近幾步仔細看著那張清秀臉龐。
  「要我賣臉,免談!」安嫻啐了一口,把鑰匙往他臉上扔,恨透了他臉上那種嘲弄的笑容。
  「為什麼放著好好的本錢不善加運用?從剛才的那種情況就可以知道,那些母性情感充沛的女人都敗倒在『你』的西裝褲下了。」他發現激怒這個小倭寇,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莫安嫻哼了一聲,轉過頭去看著先前記下的筆記,以及在唐家得到的各類資料。修長細瘦的身子略顯單薄,陽光照亮了那張沒有笑容而過分正經嚴謹的臉,一時之間讓杜豐臣真正感覺到,眼前的她美得驚人。
  「怎麼我愈看『你』,愈覺得『你』漂亮得奇怪,反而沒有什麼男人味兒?」他故意逗著她問道,湊近臉端詳著那張有些泛白的臉。
  「不要胡說八道!」安嫻無法克制不要往後退去,那雙眼睛裡探究的意味太過濃厚,像是要探看進她的靈魂,讓她根本無從掩飾。
  他只是看了她幾秒鐘,然後露齒一笑,轉頭繼續專心於路況。「怎麼,生氣了嗎?把『你』比成是女人,所以不高興了?好,算我不對。」他好脾氣地說著,但嘴角仍舊帶著那抹怪異的笑容,眼睛直瞅著她不放。
  安嫻突然覺得喉嚨間那條領巾緊得讓她不舒服,杜豐臣的視線讓領巾似乎有了生命,一圈圈地加緊纏繞她,讓她無法呼吸,一種懼怕洩漏秘密的恐懼掌握了她。
  「用不著氣到臉色發自吧?」他淡淡地笑著,看一眼她手裡的資料。
  她暗暗喘息著,像是躲過獵獅追捕的小兔子。
  「『你』還是堅持要參加嗎?」他像是在詢問天氣,語氣悠閒自然。
  「當然。」
  「不怕在調查的過程中,被那些有錢人的太太們當成童子雞,迫不及待地抓去生吞活剝?」他譏誚地問。
  安嫻停頓了半晌,主意在心中逐漸成形。她不是輕易就打退堂鼓的人,這種事情怎麼能夠不算上她一份?
  「我自有辦法。」她不客氣地頂撞回去。
  「可不要被人剝了褲子後才在那裡喊救命,到時候可是沒人會來拯救『你』那可憐的清白。」他取笑著。「這點不勞費心。」她幾乎氣得想要咬他。
  幾秒鐘之後,他臉上調侃的表情消失了,銳利的眼睛看著她,甚至有幾分的冷酷無情。「很好,這些資料交給『你』,在這個星期內盡快完成蒐證工作,看能挖到多少就挖,讓我看看莫老爺的『公子』,究竟有幾分的能耐?」他把筆記本丟給她,看著眼前這個眼神認真的她。
  「就這樣?」她有些吃驚,以為他至少還會給點幫忙什麼的,怎料得到杜豐臣竟然毫無責任心地放牛吃草?
  車子已經到達安嫻的住處,他將車子停下,轉頭看著她。「不然還想怎麼樣?我當初也是這樣自己摸索的,摸得到東西的話,代表『你』是塊料,適合吃這一行飯,要是摸不到東西就早點來跟我承認,也好認清自己到底有幾兩重。」他就事論事地說道,談起工作,他的態度總是冷靜淡漠的。事實上,他也實在不願意讓她涉入危險。
  「一個星期!我一個星期內給你資料。」安嫻怎麼受得了這樣的激怒,咬著牙根,她想也不想便丟下話,拿起那本筆記本,旋風似地跳下車,往住處走去。
  「小倭寇。」他帶著笑意喚道。
  安嫻停下腳步,轉頭瞄著他。「還有什麼事?」不期待他會說出什麼好話。
  果不其然,杜豐臣笑得極為邪惡。「要是被哪個阿姨或是姊姊給當童子雞抓去補身,事後記得跟她要紅包,可不能被人白吃。」他大笑著說,然後看著車門被當面用力關上。
  杜豐臣一個人坐在車子上,摸著下巴思索著,良久之後,濃黑的眉悄然揚起。
  這個小倭寇,脾氣還真夠火辣!
  
★★★★★★★★★★★★★★★★★★★★★★★★★★★★★★★★★★★★
  
  為免再度受到「騷擾」,安嫻回到家裡後恢復女裝,扯掉自己身上的男性裝束。能恢復女兒身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她拿出京都的同學寄來的清酒,燙了一壺作為慶祝。
  把假髮放在木架上,綁了太久的頭髮終於獲得解脫,輕鬆地披散在肩膀。這頭到肩膀的黑髮是她身為女人的一點虛榮,即使是女扮男裝,她也不願意將長髮剪短,在日本時也只是綁成馬尾。
  她只是對於戲劇有著偏愛,而選擇的剛好是反串角色,在性別意識上倒沒有什麼錯亂,穿上壓箱底的漂亮衣棠,心裡還是十分愉快。她在鏡子前轉了轉,在臉上略施薄妝,擺脫掉男人的裝束,轉眼的時間一個美麗的女子就出現在鏡中。
  莫安嫻看了先前做好的筆記,把紙張從筆記本上撕下來,再認真地記住了蔡震力的臉龐。她知道蔡震方常去晃蕩的地方,大部分都是一些夜生活的場所,類似日本六本木地區的那種小酒吧與夜總會。
  很奇怪,這麼一個大集團的經理竟然不是去逛高級酒廊,而是在這種小酒吧裡流連?大概是因為這個蔡震方本身也是一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所以連玩高級酒家女的錢也不願意出,寧可在小酒吧裡釣釣喝得醉釀釀的女人吧!
  這大概也能歸咎於有錢人的怪異習慣,想破頭也不關她的事,另外她也是一個不願意為其他事情傷腦筋的人,事不關己己不關心,她只是要找到一些關於蔡震方與其他企業販賣情報的證據,而美麗的姿色,則是她最有利的武器。
  拿起皮包,她走出大門,順手把門關上。而危險的台北夜晚,正等待著她……
★第5章
  莫安嫻花了不少時間才在一間昏暗的酒吧裡,找到打扮得衣冠楚楚的蔡震方。
  昏黃的燈光下,紅男綠女沈醉在音樂之中。她的出現吸引不少目光,眾人因為突然出現的美女而議論紛紛,畏懼於她周身清冷的氣質,沒有上前搭訕的勇氣。
  她筆直地朝蔡震方走去,倚靠著吧抬的邊緣,臉上是煙視媚行的笑容,知道男人通常一見美女有這種表情,就成了裙下臣。心中雖然痛恨死這樣的角色,但是基於優秀演員的自尊,莫安嫻用力將那些不快摒除在外。再說,想起杜豐臣那臉嘲弄的笑容,她就不由自主地感到憤怒,怎麼樣也不能讓那個殺千刀的男人把她看扁了!
  蔡震方正在與其他女人調笑,一見身邊突然來了這麼一個天仙的美人兒,眼睛頓時像是被定住般直瞧著安嫻。
  「請我喝杯酒好嗎?」安嫻帶著笑說道,決定在對方身上套出消息。
  嘴巴半開的男人猛點頭,那雙眼睛像是瞧見獵物般,有著算計的光芒。「美女的請求,我怎麼能夠拒絕?」他裝著紳士回答,努力吸氣縮著肚子,好讓經商應酬所囤積出來的小腹看來小些,增加一些翩翩風度。
  他揮揮手,示意酒保端上酒。流連花叢裡十多年,如此美麗的女人,還是第一次見到。
  安嫻低頭輕啜著酒杯裡的烈酒,思索著接下來該如何開口。
  「小姐從哪來?我似乎不曾見過妳。」蔡震方笑著問,打量著安嫻柔美的身段,暗暗吞著口水。
  「剛從國外回來。」她簡單地說,發現蔡震方的手爬上肩膀,她不著痕跡地躲開,卻還是覺得肩膀土隱約有他的體溫,讓她深覺噁心。
  「新入行的嗎?」他突然問道,沒有浪費時間。
  他的財富帶來不少女人緣,女人們眼裡只看見他的錢。他心中明白,這麼一個美女突然靠上來,絕不是因為他長得迷人,而是另有目的。
  安嫻愣了愣,轉過頭來看著對方,從那雙眼睛裡只看到獸慾蠢動。她直覺地往後退開一些,開始懷疑自己這麼衝動靠近蔡震方,非但不能得到任何有利情報,反而只是羊入虎口。
  「我聽不懂你說的話。」她僵硬地說,將飲盡的空杯用力放在桌上。
  蔡震方下流地笑著。「原諒我的直接,女人靠近我的目的通常只有一個,就是我口袋裡的錢。現代人時間寶貴,大家乾脆坦白爽快些。只要妳肯出價我就能給錢,只是一夜情,過後誰也不用再煩誰。」他伸手到口袋裡拿支票本。
  她的表情冷漠,內心卻充滿了不屑,恨不得能奪過空杯砸在那張泛著油光的笑臉上。
  「只是一夜情?」她裝著冷靜問道,實際上已經在找尋機會。
  「當然只有一夜,我不包養女人。」蔡震方撇撇嘴,模樣很是痛苦。「我曾經犯過這個錯誤,正在承受著苦果。經驗告訴我,女人偶爾沾沾就好,找了一個回家裡只會惹出一堆麻煩。」他只是花錢買女人,所以需要大量的金錢。錢是最好的,其他的都是微不足道。
  安嫻心中隱約覺得不對勁,卻又說不出是哪裡有問題。在蔡震力的眼光下,她全身不舒服,連思考的能力都大打折扣。唯一可以知道的是,她沒有辦法容忍被人視為在酒吧裡釣男人的妓女。
  她冷著一張臉,斜睨著蔡震方。「我想你是搞錯了,我只是來喝酒,沒有興趣出賣身體。」她的目光在四周遊走,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離開酒吧。
  迫不及待地接近偵察目標,證明是一件最不智的行動,她感受到危險,後悔地想盡快離開。或許她應該從遠處觀察,神不知鬼不覺地探查才對。
  都怪她不認輸、想立功的性格,更要怪杜豐臣不肯教導她,只是嘲諷的看著她笑,讓她難以嚥下那口氣。
  心思混亂的時刻,沒有注意到蔡震方與酒保交換一個詭異的眼神。酒保略微點頭,搖動手中的鐵製調杯,在調弄的酒裡加入一小撮白色粉末,粉末在酒中很快地融解開。
  「那真是抱歉了。」蔡震方陪笑,從酒保的手中接過酒杯。「算是我不對,再請小姐喝一杯,請賞臉讓我賠罪。」他微笑著,看安嫻接過那杯加了料的酒。
  安嫻接過酒杯,只想著要盡快離開這裡,沒有多想。酒杯碰著了嘴唇,低頭的她沒有看見蔡震方滿是心機的笑容。酒還沒倒進嘴裡,一個啤酒罐突然飛來,精準地撞翻了她手中的酒杯,瞬間所有的酒全灑在她的身上,看起來好不狼狽。她連忙站起身來,暗色的布料因為潮濕而緊貼著肌膚,加上冷風吹拂,讓她覺得冷。
  眼看計謀被人破壞,蔡震方氣得臉都綠了,整個人霍然站了起來,憤怒地朝鐵罐丟來的角落看去,看是哪個不識相的,打擾他今晚的餘興節目,讓這麼一塊到嘴邊的肥肉飛了?
  「哪個不要命的,給我站出來!」他吼叫著。
  酒吧裡一片死寂,只有音樂荒謬地繼續播放,所有人都專注地看好戲。莫安嫻的視線跟著眾人落在角落,在看清那人的容貌時,不由得倒吸一口氣。
  杜豐臣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兒,嘴裡吊兒郎噹地咬著菸,面前則堆滿了台灣啤酒的鐵罐。他漫不經心地灌了一口啤酒後,輕鬆地將鐵罐捏扁,一雙深不可測的黑眸,穿透縹緲的煙霧,看來十分銳利,與他嘴角那抹嘲諷的微笑看來十分不搭。
  「不是不要命,只是看著有人用下了藥的酒,要騙美女回去,我的良心抽搐得很厲害,不得不出面干預一下。」他喝光了最後一口啤酒,緩緩站起身來。
  在一群衣冠楚楚的男女之間,他的打扮只能用邋遢來形容,不修邊幅的模樣,比在偵探社裡更嚴重,與身旁的人就是格格不入。莫安嫻緊張地看著他,不自在地摸摸頭髮,懼怕他那雙太過銳利的目光,會看穿她的身分。
  「去你的!醉鬼在胡言亂語些什麼?」蔡震方惱羞成怒地喊著,氣得臉紅脖子粗。
  「我胡言亂語嗎?那你幹麼那麼緊張呢?」他嘲弄地笑著,腳步有些搖晃地往前走來,視線落在酒保身上。「吧檯後面的那位共犯,你再調一杯同樣的加料酒給這位先生喝如何?」
  杜豐臣的話在人群中造成衝擊,人們議論紛紛地看著,有些已經不安地往門外走去。在酒裡下藥是最被人所鄙夷的,一間酒吧要是被當場抓到酒保在酒裡下藥,從此大概就再也沒有人敢上門。
  酒保臉色蒼白地看著客人一一往外走去,全身氣得發抖。
  「小姐,在酒吧裡還是小心點好,別人請的酒可不能隨便喝。那杯酒裡有著強力安眠藥,喝下之後妳會深度昏迷六小時左右,這段期間這位穿西裝的先生則可以對妳為所欲為,而妳醒來後不會有任何的記憶。」他看著安嫻,眼睛裡有著純男性的欣賞,也對她的美貌感到驚嘆。早就猜出她是美麗的女人,但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她女裝的模樣竟會如此動人!
  「最好就跟我一樣,喝台灣啤酒就好,最起碼不用擔心,醒來後光溜溜地被留在某間郊區汽車賓館裡。」他愈說愈高興,很以戲弄美女為樂。
  「他媽的,給我打死這個傢伙!」蔡震方忍無可忍地怒吼著,揮動雙手加強語氣。
  原本靜靜待在角落裡喝酒的保鑣們,全都鐵青著一張臉站起身來,沈默地朝杜豐臣前進,有的還按摩著指關節,發出清脆的啪啦聲。
  杜豐臣暗暗吹了聲口哨,自言自語道:「難怪他只在這間酒吧被流連,原來這裡壓根兒就是他的地盤。」低下頭,他朝安嫻咧嘴一笑。「小姐,為了救妳免遭狼吻,我可是賭上性命啊!」
  「還在給我廢話?」蔡震方憤怒地大叫,已經失去理智地拿著酒杯丟向了杜豐臣。「給我打,狠狠地打,打到連他媽媽都認不出他!」他狂吼著,在原地跳上跳下。
  「放開我!」安嫻發現手臂被緊緊握住,直覺地想掙脫。
  「我媽媽告訴我,不能夠見死不敬;看到美女不救,更是罪大惡極。」杜豐臣帶著笑回答,不打算將她丟在狼堆裡。
  其中一個保鑣朝杜豐臣揮拳,卻被靈巧地躲過。他臉上嘲弄的表情沒有改變,像是眼前的一切對他而言仍舊輕鬆。拉住安嫻的手臂,他俐落地在人群間閃躲著,也細心地沒讓她受到傷害。
  就在蔡震力的喊叫之中,他們逃出了混亂的酒吧。
  
★★★★★★★★★★★★★★★★★★★★★★★★★★★★★★★★★★★★
  
  昏暗的巷弄裡,有著急促的腳步聲。
  莫安嫻氣喘叮叮地被拖著跑,男性的大手緊抓著她纖細的手腕,讓她別無選擇地只能跟著逃命。一路從酒吧中跑了出來,還可以聽見背後傳來追殺者的喊叫聲。
  「我們為什麼要逃?」她在奔跑的片刻,抽空不解地問。柔軟的黑髮因為奔跑而凌亂,散落在她美麗的五官上,清澈的眼睜氣急敗壞。以杜豐臣的言行看來,他似乎沒有認出她,她想。
  杜豐臣回頭對她一笑,看來無賴得讓女人心跳加速。在逃跑的危險時刻,他仍舊能用昏暗的街燈端詳著,發現恢復女性裝扮的小倭寇,的確是一個驚人的美女,也難怪那些人到現在仍不死心地追逐著,大概不是要找他算帳,而是想追回身邊的美人。
  「我不想跟人打架。」他簡單地說。
  安嫻雙眼瞪得大大的,稍微歇息地停下來喘口氣。「沒膽子嗎?」她不可置信地問,不敢相信平時外表看來還頗可以唬人的杜豐臣,其實只是個紙紮的老虎,重看不重用。
  「非也、非也,我只是不想打傷他們,每次打架所付的醫藥費會讓我損失慘重。」他仍帶著笑回答,銳利的眼光四處探看著,拉著莫安嫻繼續往人多的地方跑。
  「是不想被打得趴在地上吧?」安嫻不留情面地說,冷眼瞄著高大的他,開始懷疑他在打架時唯一會使用的地方是那雙腿──一遇上事就只會逃,當然就只會動用到雙腿嘍!
  「小姐,好歹我剛剛救了妳一命,妳說話給我留點面子。」他為身邊這位美女的伶牙俐齒而驚訝。
  「對於沒有膽量的人,我通常吝於留下情面。」她彎唇一笑,回頭看著還是窮追不捨的打手保鑣們。「再說,我們也沒有真正逃出魔掌,我還是有可能因為你的孬種而被抓回去。」
  「反對暴力並不是孬種。」他發出抗議。
  經過人群密集處,追兵還是沒有撤退的打算,兩人一路閃躲著車輛與人群,杜豐臣瞇起眼看著四周,最後決定帶著她竄進陰暗的巷弄裡,打算以崎嶇的地形換取時間。
  「通常英雄救美不都該是英勇地挺身相救,在壞人的手中救下美人,怎麼你反倒是跑給人追?」安嫻喘息地說道,不安地看著腳上的高跟鞋。
  雖說是在學校裡早就習慣了穿高跟鞋從事各種行動,但是也從未穿著高跟鞋跑過那麼長的路。她的腳尖開始刺痛,不快地看著杜豐臣。
  他轉過頭來,對她搖著手指頭。「誰規定英雄救美就一定會成功的,在敵人施展人海戰術的時候逞強,只會被打扁成為狗熊。我雖然是好人,但是沒有理由好人打架就一定會贏。」
  安嫻因為他的歪理而張口結舌,在經過一處水窪時,自然地接受他的幫助,那雙大手圈住她纖細的腰,將她抱過水窪。身體的接觸,讓她想起前不久的一個夜晚,他在溫水中,那雙掌游走過她的身軀……過於用力的,她甩動頭部,好摒除那些奇怪的回憶。「但是你也投降得太快了點。」她喃喃地抱怨著,沒有被拯救後浪漫的心態,對眼前仍在逃跑的狀態感覺狼狽而荒謬。
  他對身邊的女郎眨眨眼睛,很是驚訝小倭寇的勇氣,竟然在危急的時刻還能夠跟他討論他的勇氣問題。普通的女人遇上這類事情,大概早就哭成一團,再不就是乘機溜之大吉,哪還會跟著他逃竄?仔細地看著那凌亂黑髮下的面貌,驚人的美貌再度讓他移不開眼睛,基於男性的虛榮,他很高興,她的美麗只有他知曉。這也是他不揭發她女扮男裝事實的原因、屬於她的一切,他都想佔有;如果他還有一點理智,或許會為自己的佔有慾感到吃驚,但眼前的女人太過特殊,已經吸引了他全副的注意力,他無法再維持理智。
  「我會盡快逃出那間酒吧還有一個原因。」他索性無賴到底,笑容咧到耳邊,讓這個對英雄主義還懷抱著幻想的女人幻滅得徹底些。「我發現自己忘了帶錢包,根本付不出剛剛喝的、那堆小山似的台灣啤酒的錢。基於君子遠庖廚的論調,我正很努力地想逃離被人抓回去洗盤子抵帳的悲慘命運。」
  莫安嫻咳了雨聲,代表對他的絕望。
  暗巷難行,兩人的身軀有好幾次是緊貼著的。她能夠感受得到他身上的體溫,以及淡淡的啤酒味,混合在懊熱的夜晚裡。
  背後的喊打聲還是沒有褪去,她偶爾回頭看了幾眼,心驚瞻戰地發現各國情況都一樣,喝醉酒的男人沒有任何理智可言。那些人臉上仍舊猙獰,一臉抓不到他們誓不罷休的模樣,手上還多了棍棒。
  「你不認為,與耍嘴皮子相比,眼前逃命更為重要?」她咬牙切齒地問,冷不防被拉進暗巷一個隱密處。
  瞬間所有的光亮都被掩蓋了,她被困在杜豐臣懷抱裡,那些人的喧囂聲遠去,如今能聽見的,只是他靠得好近好近的心跳聲。
  「怎麼回事?」她問道,口唇卻馬上被溫熱的手掌摀住。
  仰頭看去,黑暗中他的眼光閃爍著促狹的光芒,半調侃半認真地笑著,不贊同地對她搖著頭。「小聲點,不要讓那些人發現我們正躲在這裡。」他很是享受與她緊緊相貼的感覺,美女在懷,畢竟是男人求之不得的。對於浴缸中的那一夜,他還記憶猶新;他清楚地記得,她的身軀有多柔軟,喘息著在他懷中,承受著他的探索,雪白的身子在水中攀附著他……他們躲在角落裡,而追逐的打手們仍不死心地在附近尋找著,到處敲擊翻找,嚇壞不少躲在黑暗裡的貓。而他滿腦子竟然只能想到她美麗的身體,他開始懷疑,這個小倭寇有著驚人的魔力,能夠左右他的理智。
  安嫻不留情地咬了下他的手掌,滿意地聽見他呼痛的聲音。口唇掙脫束縛後,她壓低著聲音。
  「逃得快一些不就沒事了?」
  「抱歉!」被咬之後他的心情不是很好,冷哼了一聲。「我有夜盲症,在晚上趕路會讓我撞上車子或是電線桿。」
  她為之氣結。「你還有哪裡是沒毛病的?」
  他挑起眉毛沒有說話,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兩人在此刻是全然貼近的,身軀與身軀之間沒有絲毫的空隙,就連溫度都因為互相的增溫而升高,呼吸也變得困難。狹小的空間,讓他們有如最親密的情人,躲在角落裡,偎在對方的懷抱中。
  看出他黑眸裡捉弄的神采,她不由得警覺起來。靠得那麼近,她逐漸感覺到他貼近她的男性慾望,抵著她的柔軟處,毫無縫隙地靠著,她甚至能夠感受到他的蠢動。瞬間她的臉頰像是著了火般,陡然間變得通紅。
  「呃,我想妳已經知道我哪裡沒毛病了。」他過度禮貌地說道,滿意地看著她羞窘的模樣。
  她躲也不是、避也不是,輕舉妄動更怕會挑起他更嚴重的蠢動,只能尷尬地維持原有的姿勢,木頭人似地僵硬在他懷抱中。
  「下流!」她喃喃地罵著。
  他爭辯著,聲明自身的無辜。「這個反應與我本身的意志無關,妳的指控未免太殘酷了些。不過話說回來,要是美人在懷我仍無反應,對妳的魅力來說,才是最悲慘的事情,不是嗎?」他笑著說道,低下頭來,氣息吹拂著她凌亂黑髮下細嫩的頸際肌膚。即使在燈光黯淡的暗巷裡,仍可見到她的肌膚細緻美好,除了化妝品的香氣之外,還有著某種縹緲的氣味。他被吸引著低下頭,靠近端詳她的面貌,無法移開目光。
  安嫻感受到那炙熱的眼光,隱約感到驚慌。她總會因為那雙銳利的黑眸而慌了手腳,杜豐臣的目光,一如先前的每一次,混亂了她的思緒和理智。
  尋找他們的喧囂仍在繼續,而她卻已經因為其他的事情而緊張。他的目光在探索著,比強力的舞台聚光燈更讓她額頭冒汗。
  「看什麼!」她強裝出憤怒的語氣,說出口的話卻顯得軟弱不堪。
  「在看究竟是什麼模樣的美人兒,讓那些人如此難以割捨,非要把妳逮回去不可?」他的聲音在狹小的範圍內,低喃成最親密的靠近,所說的內容已不再重要。
  他靠得那麼近,令她根本不能思考。轉過頭去想要推拒,沒想到視線與他相對,反而是更大的失策。
  那幽暗的暗巷裡,那雙黑眸猶如子夜的星辰,閃爍著神秘的光彩,有著三分逗弄和七分的內斂神秘。她的變腿因為他的靠近而軟弱無力,呼吸逐漸變得急促,而空氣中散佈著他特有的氣息。
  她全然被包圍了,如同落入陷阱的獵物。
  「妳剛從國外回來吧?」他突然說道,審視地看著她。
  安嫻的身軀幾乎凍結,震驚一下子席捲了全身,讓她僵硬得宛如蠟像。「我是歸國華僑。」她緩慢地說,克制著不要用雙手遮住臉龐,擋住他逼人的視線。
  他摸著下巴,裝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點點頭。「難怪了,妳的國語裡有著讓我熟悉的外國語調。是從日本回來的吧?我最近常聽到這種語調,柔柔軟軟的,好聽極了。」他臉上浮現著勾引良家婦女的微笑,對美女的態度好得不可思議。
  騙人!莫安嫻在心中大聲喊叫著,幾乎想要伸手抓掉他那張可惡的笑臉。
  什麼叫好聽極了?當她是男裝時,這種語調會被他毫不留情地譏笑為蠻夷小倭寇;而當有著如此語調的,是一個楚楚可憐的美女時,他的說法就截然不同。
  男人的花言巧語,她在今晚可是完全見識到了。
  「放開我!」她掙扎著說,才想要掙脫他的懷抱,身子卻轉眼間被抱得更緊。
  「小心點,那些人還沒死心,我可不希望被他們找到,然後妳被拖回狼堆裡,而我則被打得半死。」他帶著笑警告著,語氣裡沒有半點正經,讓人無法相信他的話有幾分真假。
  「我寧可被那些人找到,那樣也比窩在這裡被你吃豆腐要強得多。」她憤怒羞窘地說道,雙手靠在他寬闊的胸膛上,想要將他高大的身軀推開一些。兩人靠得太近,她簡直無法呼吸。
  杜豐臣挑起眉毛。「妳的話太讓我傷心了,好歹我剛剛冒著生命危險救了妳,就算得不到妳的以身相許,總該得到妳的一個吻,鼓勵鼓勵吧?」他厚顏無恥地提議道,彷彿理所當然似地朝她靠近。
  她瞪大眼睛,怎麼也料不到他會恬不知恥到這等程度。想著要逃走,可是才輕微一動,背部就感受到他牢固的雙臂,將她緊緊圍在懷抱裡,讓她動彈不得。
  以為裝扮成男裝在他面前晃,是最危險的,總怕著那雙銳利的目光會看穿她的偽裝,得知她的秘密。怎麼知道,改回女裝與他見面,她也不見得能夠安全到哪裡去,至少在眼前,她的貞潔就面對了空前的危機。
  「你想都不要想!」她嘶聲說道,奮力地踩上他的腳。
  他卻像是沒事人般,嘴角那抹微笑繼續擴大,以驚人的準確,急速低下頭來,覆蓋了她的唇瓣。
  安嫻所有的咒罵都在他的熱吻下,變成了模糊的咕噥聲,揮動的雙手被他牢牢地扣住。她瞪大眼,徒勞無功地掙扎著,卻只是感覺到無可比擬的熱浪從他口中、身上陡然間襲擊而來,讓她難以招架。
  這不是她的初吻,但是與先前的男友相比,杜豐臣的吻火熱而直接,讓她茫然而頭昏眼花。以前所嚐過的親吻是笨拙而小心翼翼的,從不曾體驗過如他這般大膽的挑逗與需索。
  他的手甚至探進她的衣服內,大膽的揉弄著她胸前的豐盈,奪取她的喘息。
  她以往所交往過的只是大男孩。而如今將她困住的,則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男人,跟杜豐臣相比,以往交往的對象,都成了青澀的少年。
  安嫻原本掙扎著的身子逐漸因為熱吻而軟弱,揮動的雙腳早因為他的緊抱而離開地面,無助地在半空中懸著。
  她的雙拳原本盡力地撞打著他肩上結實的肌肉,但那像是在捶打一面牆壁,只是疼了她的雙手,一點效果也沒有。
  他不是只會坐在電視機前吃花生米嗎?為何一身肌肉如此結實?她昏亂地想著。他的力氣好大,想要掙脫他的掌握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一股她從未經歷過的浪潮湧來,她的唇被他吮吻著,調戲地舔弄。她終於輕啟紅唇,接納他如狂風暴雨般野蠻的需索,火熱的氣息跟隨著他的舌,滑進她口中的甜蜜。
  這簡直瘋狂過了頭,她怎麼能夠如此激烈地回應杜豐臣?朦朧間她不安地想著,但是那份不安太過薄弱,很快的就在感官的衝擊下蕩然無存,她只是更用力地攀住他強壯的頸子,一如他緊緊抱著她纖細的腰,兩人的身軀意外地契合。
  「妳到底是從何而來的?」他在熱吻的片刻,從稍得空閒的灼熱唇瓣發問,灼灼的目光緊盯著懷中美麗的女子。
  他也深受震撼,從她柔軟身子所輻射出來的吸引力,沒有任何男人能夠抵擋;有著兩種面孔的她,擁有令人迷醉、一嚐就難忘的唇。
  遊戲人間多載,怎麼料想得到,在最沒有防備的一刻裡,見著了讓他迷戀的女人?
  這個吻不同於以往,從兩人的互動中,沒有一個人能夠自拔,沒有一個人願意停止。只是深深的、就像是已經等待了許久般,沈醉在這個熱吻中,如何都無法饜足。
  巷弄之外,倏地傳來粗魯的咒罵聲──
  「這對狗男女窩在這裡!」
★第6章
  兩個人迅速分開,原本交纏成雙的影子再度變為孤家寡人。
  「看來有人很不知情識趣,執意要棒打鴛鴦。」杜豐臣微笑,鬆開箝制她的雙臂。指尖流連地滑過她紅潤的唇,才剛剛分開,他就又開始想念起她的滋味。
  莫安嫻還有些迷迷糊糊,恍惚間不曉得發生什麼事情。直到杜豐臣再度抓著她,往巷弄的另一頭逃竄,她才猶如從夢中醒來。
  他灼熱的唇,在她的唇上留下太過鮮明的記憶,讓敏感的唇略微地疼痛。她的神智昏亂,不明白簡單的一個吻,怎麼會議她原本理智的腦子變得一團亂?
  愈來愈危險了,他先前觸摸過她的身子,如今又掠奪了她的唇,他一步步的逼近,而她竟然無路可逃!她是不是該放棄這個賭約,快些逃回日本去才是?
  「小姐,或許等到安全一點了,我們可以繼續。」他逃命還不忘調情,仍舊不死心地對她說道。
  她咬咬牙,讓腦子能夠清醒些。剛剛所給他的反應,在如今想來都讓她羞紅了雙頰。
  「你休想!」她很快地拒絕,不給他、也不給自己任何機會。
  終於看清,其實內心裡對這個傲慢、油嘴滑舌浪子似的男人,竟有著深切的好感。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她一向自忖是認真的人,怎麼會對這無賴動心?
  但又如何解釋,從見到他起,心中就時常懸宕著他的身影,而剛剛那個吻,她竟回應得如此心甘情願。心思紛亂,她挫敗得只能奮力往前跑著,用逃走的舉動稍微發洩心中紊亂的情緒。
  「別這麼無情,妳剛剛可是可愛得很。」他帶著笑意說道,回頭看見追兵愈來愈靠近。
  安嫻瞪著他,再次懷疑自己是被豬油蒙了心,不然怎會對他產生奇異的好感?
  「你應該下地獄去!」她用日文低喃著,繼續奔跑。
  「他們逃到那裡去,快去圍住。」黑暗中傳來圍捕的聲音,愈來愈靠近。
  杜豐臣暫時將繼續熱吻的渴望搬到一旁去,眼明手快地抓住安嫻的手腕,往某個方向逃竄而去。逃了約莫幾分鐘後,總算走出幽黑的巷弄,明亮的路燈以及各色霓虹閃爍在台北的鬧區中。
  「不要以為逃到人多的地方就沒事了。」身後的追兵仍在放狠話,伸手幾乎要抓住安嫻的頭髮,冷不防地,杜豐臣迴身一腳,把他踹得老遠。
  「我又再次英雄救美了,妳是否又欠我更多?」他禮貌地問著,在奔跑時竟然臉不紅、氣不喘,毫不浪費時間地調戲良家婦女。
  「我該賞你一巴掌。」她不給好臉色地說道。
  「好個冰霜美人,難道我就這麼不得妳的意?妳在酒吧裡對那個開價的男人都比對我友善。」他委屈地發出抗議。
  「最起碼那傢伙不會乘人之危,把我拖到黑漆漆的角落去強吻。」
  他冷笑幾聲,很是不以為然。「把妳下藥灌醉後,強暴毫無知覺的妳,這樣就比較有紳士風度嗎?」
  「你……」她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一個棒子從後方打來,他眼明手快地幫她擋了下來,肩上還在火辣辣的疼著時,她已經跑得更遠了些,連個安慰的眼神都不屑給他。杜豐臣在心中暗暗嘆氣,這個小倭寇實在夠辣,老是說話夾槍帶棍,還不給他一點好臉色。
  安嫻沒有時間理會嘆氣嘆得像是打雷的他,眼前緊急的情況讓她也心急。被追回去酒吧裡,別說是要打探消息了,看來就連性命都有危險,她的貿然行動,加上杜豐臣自以為是的英雄救美,今晚成了一齣最荒謬的鬧劇。
  身後的追兵逐漸聚攏,看來已經化零為整準備要展開最後攻擊了。
  在幾乎絕望的時候,眼前竟然出現臨檢的警察。安嫻在心中暗暗感謝上蒼,之後筆直地朝警察的方向奔去。
  年輕的警官壓壓帽子,剛檢查完一輛車子,沒想到一抬起頭,竟看見一個狼狽的美女跑來。心中還來不及有任何暗喜的念頭時,緊接著就看到美女身後跟隨著十多名彪形大漢,全都一股腦兒地跑過來。
  警官直覺地拔出槍,擺開陣勢等著。
  「警官。」安嫻喊道,終於在賽程中拔得頭籌,第一個抵達警官身邊,之後只是不停喘著氣。
  第二個到達的是杜豐臣,他高大的身子異常矯健,很快地停在氣喘吁吁的莫安嫻身邊,饒富興味地看著她。瞇起的黑眸裡,有著銳利的光芒,上下打量著喘息不休的她。
  眾多打手看見警察,心知理虧,一個個都停下了腳步,面面相覷半晌後,沒有人有膽子挑戰公權力,全都摸摸鼻子,窩囊地掉頭離去。
  警官一見人群散去,原本鬆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學長,又是你。」他無可奈何地說。
  杜豐臣笑了笑。「多謝學弟仗『槍』相救。」
  年輕的警官揮揮手,不當一回事。在這個管區內,所有巡邏的員警幾乎部曾經遇見杜豐臣,他稱得上是個異數,在警界時就不太安分,退出警界後成為「太偉集團」內的高級幹部,也成立一間徵信社,但是仍舊三天兩頭就會遇上麻煩事。
  「這次怎麼了?」警官看看一旁的莫安嫻,嘴上帶著瞭解的微笑。「你又搶了哪位大哥的女朋友,人家的小弟們找上門來,是不是?」
  安嫻抬起頭來,瞇著閃亮的眸子。「又?」
  看來杜豐臣可是慣犯,帶著女子在夜裡逃亡,對他而言不是頭一遭,而且還很可能是稀鬆平常的事情……想到這裡,莫安嫻的心中徒然燃燒著熊熊怒火。
  杜豐臣連忙向學弟使著眼色,要這位不識時務的學弟少說幾句,不要連以往那為了辦案而牽扯出的荒唐關係,全都落進她的耳朵裡。
  「你記錯人了吧?」他說出斃腳的謊言,只想撇得乾淨些。
  奈何安嫻一眼就看穿他的把戲,冷冷她笑著。「現在說謊不嫌太慢了嗎?」轉過身子,她毫不留戀地打算離開。
  他有些尷尬,看著學弟努力憋住笑,他賞了對方一記銳利的瞪視。轉頭看見她已經踏進召喚來的計程車,他急忙上前力挽狂瀾。
  「別這麼冷淡嘛,最起碼我還救了妳啊!」回答他的,是車門砰地被關上的聲音。他呆愣在原地,沒有想到小倭寇會無情到這種地步,拋下他就絕塵而去。看來不論男裝或女裝,她似乎部不想與他有太多牽扯。
  一旁的學弟警官笑到雙肩抖動,幾乎要岔氣,要不是礙於學長像是要殺人似的眼光,他很可能會趴在車蓋上狂笑。
  杜豐臣緩慢地瞇起眼睛,盯著毫不遲疑地絕塵而去的車子。
  
★★★★★★★★★★★★★★★★★★★★★★★★★★★★★★★★★★★★
  
  莫安嫻回到住所中,心仍在劇烈地跳動著,她貼著門板,不停地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她睜開眼睛,快步走進浴室裡,不太放心地一再望向門口,深怕杜豐臣會再一次闖進來。
  她的手仍在發抖,不僅是因為先前在酒吧裡遇險,更是因為在暗巷裡,杜豐臣掠奪了她的吻。那個吻在她心裡烙得很深,讓她怎麼也忘不了。她用手撫過唇瓣,幾乎能夠感受到他灼熱的呼吸,以及探索的舌,糾纏著她口中的柔軟,逼迫著她只能回應。不允許她有分毫的躲避……
  「我應該快點逃回日本去的。」她一邊卸去臉上的淡妝,一邊自言自語。鏡子裡出現的臉龐,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少年,她的臉頰紅潤,雙眼閃亮,看來就是一個被情迷惑的小女人。
  她真的該遠遠地躲開才是,杜豐臣無疑是她的剋星,他能如此輕易地破壞她的平靜,連最引以為傲的演技,都在他的影響下冰消瓦解。父親這一招的確歹毒,將她推近了杜豐臣的身邊,在他銳利的黑眸下,她根本無所遁形。三個月的約定尚未結束,她很可能會輸去賭約,甚至還賠上自己的心。
  安嫻嘆息著,放棄地穿上睡衣,決定今晚的刺激已經夠多,她要好好地睡上一覺,等休息夠了再來煩惱那些麻煩事。她慢慢走回臥室,還記得將女裝收拾好,之後窩進棉被裡。只是在床上躺了半小時,她的眼睛還是明亮的,愣愣地看著黑暗的空間,腦海裡不斷浮現起他的臉龐、他的笑容,不論怎麼努力,她就是睡不著。
  突然之間,黑暗中一個細微的聲音引發了她的注意。門被悄悄推開,一抹黑影竄進臥房裡,小心翼翼地看著床上的安嫻。
  安嫻緊張地繃緊身子,猜想對方的身分。會是杜豐臣嗎?他大膽到這種程度,想要來襲擊她?不過等等,她現在的身分是個男人啊,難道他對男人有興趣?或是他被外頭的女人拒絕了,因此來找她發洩怒火?
  那黑影躡手躡足地走到床邊,一雙手不規矩地往床上摸,隔著棉被想要確定床上是否有人。
  安嫻再也忍耐不住,翻身一手握住床邊的一個鐵製鬧鐘,另一手打開檯燈,她高舉著鬧鐘,狠狠地就想往那人頭上砸去……
  「啊!」小女孩驚慌的尖叫聲迴盪在臥室裡,唐心嚇得跌在地上,恐懼地看著被安嫻舉得老高的鬧鐘。
  「唐心?」她險險地停下動作,鬧鐘在離小女孩頭部十公分的地方停住。還好沒有奮力砸下去,這鬧鐘沈重得很,要是真的砸到唐心,小天才大概會馬上變成腦部殘障者,而唐霸宇鐵定不會放過她。
  「別打我,我只是想來找『安賢』。」唐心抱著頭躲開,她沒有想到「莫安賢」的床上會有女人。其實她已經習慣了,去找叔叔玩的時候,不時會撞見一些躺在叔叔身邊似乎很累的女人;但是「莫安賢」才十多歲啊,怎麼也染上這種習慣?
  安嫻有些尷尬,知道自己反應過度了些。她緩緩放下鬧鐘,拍拍小女孩的臉,以示安慰。「對不起,我以為是杜豐臣那個登徒子,沒有想到會是妳。」
  「他常常摸上這裡來嗎?」唐心逐漸發覺不對勁。眼前穿著睡衣坐在床上的,明明是一個嬌滴滴的美人,怎麼口吻聽起來竟跟「莫安賢」有幾分相似,連特別的控調都是怕同的。她藉著檯燈的光亮仔細端詳著。安嫻知道紙已包不住火,如今的打扮,任何人一眼就能看穿她的性別,再怎麼解釋也沒有用。不過好在唐心人小鬼大,要是跟她好好的商量,說不定還是可以保住秘密的。
  「唐心,妳先聽我解釋。」她深吸一口氣,往前移動一些,注意到唐心的視線直盯著她沒有纏布條的胸部瞧。
  小女孩聽不進去,只是好奇地靠近一些,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出雙手來覆蓋上安嫻的胸部,親自確認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安嫻沒有料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愣了幾秒鐘,呆呆地看著胸部上的兩隻小手,等到回過神來時,她嚇得連忙躲開。難道台灣的人都是這樣打招呼的?發現她從男裝變成女裝後,都朝著她的胸部動手。杜豐臣是這樣,就連眼前的唐心竟然也是如此?
  「妳做什麼?」她連忙抱住棉被住後退去,想避開唐心。小女孩此時眼中興奮好奇的光芒,讓她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
  唐心連連逼近。「我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她好奇地想翻開棉被以學者的精神努力求知。「我早就聽說有人妖,但是還沒看過呢!」她期待地說道。
  「我不是人妖!」莫安嫻忍無可忍的翻開棉被坐起,柔美的身段在光線下展露無遺。「我是女的,貨真價實的女人,只是因為某些原因所以必須女扮男裝。」她瞪視著小女孩,難以想像唐家究竟灌輸給這個女孩什麼樣的觀念,在以為遇見人妖時,竟會一臉的興奮期待?
  「喔!是『寶塚』的學生嗎?」唐心一臉的失望,頹然坐在棉被上。「好討厭,既然不是俊美的少年,也不是有趣的人妖,我還以為可以增長一些見識。」她失望地喃喃自語。
  「不能讓妳研究,真是不好意思。」安嫻乾笑幾聲。
  「妳為什麼到了台灣還必須女扮男裝?讓所有人都以為妳是男生,這樣比較好玩嗎?」她追問著,也躲進安嫻的棉被裡。她深深地呼吸,聞到安嫻身上淡淡的香氣,終於確定了她的確是女兒身,只有女生才會有那麼好聞的味道。也難怪她的男裝如此清秀,她根本就漂亮得驚人嘛!
  「有很多原因,簡單說來,這是我跟我爸爸的一個賭約。」安嫻拉起棉被,限理所當然地跟著小女孩一同躺在床上。「如果妳洩漏出我的性別,我就會輸給我爸爸,妳願意幫我嗎?」
  唐心的眼睛轉啊轉,在心裡衡量著。她雖然很喜歡莫老爹,但是這些年來被他管得死死的不說,他還不時會對她吐槽,兩人可以說是亦敵亦友。比較起來,雖然跟莫老爹情分較久,但是眼前的莫哥哥,喔,不,該是莫姊姊,感覺起來可比莫老爹和善得多。
  沒有考慮多久,唐心很乾脆泱定要臨陣倒戈,幫助安嫻贏得眼前的賭約。「可以啊,我可以幫妳,但是妳可要把事情從頭到尾跟我說清楚,讓我弄清到底是什麼狀況。」
  一大一小,就窩在棉被裡努力地討論著接下來的種種,之後各自滿意的入睡。唐心根本就忘記自己是偷溜出來的,還沒通知唐家,她如今的下落……
  
★★★★★★★★★★★★★★★★★★★★★★★★★★★★★★★★★★★★
  凌晨三點半,大門破人粗魯地打開,眾多紛亂的聲響響徹房內,像是有很多很多的人在房中胡亂搜尋著。
  安嫻首先被驚醒,她坐起身來,詫異地眨眨惺忪的睡眼,一時還不太清楚發生什麼事情。她先是看著躺在一旁睡得香甜的唐心,接著側耳傾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唐心,給我出來!」唐霸宇憤怒的喊叫聲在半夜裡聽來更是驚人。
  安嫻連忙跳下床去,拿起假髮就往頭上套,趁著唐霸宇憤怒地踹著門的時候,她飛快地換上男裝,才剛把領巾纏上頸子,門就被用力踹開了,憤怒的父親瞪大了眼睛,用殺人似的眼神看著「安賢」。
  床上的小女孩揉揉眼睛,睏倦地爬起身來,不太能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嗨,爸。」她打著招呼,視線看向一旁的安嫻,有些困惑她為什麼又換回男裝了。她伸出手,無邪地喚道:「不回來睡嗎?」
  安嫻努力地搖頭,終於瞭解在旁人眼中,此時的一切有多麼的荒謬。看著唐霸宇逐漸變得鐵青的表情,她突然很想跳窗逃走。
  方款款急忙上前去,抱住女兒。「妳要嚇死我了,沒有留下任何訊息就偷偷溜出來。你爸爸跟我都快急死了,找了一整夜,是妳杜叔叔猜出妳大概會來找『安賢』的。」
  「我一直放暑假,放得很無聊嘛!」她無辜地說,瞧見爸爸鐵青的臉。她很聰明地攀住媽媽,知道這樣就能躲過一劫。不過爸爸的臉色很難看呢,直瞪著安嫻瞧,像是要把她折成好幾塊。
  杜豐臣緩慢地從門外走進來,悠閒地看著房內幾個僵硬的人。「小惡魔,下次準備出來探險時,記得要通知一聲,免得唐家上下所有人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他偏頭看著安嫻,看出她的狼狽。「小倭寇,整晚不見了,『你』上哪裡去找證據去了?我今晚可是怕得很喔!」他調侃地問。
  「我整晚都在這裡陪著唐心。」她吞吞吐吐地說,突然看見唐霸字的眼中閃著殺氣。
  「該死的,我要殺了『你』!」唐霸宇陡然撲了過來,幾乎要扼住「安賢」的頸頸。
  「爸爸!」唐心驚呼,沒有想到爸爸看見她跟安嫻睡在一塊,竟會變得如此憤怒,都是女孩子,睡在一起有什麼不對的?她又不是跟男生睡在一起……喔喔!她總算發現父親憤怒的原因了,這下子可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安嫻嚇得躲到一旁去,眼看對方的手又要抓住她的頸子,她連忙閉上眼睛。但是等了幾秒鐘,她只聽見原先逼近的怒吼聲逐漸接近,但是離她還有一段距離。她悄悄張開眼睛,發現杜豐臣由後方抱住唐霸宇,救了她一條小命。
  「不要攔我!這個倭寇竟然敢碰我的女兒,她才幾歲,他們竟然睡在一起?!」
  唐霸宇失去理智地吼叫著,卻逐漸被杜豐臣往外拉去。「該死的!馬上放開我,否則我連你一塊殺掉!」他喊著。
  「抱歉,不能如你所願,小倭寇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能眼睜睜地看你殺掉『他』。」杜豐臣繼續把老闆往外拉去,還抽空對安嫻喊道:「把門關上,絕對要鎖上,在裡面待著不要出來,等我說服他之後,『你』才能夠走出房門,聽到沒有!」他仔細吩咐著,不將老闆的威脅看在眼裡。
  安嫻迅速撲上前去,將門鎖上,然後轉身貼著門板。她喘息著,不安地摸摸喉嚨,她只能祈禱杜豐臣能夠安撫憤怒的唐霸宇,否則父親回到台灣時,大概必須玩玩拼圖,把已經被碎屍萬段的她好好地拼起來。
  在客廳裡,兩個大男人扭打成一團。唐霸宇是因為女兒的事情而憤怒著;而杜豐臣則是為了莫安嫻在努力。
  「你冷靜一點,唐心才幾歲,會發生什麼事情?」杜豐臣努力想把理智灌進老闆的腦子裡,但是這似乎很困難,唐霸宇在看見女兒與「莫安賢」共睡一張床時,就已經失去理智了。
  「唐心還這麼小,那個變態竟敢碰她!」唐霸宇怒吼著,不顧一切地又想回到房裡去,他要親自享受扼死那個人的快感,就算對方是莫老爹的孩子也一樣,他非把那傢伙殺了不可!
  「『他』不可能碰唐心的,老闆,『他』是個女人。」杜豐臣宣佈道,知道這樣的聲量,他們的談話並不會傳進房間裡。
  唐霸宇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僵硬,像是突然間變成了石像般。他皺起眉頭,一時之間無法確定自己究竟聽見了什麼。「什麼?」他求證。
  「小倭寇是個女人。」杜豐臣緩慢地勾唇微笑,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視線回到緊閉的房門上。
  「我的女人。」他帶著笑補上這一句。
★第7章
  在「太偉集團」的台北總部裡,莫安嫻如坐針氈地在沙發上改變坐姿,她伸手拉拉頸子上的領巾,刻意避開唐霸宇審視的眼光,低頭喝著總裁夫人親手泡的咖啡。老實說,這咖啡還真不是普通的難喝。
  因為總裁以及幾位高級幹部的到來,眾人慌亂成一團,緊張地猜測著,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會議總裁放下蜜月旅行,回到台灣來親自處理?
  「前晚的事情,我很抱歉。」唐霸宇僵硬地說道,靠在皮椅上看著安嫻。「因為唐心的失蹤,讓我太過緊張了些。是杜豐臣努力解釋,才讓我冷靜下來。」他看著表情冷漠的莫安嫻要不是莫安嫻是女兒身,他大概仍會堅持把跟唐心同床共枕的傢伙碎屍萬段。
  雖然聰明過人,但是一扯上寶貝女兒,唐霸宇的理智就全沒了,完全忘了唐心還只是個孩子,根本做不出什麼「壞事」……其實也難說,在遇見款款之前,他的男女關係也不乾不淨,而幾個屬下全是女性公敵,天曉得會帶給唐心什麼錯誤的影響?
  「你能理解就好。」安嫻聳聳肩膀,看向杜豐臣,卻瞧見他若有所思的邪笑。那抹笑讓她十分不安,就像是他掌握了什麼她不知道的秘密。她不停地猜測,他究竟是用什麼辦法說服唐霸字的?
  他像是察覺到她的視線,回她一個微笑,然後從容地走過來,徒然伸出手摸著她的唇邊,動作雖然快,但是卻讓她嚇得魂飛魄散。「沾到咖啡了。」他將食指放進口中品嚐,挑起眉頭看她,那神態邪魅到了極點。「妳喜歡喝純咖啡?不加點糖嗎?」
  莫安嫻嚇得幾乎跳起來,在沙發上往後挪動著,只想要避開一些。「你──變態!」她僵硬地說道。這種危險的男人,真該被關進監獄裡去。
  「妳還不曾看過我真正變態的模樣。」他撂下謎般的話語,笑容沒有改變。
  「你要變態是你家的事,不要來碰我。」她勉強維持著鎮定,其實心中已經害怕到極點。到底是他已經看穿了她的偽裝,還是他根本就是男女不拘、來者皆收的雙性戀?
  「小矮寇,這還稱不上碰『你』。」杜豐臣微笑著,把這句話當成恭維,低下頭來靠在她耳邊低語,滿意地看見她嚇白了臉,才直起高大的身軀,轉身走向唐霸字的桌前。
  他伸手從皮箱裡拿出一疊照片與資料,放置在桌上。「這是我這幾晚在蔡震方身邊所搜集到的。他跟其他公司接觸的情形,以及一些竊取公司情報的管道,都在這裡面了。不過深入敵境是必須付出代價的,我雖然不常在『太偉』露面,但是蔡震方大概也認出我了,他很快就會知道,你已經開始懷疑。」
  「你的效率比我想像得要好得多。」唐霸宇說道,低頭看著桌上的文件。在看見屬下販賣公司情報的證據時,他的眼神變為冷酷。他要求屬下絕對的忠心,若有這類的事情發生,他絕對嚴懲,半點也不寬待。
  「若不是被某個標緻的美人兒亂了心思,打斷了調查的程序,我的效率會更好些。」他的視線瞟向安嫻,滿意地看見她緊張地側耳傾聽。
  「又有豔遇了?」雷霆冷哼一聲。他看出杜豐臣的態度有異,也加入惡作劇的行列。
  杜豐臣微笑,毫不客氣地大放厥詞,黑眸裡閃動著調侃。「可不是,我在酒吧裡英雄救美,救下一個有著異國口音的美女;她因為心懷感激,所以熱情地以身相許。你們不知道,她的模樣美得讓人終生難忘,再加上那軟軟的日本口音,那嬌吟起來的模樣──」
  「住口,你在胡說八道!」安嫻忍無可忍,聽不得他如此的下流,竟將真相扭曲成這樣,那一晚他明明就拖著她滿街逃,哪來的英雄救美?
  更過分的是,她輕易地就聽出他口中所說,那個美麗的異國美人是誰。他怎麼能夠把她說成那樣?那一晚,他明明就只掠奪了她的物。
  他轉過頭來,銳利的黑眸筆直地看進她的眼裡。「妳怎麼能夠指控我是胡說八道?小倭寇,當時妳也在場嗎?」他步步進逼地問,索性無賴到底,嘴角的笑讓他看來十分邪惡。「妳也瞧見那異國美人對我投懷送抱,聽見她的嬌喘聲嗎?」
  安嫻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被他氣得幾乎要發抖了。她咬著牙,恨恨地撇過頭去。這個男人究竟可以邪惡到什麼程度?
  「嬌喘?」唐心聽見不懂的字眼,很有求知精神地從辦公桌下探出頭來。「嬌喘是什麼意思?很嬌弱的喘息?代表身體很虛弱嘍?」她從唐霸宇的大腿間站起來,先看看臉色發青的爸爸,再看看四周幾個人,等待著答案。
  「妳躲在這裡多久了?」唐霸宇皺著眉,認真思考起要把唐心盡快送出國去。要是再把人小鬼大的女兒留在身邊,幾年下來,大概會養出一個驚世駭俗的少女。
  「我今天跟媽媽到總部來晃,聽說你們要來開會,就先躲在這裡了。」唐心回答道,又轉過頭去看著杜豐臣,期待著他的回答。但是幾個叔叔看來都有些尷尬,就連安嫻看來也臉色不太對。她懷疑自己問了個很敏感的問題。
  「妳媽媽呢?」唐霸宇緩慢地瞇起眼睛。
  唐心聳聳肩,伸出手往辦公桌下抓去,將狼狽的方款款拉出來。
  「嗨!」不知該說什麼,款款尷尬地笑著,忐忑地看著丈夫,豐潤的臉微微地紅了。「霸宇,我只是想你,所以才想躲在這裡給你一個驚喜的──啊!」話還沒說完,她的手腕已經被丈夫扣住,別無選擇的只能跌進他的懷裡。
  「妳被唐心帶壞了。」唐霸宇語重心長地說道,額頭抵著嬌妻,呼吸著她身上香甜的氣息。
  偷聽跟偷窺,從來都只是管家莫埜堤的拿手好戲,從唐心小時候開始就傾囊相授。但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相處的日子久了,就連單純的方款款都被帶壞,跟著唐心在四處偷聽。
  「爸爸,你還沒回答我呢!」唐心拉扯唐霸字的袖子,冷不防地,衣領被人往後拉起,她小小的身軀在半空中晃啊晃。她往後仰起頭看見杜豐臣一臉的不贊同。
  「唐心,嬌喘是指很舒服的意思。」商櫛風坐在一旁,就事論事地回答。
  「不要教壞小孩!」杜豐臣啐道,低頭看著唐心。「小惡魔,這些談話內容不是小孩子該聽的,而這些問題更不是小孩子該問的。」他好整以暇地說道,把唐心拎到沙發上,遠離了皮椅上那一對恩愛夫妻。
  唐心冷哼一聲,那模樣有著超乎她年紀的成熟,漂亮的眼睛睨著杜豐臣。有幾分的不以為然。「我不該問?是你們心裡有鬼,不敢回答我吧?只顧著說那個異國美人,天曉得那究竟是真是假。」
  「我好難過,妳竟然跟小倭寇一樣質疑我。」杜豐臣用手護著胸膛,一臉誇張的模樣,看來引人發噱。那高大的身影、以及俊朗的五官,使他看來的確有幾分舞臺劇演員的架勢。
  「是你太不值得人相信了。」唐心撇撇嘴,轉過頭去拉著安嫻就往門外走去。「我好餓了,陪我去外面買些餅乾吧,不要再留在這裡,聽這個臭男人胡說八道。」小女孩拉住莫安嫻,很快地消失在門扉之後。
  辦公室中有幾分鐘的沈默,方款款感到奇怪,忍不住從丈夫的胸膛上抬起頭來,疑惑的看著房內幾個男人,每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其實,自從蜜月被打斷,匆忙回到台灣開始,一切似乎就有些不對勁,唐霸宇的脾氣本來就陰睛不定,這些日子來更是時常皺著眉頭。
  「你不高興唐心跟著『安賢』在一起嗎?我去把唐心帶開。」她誤以為唐霸宇仍在為先前的事情氣憤,遂提出建議。她也覺得丈夫的反應過度了些,但是太過寵愛女兒的父親總是有些一不可理喻,她只是暗暗覺得有趣。
  「沒關係,讓她們去吧!」唐霸宇說道,黑眸裡沒有先前的怒氣了。
  「是啊,放心好了,反正小倭寇是絕對沾不了唐心的。」雷霆緩慢地說道,端起咖啡就口。
  杜豐臣瞇起眼睛,謹慎地看著好友,半晌之後才開口。「你知道了?」他有些詫異,沒想到消息會傳得那麼快。
  「知道什麼?小倭寇是女兒身的事情?」回答的是商櫛風,他溫文的臉龐上浮現微笑,愉快地看著杜豐臣。「我們當然知道,老闆前天晚上就告訴我們了。」他一向溫文有禮,卻也是幾個人當中眼光最敏銳的,但是竟然就連他都沒有看出安嫻女扮男裝的伎倆,可見安嫻的演技純熟。杜豐臣以手覆蓋額頭,發出呻吟聲。「我還以為多嘴是女人的專長,沒想到我的老闆以及好友們,身為堂堂大男人,竟然也多嘴得可怕!」
  「你這些話太侮辱人了。」唐霸宇沈著臉說道,抱著懷裡柔弱無骨的嬌妻。他可是關心呢,竟然被說成多嘴!
  「是啊,關心好友的性向問題,是很重要的一件事。這些日子來,我們就眼睜睜看著你對小倭寇動手動腳的,那眼神活像是要把人家吞進肚裡,還以為你換了目標,狩獵的對象從美女變成美少年。」商櫛風用關懷的語氣說著,實際上口中的言語都有嘲弄的意味,他搖了搖頭,繼續說道:「虧我們還那麼關心你,怕你的新『興趣』會染來奇怪的病,幫你跟醫院預約好時間,要做些檢查呢!」
  「真是謝謝你了。」杜豐臣咬牙切齒地說道,聽出好友話裡的諷刺。他和這些好友多年來一同出生入死,雖然他們同樣優秀出色,但是每個人都善於嘲諷,不會錯過任何挖苦好友的機會。
  轉過頭去,他瞪著老闆唐霸宇。「這件事情你還告訴多少人?」他開始後悔告訴唐霸宇這個事實。隱瞞小倭寇的真正性別,其實也是他的私心,幾個朋友雖然優秀,但是對於美麗的女人絕對不會放過,他可不希望有人來跟他搶奪這個從異國而來、美麗又聰明的女人。
  「就我們這幾個,不過唯獨沒跟款款說。」唐霸宇揉揉嬌妻的頭,愛憐地看著妻子。這一生曾經冷硬無情,卻在遇見柔美的她時,他完全淪陷。「款款,別怪我,我知道妳守不住秘密的。」他太過瞭解她。
  「莫老爹的孩子是個女的?」方款款不可思議地問,瞪大了眼睛,她好奇地翻閱著辦公桌上另一疊關於莫安嫻的資料,看見一張又一張女裝打扮的安嫻。
  「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女人。」杜豐臣咧嘴微笑,想起曾經親自「證明」過她的性別,他永遠不會忘記,她美好的身子在他手下的完美觸感。
  在浴池中的那一夜起,他得知安嫻的真正性別後,困擾他多日的謎題終於解開,他馬上動用在日本的關係,要人調查出她的背景。果不其然,她是「寶塚」的學生,女扮男裝的種種只是演技,因為某個不明原因才在台灣改換男裝。他在得到資料時,嘴角有著詭異的笑容,像是窺見了旁人不知的秘密。
  「莫老爹為什麼要讓他的女兒換成男裝?」方款款疑惑地問,看向丈夫。
  「可能是想要讓他的寶貝女兒避開不必要的騷擾。」商櫛風嘲弄地冷笑,而後轉頭看著杜豐臣。「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莫老爹沒有想到,杜豐臣只要是漂亮的,男女都不拘。」
  雷霆點點頭,很盡責地諷刺好友。「基本上,莫老爹讓女兒接近杜豐臣,就是一個最大的錯誤。」
  「客氣點,我可是知道『他』是個女人後,才展開行動的。」他瞪了好友一眼,拿起一張莫安嫻女裝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子長髮披肩,五官清秀,美得剛柔並濟,他用手指輕撫過照片中女子的輪廓,嘴上的笑容加深。
  「莫老爹現在還好嗎?可以聯絡到他,向他詢問一些事情嗎?我好想知道,為什麼他要讓好好的一個女兒打扮成少年?」方款款說道。她原本對「安賢」就有著好感,清秀的少年跟唐心是很相配呢!雖然差了十來歲,但是看唐心似乎也很喜歡「安賢」。
  「告訴他,他的寶貝女兒即將成為杜豐臣的囊中物,他會火速趕回來的。」商櫛風說道,端起手中的咖啡,已經看出杜豐臣對莫安嫻的心有所屬,相處那麼多年,他還不曾看過杜豐臣對哪個女人流露出那種眼神。
  唐霸宇彎起嘴角,緩緩地勾出一抹微笑,那笑容有幾分幸災樂禍。長年被莫老爹嘲弄,終於老天有眼,讓他稍微能夠抒發一些怨氣,想到莫老爹的狼狽模樣,他有幾分愉快。
  「不必通知莫老爹,我先前得到消息,他已經啟程回台灣了。」
  「他不是在療養院裡養病?」雷霆詫異地挑起眉。「先前是的,但是幾天前療養院勒令他馬上搬離,不許他繼續留在院中。」
  「為什麼?」方款款不解,善良的她有些擔心莫老爹的病情,完全沒有想到那個狡滑的老人只是在裝病。
  「偷窺。」唐霸宇嘿嘿冷笑幾聲,很高興狡滑的老人終於遭到報應。「他躲在療養院裡還是死性不改,用著從台灣帶去的高倍數望遠鏡偷窺。療養院可不像是唐家,由得他作威作福,東窗事發後,他馬上被遣送回國,大概明天就會回返台灣了。」
  「莫老爹要是回到唐家,看見寶貝女兒成了杜豐臣的佳餚,大概會氣得腦中風吧。」商櫛風繼續微笑。表面上他是溫文儒雅的,但是只有少數人才看得出來,他的笑容裡也有幾分期待。
  「禍害遺千年,他不會那麼早就斷氣了。」唐霸宇揮揮手,顯然很期待看見老管家被氣得臉色發青的模樣。
  這些年來莫老爹在唐家橫行霸道,已經遭來不少的「民怨」,這一次眾人全都嘴角帶笑,等著欣賞莫老爹狼狽的臉色。
  
★★★★★★★★★★★★★★★★★★★★★★★★★★★★★★★★★★★★
  
  繁華的台北如同世界上每一個高度開發的城市,便利商店林立街頭,在「太偉集團」的大樓附近,有著幾間便利商店,唐心愉快地抱著大包小包的零食,跟在莫安嫻的身後走出店門口。
  「要吃點餅乾嗎?」唐心拆開一包餅乾,很慷慨地遞到安嫻的面前。
  安嫻搖搖頭,臉上的表情仍舊不太愉快。她還記得剛剛在辦公室中,杜豐臣奇異的舉動,臉上的肌膚還有著他殘留的體溫,如今回想起來讓她的臉不由自主地發燙。
  「也對,吃慣了日本精緻的和果子,妳大概吃不慣這些垃圾食物。」她津津有味地吃著。從小就被家裡管得嚴謹,不許她吃這些零食,聰明如她也知道這些零食不外只是碳水化合物及過多的熱量,但是零食的滋味實在太好,她完全戒不掉。
  「我不喜歡吃甜食。」
  「所以妳連咖啡都不加糖?杜叔叔的味覺還真厲害。」唐心搖頭晃腦地說道,摀著嘴偷笑。她當然也看出杜豐臣對待安嫻的奇特態度,因為知道安嫻的真正性別,所以她只將這對成年人之間的互動當成單純的男女情事。
  「不許再提他。」安嫻咬著唇說道,在唐心的面前有些鬆懈,褪去了演技之後,她也只是單純的女人,如今正被有著邪惡微笑的社豐臣逗弄得坐立難安。
  「為什麼不能?害羞嗎?」唐心這一次是正大光明她笑著,她抱著一大包的零食,在「太偉集團」大樓前的空曠道路上跳躍著。因為是上班時間,所以路上沒有什麼行人,她愉快地跑著,沒有注意到路旁的草叢裡陡然竄出幾個黑衣男人。
  安嫻敏感地發覺不對勁,迅速上前想要保護唐心。她認出眼前的幾個男人裡,還有著先前在酒吧裡見過的面孔,眼前的男人們都是蔡震方的手下,會突然出現在「太偉集團」前,一定不懷好意。
  想到唐心還是唐霸宇的掌上明珠,安嫻突然感到頭皮發麻。
  因為撞上突然出現的男人們,唐心手中的零食灑了一地。她先是一愣,長年來被嬌生慣養的脾氣馬上浮現,她皺著眉頭,回過頭去看看究竟是哪個不長眼睛的,敢擋她唐家大小姐的路?
  「這路那麼大,你就不能夠──」唐心在瞧見黑衣男人們一臉兇相時,瞬間很聰明地開上嘴巴,連零食也不敢要了,緩慢而謹慎地往後退去。「呃,算我不對好了。」她很懂得見風轉舵的。
  「就是這個小鬼?」其中一個黑衣男人問。
  「沒有錯,這小鬼跟照片上一模一樣。蔡老大吩咐,一定要捉住她,,否則兄弟們接下來幾個月的薪水就沒著落了。」男人歹毒地說,並且不懷好意地踏步上前。「我警告你們,不要叫我小鬼──」唐心聽不下這些人詆毀的稱呼,原本還想抗議,但是在聽見他們討論著要綁走她的話語時,她再也不堅持,馬上轉頭開始逃命。
  「該死的,別讓她逃了!」男人們火速追上前,在他們眼裡,唐心就等於是一張長了腳的空白支票,代表著他們往後的薪水,怎麼能讓她逃走?
  其中一個手腳較快,飛快地往前一撲,就將唐心撲倒在地。他嘴角泛起獰笑,但是那笑容還沒擴大,便被一個從旁竄出的單薄身影毫不留情地賞了一腳,那一腳踢得很重,踢斷了他的門牙,讓他只能摀著嘴大叫。
  「安嫻!」唐心看到救兵,馬上爬起來躲在安嫻的背後。
  「該死的!嘴上沒毛的小子,不要來擋路,老子們要辦正事。」男人怒吼著,看見同伴被踢得滿口鮮血,心中不由得升起怒火,完全忘了自己是只欺負弱小的卑鄙角色。
  「我不會議你們帶走她的。」安嫻冷冷地回答,其實心中七上八下。她再怎麼說也只是個女人,不可能打得過成年男人,更何況還是一群為數眾多的男人;而她在酒吧裡見識過,這些人可以有多麼歹毒。
  「那就試試看。」男人一偏頭,霎時一群人一擁而上,將安嫻撞倒在地上,開始朝她拳打腳踢,每一下都是用盡全力的。
  她護住頭部,根本無法反抗,只是覺得疼痛,被壓制在地上動彈不得。她狼狽地翻滾著,在這個時刻還有些自嘲地想到,自己是多麼不自量力,竟然與這些冷血的打手為敵。隱約也猜出來,這些人要綁架唐心,應該是跟蔡震方的案子脫不了干係。但是她現在連自保都困難了,即將被活活打死的人,還能夠想到什麼案件?
  她想起杜豐臣,突然很氣憤他,為什麼在酒吧裡那麼危險的場面,他能夠現身保護她,而如今卻看不到他的身影?
  「不許打她!不許打她!」唐心一看情勢不對,連逃走也忘了,她看著安嫻被這些人胡亂打著,心裡好慌好慌。她往前跑了幾步,卻狼狽地跌倒在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安嫻被那些男人毒打著。
  心裡正在絕望之際,幾個黑影籠罩了她,唐心勉強抬起頭來,驚喜地看見杜豐臣等人,高大的身影看來很有分量,黑眉緊皺地看著黑衣人。尤其是杜豐臣,在他看見安嫻被人攻擊時,那雙眼睛變得好可怕,看樣子他準備將那些不知死活的黑衣人碎屍萬段。
  「小姐,沒事吧?」商櫛風拍拍她衣衫上的塵土,體貼地將她抱起來。
  「我沒事的,快救救安嫻,那些人要打死她了。」唐心焦急地喊道。
  「別急,杜豐臣會處理的。」雷霆好整以暇地說,知道眼前這些黑衣人惹上了杜豐臣,就等於是買了通往急診室的單乘票。
  「把小惡魔的眼睛摀上。」杜豐臣淡淡地說道,不願意小女孩看見接下來的兇殘畫面。他原本就不是善良無害的人,他有仇必報,況且這些人還傷了他的安嫻。外表的慵懶,其實在掩飾著內在銳利,只有少數人才知道,他是個最危險的人物。
  黑衣人們也感受到杜豐臣不凡的氣勢,在疑惑與恐懼的氣氛下不由自主地停下動作,只能緊盯著他,懷疑著他會有什麼動作。
  安嫻好不容易才躲開眾人的拳打腳踢,身上的衣衫已經破爛得差不多了,她狼狽地忍著身上各處的疼痛,爬起來站在一旁喘息著。她的手顫抖地握住衣襟,知道身上的傷並不是很嚴重,但是眼前的社豐臣反而讓她更加恐懼。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該跟黑衣人一起逃走。
  「小倭寇,沒事吧?」他的語氣平淡,甚至沒有看向她的方向。
  她搖搖頭,口中像是被塞了棉花,因為見識到他的真面目而無法開口。她只是直覺地知道,自己是安全的了,有了他的保護,沒有人可以傷得了她。這個認知讓她的身子頹然軟倒,坐在地上愣愣地抬眼望著他。
  先前,她是錯得多麼離譜,竟會以為他只是重看不重用的繡花枕頭。黑衣人沈不住氣了,其中一個凶惡地往杜豐臣揮拳,攻勢凌厲的拳頭竟在半空中就被攔下。黑衣人奮力掙扎著,卻發現根本就掙不開杜豐臣的箝制。他驚訝地張大嘴,愣愣地看著杜豐臣,看進那雙充滿憤怒火焰的眼睛裡。
  「你是用這雙手傷小倭寇的?」他的表情平靜,只有那雙眼睛洩漏了他的憤怒,杜豐臣全身的肌肉緊繃著,像是蓄勢待發的野獸。他握住黑衣人的手腕,陡然揚起一抹冷笑,然後毫不客氣地用力翻轉,霎時一陣響亮的碎裂聲瀰漫四周。
  那人驚駭地慘叫著,手腕在一瞬間已經被杜豐臣折斷,而眾人的臉色則在同一時間「刷」地蒼白似雪,全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著。難以想像眼前的男人怎麼會有那麼可怕的力量?先前只是被握住手腕,他就能夠感受到對方身上傳來如海洋般內蘊深沈的力量;而從對方經鬆的態度看來,似乎折斷他的手腕只是牛刀小試,還不曾用上全力。
  幾個男人做著困獸之鬥,蜂擁而上,想用人海戰術攻擊。但是每一個接近杜豐臣的男人,全被狼狽地打回地上,男人們呈放射狀哀嚎著飛出去,摔跌在地上。
  「別弄出人命了。」商櫛風溫文地提醒道,用手覆蓋唐心的眼,完全沒有出手相救的意思。眼前這些人是咎由自取,可以看得出來大概全都是蔡震力的屬下,只是為了錢而來擄人的烏合之眾,不可能是杜豐臣的對手。
  杜豐臣冷笑著。「他們在攻擊小倭寇時,就該知道會有這種下場。」他抓起其中幾人,毫不留情地迎面給予一拳,嚇得腿軟的男人們全被打昏在地上。
  他一路解決掉那些男人,之後筆直地朝莫安嫻走來,那氣勢像是足以掃蕩任何膽敢擋在他面前的阻礙。他的眼睛不再看向那些被打倒在地的無用角色,反而直視著她,像是她才是怕今生最想要的目標。
  安嫻直覺地想逃,她當然看出他的眼神有異,那不是友善的眼神,反而炙熱且飢渴,懇求著她的付出。基於女性本能,她有幾分的慌亂,不知道是否付得出他所要求的;她慌忙地起身,轉身想逃,只想快些避開他。但是,太遲了,她注定要被他所擒──
  他的手勾住她的衣領,嘴角帶著那抹高深莫測的笑容,緩緩地將想要逃走的她往懷裡拉。「小倭寇,別害怕,妳受傷了,我會照顧妳的。」他繼續微笑著。
  安嫻別無選擇地只能愣愣地看著他,被他打橫抱起,抱進「太偉集團」的大樓裡去。
  為什麼他剛剛的那句話語,聽來竟像是……一句永久的承諾?
★第8章
  高級幹部抱著一個清秀而狼狽的少年進入大樓的消息,馬上就傳遍了整棟大樓,許多好奇的人趴在窗戶上偷看著。高大的男人抱著少年,那情形看來十分的詭異,但是又有著某種說不出的協調感,就像他們原本就是相屬的。
  「發生什麼事情了?」唐霸宇從辦公室內走出來,抱起渾身髒亂的女兒。他的臉色陰沈,暗示著憤怒的情緒。身為「太偉集團」的總裁,家人的確不時受到威脅,雖然每次都逢凶化吉,但是他不容許家人受到半點的危險,因此任何膽敢對他家人不軌的歹徒,他絕不寬待。
  「剛剛在外頭有一些不怕死的傢伙,想要綁走唐心。」商櫛風淡淡地說道,伸手拍拍身上的灰塵,禮貌的模樣看來十分溫文。
  「是蔡震方的人,他在酒吧裡大概認出我了,知道販賣情報的事情被洩漏,所以狗急跳牆地想孤注一擲。」杜豐臣說道,仍舊抱著莫安嫻,不肯放她下地來。
  眾人的討論焦點都落在蔡震方的身上,面對杜豐臣始終抱著「莫安賢」的怪異景象,反倒沒有多說什麼,他們自然的態度就彷彿眼前的這一幕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我已經通知大樓內的警衛,注意蔡震方的行蹤。我想,他大概還不知道屬下的行動已經失敗,在短時間內還會做困獸之鬥。」雷霆沈穩地說道,轉頭看著窗外,淡漠無情地聳聳肩。「至於大樓外躺的那些人,就不用理會了,為那些人渣叫救護車只是浪費了。」
  「很好,各自進入瞥戒狀態,我要那個不知死活的傢伙知道,背叛我、危及我的家人會有什麼下場。」唐霸宇冷笑幾聲,抱著女兒往辦公室內走去。
  雷霆與商櫛風點點頭,只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也各自離開。
  「放我下來。」安嫻臉色微紅地抗議著,她還是男裝呢,他怎麼能夠這樣抱著她?看在別人眼中不是奇怪到極點嗎?
  「妳受傷了。」他不容辯駁地說道,罔顧眾人好奇的眼光,以及老友們嘲弄的表情,筆直地將安嫻抱進他在「太偉集團」大樓內專屬的辦公室裡。
  一進入室內,安嫻慌忙地下地,但是因為先前遭到的攻擊,她的雙腿有幾分鐘幾乎便不上力氣。她的身子晃了晃,還是只能握住杜豐臣堅實強壯的手臂。她從來不曾依賴過誰,但是依賴他的感覺並不難受,他雖然浪蕩不羈,但是卻在危急時會提供她最安全的保護。
  「都只是一些擦傷。」她不安地回答,抬頭環顧室內。這是一間豪華的辦公室,有著最精良的辦公設備,但是很顯然地不常被使用。她看見辦公桌上有著他的名牌。
  他看出她的疑惑,主動解釋。「這是我專屬的辦公室,要是事情太緊急,就會住在這裡。裡面有浴室跟臥室,妳去清洗一下,我去派人送衣服上來。」他說道,那神態幾乎與唐霸宇無異,同樣地冷靜果斷。
  「有這麼好的辦公室,你為什麼還要窩在那間倉庫裡?」她無法理解,不疑有他地往浴室的方向移動,忽略了在身後,他的眼神過度炙熱地緊盯著她的身影。
  「我悠閒慣了,坐不住辦公室的。」他的嗓音緊繃著,聲音十分不自然。表面的冷靜其實是在壓抑著內心的激動,他不斷告誡自己,不要打草驚蛇,在這緊要關頭是要好好安排才是,否則到嘴邊的肥肉恐怕又會給逃了。
  他已經下定決心,不會讓她有逃離的機會,這一生他是要定她了!
  安嫻點點頭,沒有做細部的追問。她一身的泥巴塵土,實在很不舒服,在聽見這裡有浴室時,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清洗。走進浴室的她完全沒有想到,身後的杜豐臣其實心懷鬼胎。
  
★★★★★★★★★★★★★★★★★★★★★★★★★★★★★★★★★★★★
  
  溫熱的水灑在身上,沖走了泥沙與塵土,也帶走了肌肉上的痠疼。莫安嫻閉上眼睛享著熱水的照拂,雪白的嬌軀在熱水下變成粉紅色,假髮早就被遺忘在一旁,長及臀部的黑髮覆蓋在身上,讓她看來十分的女性化。
  修長的身段在水霧中,隔著半透明的彩繪玻璃,呈現出最誘人的一幕景象,足以讓任何男人血脈賁張。她掬起水花,灑落在肌膚上,渾然不知此刻的一舉一動已經落入一雙猶如火焚的銳利黑眸裡。
  浴室的門被關上,輕微的聲響讓她震驚得停下動作,在淋浴間裡沒有任何可以遮蔽的物品,她用雙手環抱住自己,緊張地瞪視著彩繪玻璃上所映出的高大身影。
  這裡是專屬辦公室裡所附設的浴室,誰有膽子敢進來?疑問在她腦海中成形,旋即得到解答。她根本不是受到保護,而是闖進了狼窩裡,這裡可是他的地盤,而他先前的舉止,又表明了他對她的居心匝測。
  「小倭寇,先前那場運動,讓我的身上也沾了不少泥沙,怪不舒服的。再說等一下又要去開會,我總不能穿著這身破爛衣裳、蓬頭垢面地去開會,時間實在緊迫啊!」他在彩繪玻璃外感嘆著,一面煞有介事地開始脫衣服。
  安嫻緊靠在牆壁上,全身的血液都變得冰冷了,她緊盯著彩繪玻璃,因為感受到危機而不由自主顫抖著。
  「我馬上就洗好了,再給我幾分鐘。」她連忙建議著,恐懼先前的事件會重演。當時他喝得爛醉,還可以勉強隱瞞過去,但是此刻他無疑是清醒的,她還能欺騙下去嗎?
  「不用急了,我們一起洗可以節省不少的時間。妳知道的,時間就是金錢,況且老闆要求員工要守時。」他說出一個又一個牽強的理由,嘴上的微笑緩緩擴大,已經剝除了最後一件文明束縛。
  「不要進來……」她發出絕望的哀鳴,眼睜睜看著浴室的彩繪玻璃被推開。她無處可躲,只能可憐兮兮地縮在角落裡,瞪大眼睛看著他,心中隱約知道自己是躲不掉了。
  他站在那兒,高大而黝黑,結實的男性體格充滿了美感及威脅,讓人移不開視線;赤裸的身軀上有多處傷痕,像是戰士的勳章,此刻的他看來狂野而充滿侵略性,像一頭野獸,執意要來捕捉屬於他的獵物,銳利的黑眸裡有著情慾的火焰,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啊,小倭寇,這真是個驚喜啊!清秀的少年竟然有著這麼漂亮的女性胴體耶!」他嘴角的笑容不減,手中還勾著那條原本束縛著她胸部的綢帶。「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我會在外面發現這條活像是纏腳布的怪東西。」
  「我可以解釋的。」她虛弱地說道,知道一切全都毀了,此刻罪證確鑿,她根本沒有辦法圓謊。她此刻赤裸的嬌軀、柔美的女性曲線已經證實了一切。她看見他眼裡的炙熱,屬於女性的直覺讓她慌亂地想避開。
  潮濕的長髮只勉強覆蓋住她瑩白的身軀,但是卻提供了更多的想像空間,無助的模樣美得讓人喘息。他必須深呼吸,才能克制血液中的狂潮。
  原本就知道她是美麗的,先前浴池中的那一夜的情形還深深烙印在他腦海裡,他不斷地想起那一幕,身軀因為渴望她而疼痛著。
  「很好,我也正打算好好地聽妳解釋,我們有很長的時間,妳可以慢慢地說。」他的笑容看來十分邪惡,鬆開手中的綢帶,他無視於自身的赤裸,大步走近她。
  他剛剛不是說在趕時間?怎麼這會兒變得有時間可以聽她慢慢解釋了?她混亂的神智裡隱約感受到不對勁,很努力地想把身子縮成一團。「最起碼你要讓我穿上衣服啊!」她絕望地說道。
  但是他置若罔聞,堅實的男性雙臂握住她的粉肩,將她從角落裡拉起,執意要審視她美麗的身段,飽覽她無瑕的身子。他的眼裡有著火炬,像是可以燒穿任何的東西,視線不曾離開過她的身子。
  「欺騙的人沒有要求的權利,小倭寇,妳欠我的不僅僅是一個解釋而已。」他緩慢地說道,灼熱的氣息吹拂著她的頸項。
  她的身軀因為羞窘而泛著誘人的粉紅色。她從不曾在任何男人面前如此暴露,先前在浴缸裡,雖然與他的身軀接觸過,但是那時還有浴水遮掩,而他也醉得神智不清,不像是此刻,她的所有都在他的眼前一清二楚地呈現,根本無處可躲。
  他仔細看著她,單手握住她的手腕,往後靠在牆上,之後打開水龍頭,讓溫熱的水淋在兩人身上。他瞇起眼睛,只有急促的呼吸證明他的情緒正因她而激動著。
  「小倭寇,妳簡直該死到家了,竟然將這些隱藏起來。」他的聲音低啞,在訴說的同時,炙熱的唇落在她顫抖的肌膚上,沿著她的眼,緩緩地往下吮吻,不錯過任何細微處。她咬著唇,克制著不在他的吻下發出聲音,喉間翻滾著貓咪般的細細呻吟,她勉強維持著理智。她當然要將女性的身軀隱藏起來,瞧他目光如火的模樣,她要是以女性身分回到台灣,杜豐臣大概曾往最短的時間內就窮追猛打,執意將她追求到手。
  他托起她的下顎,長指滑過她的唇,邪惡的笑容沒有減少,反倒還加入幾分調侃。「我現在才發現,妳長得跟我先前所救的異國美女很像。是啊,實在太像了,簡直就是同一個人!」他逼近她的臉。
  「什麼被你救?你根本就只是帶著我逃命而已。」她激動地回嘴,想起他先前的胡說八道。
  「啊,難怪我在宣揚的時候,妳會氣成那樣。」他逗弄著她,低頭輕吻著她胸前的雪白豐盈,輕啃著她豐盈上的粉紅色花蕾,直到那花蕾綻放。她喘息著,四肢因為他的侵襲而軟弱著。「我還是能讓妳嬌喘的,不是嗎?」他壞壞地說道,抬眼看著她。
  「住手!」她掙扎著,抗拒著他,同時也抗拒著自己。雖然有溫熱的水花淋灑,但是她的身子卻不受控制地顫抖著,同時在發冷與發熱,他的親暱在她體內點燃了一把火炬,讓她難耐地掙動著。
  他的手滑下她的頸項,黑眸裡有著激狂的火焰,等待此刻已經太久,他期待著能夠得到她。「我記得這個,柔軟、豐盈,」他的手由她的酥胸往下滑去,經過她的纖腰,流連忘返地游走著。「纖細。」他低頭吻上她的身子,黝黑的手繼續往下探去。
  「你記得?那時你醉得神智不清。」安嫻勉強說道,想要擺脫他的擁抱,奈何他的雙臂像是鐵條般,緊緊地擁抱著她的身軀,讓她根本無處可逃。
  「小倭寇,妳該改改日本人不知變通的性格。」他如謎般地說道,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我忘了告訴妳,我是千杯不醉的海量,再多的酒也不足以讓我喝醉。」他抵靠在她的耳邊,灼熱的氣息吹拂著她。
  安嫻整個人僵住了,像是被水泥定住般,一瞬間只能愣愣地看著他,在腦子裡消化著他所說的話語。
  怎麼料得到,他竟然邪惡到這種地步,竟然──
  「但是,那時我已經敲昏你了。」她愣愣地低語著,努力回想那一夜的種種。
  「要是那麼輕易就被敲昏了,我還能在江湖上混嗎?我最美麗的小倭寇,那叫演技,妳是最清楚不過的,不是嗎?」他完全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憤怒的紅潮襲上臉龐,她終於從震驚中醒來,一雙眼睛閃爍著憤怒之火,逼近他那張帶著該死笑容的臉龐。「你知道了?你知道了!從那一晚之後你就知道了,而你竟然還在戲弄我?」她憤怒地敲擊著他堅硬的肩膀,但是他的身軀太過結實,拳頭落在他身上竟然沒有半點用處。
  「沒錯,我是在戲弄妳。小倭寇,我在懲罰妳,懲罰妳欺騙我,竟敢將這美麗的模樣隱藏起來,不願讓我欣賞。不要急著責怪我,是妳先開始這場欺騙的戲碼,我們互不相欠的。」他臉上仍是那無賴的笑容。
  「該死的你!」她激烈地咒罵著,甚至潛意識裡想用咒罵來轉移此刻太過強烈的情慾氛圍。
  「我只是照妳的希望,陪著妳演戲。」
  他不由分說地吻上她怒張的小嘴,不讓她有繼續發言的機會,佔有了柔軟芬芳的紅唇,靈活的舌探入她的口中,糾纏著她的小舌,吸吮著她口中的甜蜜。他將她的手腕往上高舉著,恣意享用著她臣服的模樣。
  赤裸的身軀間沒有任何的阻礙,他們的身軀同樣原始而美麗。
  安嫻只覺得天旋地轉,身子因為他的侵犯而軟弱。她無法否認,她其實也渴望著他,但是怎麼能夠承認,她竟然會愛戀上這個無賴般的男人。
  她回應著他的物,試著用他的方式回吻他,在聽見他低低的男性吼叫聲,感受到他高大的身軀顫抖時,心中有著陌生的驕傲。這麼強大的男人,竟因為她的細微動作而顫抖,她並不是唯一被情慾影響的人,他同樣也被她所影響。
  原來,先前的那些舉動在戲弄她之外,也是因為渴望著她,所以他的視線始終是灼熱地、不停地跟隨著她。他早就揭穿了她的真面目,看穿她偽裝之下的美麗。
  安嫻感受到他下腹的堅硬慾望,輕抵著她敏感的花核,緩慢而持續地碰觸她,學著口舌輕探的韻律,暗示著即將來到的佔有。她的芙面是燙紅的,是因為羞怯,也因為初嚐陌生的情慾。她不曾體會過這樣的渴望,他帶給她的感覺,讓她有些恐懼。
  他的指滑過柔軟白皙的小腹,之後大膽地探進她最柔軟的敏感處,輕揉著那裡的花瓣,緩慢地探入她的濕潤中。他緊盯著她的眼,看著當他的指探入她體內時,她驚慌與難耐的模樣,美麗得讓他嘆息。
  「不要……」她慌亂羞怯地想制止他的入侵,但是他高大的身軀擠進她的雙腿之間,讓她根本無法並攏,只能將最脆弱的柔軟暴露在他眼前。
  「我也記得這個,緊窒而溫暖。」他的話語裡充滿了煽情的意味,灼熱的字句緩緩地吐在她發燙的肌膚上。他緩慢的抽出與探入,模擬著即將到來的纏綿。他的慾望堅硬而疼痛著,幾乎等不及要佔有她。
  安嫻在熱水的淋灑,以及他的誘惑下喘息呻吟著,被夾在他的身軀及牆壁之間,她根本無處可逃,而他所撒下的情慾之綱,更是讓她難以逃離。
  「妳呢?妳記得嗎?」他詢問著,努力誘惑著她,不給她喘息的機會。
  「不。」她激烈地搖頭,不願意給他該有的反應。他那麼無賴,不停地戲弄著她,她怎麼能夠給予他激烈的回應?
  「是嗎?那麼我應該再努力一點,看看是否能夠喚醒妳的記憶力。」他微笑著,毫不放鬆,撤出拇指輕揉著她敏感的花核,仍舊持續著進入、撤出的動作,看著她在他懷中翻騰著,身軀染上美麗的紅暈。她的身子顫抖著,因為小腹處傳來的陣陣電流,過多的狂喜竄過牠的身軀,讓她無法思考,原先緊握著他的手腕是想要移開他的手,如今卻緊緊地將他的手按在原處,她因為那些狂喜而無法思考。她緊緊地閉上眼睛,身軀劇烈顫抖著。
  「小倭寇,我不曾忘記過,妳是個多麼熱情的小東西。」他低語著,看著在高潮中美麗得不可思議的她。她的柔軟幽徑緊密地包裹著他,溫暖而濕熱,情慾的花蜜沾惹了他的指,在他的誘惑中,潤滑了他的進佔。
  安嫻神智不清地喘息著,別無選擇的只能緊抱住他。她還在先前的激烈高潮中震顫著,感覺就像是飄浮在海面上,過多的狂喜還沒有褪去,她只覺得一切都如此的不真實。
  她隱約地感覺到,身子被杜豐臣抱起,離開浴室,之後落在柔軟的床上。她悠悠地張開濕潤的眼,看著居高臨下俯視她的社豐臣;他的身軀高大而黝黑,在此刻看來十分的性感,那原始的魅力,可以誘惑任何的女人。
  兩人的身體還是潮濕的,水珠滴落在地上及床墊上。
  「我們會把床弄濕的。」她不安地低語,感受到床單乾爽的觸感。
  「別去理會那些。」他不以為意,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她的身上。
  她慵懶地抬起手,撫過他身上的一些傷痕,好奇地探索著,換來他不由自主的抽氣。
  「為什麼會有這些傷?」她小聲地詢問著,感受到他高大的身軀緩慢地將她壓入柔軟的床墊。他炙熱的身軀像是一座牢籠,牢牢地困住了她,他的懷抱就是她如今的天地。
  「以前在警界時留下的紀念品。」他淡然說道,輕描淡寫地避開那些驚險的場面。他現在可沒有心思談過去的冒險史,所有的神魂早就被她奪去,他是如此飢渴地想要她。
  她詫異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原來她先前看到的只是他的外表,掩飾在慵懶的外表之下,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戰士。她其實早該知道的,靈魂裡早就感受到他的優秀,但理智偏偏還要抗拒,她是多麼的愚蠢,沒有看清彼此之間的渴求。
  他低下頭吻著她。「小倭寇,我要妳,妳能感受得到嗎?」他低喃地說道,黝黑的身軀摩弄著她的柔軟雪白。要他說出這些話其實是困難的,他雖然外表浪蕩不羈,但是在遇見真正傾心的對象時,才會說出這些話語,他是真的想要她,但不僅僅是這一次,他多麼想要將她長久地留在身邊。
  他的手覆蓋住她渾圓的臀輕捏著,愛撫帶著佔有性,好像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他抱緊她,堅硬的慾望抵著她的花核,證明了他的情慾。
  她無法回答,只能顫抖著,原先慵懶的情緒褪去,她再度被他撩撥。她怎麼會感受不到?他的身軀緊貼著她的,緊繃的肌肉環抱住她,像是要將她融入胸膛裡。
  他擠進她的雙腿之間,俯視著無助的她,將她的雙手舉高,炙熱的唇落在她敏感的頸部肌膚上,緩慢地舔吻啃咬。
  安嫻在顫抖著,知道即將成為他的女人。她還來不及跟他說,告訴她是初次,但一切遲疑都是枉然的,她也被他誘惑得如此想要他,她也不能再等待。
  「豐臣……」她低語著他的名字,瞪大眼睛感受到他的指輕揉地撥開她的花瓣,之後巨大的灼熱輕觸著她最敏感的一處,兩人的眼睛緊鎖住對方,在彼此的眼裡看到自己。
  他弓身一挺,堅硬的慾望滑入她的體內,突破了那層處子的薄膜。在他發覺時,一切已經太遲了,她緊閉上眼睛,承受著疼痛。他想要撤開,但是她緊抱住他的身軀,不許他離開。
  「不,別走。」她喘息著,等待著那陣撕裂般的疼痛快些過去。他已經在她體內了,巨大而灼熱,像是在她體內注入一把火焰,從內部將她焚燒。
  「為什麼不告訴我?」他困難地說道,沒有想到她仍是處子之身。杜豐臣俊期的臉龐上都是苦苦克制的汗水,他用手肘撐著身子,懸宕在她之上。她是那麼的柔軟溫熱,緊密地包裹著他,帶給他難以言喻的狂喜,他是費盡自制才能克制,不像是個莽夫般急速地要了她。但這可是一件最可怕的酷刑,天曉得他有多麼想要她。
  「那不重要的。」她喘息著回答,擠出一抹微笑想安撫他。「再說,已經不那麼痛了,我剛剛只是被嚇著。」她解釋著,因為他的存在而感到新奇,她試著動了動,卻詫異地感受到他的慾望在她體內滑得更深些。
  「小倭寇,別動。」他呻吟著,沒有想到會經歷如此甜美的折磨。
  「真的不痛了。」她繼續說道,雙手撫在他的胸膛上,嘗試著吻他緊繃的肌膚,想要安撫他。在看見他為她如此的擔憂時,她的心裡有著甜美的暖流,感受到被疼愛的愉快。
  「但願如此,小倭寇,因為我實在無法忍耐了。」他低語,伸手到兩人結合處,長指沾上她的花蜜,撫弄著她的花核,之後開始緩慢地抽動,享受著她緊密的包裹。
  狂喜在她的體內爆發,因為他的律動,讓那些火焰更加炙熱,她很快地遺忘了疼痛,那麼多的快感在刺激著她的身子,她雖然生澀,但是仍舊能順從本能,在他的身下拱起身子。伴隨著他有力衝刺的,是她柔軟的嬌喘,她幾乎無法承受他所給予的,他是個太過慷慨的情人,奮力地在她體內移動著,帶來驚天動地的喜悅。
  他的灼熱慾望在她的花瓣間挺進,驃悍地衝刺移動著,用最癲狂的動作帶給兩人歡愉。他緊握著她的腰,唇吸吮著她的粉紅色蓓蕾,感受到她激烈的心跳。
  安嫻緊閉著眼睛,雙手攀附著他高大的身軀,承受著他有力的衝刺。當她睜開眼睛時,他盛滿情慾的黑眸緊盯著她,專注著她的每個反應。
  「還會疼嗎?」他用暗啞的聲音詢問,手指仍舊沒有放過她,在她敏感的花瓣間揉弄著。她無法回答,只能呻吟著,仰起頭露出雪白的頸項,感受他益發急切的衝刺,當他的指揉弄著她腿問的喜樂之源時,她逐漸感受到漸增的壓力在體內累積,她瞪大眼睛,顫抖地承受著他的衝刺。
  他凝視著她夢幻般的眸子,原先溫柔緩慢的動作,隨著力量的增加,逐漸變得深刻而激烈,他的慾望深埋在她柔嫩的體內,帶給她最徹底的喜悅。
  「跟著我,在我擁有妳的時候,好好地看著我。」他專制地說道,繼續在她的體內移動,感受著她溫柔甜蜜的緊縮,知道她即將碰觸到那燦爛的終點。
  「豐臣──」她喊出他的名字,狂喜的浪潮太過激烈,她再地無法承受,在他的衝刺下,她感受到那知煙火般的爆發。她顫抖地呼喊著,猜測著今生大概無法再離開他的懷抱。
  他發出男性的滿足低吼,在她體內做出最後的衝刺,之後將灼熱的種子釋放在她的深處。他不曾如此忘情地與哪個女人纏綿,更不曾給予任何女人為他孕育子嗣的機會。但是他已經太過在乎安嫻,甚至私心裡希望著,能夠讓她懷了他的孩子,將她永遠的留在身邊。
  想到她為他懷孕的模樣,他幾乎衝動地想再要她一次。
  但是她初嚐男歡女愛的事實,讓他不捨得在初次就要得她太多,深深的憐惜情緒在他胸中升起,他緊緊擁抱她癱軟如棉的身子半晌,之後俐落地下床,進入浴室中拿出一條溫熱的濕毛巾,溫柔地擦拭著她腿間的血跡。
  「如果妳事先告訴我,我會溫柔些的。」他輕柔地擦拭著她的身軀,關懷地問著她:「我是不是要得太多?妳還會疼嗎?」
  無法回答那些羞窘的問題,安嫻索性將燙紅的臉埋在枕頭裡,不敢看向他的表情。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面對他,在兩人激烈的纏綿過後,她的身上被烙上他的痕跡,今生注定是他的女人了。她知道他有多麼固執,更感受到他需索她的堅決,他是不會放她離去的了;而她,正歡迎著他的囚禁。「安嫻。」他呼喚著,頭一次叫喚她的名字,男性的嗓音十分溫柔。
  「我好累,讓我睡一下。」她發出微弱的請求,不願意跟他討論先前那些令人羞紅臉的問題。
  杜豐臣不再逼迫她,只是張開雙臂將她納入懷抱中,讓她的頭枕在他的胸上,暗暗決定要這樣擁著她一輩子。
  在他胸膛上昏然睡去之前,她還勉強想起他先前所說的話。
  「你說謊。」她喃喃低語著,其實已經逐漸進入夢鄉。
  「我說謊?我哪裡說謊來著?」他滿意地摟著懷中的小女人,挑起濃眉。
  她更往他寬闊的胸膛靠去,用臉揉揉他堅實的胸肌,打了個呵欠。「我們兩個一起洗,根本不能節省時間。」
★第9章
  莫安嫻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枕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她竟睡得那麼香甜。而先前的歡愛也耗去她過多的體力,讓她深深地沉睡著,倚靠在杜豐臣身邊,就像是能夠度過一輩子。
  從辦公室裡的光線猜測,白天大概已經消逝。她掙扎著起身,身下隱隱傳來些許痠疼,讓她想起先前激烈的纏綿,她的臉紅了,勉強將視線投向時鐘,這才發現已經超過下班時間。幾乎是她一有動作,他就已經清醒了,睜開銳利的黑眸,眼裡帶著寵愛,嘴角的笑還是一如往常,壞得像是個無賴。
  杜豐臣將試著爬下床的安嫻重新拉回懷中,炙熱的唇落在她的頸項上,吸吮著她的肌膚。「我簡直不想放開妳,想將妳留在這裡,先待上一、兩個禮拜,等我稍微能夠離開妳時,才放妳出去。」他嘆息著,滿意地在她身上聞到屬於他的氣息。
  「不行的,我們待了那麼久,他們一定會覺得很奇怪。」安嫻緊張地說道,連忙推開他想跳下床去打點。她成功地推開他的懷抱,包著大毛巾,走入專屬辦公室中,發現在沙發上有著嶄新的衣衫。
  她拿著衣衫走回臥室,眉頭緊皺著,困擾地看著那件嶄新的淡藍色衣裳。「你怎麼幫我拿了女裝來?我不能以女裝扮相面對他們啊!」她困擾極了,因為先前的衣服早就縐成一團,根本不能再穿,而她的唯一選擇似乎只剩下這件女裝。
  「小倭寇,他們都知道了。」杜豐臣在床上撐起偉岸的身軀,看著站在床邊的她,秀色可餐的模樣讓他簡直想再將她拉回床上。
  「他們都知道了?」安嫻閉上眼睛發出呻吟。「我真不該答應這次的賭約,這麼輕易就被大家知道我的性別,如今根本就別想要再繼續回日本演戲了,我大概真知爸爸所說的,沒有演戲的才能。」她嘆息著,自信心受到嚴重打擊。
  「別後悔,反而該感謝莫老爹提出這個賭約,否則我怎麼能夠遇見妳?」他站起身來,高大的身軀仍是赤裸的,他無視自己的赤裸,將安嫻泡在懷裡,托起她小巧的下顎,看進她的眼裡,表情定前所未有的慎重與嚴肅。「等莫老爹回來,我想跟他談談我們的事情。安嫻,相信我,我不會限制妳,你要演戲或是求學,我都會支持妳。」杜豐臣其實在心裡嘆息著,要說服莫老爹將寶貝女兒交給他,恐怕會費上一番唇舌。
  「說這些還太早。」她羞紅了臉,轉過頭去不願意接觸他認真的眼神。已經習慣了他的戲謔,眼前嚴肅的他反而顯得陌生,雖然知道他正慎重地在許諾著,但是她無法給予他同樣的承諾。
  杜豐臣不再逼迫她,只是略略微笑,之後拿起她拿來的衣衫,自顧自地的穿起衣服。雖然穿上文明的服裝,但是歡愛後的黑髮看來十分凌亂,讓他仍舊有著狂野的氣息。
  她別無選擇地只能穿起淡藍色的女性衣衫,因為沒有內衣,她只能繼續用綢帶綁著胸前的豐盈。雪白的雙乳上還有著他先前留下的吻痕,在觸碰時讓她不禁敏感地瑟縮。正在扣著鈕釦,他的手從後方伸來,幫助她將衣服穿上,瞧見那條綢帶時,他瞇起眼睛。
  「回去後把這條綢帶給扔了,我不許妳將如此美麗的東西捆綁起來。」他的手不規矩地探入她的衣服,捧起一只豐盈溫暖的乳房,用拇指逗弄著頂峰,直到那粉紅色的蓓蕾在他指下綻放。
  「別這樣。」安嫻喘息著,勉強推開他的手。她不知道其他男人是怎麼樣的,但是杜豐臣無疑是精力充沛,似乎隨時都可以要她。是因為他體能過人,還是他根本要不夠她?
  「答應我,今晚讓我上妳那裡去,我現在就住手。」他誘惑地低語著,靠著她的耳旁輕輕吹氣,滿意地看見她的輕顫。
  她還來不及回答,整棟大樓突然間警鈴大作,兩人的身軀都有瞬間的僵硬。
  「怎麼回事?」安嫻詫異地問道,抬起頭來看著他,難得看見他陰鷙的表情。
  她對他已經有足夠的瞭解,知道是在遇見危急時刻時,原本散漫的他才會流露出真面目。
  「那是先前雷霆在大樓裡重新安裝的保全系統,我們料定蔡震方會往這幾天行動,所以改換了保全系統的密碼,只要蔡震方輸入密碼時,新的保全系統就會啟動。」他鬆開擁抱安嫻的雙手,此刻的表情有著野獸般的陰狠。他想起先前蔡震方意圖傷害安嫻,這就足以讓他萬分憤怒。「蔡震方在這棟大樓裡?」安嫻跟隨在他的身後,亦步亦趨地走著。雖然知道危機潛伏在四周,但是走在他的身旁,她竟然沒有半點的驚慌,心中已經清楚,在他的身邊,她不會遭受到任何的危險。
  他略微點頭,打開辦公室的大門,銳利的眼睛觀察著四周。「我沒有料到,他會這麼快就輕率行動。大概是眼見綁架唐心的行動失敗,所以再也等不及了吧!」
  角落閃出一個人影,杜豐臣的身軀有瞬間的緊繃,但是轉眼間又鬆懈下來。「下次記得要先出聲,剛剛我差點就要出手扭斷你的頸子了。」他對著多年的好友說道。
  雷霆輕笑了幾聲。「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我們共事多年,論起拳腳功夫也不曾分過勝負。」他的視線落在安嫻的身上,先是一愣,接著眼裡逐漸湧現男性的欣賞。「難怪在她還沒有換回女裝時,你就像個守財奴似的,小心翼翼地護著她,原來你早就看出她是個美人,打算將她留在身邊,所以才會緊張兮兮的,不許我們染指。」
  杜豐臣很大方地接受好友的嘲弄,畢竟他總算得到安嫻的芳心,此刻他的心情好得很,就只差解決掉不識時務的蔡震方,就可以帶安嫻去找莫老爹提親去。
  「不要再閒磕牙了,警鈴是與警方連線的,在短時間內警方就會到達。老闆不是說過,在把蔡震方交給警方之前,要給那傢伙一點小小教訓?要是去得遲了,小心失去機會。」杜豐臣說道,舉步往前走去。
  雷霆撇撇嘴,跟著往前走去。「老闆的確已經等不及,在商櫛風的陪伴下;迫不及待地先去現場了。」
  「發現蔡震方的行蹤了?」他抬眼問道。
  「從監視系統上發現他回到原本的辦公室,想要把一些證據燒得乾淨。但是唐心啟動了灑水系統,讓他的辦公室裡不但燃不了火,如今還在做著水災,之後他逃出辦公室,在那一層樓裡逃竄著,老闆正在享受著狩獵的樂趣,執意要找到他。」雷霆搖搖頭,有些明白唐心的任性是從哪裡遺傳來的。
  「安嫻,到控制室去找唐心。」杜豐臣說道,不願意讓安嫻涉險。
  「但是我想跟你去。」她辯駁著,其實也想看看蔡震方的下場。想到那男人先前還打算下藥迷昏她,要不是杜豐臣趕到,她大概已經傻傻地被玷污了。
  「妳跟來只會讓我分心,到控制室去,妳們可以用監視系統看到一切的。」他嚴肅地吩咐道,不容她抗議,轉身與雷霆走入仍舊有些煙霧的樓層,加入了搜索的行列。
  安嫻咬著唇,不情願地站在原地半晌,決定在安全之後要好好跟杜豐臣談談他的大男人主義。雖然她只是個女人,但是他不能否定她的能力,在危險時不讓她加入,就只會要她去安全的地方躲著,跟著小孩子在旁看戲。
  她用平面圖尋找著控制室的位置,突然間聞到了一股燒焦的氣味。她皺起眉頭,還來不及反應,一身衣裳都被熏黑的蔡震方從旁竄出,雙眼裡有著憤怒與絕望的表情,手中緊握著刀子指著安嫻。
  「你逃不出去的。」她勉強維持表面的鎮定,心中後悔極了為什麼要和杜豐臣分開。
  眼前的蔡震方似乎已經豁出去了,看來十分的危險。他在做著困獸之鬥,在知道大概無法順利脫身時,他決定要找個墊背的。
  他瞪著安嫻幾秒鐘,之後詭異地笑了。「瞧瞧我發現了什麼。我記得妳,妳是杜豐臣的女人,在那個晚上到酒吧裡來,跟著那傢伙演了一齣戲,試圖要從我這裡套出消息。」他走上前來,用銳利的刀子抵住安嫻的脖子,逼著她往前走去。
  安嫻急促地想避開,但是還跑不到幾步,長髮就被他死命地拉住,劇烈的疼痛瀰漫了頭皮,她驚喘幾聲,絕望地發現根本逃不了。
  蔡震方獰笑著逼近,用力把刀子抵上她柔軟的肌膚。「好好聽我的話,否則就在妳的頸子上開一道血口子。我要那個始終高高在上的唐霸宇,以及那些高級幹部知道,我沒有那麼輕易就被打敗的。」
  她被威脅著,笨拙地被蔡震方往控制室的方向推去。
  
★★★★★★★★★★★★★★★★★★★★★★★★★★★★★★★★★★★★
  
  唐心坐在控制室的椅子上,悠閒地吃著零食,她的視線在監視系統上游走著,一邊還不停地喃喃自語。
  「跑哪裡去了呢?快點出來啊,爸爸跟叔叔們已經等不及要扁你了呢!」她愉快地說道,嘴裡嘎啦嘎啦地嚼著零食。這個由監視系統內觀看犯人的行蹤,之後再報告給大人們的任務,是她不停地哀求,再加上款款力保,唐霸宇才勉為其難地答應。
  畢竟,只是待在控制室裡,會有什麼危險呢?
  可是偏偏天不從人願,唐心似乎從小就有招來危險的奇特體質。
  她坐在椅子上吃著零食,控制室外間的門突然被打開,她回過頭去,以為是哪位叔叔前來巡視。她先是看到女裝的安嫻,十分愉快地想開口打招呼,但是當她看見安嫻身後,那個手裡拿著刀子的蔡震方時,她的嘴巴半開著,連手裡的零食都掉落在地上。
  「雖然我希望你快些出現,但不是出現在我這裡啊!」唐心在心裡暗暗叫苦,衡量著眼前的情勢。
  雖然控制室跟外間還隔著一道厚厚的玻璃牆,蔡震方傷不了她,但是安嫻在他的手上,她總不能見死不救。當她看見蔡震方威脅地將刀子抵住安嫻時,她只能垮下雙肩,不情願地把控制室的門打開。
  「完蛋了,這一次又被抓,以後有好玩的事情,爸爸一定不會讓我參加了。」唐心嘀咕著,不情願地打開玻璃門,之後委屈地投入安嫻的懷裡。
  蔡震方仰頭狂笑著,享受有人質在手上的快感,他走到播音系統前,意氣風發地打開麥克風,之後對著麥克風宣佈道:「唐霸宇,你的女兒在我的手上,如果不想替她收屍的話,就乖乖地簽署協議,對警方證明我是無罪的,只要我能夠躲過警方那一關,一切都好談。」
  憤怒的吼叫聲從其他樓層傳來,傳遍了整棟大樓,聽來有幾分的嚇人。蔡震方露出狡詐的微笑,滿意地發覺自己暫時略勝一籌。
  莫安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觀察著四周,察看是否有逃脫的機會,就算不能安全脫身,至少也要救唐心。即使幫不上杜豐臣的忙,她也不希望扯他的後腿,為他帶來麻煩。
  「唐霸宇不會跟任何人談條件的。」她冷靜地說道,將唐心推到身後,用自己的身體為小女孩擋去所有危險。
  蔡震方瞇起眼睛,冷不防地,猛然給了她一巴掌,打得她偏過頭去。「這裡還輪不到妳開口!妳只是杜豐臣的女人,比起那個該死的小女孩,甚至沒有半點重要性。等一下要是有什麼狀況發生,我第一個給妳好看。」他威脅著,用兇狠的外表掩飾心中的緊張。
  他其實對杜豐臣也心存忌憚,傳說中那個專門負責「太偉集團」調查事項的男人,其實曾經在警界有過驚人的資歷及聲望,在投身「太偉集團」後,也幫助唐霸宇破獲了不少商業案件,但是杜豐臣從不居功,始終居於幕後。
  尤其是在這一次,他精密的計劃竟在幾天之內被杜豐臣破壞後,他才驚覺到那個男人的可怕性;在那個男人慵懶的外表下,其實有著最可怕的行動力。
  「你要是敢傷害我們,那些人會把你碎屍萬段的。」唐心狠狠地說道,瞪著眼前這個只敢拿著刀子欺負女人與小孩的儒夫。
  蔡震方的手再度舉高,憤怒地看著唐心,在看見那雙驕傲的眼睛時,他彷彿看見了唐霸宇,憤怒的氣勢陡然間軟弱了幾分。他擦擦冷汗,緊張地看著監視系統,看見幾個高級幹部們陰沈可怕的表情。「我只是想要安全脫身,其實沒有別的意思,我們可以好好談談的。」他的口氣變得軟弱了,心裡其實也知道,這樣的行動根本沒有幾分勝算,但是他害怕啊,別無選擇的只能往險路裡走,是那些人逼他如此做的,他原先也不想做得那麼絕。
  安嫻冷著一雙眼,靜默地看著蔡震方。她終於看穿了他的軟弱,以及埋藏在憤怒面具之後的恐懼,他也只是個為了脫身,反而將事情愈弄愈糟的笨蛋罷了。
  她看準了方向,趁著蔡震力不注意的時候,奮力打開玻璃牆的安全栓,以最快的速度將唐心推出控制室。當她地想跟著逃出去時,長髮徒然被人從後方拉住,她的頭皮劇烈疼痛著,根本無法動彈。
  蔡震方發出憤怒的吼叫,他沒有想到安嫻竟然還敢反抗,他迅速地伸出手拉住她的長髮。「該死的女人,妳會毀掉一切的!」他吼叫著,高舉著手中的刀子,威脅地往安嫻砍去。
  「安嫻!」玻璃牆外的唐心發出驚呼聲。
  「別進來,把門閂鎖上。」安嫻警告地喊道,閃躲著朝臉部砍來的刀子。她勉強避開,蔡震力的刀子只是削斷她的頭髮,長髮被削落些許,反而讓她脫離箝制,她慌亂地往後逃去,想要奪門而出。但無奈動作還是慢了些,她才剛碰到門閂,就被蔡震方從後方結實地壓在地上。
  「不給妳一點顏色,妳是學不乖的,妳就跟杜豐臣一樣,只會壞我的事情。」蔡震方恨恨地說道,舉起刀子接近她的頸部,憤怒已經掩蓋了理智,他根本沒有想到若是傷害了她,他就再也不可能脫身。
  安嫻喘息著,看見閃亮的刀子朝頸部襲來時,她因為絕望而虛弱,只能閉上眼睛,祈禱著能快些解脫──
  一切在電光石火間結束,玻璃牆上的門突然被推開,門前的蔡震方被開門的力道給撞了出去。
  她驚訝地睜開眼睛,竟看見一臉陰沈的社豐臣站在門口,高大的身軀像是遠古的戰神,聳立在那裡,瞪視著摔跌在地上的蔡震方。
  「豐臣。」幾乎要鬆懈地哭出聲來,安嫻笨拙地撲進他的懷抱裡,用力地擁抱著他。雖然只是分離短短的片刻,她就已經承受過死亡的威脅,在最危險的時刻裡,她才看清楚自己其實已經愛上了他。
  是的,如果不是愛上他,她怎麼會將身子交給他?她早就已經愛上他了,這個貌似無賴,實則確是英雄的男人。
  「他傷了妳嗎?」杜豐臣擁抱著她,聞嗅著她身上的淡淡芬芳。
  在聽見蔡震力的廣播時,他就直覺不對勁,先前才要安嫻到控制室來,而蔡震方挾持了唐心,無疑地大概也挾持了安嫻。想到安嫻身陷險境,他完全失去理智,急切地奔了上來。當他看見蔡震方舉高刀子準備傷害安嫻時,他猛然衝進控制室,期待著親手把蔡震方大卸八塊。
  「沒有。」安嫻搖搖頭,原先被削去的髮絲絲絲散落。
  杜豐臣瞇起眼睛,伸手掬起那些散落的髮,之後危險地看向不停發抖的蔡震方。「你削了她的頭髮?」
  蔡震方已經嚇得手腳發軟了,他從不曾感受到如此深刻的恐懼,眼前的杜豐臣像是被激怒了的野獸,期待著撲上前來親手扼死他。「那、那只是一些……頭髮啊!」他辯駁著。
  「是她的頭髮。」杜豐臣淡淡地說道,簡單的字句就已經宣告了安嫻的不同。她是他最心愛的女人,不容許有毫髮受到傷害。
  玻璃牆外的唐心眼看情勢逆轉,很愉快地拍打著玻璃牆,在一旁鼓譟助陣。「對!打死那個王八蛋,他剛剛還罵安嫻呢!杜叔叔你別客氣,打死了有我老爸幫你撐腰!」她努力喊叫著。
  杜豐臣冷然一笑,迅速地伸出手,握住蔡震力的衣領,慢慢地收緊手腕,中斷對方的氧氣供給。「你在試圖傷害她的時候,就該料到我會有什麼行動。為什麼你的腦子就跟你的手下一樣簡單,沒有想到傷害她的下場?」他陡然鬆開手,在對方還沒軟倒在地上前,掄起拳頭重擊蔡震方。
  「住手,住手!」蔡震方哭喊著,用手抱住頭部,勉強避開杜豐臣的攻擊。眼前的男人簡直可怕到極點,那拳頭每一擊都十分有力,簡直把他當成了練習拳擊用的沙包,不停地攻擊著。
  過多的疼痛讓蔡震方昏眩,他想要躲避,卻一路被杜豐臣的拳頭逼到牆角。他的眼睛已經撞得幾乎看不見了,但是仍舊可以感受到杜豐臣身上輻射出的驚人怒氣,像是非把他打得喪命不可。
  「不要殺我,我不想死啊!」他狂喊著,躲在牆角發抖,淚流滿面地喊疼,完全沒有先前持刀威脅弱小的狠毒模樣。
  然而杜豐臣沒有停手的打算,仍舊握緊雙拳,給予蔡震方痛擊。他的腦海裡不斷浮現莫安嫻被人用刀威脅的情況,無法想像要是來得遲一些,她會遭遇到什麼可怕的事情。
  眼看已經快要出人命了,安嫻連忙上前,從後方抱住杜豐臣的腰,用盡全力要將他拉離牆角。
  「豐臣,別再打下去了,你會打死他的。」她喊著,奮力地想要拉開他。
  他的嘴角浮現一抹冷笑。「那正是我的打算。」他掄起拳頭,不留情地準備繼續攻擊,但是背後傳來的力量,讓他只能停下動作。「不要替他求情,他剛剛還準備要殺害妳呢!」
  「我不是為他求情,我只是不希望你殺人啊!」安嫻激動地說道。
  他的動作凝在半空中,有瞬間的僵硬,半晌之後才慢慢地轉過頭來。「原來妳是在心疼我嗎?」他容笑裡原先的冷酷消褪,取而代之的是溫柔的笑意,在看向她的時候,他的黑眸裡總是有著溫柔的情緒。
  安嫻的臉紅了,但還是鼓起勇氣看著他。「我不希望你的手沾了他的血,那不值得的。」她不願意看見他殺人,雖然醉心於他表現出的深切關懷,知道他是因為蔡震方傷害她而憤怒,但是她不願意他承受那些血腥。
  「那麼,答應嫁給我,我就勉為其難地看在妳的面上,饒他一條狗命。」他無賴地提出要求。
  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竟會在如此荒謬的情況下求婚。「這太荒謬了!」她直覺地說道。
  杜豐臣聳聳肩,轉過身去垃起蔡震力的衣襟。「那麼我只好繼續打這個倒楣鬼,或許等會兒把他打死了,警察會來把我帶走,而我的下半輩子就必須在牢裡度過,到時候妳要是想念我,可以到牢裡來看我,我們可以隔著玻璃親吻。唉!都是妳不願意答應嫁給我,我的人生才會變得那麼悲慘。」他煞有介事地說道,堅硬的拳頭眼看又要朝蔡震力的臉部打去。
  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蔡震方哀嚎著,那聲音比殺豬還難聽。「嫁給他,我求求妳,做做好事,答應嫁給他吧!」他哀求著,知道自己的性命全都維繫在安嫻的首肯上。
  「妳還是不答應?」杜豐臣挑起眉,嘆氣聲大得像是在打雷,作勢就要打下去──
  「住手,別打了,我答應你就是了。」安嫻衝動地喊著,搖撼著他的身軀。
  「小倭寇,說話可要算話啊!」他的雙眼發亮,旋即迅速地將手中的蔡震方丟得老遠,之後轉身擁抱著安嫻。
  她咬咬唇,一時之間也不太確定自己答應了什麼,只是唯一能夠確定的是,她心中沒有半點的後悔。或許不希望他殺人只是其中一個理由,她心裡也在期盼著能與他共結連理。
  在情侶們深情互望的時候,蔡震方偷偷摸摸地想要逃出去,但是眼尖的杜豐臣火速伸出一腳,將他絆倒在地上。蔡震方重重地撞上堅硬的地板,隨即不省人事。「豐臣。」她驚呼,看見蔡震方翻著白眼軟倒在地上。
  「放心,我只是打昏他,沒有打死他。」他懶得再理會蔡震方,眼前可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的注意力。他捧起安嫻的臉龐,像是捧著最珍貴的珠寶,專注地看進她的眼裡。「現在,給我一個吻,讓我相信妳真的願意嫁給我。」他需索地說道,用炙熱的唇覆蓋上她的。
  安嫻仰起頭,承受著他最炙熱的吻,雙手覆蓋在他的胸膛上,握住他的衣襟,支持著自己因為他的熱吻而虛軟的雙腿。
  杜豐臣的心裡充滿了狂喜,懷中這個有些倔強的女子,就是他今生的最愛,他在心中暗暗感謝著莫老爹,那紙荒唐的賭約,竟然讓兩人相遇進而相愛。他緊緊地擁抱她,知道自己這一生再也不願意放開手。
  他的心,早已給了這個從異國而來的美麗女子,他的小倭寇!
  在厚重的玻璃牆之外,莫老爹顫抖著丟下行李。
  剛剛回到「太偉集團」報到的莫埜堤,所看到的就是眼前這副景象,他的寶貝女兒雖然已經放棄男裝打扮,但是卻被該死的杜豐臣抱在懷裡,兩人炙熱地擁吻著,像是一輩子都不打算分開。他先是一愣,接著哭天搶地地往前奔去,撲在玻璃上猛烈地拍擊著。
  「安嫻,不要這樣,別這麼想不開。我答應妳了,我什麼都答應妳,妳要唱歌仔戲,要去當女同性戀,還是變態都沒有關係,就是不要跟這個登徒子在一起啊!」他哀嚎著,卻怎麼也得不到那對情侶的注意力。
  唐心詫異地看著老管家,血液裡少許的善良在此刻抬頭了。她拉拉老管家的衣袖,一臉天真地安慰道:「莫老爹,別這麼激動,杜叔叔會疼安嫻的。」她偏頭努力想著杜豐臣疼惜安嫻的事實,突然靈光乍現地想起先前聽來的字眼。「杜叔叔在壞人手上救了安嫻,他還會讓她嬌喘的喔!」她記得「嬌喘」是很舒服的意思,對吧?
  但是唐心很困惑,為什麼當她說出這些事情後,莫老爹哭得更大聲?
[全書完]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