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3月1日 星期五
小氣千金萬人迷
作者:唐浣紗 (已完成)
小氣千金萬人迷 [千金幫三]
梁書瑀很關懷的一名少年無照駕駛,還撞到人、鬧上警局,害她很擔心,
幸好被害人不打算提告,不僅幫忙向警方說好話,還表示願意私下和解,
不過,因為少年損壞了這個叫歐陽聖擎的男人兩台名貴相機,且賠不起,
所以,對方要求少年必須到他家打雜兩個月來抵債,
原本事情到這裡就該圓滿結束了,至少她是這麼以為的,
豈料天有不測風雲,少年竟接到母親病危的惡耗!
當下,她立即趕他去醫院盡為人子的最後一份孝心,
可問題來了——誰要去歐陽聖擎家伺候他呢?
唉,眼下看來,也只能好人做到底,由她前去代打了,
是說,這傢伙真不是普通的難搞,簡直龜毛到一個不行!
單拿吃東西這點來說就好,什麼叫「有點」挑食啊?
他不吃的東西一堆,真記錄下來,恐怕比萬里長城還長!
但抱怨歸抱怨,平心而論,他其實非常出色、有才華,
她發覺自己竟開始期待看到他,慘,她該不會愛上他了?
UID1539540 帖子563 精華0 積分1061 閱讀權限200 在線時間0 小時 註冊時間2007-11-27 最後登錄2008-9-2 查看詳細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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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海月華
等級: 巨型麻吉
UID1539540 帖子563 精華0 積分1061 閱讀權限200 在線時間0 小時 註冊時間2007-11-27 最後登錄2008-9-2 個人空間 發短消息 加為好友 當前離線 2樓 大 中 小 發表於 2008-8-25 11:3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半夜十二點,是許多人好夢方甜的時刻,然而梁書瑀卻騎著破舊的摩托車,冒著刺骨寒風,心急如焚地趕往某處派出所。
“再快一點、再快一點!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甫升怎麼會這麼不小心,居然騎車撞到人……”
幸好此時車流量稀少,因此派出所很快就到了。
書瑀停好車,脫下安全帽後,便火速沖了進去。
一看到值勤的員警,她便緊張地開口詢問:“請問一下,我要找謝甫升,他在哪兒?”
“謝甫升?喔,就是那個無照騎車,撞到行人後還企圖逃逸的毛躁小夥子嗎?他在那邊。”員警指著一旁的偵訊室。
無照騎車?企圖逃逸?聽到這幾句話,書瑀的一顆心更是往下沉。完蛋了,甫升這回居然惹出這麼大的麻煩?
她進入偵訊室,看到謝甫升窩在一旁,表情叛逆而倔強,裏面還有一個員警,以及一對衣著時髦的年輕男女,那男人的手臂處有著明顯擦傷,應該就是被謝甫升撞到的人。
書瑀緊張地開口說:“對不起,我是謝甫升的親友。”
正緊張地查看著男人傷口的穆亞築聞言,立刻跳起來,對著書瑀破口大?。“你就是這混蛋的姐姐是不是?你自己看看他做了什麼好事!三更半夜無照騎車、橫衝直撞,不但撞到人,還企圖逃逸,真是太惡劣了,簡直一點良心都沒有!你到底是怎麼管教他的?”
“我沒有企圖逃逸!”謝甫升脹紅了臉,大聲反駁。“我只是……只是想把摩托車先騎到旁邊放好而已,我、我沒有要逃!”
事實上,看到自己撞倒行人時,他的確慌了,很想加快速度逃逸。但,就在那一刻,他想起一直關懷他的書瑀姐,他知道倘若自己這麼不負責任,一定會讓書瑀姐很失望的。所以,往前沖了約莫三公尺後,他還是乖乖把機車停下來,折回原處查看被害者的傷勢,並打電話叫救護車。
穆亞築還是怒氣衝天。“你還敢說自己沒有企圖逃逸?要不是我一直尖叫,吸引便利商店的店員出來查看,你才不會停下來!你知不知道自己差點撞死人了?還有,你撞壞了聖擎的名貴相機,那相機價值多少錢你知不知道?”
“對不起。”面對穆亞築毫不留情的開罵,書瑀只能頻頻道歉。“我真心誠意向你們致歉,這位先生的醫藥費和相機的損失,我一定會負責到底,全部賠償的。”
她看到被放在桌上的兩台古董相機還有鏡頭……當然,它們都碎裂了。她看得出來那是非常昂貴的萊卡古董級相機,大大小小的專業鏡頭都是萊卡的,全部是名牌。
完了,她根本不敢想像,那些東西全部加起來,究竟價值多少錢?
“你要負責?”穆亞築冷笑,不屑地把她從頭看到腳,眼底儘是輕蔑之色。“你賠得起嗎?”
書瑀感受到女人眼底的輕蔑,立即挺直腰杆,面色冷峻地道:“不管多少錢,我一定照價賠償。”
她討厭這個氣焰囂張的女人,這對年輕男女渾身上下都是頂級名牌,拿的公事包和配戴的手錶也價格不菲,但……
她在心底冷笑,有錢人又怎麼樣?就可以狗眼看人低嗎?
這輩子,她最討厭的就是“有錢人”了!
承辦的員警懶得聽他們吵架,開口問:“車禍撞傷人的部分,你們雙方要和解是不是?倘若你們願意和解那最好,不過,這個年輕人還沒滿十八歲,無照騎車方面要罰鍰六千元,還要上安全講習。另外,倘若被害者堅持提出告訴,這個案子將會轉到交通裁決法庭。”
一聽到少年法庭,書瑀的神情更加凝重。“罰鍰方面我會馬上處理,但拜託你們,不要把這孩子送上法庭,給他一個機會,我保證他一定會悔過的。”
唉,一旦上了法庭,甫升的未來一定會大受影響。要放棄一個人很容易,但要挽救一個人步上正途卻很難。甫升都還沒成年,她怎麼忍心讓他的未來蒙上污點?
穆亞築咄咄逼人地繼續罵著。“既然知道他未成年,為什麼要讓他騎機車出門?還一路橫衝直撞,差點撞死人,就算要被判刑,也是他罪有應得!”
“夠了。”一直沈默不語的歐陽聖擎沉穩地開口,對著員警道:“他沒有企圖逃逸,撞倒我後,他有停下車,把我攙扶到路邊,我不打算提出告訴。”
“喔,那就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員警也不希望他們鬧上法院。“那你在這裏簽個名吧。”
歐陽聖擎簽完名後,員警便道:“和解的問題你們慢慢談吧,我先出去了。”
員警一離開,穆亞築立即不敢置信地望著歐陽聖擎。“聖擎,你不該就這樣放過這個混蛋,這是姑息養奸!今天你放了他,搞不好明天他又四處去飆車撞人了!而且他的態度好差勁,你看看,打從事情發生後到現在,他連一句“對不起”都不肯說,有夠惡劣的!”
書瑀趕緊說道:“不會的,我保證他一定會悔改,絕對不會再無照騎車了,拜託你們不要提出告訴。”她把甫升當作自己的親弟弟來關懷,實在不願看到他被送上法庭。
謝甫升叛逆地吼道:“書瑀姐,不要求他們,他們要告就去告,有本事就告死我好了!反正我什麼都沒有,就是爛命一條,隨便他們要怎樣就怎樣啦!”
“你這是什麼態度?”穆亞築拔高嗓門,言詞尖銳地說:“撞到人卻毫無悔意,連一句“對不起”都沒有,還在這邊大吼大叫,你爸媽到底是怎麼教你的啊?真是沒家教!”
年輕氣盛的謝甫升,眼底滿是戾氣,臉色猙獰地掄起拳頭。“你嘴巴給我放乾淨一點!今天是我做錯事,你罵我就好了,不准提到我的父母!你再侮辱我父母,信不信我揍你!”
穆亞築氣憤地大吼:“你居然還想打我?你這沒有家教的敗類!註定一輩子沒出息!”
謝甫升火大了,雙眼發紅地走向穆亞築。“他媽的!你敢再說我沒家教試試看?你這臭三八!”
“甫升,閉嘴。”眼看場面即將失控,書瑀立刻緊緊抓住謝甫升的手。“無論如何,都是你錯在先,向對方道歉。”
“我不要!”曾經是問題少年的謝甫升已經被徹底惹毛了。“他們有本事就告死我、關死我好了,反正感化院那種地方我又不是沒進去過,熟得很!我天生就是壞胚子,只適合在那種地方混啦!”
啪!
書瑀狠狠地打了謝甫升一巴掌,心痛地望著他。“你真的還想再進去感化院?真的還想再過那種日子?”
謝甫升撫著發痛的臉頰,還想再繼續發飆,但看到梁書瑀盛滿傷痛的雙眸,他的心便倏地被狠狠地揪痛,肅殺的眼神一黯,整個人總算沉靜了下來。
他緊緊握住拳頭,別過臉,不敢再看梁書瑀的雙眼。天底下什麼人他都可以不在意、不買帳,但他獨獨無法做出讓書瑀姐傷心的事,因為他知道,只有書瑀姐跟譚修女是真心真意地愛他,無條件地接受他。
書瑀抓住他的手,催促道:“甫升,快向對方道歉!”
她真的好怕這個男人會突然改變主意,決定要對甫升提出告訴。唉,她跟修女花了好多時間,才把這個孩子從黑暗的世界拉出來,讓他戒掉一切惡習,生活也慢慢回歸正軌,她實在不忍心看他再度自暴自棄啊!
謝甫升的臉色很難看,但在梁書瑀的注視下,他終究還是低下頭,對著歐陽聖擎道:“對不起。”
穆亞築撇撇嘴,涼涼地說:“這算什麼道歉?根本一點誠意都沒有嘛!”
媽的!謝甫升惡狠狠地瞪著她。這該死的臭女人真的很尖酸刻薄耶,他又沒有撞到她,為何要一再承受她的羞辱?
穆亞築繼續嗆聲。“看什麼看?想打我啊?你打啊!你有種動手試試看!”
“夠了,亞築,你也閉嘴。”歐陽聖擎淡漠地開口,望了謝甫升一眼,又望著梁書瑀。“我不會告他,但是他摔壞我的複刻版萊卡相機,還有萊卡的鏡頭,一共是一百多萬。”
天!書瑀倒抽一口氣。雖然已經做好賠償的心理準備,但她真的沒有想到金額會是如此龐大!這麼多錢,她要去哪里籌?
“我……我一定會負責到底的。”她硬著頭皮掏出隨身的小筆記本和筆,寫下自己的聯絡方式。“這是我的姓名和手機,我會全權負責這孩子的賠償金,但是,你……可不可以讓我分期付款?”
穆亞築湊過來看著她寫的字條。“梁書瑀?誰知道你有沒有騙人啊?這手機該不會是空號吧?我看我先撥打看看比較保險。”
說著,她拿出自己的手機,充滿敵意地瞪著書瑀。哼,她討厭這個姓梁的女人!只要是漂亮的女人,她都討厭;而有可能比她還漂亮的女人,她更是恨之入骨!
“亞築,你夠了沒?”歐陽聖擎臉色冷峻地說:“你出去。”
“我……對不起啦,你不要生氣嘛!”原本盛氣淩人的穆亞築一看到歐陽聖擎嚴肅的眼神,立刻乖乖地閉上嘴。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聖擎討厭她。
“梁書瑀?”他望著字條,緩緩地念著她的名字,然後視線挪移,在她雪白清靈的臉上停留許久,又看了看一旁的謝甫升。“你說你要幫他全權負責,我可不可以先請教一下你們兩人的關係?”
他覺得很奇怪,他們一個姓梁,一個姓謝,為何這個女孩對身旁的男孩會這麼的小心呵護?
坦白說,這女孩的五官非常古典靈秀,肌膚雪白得像是一匹白緞,不僅光潔無瑕,還擁有珍珠般的光澤。那雙霧氣迷蒙的琥珀眼眸,讓她更添一份難以捉摸的神秘感。她很美,不只是五官出眾,全身散發出來的古典飄渺氣息更是令人印象深刻。
不過,她深邃的眸底卻盛滿憂鬱,全身仿佛籠罩在悲傷中。為什麼?他突然很想知道,這麼漂亮的女孩為何會有如此哀傷的眼神?
感受到他的視線毫不避諱地停留在書瑀身上,穆亞築更是氣到七竅生煙,嫉妒地瞪著書瑀。該死!這是哪里跑出來的野丫頭啊?雖然長得……嗯……勉強算是漂亮,不過,她的穿著好寒酸,一看就知道是廉價賣場買來的便宜貨,聖擎哥幹麼一直看著她啊?可惡!
書瑀知道這男人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但她沒有生氣,也不動怒。坦白說,從小到大,她已經習慣了男人的注目禮,但是大概沒有人會相信,她其實一點都不喜歡自己的外表,更不喜歡別人注意到她,她只想把自己永遠隱藏起來。
晶瑩的眼眸更加冰寒,書瑀冷傲地道:“我跟他是什麼關係都不幹你的事,反正,我只要把這筆錢還出來就可以了,不是嗎?”
她倨傲的眼神讓歐陽聖擎挑了挑濃眉。這女孩很有意思,看起來弱不禁風,骨子裏卻異常倔強,也許,她並沒有他所想像的那麼脆弱。
書瑀冷冰冰地問:“我一定會賠償的,但,請讓我分期付款,可以嗎?”
唉,只好再多兼幾個工作,努力賺錢了。
“分期付款?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穆亞築輕蔑地揚聲大笑。“撞倒人還敢說要分期付款來賠償?拜託,你說謊不打草稿啊?一聽就知道是推託之詞,你根本就沒有誠意要解決!”
“穆亞築。”歐陽聖擎轉過頭去看著她,黑眸散發著冰冷威嚴的神色。“我想,你該回家了,我先打電話叫計程車送你回去。”
“我……”雖然他沒有提高音量,但,那不怒而威的神情卻嚇壞了穆亞築,她知道自己的言行已經超過他可以忍受的界線了,因此立刻低下頭道歉。“對不起,聖擎哥,我發誓不會再多說一句,拜託你不要趕我走!”
“你最好說到做到。”歐陽聖擎表情嚴厲,說完後再轉向書瑀道:“這筆錢,我不打算要你們賠償。”
啊?此話一出,三個人都驚呆了。
梁書瑀和謝甫升交換一個詫異的眼神,同時懷疑自己所聽到的。這男人不是說那兩台相機價格驚人嗎?為何不要他們賠償?
至於穆亞築,當然是又氣又怒,不過,她只敢狠狠地瞪著梁書瑀,沒膽再開口說話。
歐陽聖擎注視著書瑀,利眸深沉難測,修長的手指緩緩地輕敲桌面。“不過……我要他到我家打雜來抵債。”
“打雜”謝甫升整個人差點跳起來,像是聽到了什麼恐怖的話似的。
“沒錯。”聖擎優雅地勾起笑。
這男人的詭異笑容讓書瑀不寒而慄,莫名地從頭涼到腳,覺得有股不祥的預感攫住她。可惡,她早該知道這些傲慢的“有錢人”一定都是不懷好意的!
相對於其他三人的驚愕,歐陽聖擎的表情卻顯得從容,氣定神閑地道:“雖然說我已經不打算提出告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你在撞到我的那一刻,的確是打算逃逸,不過念在你還是停車折返的分上,我不會把你告上法庭的。”
一席話說得謝甫升愧疚又心虛,不安地移開視線,不敢看歐陽聖擎,也不敢看書瑀姐。對,他的確打算逃走,但、但……但只有幾秒鐘啊!最後他還是戰勝那個可怕的念頭啦!
歐陽聖擎的眼神更加淩厲,仿佛洞悉了他的心。“你必須學習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價。到我家打雜兩個月,償還這一百萬,如何?這個條件可以接受嗎?只要你能乖乖熬過兩個月,這筆錢就一筆勾銷。”
他看得出這個小夥子根本無力還債,這筆債務要完全由那個叫梁書瑀的女孩承擔。雖然他不清楚梁書瑀跟謝甫升到底是什麼關係,不過,他不喜歡這種處理方式。好漢做事好漢當,是誰闖的禍,就應該由誰負責才是。
這個毛躁小子眼底的戾氣很重,他想,是該挫挫他的銳氣,讓他多吃點苦頭,瞭解社會現實面的時候了。
打雜兩個月,一百萬就一筆勾銷?謝甫升瞪大雙眼,心臟怦怦狂跳。這樣一來,他就不用賠償這筆錢,書瑀姐也不必為了他而到處奔波了。
他小心翼翼地問:“那……我要幫你做什麼事?”
歐陽聖擎淡淡一笑。“放心,不會讓你幹粗活,也不可能要你做違法的事。你只要每天到我家幫我準備晚餐,另外,再替我跑跑腿,出門採買一些日常用品或是處理一些雜事就好。”
聽起來還算輕鬆,謝甫升不禁松了一大口氣。“可是,我現在還在輪胎行打工,下午六點才可以下班。白天如果不忙的話,我可以出去一下,幫你處理一些雜事,這樣可以嗎?”
“OK。”歐陽聖擎很乾脆地一口答應了。“那就這麼決定了,這是我的位址,你明晚六點半以前準時到我家。”他掏出一張名片遞給謝甫升,然後動手收拾桌上的相機殘骸,提起黑色背包準備離開。
離去前,他深深地望了書瑀一眼。“梁小姐,再見。”
書瑀轉過頭不想理會他。再見?見個頭啦!有什麼好見的?反正他跟謝甫升的問題已經解決了,她才不會再見到這些“有錢人”呢!
“聖擎哥,等等我嘛!”穆亞築厭惡地瞪了謝甫升和書瑀一眼後,便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頓時間,偵訊室只剩下謝甫升和梁書瑀。
書瑀關懷地說道:“你白天要在輪胎行打工,晚上還要趕過去那個男人家,這樣忙得過來嗎?”
“我可以的,別擔心。”謝甫升愧疚地道:“書瑀姐,對不起,這回又讓你擔心了。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闖禍了!六千元的罰鍰我會想辦法還給你的。”
書瑀歎了口氣。“錢不是問題,既然知道自己做錯了,就絕對不能再犯了。以後不准再偷騎車出來,懂嗎?還有,如果你忙不過來,可以告訴我一聲,只要時間上允許,我一定會過去幫你的。”
“謝謝你,書瑀姐……”她憐惜的目光讓謝甫升紅了眼眶。
從小到大,他身邊的人只會對他搖頭歎息,每個人都說他是天生的壞胚子,對他不是打罵,就是用嫌惡的眼神看他,就連親生父母也都快放棄他了。
只有譚修女跟書瑀姐始終關懷他、信任他,並一再把他從黑暗的深淵里拉出來。所以,他發誓一定要好好振作,絕對不能再讓書瑀姐失望!
“我們也走吧!餓不餓?我請你去吃宵夜。”
書瑀露出溫柔的笑容,帶著謝甫升離開派出所。
*** ******
隔天中午,書瑀接到甫升打來的電話。
“書瑀姐!”謝甫升的聲音好驚慌。“你……你現在在忙嗎?”
“還好,我剛剛下課。”她在一家美語補習班當老師,工作時間很長,從早到晚都有課。
“對不起……”謝甫升哽咽地說:“你可不可以出來一下?我就在補習班門口。”
“好,我馬上出去!”
書瑀焦急地往外走。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甫升為什麼會突然跑來找她,而且聲音聽起來好奇怪,好像……哭過了?
她一到門口,就看到站在騎樓下的甫升,他臉色蒼白,雙眼還有血絲,整個人顯得非常憔悴。
書瑀連忙趨近他身邊。“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我……”一看到最信任的梁書瑀,謝甫升再也忍不住地以手掩住臉,淚水倏地奔流而出。“我剛剛……剛剛接到我爸打來的電話,我離家出走這麼多年,他是第一次打電話給我。他說……說我母親病得很重,昏迷中一直喊我的名字,如果我還想見她……最後一面,就趕快回嘉義老家……”
什麼?書瑀一驚。“怎麼會這樣?那你還站在這裏幹什麼?趕快去搭車回嘉義啊!是不是擔心輪胎行那邊?沒問題的,我去幫你跟許大哥請假。”輪胎行老闆以前也是問題人物,被譚修女感化、拉回正途後,就開了一家小型輪胎行自立更生,而且為了報恩,他專門錄用修女送過來的孩子當學徒,給他們工作的機會。
“我很想回去,很想我媽……我好想、好想她……”顧不得一旁還有路人,謝甫升崩潰地痛哭出聲。“我真不孝,這麼多年來都不肯回家,還一直讓她傷心……我真的、真的很想念她……”他哭得聲嘶力竭,這一刻,他不是頑劣狂狷的問題少年,只是一個再單純不過的孩子。
“可是我不能走啊,我答應要去那個男人家裏打工……我必須為自己所做的事情負責,不能言而無信……”謝甫升哭得好悲傷,他非常渴望能立刻奔回母親身邊,但,他昨天才信誓旦旦地答應對方要去他家打雜……喔,他該怎麼辦?
聞言,書瑀也愣住了。真糟糕,她差點忘了甫升跟那個男人的約定!倘若他不履行約定,那個男人搞不好會勃然大怒,不願相信甫升是真的有苦衷。
鈴鈴~~
謝甫升的手機又響了,他一看到來電顯示,不禁哭得更加悲切。“是我爸……”
他按下通話鍵,彼端立即傳來一道蒼老且焦慮的聲音──
“你人在哪里?在車上嗎?你到底要不要回來看你媽?”
“我……”謝甫升無法回答。
謝父沉重地歎息。“你媽已經病了好一陣子了,常常在昏迷中喊你的名字,醫生說這幾天很危險,要家屬先有心理準備……唉,如果你還有一點良心,就趕快回來,到“XX醫院”來見你媽最後一面!”
謝父說完後就收線了,但謝甫升卻依舊茫然地拿著手機,淚水狂流。
在一旁的書瑀立刻當機立斷地說:“現在情況緊急,你趕快回去!”
“可是……”
她眼神堅定地道:“我會幫你去那個男人的家裏打雜的,你不用擔心。”在這種節骨眼上,她沒有別的選擇,她知道自己一定要幫甫升度過這一關,讓他回到母親身邊,免得造成了終生的遺憾。
謝甫升又感動、又愧疚。“不,書瑀姐,我不能這樣……”
“別再猶豫了,你快去搭車吧!萬一見不到你母親最後一面,你會痛苦一輩子的。”書瑀掏出皮夾,把裏面的紙鈔全部拿出來。“這些錢你帶在身上。快去坐車,以最快的方式回去嘉義。只要你母親還有一口氣在,你一定要留在她的身邊照顧她。”
“書瑀姐,我不能……”他很感激書瑀姐,但禍是他闖的,他怎能把這個重擔扔給書瑀姐呢?
“不要再囉嗦了!”書瑀嚴厲地下達命令。“昨天那男人不是交給你一張名片嗎?給我!”
“喔……”沒見過書瑀姐這麼凶的謝甫升,乖乖地交出了名片。
“好,你快去坐車!”書瑀拉著他的手走出騎樓,攔了一輛計程車,把他塞進去。“到車站後,再以最快的方式趕回家,千萬不要耽擱!”
“書瑀姐,謝謝、謝謝你……”謝甫升淚如雨下。他好感激上蒼,倘若不是修女跟書瑀姐救了他,今天他一定還待在少年感化院裏,也許連母親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好了,快走吧!”書瑀對著司機說:“司機先生,麻煩你開車,到臺北火車站。”
目送計程車離去後,書瑀獨自站在馬路旁邊,呆呆地望著手裏的名片。
她真沒想到,居然還得再跟那個男人見面。
唉……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第二章
書瑀一點都不想見到歐陽聖擎那個“有錢人”,不過,既然已經答應了甫升,她也只好乖乖地替他完成任務了。
唉~~做人真難啊,為何老是有這麼多奇怪的事呢?
書瑀邊歎息、邊回到美語補習班。走入二樓後面的教師休息室後,她看了看手錶,現在是中午一點半,她兩點開始就有課,要一直上到下午六點。
六點到七點半她可以休息一個半小時,但,七點半之後她就更忙了。夜間成人美語的課程越開越多堂,所以她每晚都得忙到十點多才能回家。
其實,她早就習慣忙碌了,因為她打從高中開始就一直在外面打工,賺取生活費。
還在念書時,她就拚命地打工賺錢,再累也不喊苦,為的就是不想跟家裏的人拿錢,不想看到那些人鄙夷的眼神。
很早以前她就知道一件事——一定要靠自己,要趕快自立更生。
唉,那男人要求甫升每晚替他買晚餐,還有跑腿打雜,可是,按照她目前的狀況,她只能抽出時間去替他買晚餐,跑腿是不可能的,因為她早上九點就得到補習班,一直忙到很晚才能離開。
她不知道甫升什麼時候能回臺北,但她其實真心希望甫升能就此留在父母身邊,至少在家鄉把高中學業完成,不要再四處漂泊,讓父母擔憂了。
不過,眼前她必須先解決一個很令人頭疼的問題——
這個名叫歐陽聖擎的男人會答應嗎?
“管他答不答應,反正我已經盡力了。況且甫升是不得不回嘉義,又不是故意的。大不了,我替他多打雜兩個月,以雙倍的時間來還債,這樣總可以了吧?”
她煩悶地瞪著手上的名片,以黑色為底的名片上,只印著三行簡潔的字體——
歐陽聖擎
手機:0911XXXXXX
工作室:臺北市XX路X巷X號
歐陽聖擎?她納悶地瞪著這個名字。奇怪,怎麼覺得好像在哪里聽過這個人呢?她似乎在什麼報導中看過他的相片……
望著辦公桌上的電腦,書瑀突然靈機一動,進入Google網頁,打上“歐陽聖擎”這四個字搜尋。
沒想到,出來的資料洋洋灑灑的一大串,書瑀看呆了,不可置信地瞪著網頁上的相片。這個人……這個人居然是才華洋溢、最受藝壇矚目的當代藝術大師!
歐陽聖擎,最受矚目的當代藝術大師。他擅長裝置藝術,身兼專業攝影師、劇場藝術指導、雕塑藝術家等多重角色,作品涉獵層面極為廣泛,充滿獨特的魅力,辨識度頗高,在市場上很搶手,還多次獲邀參加威尼斯雙年展,受到國際藝壇上的肯定。
他曾留學于德國的杜塞道夫藝術學院,並在2004年至2006年期間,擔任美國加州大學的客座教授。
長期定居美國的他,曾先後在美展出一系列的創作,吸引了紐約時報、美國攝影雜誌、Art Life等雜誌的注意,這些作品並陸續在瑞士、中國、法國、德國、荷蘭、義大利、臺灣、比利時等國家展出過。
其中,有些作品還被收藏於洛杉磯當代美術館、紐約古根漢美術館、臺北市立美術館、美國新墨西哥美術館、上海美術館、國立臺灣美術館等。
2007年年底,他接受臺灣最大的私人文教基金會邀請,回來臺北主持當代藝術展覽館的開幕事宜,並主辦未來一年的展覽……
流覽著螢幕上的網頁,書瑀難掩驚訝。“天啊!原來那個男人的來頭這麼驚人啊!居然是赫赫有名的當代藝術大師,作品橫掃海內外的藝術展覽,難怪他會使用那麼昂貴的相機。”
一想到被摔壞的相機,書瑀的心情更加低落了。“唉,一百多萬耶!就算我要幫甫升賠償也賠不起,只好乖乖去替他打雜了,希望那個歐陽聖擎的個性不會很難纏、很機車。”
書瑀悶悶地關上電腦,瞥了眼時鐘——一點四十五分了。她得趕快解決自己的午餐,因為兩點開始,她又得展開一連串的授課。
她從包包裏拿出一個超商買來的三明治,再替自己倒了一杯白開水,三兩口就解決掉午餐。
對於三餐,她的要求向來很低,只要能填飽肚子就好。
自從上大學後她就四處打工,沒有跟家裏拿過一毛錢,是以,她在很多方面都非常非常節儉,比如——一條吐司她可以冰在冰箱裏,連續吃上兩個禮拜;衣服通通都是在大賣場買的便宜貨,只要超過兩百元,她絕對不考慮;交通工具則是一輛年代久遠的破摩托車,破爛到連偷車賊都沒興趣多瞧一眼。
她把工作的收入通通存起來,就是期望能早一點完成自己的夢想——出國念書。
深具語言天分的她,希望能到歐洲進修,多多學習。雖然出國留學的花費很可觀,但她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所以一定要靠自己完成夢想。
她父親是“生計醫療集團”的執行長,身價令人咋舌,因此在別人眼底,她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女,不過只有她自己清楚,在那個家中,她的存在有多麼難堪,她有多麼的不受歡迎!
從小到大,她不知看盡了他們多少臉色,吞下了多少冷嘲熱諷,所以打從考上大學搬出那個“家”開始,她就發誓再也不要踏進那個地方一步,更不要再看到那些自視甚高的“有錢人”。
喝完開水後,一個問題突然浮上腦門——
“對了,那兩個假日的家教課都被取消了,這下該怎麼辦呢?”
除了在這間連鎖的外語補習班授課外,她還利用補習班休假的星期天,自己找了兩份私人家教,一份是幫一位富商太太補習英語;另一份則是幫一位要到法國念書的年輕女孩補法語。因為是到府一對一的教學,所以鐘點費還頗高的,兩份私人家教合起來的收入讓她很滿意。
不過,最近因為富商太太決定到上海陪伴老公,並且會長住一陣子;而那位年輕女孩突然懷孕,決定先嫁給男友、專心待產,留學計畫先擱置了下來,所以兩份工作都沒了。
唉……看來只好再找新的工作機會了,書瑀無奈地歎息。她不怕辛苦、不怕累,就怕沒有收入,因為只有早點存到錢,她才能完成多年的夢想,出國深造。
很早以前她就發過誓,一定要靠自己的能力出人頭地,證明給她的父親還有那些瞧不起她的家人看。
她默默地整理著待會兒上課要用的講義時,一個長相斯文的男人走了進來,笑得極為熱絡。
“書瑀,這個週末晚上你有沒有空?國家音樂廳有一場很棒的演奏會,你一定會喜歡的。六點我先接你去吃晚餐,然後我們再一起去欣賞,好不好?”補習班老闆的兒子張冠霖問道。
“不好意思,我那天有事。”書瑀婉拒。
張冠霖毫不氣餒地道:“不會吧?週末晚上你沒有排課啊!不然,星期天是補習班的公休日,你總有空吧?我們可以開車去北海岸兜兜風、吃最新鮮的海鮮,或是一起去看場電影。”
打從書瑀來這兒上班後,他就對她驚為天人,猛烈地追求她,甚至還在情人節那天大手筆地買下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的玫瑰送給她,只可惜,書瑀總是表現得很淡漠,並且對他保持著一段距離。
書瑀搖頭。“真的不行,我假日要陪家人聚餐,早就約好的,不能失約。”其實,她早就沒有家人了,但,她不會把自己的複雜身世告訴任何人。
“不會吧?”張冠霖還是好脾氣地微笑著。“書瑀,我知道你很忙,總是來匆匆、去匆匆的,不過,你不會這麼狠心吧?連陪我喝一杯咖啡的時間都沒有嗎?不然,今天晚上我送你回家,好嗎?”
書瑀定定地望著他。“抱歉,張主任,我真的很忙,連喝杯咖啡的時間都沒有。其實,你並不瞭解我是什麼樣的人,我真的不適合你,所以你不必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類似的話她早就跟他說過很多次了,只不過張冠霖還是不肯放棄。
他微笑道:“我很瞭解你啊!我知道你是個很低調,做事很認真的好女孩。你不給我一個機會,怎麼知道我們不適合呢?不如後天我們先去看場電影,找個地方喝杯咖啡,好好地聊一聊,到時也許你會發現我這個人其實挺有趣的。而且,喝杯咖啡也不會對你造成什麼損失,對不對?”
她老是拒絕他的邀約,他卻越挫越勇、屢敗屢戰,只因他真的很喜歡書瑀,喜歡她令人目眩神迷的美麗外表,更喜歡她優雅神秘的氣質。
書瑀還是淡漠地笑。“不是我們適不適合的問題……也許是我表達得不夠清楚,張主任,我目前的人生規劃中並沒有‘談戀愛’這一項,也不想為了戀愛而浪費任何時間。不好意思,我上課時間快到了,先走一步。”已經一點五十八分了,書瑀急著要上三樓的教室。
她匆匆站起來,抱著講義想離開,結果一個不小心,卻讓手上的講義散落一地。她驚呼一聲,懊惱地蹲下去撿拾四散的紙張。
張冠霖也立即蹲下來幫她,但撿著撿著,大手卻突然牢牢地抓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望著她。“聽到你說談戀愛是浪費時間,我真的好錯愕,也好傷心喔!書瑀,我不明白是什麼原因讓你這麼排斥戀愛,不過,不要對我這麼殘忍嘛!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向你證明我的真心,好不好?”
“張主任,請你放手。”書瑀臉色變了,想抽回自己的手,可對方卻握得更緊。
“至少讓我送你回家吧?每次我看到你獨自騎車離去的背影,都覺得好心疼呢!書瑀,我對你是認真的,你一定要給我一個機會。”
他還想滔滔不絕地發表愛情宣言,書瑀卻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語氣冰冷地說:“張主任,請你放尊重點!”
真是夠了!她只想好好地做好分內的工作,當一名認真的老師,為何得要忍受這種性騷擾?
她抱著講義,迅速沖出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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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點半,書瑀冒著濛濛細雨,騎車來到歐陽聖擎的住處。
停下摩托車後,她抬頭望著眼前的獨棟別墅,仔細核對住址後,按下電鈴。
對講機彼端傳出男性的嗓音。“請問是哪位?”
她有些緊張。“我……我是梁書瑀,就是那天跟謝甫升在派出所的人。呃……我有件事想跟你談一談。”
對方沈默了兩秒後道:“進來吧。”
啪!
大門的門鎖開了,書瑀推開門,忐忑不安地進入屋內。
踏進玄關後,她就看到歐陽聖擎臉色陰沈地坐在沙發上,茶几上堆滿一大堆雜誌還有原文書。
“謝甫升呢?他不是答應要來替我跑腿買晚餐?”
“他……出了一點狀況。”面對他銳利如刀的目光,書瑀的額邊不禁沁出冷汗。“他的母親病危,必須立刻趕回嘉義老家。”
“母親病危?”歐陽聖擎擰起劍眉,冷冷地開口。“這是什麼爛藉口?就算他想毀約,也掰點有創意的理由吧?”並非他想懷疑謝甫升,但那個小夥子把頭髮染得亂七八糟的,而且一臉戾氣,再加上三更半夜無照騎車,撞到人後還企圖逃逸,實在令人很難相信他。
“這不是藉口!”書瑀生氣地反駁。“我親耳聽到他父親打電話來,叫他快點趕回去,說這也許是最後一次見他母親了!”
所以說,她最討厭有錢人了,因為這些養尊處優的好命人總是自視甚高,認定自己處處高人一等而瞧不起別人。
她語氣冰冷地強調。“你不用擔心他會毀約,我會代替他執行他該做的事。不過,因為我工作很忙,只能過來替你買晚餐,白天無法過來幫你打理瑣事,所以,我自動把時間延長為四個月,這樣總可以了吧?”
雖然說只是替他買便當,但來回也要將近一個小時,所以她必須犧牲自己吃晚餐的時間,因為一趕回補習班之後,馬上就要開始授課,她得一直餓著肚子等到十點下課後,才有辦法草草吃頓飯。因此,這男人最好識相點,不要再囉哩叭嗦地挑毛病了!
歐陽聖擎目光深凝地盯著眼前這個女孩,望著她雪白清麗卻冷若冰霜的小臉。“我可以知道你白天在哪里工作嗎?”
“外語補習班。”書瑀遲疑了幾秒後才回答他。
原本不想說的,但她如果閃躲這個問題,搞不好這男人會以為她想落跑,不負責任。
“補習班?”歐陽聖擎的表情顯得更加狐疑。“第二個問題,你為什麼要對那個小夥子這麼好?他……是你的小男朋友嗎?”
打從昨天在警察局看到她對謝甫升呵護備至的模樣,他心底就有很大很大的疑惑——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麼關係?雖然這女孩自稱是謝甫升的親友,不過,真有這麼單純嗎?
這個叫梁書瑀的女孩年輕亮麗,大概二十歲出頭,而那個謝甫升還未滿十八歲,那麼,是姐弟戀嘍?這年頭姐弟戀也沒啥稀奇,只不過,他真的覺得這個相貌出眾的女孩還真是沒有挑男人的眼光啊!以她的條件,應該可以找到更成熟穩重的男人好好呵護她,而不是去替那個毛頭小子收拾善後。
聞言,書瑀目光一凜,奇怪了,她只答應來替他跑腿,他憑什麼干涉她的隱私啊?而且,她討厭這男人犀利又譏誚的眼神。
她冷冰冰地開口道:“這個問題你昨天就問過了,我還是同樣的答案——與你無關。反正你只是要一個跑腿的人,不是嗎?我每天晚上都會準時出現,幫你買晚餐過來的。”
他無辜地攤攤手。“我無意侵犯你的隱私,我只是覺得,你太寵愛你男友了。不管發生任何事都有你替他善後,這樣他只會越來越依賴你,無法長大。如果你真的愛他,最好讓他獨立點,學習男人應該有的擔當。”
什麼跟什麼啊?書瑀聽得火冒三丈,好想命令他閉嘴。這冒失鬼根本搞不清狀況就大放厥詞,所以說她最討厭的,就是這種自命清高的有錢人了。
她冷笑。“這些事都不勞閣下操心,我就是喜歡寵他、呵護他。我想,我跟他的感情狀況,應該沒有必要跟你詳細報告吧?”她跟謝甫升當然沒有任何曖昧,但是,就算她真的要談姐弟戀,關這無聊男人啥事啊?他管得也太多了吧?
聽到她的回答,歐陽聖擎的表情更加深不可測,注視她的眸光也益發複雜。不知為什麼,聽到她親口強調她是多麼深愛那個毛躁小子,他的情緒竟掀起了奇異的波動,好像有什麼異物梗在喉間似的,令他很不舒服。
怪了,他不懂,自己為何這麼介意她跟謝甫升是什麼關係?他素來不是這麼八卦的人,也最懶得干涉別人的私生活啊!也許他只是累了,因為回臺灣後要處理一連串的公事,又要聯絡外國的合作夥伴,所以才會變得越來越古怪。
他收斂心神,揮掉那抹細微而奇妙的情愫。“OK!既然你要替我買晚餐,那麼,你最好記住我現在所說的話。我承認自己有點挑食,我絕對不吃鵝肉、鴨肉,只吃魚和牛肉。另外,紅蘿蔔、白蘿蔔、苦瓜、芋頭、香菜、竹筍、九層塔、茄子、青椒和洋蔥也不吃。海鮮類絕對不碰螃蟹,它會讓我嚴重過敏。還有,油炸和燒烤類的我也不喜歡。你買晚餐的同時,記得順便幫我買水果,但我不吃芒果、木瓜、桃子、鳳梨,長相奇怪的火龍果和酪梨也不吃。對了,還有草莓,我最討厭草莓了,不要讓我看到它。”
“另外,佐料部分,我最討厭番茄醬、美乃滋還有黑胡椒,所以不管你買任何料理,絕對不能出現這些醬料。喔,對了,我也不喜歡蒜頭和辣椒,只要食物裏出現蒜頭,我一定會把它全部挑出來。”
哇咧~~現在是什麼狀況?書瑀聽到眼冒金星。這個歐陽聖擎真是怪咖中的超級大怪咖!什麼叫“有點”挑食啊?他根本就是全世界最難搞又機車龜毛的怪人!不吃的東西居然洋洋灑灑一大串,記錄起來簡直比萬里長城還要長,連番茄醬和美乃滋也有意見!
“等一下、等一下!我先記下來!”聽到頭昏腦脹的書瑀趕緊掏出隨身攜帶的紙筆。“你到底還有什麼不吃的?麻煩一次說完。”她真懷疑這麼嚴重偏食的怪咖到底是如何活到今天的?這個不吃、那個也不吃,他乾脆滾去路邊吃草吧,這樣最乾脆。
歐陽聖擎面不改色地繼續道:“巷口有幾家小吃店,味道還不錯,你可以去那邊買,不過你買乾面的時候,一定要記得跟老闆說,不要加韭菜、豆芽菜和香菜。還有,肉燥的肥肉也不要,我看到肥肉就討厭。另外,你也可以幫我買水餃,不過我不吃蝦仁水餃,只要是蝦子,不管是蝦仁炒飯或蝦仁水餃,我通通拒絕,因為我對蝦子也會過敏。”
書瑀覺得臉上仿彿出現了一堆黑斜線,此刻的她更加確定自己遇到了打遍天下無敵手的超級龜毛男,連吃個乾面或水餃也可以有這麼多意見!什麼對蝦子過敏?哼,這種有錢人就是太嬌生慣養了,壓根兒不知民間疾苦,她真想沖去飼料店,買一大包喂豬的歐羅肥丟給他,讓這個機車男慢慢啃!
“好,我知道了。”她迅速記錄在小筆記本上,還順手在一堆文字旁邊畫了一個大豬頭。
死豬頭、臭豬頭,總有一天我要在你的晚餐裏放瀉藥,狠狠地拉死你!
“很好,既然你都瞭解了,那就趕快去幫我買晚餐吧。”歐陽聖擎指著茶几上的一個信封袋。“那邊有一個月的伙食費,如果錢不夠再跟我說。另外還有一份備份鑰匙,以後你可以自己開門進來。”
書瑀點點頭,拿了信封袋迅速出門。
走到巷口,果然看到他所說的簡餐店、面店還有水餃店。水餃店離她最近,她毫不考慮地走入店裏,正打算叫三十個韭菜水餃時,突然想起那怪咖不吃韭菜,也不吃香菜。
書瑀不禁咬牙罵道:“真是神經病!果然是不知民間疾苦的公子哥兒!他知不知道,這一陣子物價飛漲,不管是韭菜還是香菜都漲翻天,有東西吃就要偷笑了,還在那邊挑三揀四的!”
她買了三十個牛肉水餃和一碗酸辣湯後,迅速趕回他家,以鑰匙打開大門進屋,但找遍了客廳和廚房卻都沒看到他。
後來,她看到一樓最裏面那間房的門縫逸出暈黃的光線,於是輕輕地靠近那個房間,透過虛掩的門扉,果然看到歐陽聖擎正站在書桌前講電話。
哇,裏面有好多好多書喔!從小就喜歡看書的書瑀被室內龐大的藏書給吸引住了,悄悄地躲在一旁,好奇地打量著裏頭。這裏很明顯是歐陽聖擎的書房,大書桌上放著兩部筆記型電腦,四面牆都有書架,上面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他的藏書範圍很廣,不管是古典文學或是現代藝術叢書、攝影書籍、趨勢科技、童話繪本,甚至是美食類的雜誌,全都應有盡有。
歐陽聖擎專心地在講電話,書瑀聽了幾句,知道他正以德語跟對方交談,他的德語很流利,發音非常標準。
書瑀怔怔地望著他,如果他不是這麼龜毛難搞的機車男,以外型而言,他其實是非常出色的大帥哥。他的眉宇之間有股昂然英氣,濃眉飛揚、鼻樑高聳,薄唇的弧度有點嚴肅,卻又透出一絲性感……
性感?!
書瑀被這兩個字嚇到了,趕緊面紅耳赤地移開視線,低罵自己。“神經病啊!我可是非常討厭這個不知民間疾苦的大少爺呢,怎麼會覺得他性感呢?不行、不行,我要理智點!”
她拍拍自己的額頭,快步朝客廳走過去,但才走兩步,手機便響了,她一接聽,同事小泉美紀略微焦急的聲音立即傳來——
“書瑀嗎?不好意思,你現在忙不忙?我有一點授課上的問題想要請教你。”
書瑀也以流利的日語回答她。“我不忙啊,有什麼問題,你儘管問。”
小泉美紀問了許多授課方面的技巧後,又說:“書瑀,你等一下,綺拉說她也有一些事想請教你。”
綺拉是一名法籍導師。由於補習班的生意蒸蒸日上,為了滿足越來越多學生想學習各種語言的欲望,老闆近來又聘請了幾位外籍老師,小泉美紀和綺拉就是其中之一。
書瑀拿著手機,改以法語專心地回答對方的問題。
歐陽聖擎已悄悄站在書瑀背後一段時間了。
他一走出書房時,就看到書瑀背對著他,專心地講手機,一開始先是以日語交談,沒多久後又改成法語,流利的程度令他感到非常驚訝。
“啊~~”書瑀講完電話後,不經意地回頭,立刻嚇得大叫。“你……你嚇死我了!走路也不發出聲音!”
真討厭,這男人幹嘛像鬼魅似地突然出現?要是她有心臟病的話,鐵定病發身亡!
歐陽聖擎盯著她,問道:“你會法語、日語,那麼,英語應該也很流利嘍?”
書瑀沒有回答他,事實上,她從小就跟著中法混血的母親在歐洲四處流浪,一直到十二歲時才被母親帶到臺灣來,讓父親辦理正式的領養手續。
因為流浪討生活的緣故,她說得一口流利的法語、英語、德語和西班牙語,後來考上大學後,她領悟到流利的外語是求職的一大優勢,所以下了功夫苦學日文,甚至還跟室友學習廣東話。所以,除了中文和廣東話之外,她還精通五國語言——英語、法語、德語、西班牙語和日語。
坦白說,在那段艱苦的流浪歲月中,她總是過著有一餐、沒一餐的窮日子,因此很不願意再去回想,但其實從另一個角度來想,就是因為自己曾經吃過那麼多苦,因緣際會地學過多國語言,現在才能找到一份收入穩定的工作,完全不用再回那個“家”去。
“快回答我,你除了法語和日語外,應該還會其他語言吧?德語會不會?”歐陽聖擎有些急迫地詢問。
事實上,跟他一起從紐約回來的助理,前陣子因為家裏有事,所以匆匆離開臺灣了,他正煩惱著該去哪里找一名精通多國語言的助理幫他處理公事,沒想到卻意外發現,眼前這個女孩居然說得一口非常流利順暢的外語,真是天助他也!
書瑀還是不想答覆他,只淡淡地道:“你的晚餐在餐桌上。我可以走了吧?”
她還得騎車趕回補習班,準備晚上的授課。
歐陽聖擎一個箭步上前,擋住她的路。“對了,你說過你在補習班工作,所以你的英語一定也沒問題的。太好了,英法日語都精通!你來幫我做事吧,我聘請你當我的私人助理,月薪……十萬夠不夠?”
他是被高薪請回臺灣的,所以優渥的收入足以負擔一個助理的薪水,更何況,他真的急需一個幫手。當然,最重要的條件是,這個助理必須夠優秀,而且精通多國語言,足以順利地協助他。
十、十萬?!書瑀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天啊,她在補習班從早忙到晚,假日還兼了兩份私人家教,每天都累得要死,平均月薪也才七萬多而已,這個男人居然一開口就要給她十萬?!
……這其中必定有問題!
“我不要!”她充滿戒備地瞪著他。
看出她眼底的防備,他笑了笑,解釋道:“放心,我不是從事非法工作,也不會對你亂來的。事實上,我是被‘XX文教基金會’從紐約找回來的,為的是協助他們完成一座藝術展覽館的工作,為期一年。由於我必須負責的事情很多,也要常常跟國外的藝術家聯繫,策劃各種藝術展覽,所以必須找一個精通外語的人幫我分攤工作。”
書瑀知道他說的都是事實,因為她早就在網路上確認過歐陽聖擎的身分,知道他沒有說謊,的確有能力付給她這份薪水,而且十萬塊的超高月薪也很令她心動,但,她卻隱隱覺得不安。
這男人的氣勢太過狂妄,而且渾身散發一股危險的侵略感,下意識地,她就是覺得自己最好和他保持距離。
“我不——”
她想拒絕,歐陽聖擎卻打斷她的話。
“嫌少嗎?好吧,那月薪十二萬!怎麼樣,做不做?”
話一出口,連他自己也感到驚訝。雖說他急著聘請一名優秀的助理,但也不是非梁書瑀不可,只要委託人力仲介公司或是一些在臺灣的朋友,一段時間後應該也可以找得到啊!那麼,是為什麼呢?
或許,是男性的征服欲在作祟吧!這個女孩眼底的冰霜挑起了他的興趣,向來只有女人千方百計地想接近他,很少有女人如此排斥他的,因此,這個神秘兮兮的梁書瑀越想疏離他,他就越想掀開她的神秘面紗。
十、十二萬?!書瑀頓時覺得呼吸困難。說不心動絕對是騙人的,天知道她縮衣節食地存錢存得有多辛苦!私人家教的收入沒了,她還得另外再找學生彌補這份損失,但現在突然有人出現在她面前,說願意給她十二萬的月薪,這幾乎是她目前收入的兩倍啊!
突然間,她腦中掠過張冠霖的臉。近來,他的追求攻勢令她越來越厭惡了,而且今天還被他亂吃豆腐,倘若可以的話,她真的一點兒都不想再看到張冠霖,也不想辛苦地四處兼家教……
那麼,要接受嗎?
書瑀掙扎不已,望著他問:“如果我答應了,那我的工作內容是什麼?”
“我說過了,當我的私人助理。由於我必須常常跟國外的藝術家聯繫,籌畫他們的作品到臺灣展出的事情,而你要負責的就是這方面的相關細節,得要不時用電話或電郵跟這些大師們聯絡,確認他們的行程,還要處理一些書面檔,所以語言能力非常的重要。另外,如果有必要的話,也必須陪我到國外出差。當然,平時你還是會有固定的上下班時間,以及個人的隱私和獨立空間。”
聽起來非常美好。這是一份非常正大光明的工作,不偷不搶,又能接觸到很多藝術大師,可以增長見聞,書瑀的心湖已經掀起了巨大的漣漪。
“如果你還是不放心的話,我也可以先跟你簽訂合作契約,保證你這一年的收入以及其他相關的福利。”
一年的收入。
只要幫這個男人工作一年,她就可以存到一筆可觀的錢,可以立刻啟程前往充滿藝術氣息的歐洲去念書,當一名不用再煩惱經濟壓力、最無憂無慮的學生,完全浸淫在書香裏……
她可以向那些曾經輕視她的人證明,她梁書瑀不需要靠那個家,也可以出人頭地!
怎麼辦?她的心好亂、好亂!理智告訴她最好冷靜一點,但這個男人開出的條件實在太過誘人了,根本就是魔鬼的誘惑啊!
好怕自己會衝動地答應,書瑀挪開視線,不敢迎視他過於危險的眼眸。“我可以考慮一下嗎?”
“沒問題,不過,因為我手邊的工作很多,急需助理,所以我只能等你七天。七天後,你就必須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他真的很需要一名能幹的助理來替他分擔一些工作。
七天?這麼短?書瑀已經混亂的思緒更加紊亂了。
天啊,誰來告訴她,她究竟該怎麼辦?
第三章
三個多月後
當七天期限一到,書瑀便乖乖地去向歐陽聖擎報到,正式成為他的助理了。
還有什麼好考慮的呢?不管是工作環境或待遇,她都無可挑剔,就連跟最要好的死黨們通電話詢問意見時,她們也一直鼓勵她一定要接下這份工作,頭腦最理智的蘇翊羚甚至還說——
“這麼好的機會,也許你這輩子都不會再碰到第二次了,為何要拒絕?”
所以,在慎重地考慮了一個晚上後,隔天一早,她就向補習班請辭了。
老闆當然非常震驚,畢竟她工作向來很認真,一直是補習班的紅牌老師,因此還開出加薪等條件試圖挽留她;而張冠霖更是千方百計想挽留她,深怕她一離職,他更沒有追求她的機會了。
但,書瑀心意已決,堅定地提出辭呈,最後老闆也只好接受了。
這天下午,書瑀忙著跟人在布拉格的藝術大師聯繫,再度確認他的作品即將要來臺灣展出的相關事宜,剛講完電話,她的手機突然響了。
書瑀以為是朋友來電,因此順手接了起來。“喂?”
“書瑀,你現在不忙吧?我過去找你好不好?”
唉~~她在心底深深地歎息。怎麼又是張冠霖?自從離職後,他就不斷地打電話給她,拚命要約她出去,她現在真的很慶倖自己一直不肯讓他知道她的住處,否則,他鐵定會到她的租屋處等她的。
“不好意思,我真的很忙。”她盤算著,這兩天有空她一定要去換個手機號,省得老是接到他的來電。
“等一下,書瑀!”好怕她又藉機掛掉電話,張冠霖急切地道:“不要對我這麼無情好不好?你突然離職讓我好難過,而且不管我怎麼約你,你都不肯出來,你就這麼討厭我嗎?為什麼不肯給我一個機會?我真的有這麼差勁嗎?”
書瑀揉揉發痛的太陽穴。“不是這樣的,其實我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我目前一點都不想談戀愛,也不想跟任何人交往。所以,不是你的問題,你很好、很優秀,但——”
張冠霖打斷她的話。“不要再說什麼我很好這類敷衍的話了!書瑀,既然你覺得我還不錯,那就試著跟我交往看看吧!我會以最大的誠心來打動你,只要是你需要的,我都會毫不保留地給你的!”
見鬼了!她最需要的,就是他能放過她,讓她耳根子清淨點兒!
書瑀不想再繼續這種毫無交集的對話。“張先生,我真的沒有時間也沒興趣談戀愛,建議你把時間放在別的女生身上。不好意思,我必須工作,不能多聊了。”
一說完,她就切線,並直接關機,打算過一個小時後再開機,省得張冠霖使出“奪命連環叩”。
煩惱地搖搖頭,她拿起桌上的馬克杯,想去廚房倒杯茶,一回頭,卻看到原本在書房的歐陽聖擎不知何時已經坐在沙發上,正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啊!”書瑀嚇了一跳。“你……你是不是趕著要紐約古根漢美術館近兩年來有關雕塑展的資料?我馬上整理給你!”這男人老是無聲無息地出現,她遲早會被他嚇死!
“不急,忙了一上午,我們應該可以先休息一下、喘口氣。你先坐下吧。”歐陽聖擎慵懶地伸直長腿,黑眸晶燦生輝。“聽起來,你好像有被人糾纏的煩惱,要不要說出來?也許我能幫得上忙。”他以前就聽過幾次類似的對話,她始終都以冷淡的語氣拒絕電話那端的張先生。
書瑀挑了離他最遠的位置坐下,小臉蒙上一層冰霜。“多謝你的關心,不過,我自己可以處理好。”
“書瑀。”他似笑非笑地說:“你都幫我工作快三個月了,為何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我一再強調自己不是你的老闆,我們是工作夥伴,如果可以,也希望能成為你的朋友,所以除了工作外,閒暇時我們應該可以聊一點輕鬆的話題吧?”
“抱歉,我是來工作,不是來交朋友的。如果你不滿意我這方面的處理方式,可以解雇我。”
來這裏工作好一段時間了,平心而論,她很喜歡這份工作,因為每天都可以接觸很多藝術大師的作品,她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個最單純的學生,充滿了學習的樂趣,也因此而成長了不少。
另外,她最開心的就是甫升那邊也傳來了好消息。由於他的母親是癌症末期,原本醫生估計她已病入膏盲,隨時會走,但看到最牽掛的甫升終於趕回家,日夜守護在她身邊後,親情的力量讓她有了更多的勇氣對抗病魔。雖然母親的病情還是不樂觀,但甫升告訴她,他很珍惜可以陪伴母親的時光,不管母親還剩下多少日子,他都要緊緊守護在她身邊,直到最後一刻。而且,他也會痛改前非,留在家鄉把高中的學業念完,不再讓家人擔心。
書瑀的眼神充滿戒備地看了歐陽聖擎一眼,說實在的,他很尊重她,給予她很多發揮的空間,而且工作內容單純,不用應付複雜的人事,再加上薪水優渥,因此這已經是她所有工作中最棒的一個了。但,她還是不打算跟他分享什麼心事。這輩子,她都不會跟任何男人當朋友的。
歐陽聖擎苦笑一下,幾乎要被她打敗了。跟書瑀朝夕相處後,他不否認自己對這個神秘的女孩充滿好奇心,她的工作能力很強,任何事情都能處理得井井有條,而且心思又細膩,真是他的得力助手。
但,除了工作,他也很想跟她聊聊天,分享一下生活中的酸甜苦樂。
他知道,自己對她產生了異樣的情愫,那是男人對女人的強烈好感。他喜歡她,喜歡她神秘卻清靈美麗的臉蛋,也喜歡她倔強的脾氣。他看得出她的眼底堆積著憂愁,他很想知道是什麼原因讓她築起一道高牆,拒人於千里之外?他很想揮去她的濃濃愁緒,讓她綻露出最甜美的笑顏。
他確定自己對她動心了,而他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妥,畢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目前沒有女朋友,至於書瑀,他知道有人在追求她,但只要她還沒跟任何男人有婚約,他就有追求她的權利。
歐陽聖擎知道自己不能把她逼得太緊,否則只會產生反效果,因此攤了攤手,笑道:“OK OK,我不過問,更不打算解雇你。你也知道的,我的工作量好大好大,每天都忙得半死,你千萬不可以狠心地丟下我一個人,讓我自個兒做牛做馬的,要不我肯定會爆肝、過勞死啊!”
他故做哀怨的表情讓書瑀忍不住噗哧一笑,但她很快便收起笑容,暗罵自己。真是的,她幹嘛笑啊?她最討厭的就是這種喜歡亂耍嘴皮子的男人了。
她的笑容短暫,宛如曇花一現,可歐陽聖擎已經幾乎看呆了,黑眸跳躍著激賞的火焰。“你笑起來真漂亮,書瑀,你應該常常微笑,不該整天板著臉。”
他火熱而強悍的視線,讓書瑀的心跳亂了次序。不用照鏡子,她也知道臉上的紅潮已經蔓延到粉頸了。
書瑀不安地動了動身軀。“我、我哪有整天板著臉?”要命!她怎麼會突然氣虛呢?而且聲音聽起來軟綿綿的,簡直像在撒嬌!真是見鬼了,她從來不跟任何人撒嬌的!
“有,你有。”他勾起魅惑的笑容。“你對我好凶喔,每天都冷冰冰的,很少正眼看著我,就連現在同坐在一張沙發上,也故意離我這麼遠。你是不是以為我有恐怖的傳染病,所以很嫌棄我啊?放心吧,我保證自己非常非常健康,因此你真的可以再靠近一點。”
邊說著,他邊充滿侵略性地移動身軀逼近她,而且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到兩人的臉龐幾乎要貼在一起了。
“你……你要做什麼?”他的臉龐在她面前不斷地放大,書瑀腦中的警鈴頓時大作。
這邪惡的男人到底想做什麼?是不是要強吻她?他如果敢對她亂來,她一定會狠狠地賞他兩大巴掌!之前有一個白目追求者就曾企圖吻她,結果被她打到臉頰都腫了。
“別緊張,你看起來好緊繃喔!乖,放鬆一點兒。”歐陽聖擎笑得像匹惡狼,大手猝不及防地在她雪白的臉上輕捏。“笑一個嘛,你笑起來真的很漂亮耶,連百花都會自慚形穢呢!”
他發現她一笑,唇畔就會浮現一個小小的梨渦,好可愛、好性感,而且甜美得令人眩目。
“……”書瑀完全呆了,只能傻傻地任他揉捏她的臉蛋,大腦呈現完全罷工的狀態,毫無招架能力,過了好幾秒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你在做什麼?放手!”
面紅耳赤地推開他的手,一顆心卻怦怦怦怦地,幾乎要跳出胸口了。這該死的混蛋居然敢摸她的臉,還肆無忌憚地亂捏一通!她真應該狠狠地賞他兩大巴掌,更應該一腳踹向他的重要部位,最好直接踹死他,讓他知道女人不全都是好欺負的!
可是,為何一被他碰觸臉頰,就仿彿有一股電流狠狠地竄過她的全身,害她渾身發燙、四肢發軟,卻又怪異地戀上這種令人又酥又麻的感覺?不行不行,她的心急遽跳動到快爆開了,她不可以再這麼昏昏沉沉地任由這個色狼予取予求,她要趕快恢復正常才行!
火速拉開兩人的距離,她很想站起來逃離現場,不過沒用的雙腳卻虛軟如綿,因此只能惡狠狠地瞪著他。“我……我鄭重警告你,不准再隨便碰我,否則、否則我一定會去控告你性騷擾,而且絕對、絕對不……不接受私下和解,一定要告告告,告死你,把你告到身敗名裂!”
喔,她真希望自己不要邊說邊喘氣,這番話說得有夠曖昧的!她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會變得這麼沒用?
“好好好,我保證一定不再亂摸你。”他笑開來,黑眸像是閃耀的星辰,壞壞地建議道:“既然你這麼生氣,不如……不如我讓你捏回來好了!隨便你愛怎麼捏就怎麼捏,甚至用指甲劃傷我的臉都沒關係。來吧,任你蹂躪,小的毫無怨言!”
說著,他故意攤開雙手躺在沙發上,擺明瞭絕不反抗。
書瑀恨恨地瞪著他。哼!他以為擺出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她就會心軟地下不了手嗎?錯、錯、錯!要知道,她梁書瑀生平最討厭的生物就是男人,尤其是敢亂吃她豆腐的壞男人!
既然對方都說毫無怨言了,那她也不用再客氣,就捏死他好了。最好能把他捏到哭爹喊娘,捏到掉一層皮下來!她充滿殺氣地逼近他,原本真的想狠狠地掐下去,但不知為何,一看到他那張帥氣的臉龐,見到他那比女人還要漂亮的長睫毛,嗅到他身上清爽好聞的古龍水味道,她……她居然做了一件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
她模仿他剛才的動作,兩手輕捏住他的臉頰,往兩旁拉開!
歐陽聖擎滑稽的模樣讓她爆出笑聲。“哈哈哈,你好像小熊維尼喔!不,不對,現在仔細一看,其實更像招財貓呢!”
“真的嗎?”歐陽聖擎很配合地擠眉弄眼,做出更誇張、更滑稽的表情。“你說我像招財貓啊?哈哈哈,這應該是稱讚吧?那我的手是不是要舉起來熱情地揮動,這樣才能幫助主人招來錢財對不對?到底是要舉左手還是右手啊?不管啦,兩手一起舉吧,這樣才會效果驚人!錢來吧、錢來吧、錢來吧~~錢錢錢錢錢錢錢錢~~”
他耍寶地舉起雙手猛揮,還裝可愛地學貓叫。“喵~~喵~~喵~~我是最可愛的招財貓,會替你招來很多很多錢喔!親愛的主人,滿意我的表現嗎?如果滿意的話,就親一下咩~~”
看到一個面如冠玉的堂堂男子漢在她面前毫無形象地耍寶,書瑀忍不住捧腹大笑,而且越想停下來就笑得越是厲害,狂笑到肚子好痛,都飆淚了。
“你正經一點兒,不要再耍寶了……”她笑到前俯後仰,差點岔氣。記憶中,她好像從來沒有這麼開懷地大笑過。
熾熱黑眸閃過詭異的光芒。“好啊,要我正經點也行,不過,現在只有一個方法可以讓我正經起來……”
原本在耍寶的招財貓瞬間變身成饑渴的大野狼,一把捧起她的臉蛋,低下頭。
書瑀大驚,反射性地掄起拳頭。他他他……他要做什麼?他該不是想強吻她吧?
來不及了,滾燙的唇瓣精准地落下來,男人已強悍地封住她的唇瓣,熱舌在她口中煽情地旋轉著,奪取她的甘甜,勾起她深埋的欲望。
書瑀被吻到朱唇輕顫,耳朵嗡嗡作響,掄起的拳頭在不知不覺中放鬆,甚至無力地攀住他的胸膛。
被吻了?被吻了!
這惡棍居然奪走她的初吻!
她該憤怒、該暴跳如雷的,可為何她全身上下都擠不出半點力氣來拒絕他?天地似乎在一瞬間顛倒了……
男人的唇有著神秘的魅惑氣味,書瑀只覺得有團火焰由她的唇往全身蔓延開來,她無法駕馭這股狂猛的烈火,只能無力地攀住他,溫馴地融化在這場綺麗風暴中,承受著他所給予的熱情。
喔……她吻起來的感覺是這麼的美好,果然遠遠超過他所想像的!
歐陽聖擎加重唇舌的力道,兩人的舌尖一相遇仿彿就會迸射出激昂的火花,他饑渴地吞噬她的唇、她令人心醉的香甜,就算快缺氧了,還是捨不得放開她,就這麼溫柔地、霸道地要她接受他,將她帶上眩目的雲端……
*** ******
翌日,滂沱大雨。
下午六點,書瑀站在落地窗前,煩惱地望著越來越大的雨勢。天際灰濛濛的,遠方還傳來閃電和悶雷聲。唉,這天氣真怪啊,中午還陽光普照,不久卻下起午後雷陣雨,而且雨還越下越大,氣勢驚人。
怎麼辦啊?雨這麼大,她要怎麼出門買晚餐?
這時,歐陽聖擎由書房走出來,看到書瑀一臉愁容地站在窗前,英俊的臉龐揚起一抹頑皮的笑容,他悄悄地接近她,冷不防地由背後抱住她。
“啊啊——”書瑀嚇得大叫。“放手啦!你想嚇死我啊!”
“不放。”聖擎還是無賴地緊抱住她。“為什麼你今天一直躲開我,連正眼也不肯看我?我很醜嗎?”
聞言,書瑀的小臉更加緋紅。笨蛋!她當然不敢看他啊!他們昨天才……才接吻耶!當時,那突來的狀況讓她嚇得六神無主,一回過神就推開他奪門而出,夜裏還失眠,今天早上她甚至陷入嚴重的天人交戰,差點就不敢來上班了。
她不知道要怎麼面對這個狂妄的男人,更不知該如何處理心底騷亂的情愫?明明應該氣憤他的輕薄,可……心底這股騷動又甜蜜的感覺到底是什麼呢?
那個吻逼她正視一直潛藏在內心深處的情感——是不是在朝夕相處中,她已經悄悄地把這個男人放在心底了呢?
雖然她一再地告訴自己,她最討厭的就是像他這種有錢人,會來這裏工作是因為他出的薪水很高,再加上工作環境單純,又可以學習東西。但心底卻有一股細微卻越來越清晰的聲音在告訴自己——她喜歡天天都可以看到他、喜歡看到他專注于工作時的堅毅認真、喜歡他黝黑神秘的黑眸、更喜歡他慵懶卻灑脫不羈的笑容!
上回在補習班時,張冠霖藉著幫她撿講義之際摸了她的手,她就氣憤到想賞他一巴掌,也成為她日後離職的原因之一,所以照理說,這回歐陽聖擎竟大膽地吻她,她更是應該氣到怒不可抑才對。但是,她沒有。不僅沒有,還傻傻地失眠,整個夜晚都在回想他性感深情的吻、他魅惑迷人的黑眸……
喔~~她完蛋了!
“怎麼啦?”聖擎充滿笑意地望著她。“不要發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今天都不肯看我一眼?人家好傷心耶!這裏受傷了,受了好重好重的傷喔!你都不‘秀秀’人家。”他誇張地捧著心。
神經病!書瑀嘟起紅唇,氣呼呼地推開他,正色道:“請你以後不要……不要隨便接近我,更不准發生像昨天那樣的事。”
“昨天?什麼事啊?”他故意裝傻,笑盈盈地逗弄她。
他好喜歡看她嬌嗔的小臉,她雙頰紅撲仆的,宛如盛開的玫瑰,令他更想一親芳澤。
哼,他很惡劣耶!書瑀嗔怒地瞪著他,罵道:“不要裝傻,你明明知道我在說什麼!”
這男人總是這麼邪惡,可糟糕的是,她發現自己居然沒有辦法對他生氣,還該死地喜歡上這股失控的親匿感!
喔~~這不像她,不像總是理智冷靜的梁書瑀,她一定要趕快恢復正常才行!
“昨天……喔~~”他故意壓低嗓音,笑容既放肆又狂野,熾熱的眼神簡直要把她的魂兒都勾出來了。“你是說……接吻嗎?”講到最後那三個字,他的嗓音變得非常性感醇厚,宛如午夜的枕邊愛語。
書瑀的臉頰不爭氣地燙紅了,回避他強悍的視線。“你知道就好!以後不准你再侵犯我了,否則我會……我會辭職!”在他熾熱的注視下,她差點咬到舌頭。唉,但願自己可以更理直氣壯、更兇惡一點,不要莫名地氣虛。
聖擎揚聲大笑,捧起她的臉頰,強迫她正視自己。“第一,我絕對不會接受你的辭職。第二,我不覺得自己在侵犯你啊!梁書瑀,我喜歡你,打算好好地追求你。”
聽到他赤裸裸的表白,她的心跳劇烈鼓噪,潮紅一路蔓延至粉頸,分不清此時盈滿胸口的是喜悅還是慌亂,只能僵硬地道:“夠了,不要亂開玩笑!”
“你為什麼認為我在開玩笑?書瑀,好好看著我。”他把她的小臉扣得更緊,魔魅黑瞳跳躍著神秘火花。“我歐陽聖擎不是色情狂,不會看到美女就亂吻一通。我很喜歡你,想當你的男朋友,可以嗎?”
他的個性坦率直接,既然確定自己喜歡書瑀,當然要大大方方地追求。
“不可以。我最討厭有錢人了!”嘴裏說著拒絕的話,可書瑀知道自己的心其實一直在沉淪,她越來越欣賞他,好喜歡他這麼強悍大膽的作風,喜歡他坦蕩蕩的男子氣概,可是……
“有錢人?”聖擎愣住了,隨即又放聲肆笑。“我算是有錢人?這是恭維嗎?哈哈哈~~親愛的,你真幽默耶!”
“不要再笑了,也不准叫我親愛的!”看到他燦爛飛揚的笑臉,她更加氣惱了,原本平靜的心湖被他掀得天翻地覆,而這男人卻笑得這麼瀟灑從容。“總之,我警告你,以後不准再隨便碰我!”
“很抱歉,我不接受警告。”他終於收起笑痕,炯燙的眼眸閃爍著掠奪之色。“書瑀,你最好知道,我是一個言出必行,而且很認真、很固執又充滿行動力的男人。既然說要追求你,我就不會輕易罷手,所以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他充滿野性又赤裸的眼神再度讓她芳心大亂,上帝啊,她真的快招架不住了!
她慌亂不已,只能再度選擇逃避。“我要再度申明,我最討厭有錢人,所以你最好快點死心,不要造成我的困擾。還有,我沒興趣介入別人的感情,你愛劈腿是你的事,但不要拖我下水。”
“我劈腿?”聖擎不解地問:“我目前沒有女朋友啊,何來劈腿之說?”
“還敢說沒有?”書瑀冷冷地睨了他一眼。“甫升騎車撞到你的時候,跟你一起在派出所裏面的那位小姐,她不是你女朋友嗎?”喔~~她真不喜歡說出這些話的自己,感覺上好像她一直很在意那個女人,一直在吃對方的醋一樣。
“哈哈哈哈……”果然,他得意地大笑。“原來你是說亞築啊?只有一面之緣,你卻記得這麼清楚?喔~~我知道了,你在吃醋!”
他笑得更加倡狂,像是中了第一特獎似的。“哈哈,你吃醋的樣子好可愛喔!不過,你放心,亞築不是我的女朋友,她是我在紐約工作時的夥伴,上回是跟我一起回臺灣來看看新的工作環境而已,停留幾天後就又回到紐約去了。這樣的解釋你滿意嗎?”
書瑀白了他一眼。“不管你有沒有女朋友,都不關我的事!我只希望你不要來打擾我。”
說完後,她逃難般地躲到廚房去。唉,她也知道自己的行徑很沒用,很像鴕鳥,但面對他的猛烈追求,她真的手足無措啊!
其實,她不是第一次遇到男人這麼積極地追求她,但以前的她都可以無動於衷,心湖波瀾不起。偏偏,面對歐陽聖擎時,她引以為傲的冷靜居然蕩然無存了,整個人慌亂得活像是個情竇初開的笨拙丫頭。喔~~她真討厭這樣的自己!
呵,喜歡虛張聲勢的女人,你就繼續逃吧,我看你還能往哪里逃?
聖擎笑睇她慌亂的背影,步履優雅地跟著進入廚房。他不急著逼她,反正,他跟她之間,有的是時間。
書瑀看到他跟進廚房,立刻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跟著我幹嘛?”
聖擎無辜地攤攤手。“我進來喝杯水啊!好可憐喔,難道我連在自己家裏喝杯水的權利都沒有嗎?”
無聊!就愛耍嘴皮子!書瑀嘟著紅唇,渾然不知美眸蓄滿無法隱藏的笑意,那是戀愛中的女人獨有的嬌媚神采。
望了眼窗外加大的雨勢,想了想後,她拿出墨綠色的圍裙系在腰間。“雨下得很大,我不想冒雨出去買晚餐,就簡單地弄個蛋炒飯,可以吧?”
“當然可以啊!只要是你做的,不管是什麼我都覺得很好吃。”
他悠閒地倚在牆邊,看著書瑪忙碌地找出平底鍋和鍋鏟,又從冰箱裏拿出雞蛋、火腿和一把蔥。
因為系上圍裙的關係,她玲瓏有致的曲線被勾勒得極為分明,他這才發現她的身材很棒呢!而且,以前他都不知道,原來女人穿上圍裙會這麼性感。
書瑀沒注意到他壞壞的眼神,故意從冰箱裏拿出一瓶番茄醬,晶眸閃過一抹狡黠之色。“好,既然你說不管我做什麼你都覺得很好吃,那麼,今天就吃番茄醬炒飯!你一定要吃光光,一口都不准剩!”
嘻嘻!她笑得很得意,覺得自己終於可以反將他一軍了。歐陽聖擎很討厭番茄醬,會有這一瓶是因為她中午偶爾會吃炸豬排便當,她習慣擠一些在豬排上沾著吃。
他雖不碰番茄醬,但可沒強迫她也不能吃。
“嘿~~你很壞喔,居然要我吃最恐怖的番茄醬?”聖擎搖搖頭,笑意更深。“好吧,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就算你要整我,我也認啦!”
看到他“逆來順受”的表情,書瑀居然覺得有罪惡感。真是的,她只是要他吃番茄醬而已,又不是要他吃毒藥,為何要有罪惡感?好不容易有個惡整他的機會,幹嘛白白放過啊?
想歸想,最後那瓶番茄醬還是又被她扔回冰箱裏,她在心裏暗罵自己沒用,然後板起小臉,開始切蔥花和火腿。
“我在忙,你不要站在這裏礙手礙腳的!”
“我知道你在忙,所以我想幫忙嘛!”聖擎拿起雞蛋,討好地道:“我幫你打蛋,好不好?”
“隨便你。”
蔥花切好了,書瑀又找出橄欖油,倒在平底鍋裏熱鍋。她偷偷覷了他一眼,就見他正拿著筷子,捧著瓷碗,拚命地攪拌蛋汁,英挺的眉毛還因過於認真而微微皺起,那表情……好可愛……
下一秒,她又暗罵自己。不,這傢伙可是披著羊皮的狼,既霸道又邪惡,根本一點兒都不可愛,她千萬不能被他的外表給騙了!
冷靜點,冷靜!
深呼吸之後,書瑀強迫自己把眼光從他的臉上收回來,專注於眼前的料理。
滋滋滋~~
油鍋熱了後,她先把火腿丟進去,炒出香味,然後再加入白飯,拿著鍋鏟翻松,最後再將金黃色的蛋汁淋上去,快速炒動,頓時,整個廚房香味四溢。
書瑀拿著鍋鏟繼續奮鬥,可盈盈水眸還是忍不住偷偷地望著一旁的男人。
冷氣團來襲,外面還下著傾盆大雨,氣溫很低,但屋內卻無比溫馨。暈黃的光線柔柔灑落,她圍著圍裙,全神貫注地做著晚餐,一旁還有一個高大的男人,體貼地想要幫她分擔家務。
恍惚中,她居然有種錯覺,覺得這裏好像一個最溫馨、最美麗的家,有談笑聲、鬥嘴聲,還有滿滿的柔情,是她一直渴望的家,而不只是一棟冷冰冰的豪宅……
唉,她傻了嗎?不過就是個下著大雨的雨夜,她因為不想出門買晚餐而動手做了道最簡單的蛋炒飯罷了,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聯想呢?書瑀搖搖頭,試圖搖掉突然竄上胸口的怪異感覺。
“怎麼啦?你為什麼一直搖頭啊?”
“不要一直在這裏礙手礙腳,你沒事做就出去啦!”
“我有事做啊,我忙著看你耶!你的表情千變萬化,好迷人喔!”他笑得很性感,一臉興味盎然地盯著她。
她真是一個很有趣的女孩,嬌嫩臉上的表情多變,忽而迷惘、忽而嬌憨、忽而漾滿暈紅,而且明明很開心還要故作冷漠,讓他越看越上癮,更想接近她,挖掘出她更多的面貌。
貧嘴、噁心、肉麻當有趣……書瑀在心底暗罵,可臉頰卻染上更嬌豔的酡紅。她不敢看他,深怕自己的表情會洩漏出太多心事。
俐落地炒好蛋炒飯,並在起鍋前再撒上一把蔥花,翻炒幾下後,她拿起兩個瓷盤盛裝。“晚餐好了,可以開動了。”
趁著背對他盛飯的時候,書瑀緊繃的臉上偷偷露出羞澀的笑容。
雖然這個男人還是很霸道,但……她好像越來越喜歡跟他在一起的感覺了……
第四章
數日後。
飛機已經沖上雲霄,攀升到一定的高度,安全帶的警示燈熄滅了,美麗的空姐也笑容可掬地端上飲料和點心,剛烤好的奶油餅乾香味四溢。只不過,書瑀的臉色卻越來越慘白。
她兩隻手緊緊抓住兩側的扶手,不斷地深呼吸。慢慢地吸氣,再緩緩地吐氣,再吸氣、再吐氣……鎮定下來、鎮定下來啊!
雖然她一再地命令自己要鎮定,但還是覺得腦門暈眩、腳底發麻。
事實上,她有很嚴重、很嚴重的搭機恐懼症,她超級害怕坐飛機!
小時候跟著母親在歐洲流浪,因為經濟拮据,所以她們不管流浪到哪個國家,都是搭乘最便宜的交通工具,直到母親把她帶到臺灣的那一次,是書瑀第一次搭飛機。
或許是因為即將被遺棄的恐懼引發了身體上的排斥吧,那時她在機上又哭又叫,還發高燒、嘔吐,吐得一塌糊塗。
從那時候起,她就非常非常恐懼搭飛機這件事。
坦白說,成長過程中沒人疼愛的她,也很少有機會再搭乘飛機這種昂貴的交通工具。寥寥可數的幾次搭乘過程,她每次都把自己搞得頭暈目眩,往往飛機都還沒起飛,她就開始緊張,飛機飛行多久,她一顆心就高懸多久,有時嚴重的話還會嘔吐,一發生任何風吹草動或遇上亂流,都會讓她嚇得半死。
今天早上她來上班後,他二話不說便把她抓上車,直接開車到機場。
一看見機場,書瑀整個人就傻了。她很想告訴歐陽聖擎,她害怕搭飛機,可該死的自尊心卻阻止她這麼做。
她自允是最專業的助理,既然老闆要到高雄辦事,她這個助理當然要同行,怎麼可以說出“不想搭飛機”這麼沒用的話呢?
可是、可是……她真的好害怕啊!怕到看都不敢看窗外一眼,她知道自己的指尖愈來愈冰冷,膝蓋甚至還頻頻發抖。
一旁的歐陽聖擎把她的異樣全看在眼底,厚實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手,關心地問:“你還好吧?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怕坐飛機呢?”如果事先知道她有搭機恐懼症,他一定會改搭其他的交通工具南下。
“我、我沒事……我很好啊……”書瑀嘴硬地回答。
“你這樣還叫很好?你已經快把扶手給抓爛了。”真是個倔強的女人。他歎氣,大手摟著她的肩頭。“要不要我請空姐送杯葡萄酒過來?喝點酒,你會放鬆一點。”
“我不要!”書瑀馬上拒絕,她對酒精沒有任何好感。
事實上,以前她也曾在搭飛機時喝了點小酒,以為這樣可以讓自己舒服一點,結果大錯特錯,她吐得更加狼狽!
“你不要管我,我待會兒就會好了……”
這時,飛機突然一陣搖晃。
“啊啊啊——”書瑀不顧形象地尖叫,整個人窩入歐陽聖擎的懷裏,臉蛋也埋在他的胸膛上驚呼。“好恐怖、好恐怖!飛機是不是要掉下去了?”
“別擔心。”聖擎溫柔地安慰她,大掌輕輕撫摸她的背脊。“你太緊張了,其實飛機出事的機率非常低,而且只是碰到小小的亂流而已,你看,空姐們還是笑容自若地繼續端送飲料呢!”
呵呵,這個冷冰冰的小美人居然會主動投懷送抱,真是賺到啦!雖然他很享受這種軟玉溫香抱滿懷的幸福感,不過看到她嚇得慘白的小臉,他還是覺得好心疼。
他抱緊她,在她的臉頰和發梢落下一連串的蜜吻,嗓音醇厚誘人地說:“不要緊張,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的。來,你摸摸我的手,是溫熱的對不對?再聽聽我的心跳,很沉穩有力對不對?這代表我一點都不緊張,因為這架飛機很安全,一定可以把我們平安地送到目的地。”
他抓著她的小手在自己俊帥的臉上游走,書瑀頓時羞紅了臉。
“不要鬧了,萬一被人看見怎麼辦?”
她承認窩在他的懷裏,嗅聞著屬於他的男性氣息,會帶給她很大很大的安全感,可是,萬一被空姐撞見的話,那多丟人啊!
“不會有人看到的。”他的笑容更加燦爛,在她細緻的臉頰上偷了好幾記香吻。“來,你再摸摸我的臉,很酷、很有型,比金城武還帥一百倍對不對?男朋友這麼帥又這麼體貼,還小心翼翼地把你捧在掌心上呵護著。梁小姐,你真的好好命喲~~瞧你,長得這麼白嫩可愛,一定是大富大貴、長命百歲、福澤綿延、旺夫旺子旺千千萬萬代之貴相啊!”
他誇張的表情把書瑀逗得嫣然一笑。“神經病!真是自大狂,全世界就你最喜歡一天到晚猛誇自己有多帥!”
笑出來後,她才知道自己的肌肉繃得有多緊。
唉,也許她真的不用太緊張,就像他所說的,飛機的出事率很低,再加上他的懷抱好溫暖,讓她眷戀地想多待一會兒。她發現,只要聽著他篤定厚實的心跳聲,緊張的情緒好像就會鎮定不少,整個人也慢慢地放鬆下來。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姿勢不太雅觀——她整個人都窩在他懷裏。
幸好今天商務艙的客人很少,空姐也都去準備餐點了,再加上他們倆是坐在最後一排,所以應該沒有人會看見這一幕。
“終於笑了。”他眼底滿布柔情,愛憐地輕撫她的臉頰。“答應我,以後你一定要常常微笑,不可以再把自己弄得這麼緊張了。有什麼天大的問題都交給我,一切有我頂著。”
他不知道書瑀的家人在何方,也不知道她的身世,但,由她的種種反應,不難看出這個纖弱的小女人以前吃了很多很多的苦,導致她嚴重懷疑人性,更厭惡男人。
他不會急著去探究她的過往,因為過去的事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他只知道,自己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寵愛她,他喜歡為她做任何事,喜歡看見她的晶眸充滿光彩,喜歡看到她綻放最純真的笑靨。
書瑀怔怔地望著他,他的雙眸炯亮熾熱,眼底的款款柔情再次撼動她的心。
真的可以嗎?她感受得出這個男人是認真的,他的眼神沒有半絲輕浮,他是真的想瞭解她,好好地保護她,但,她真的可以這麼幸運嗎?她幽幽地想著。
在那個“家”中,她每天都被冷嘲熱諷,她的存在對梁家來說就是一種恥辱,而她也早就習慣被忽略、被輕視、被鄙夷了。
但,突然之間,有個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試圖接近她,強悍地擊垮她的心防,以萬縷柔情攻佔她的世界。這男人還告訴她,有天大的問題都可以交給他,一切都有他頂著。她在驚喜之餘也感受到恐懼,她不確定自己真的可以擁有這份幸福嗎?
水眸迷蒙,她突然想到,倘若他知道她的身世,會瞧不起她嗎?他是否會後悔曾經對她這麼好,讓她由天堂狠狠地墜落到地獄?那麼,她還有勇氣再站起來嗎?
頭好痛,算了算了,她不要再拿這些問題逼自己了。他的懷抱靜謐安全,美好得讓她想一直棲息著。倘若世界上真的有天堂,一定是在他的懷裏吧!
也許,她應該按照他所說的話,不要把自己繃得太緊,也不要再去想那些無解的問題了。她不敢奢望自己跟這個男人的緣分會有多深、多長,她只渴望能把握當下,永遠記住這一份靜謐溫柔。
飛機已經穿過亂流,機身恢復平穩狀態,書瑀紅著臉想推開他。“我沒事了,讓我下來……”
然而,歐陽聖擎卻霸道地鉗制她,不讓她離開自己,還惡劣地在她耳邊呵氣。“你好壞喔,真是沒心沒肺的壞女人,把我利用完就狠心地一腳踹開。我不管,人家的清白都被你毀了,你要負責啦!”
書瑀笑著推他一把。“神經病,誰毀了你的清白啊?”
她想表現得強悍一點,不過一遇到這個男人,她的冷峻冰霜就瞬間破功了。唉,他真是她命裏的剋星啊!
他拉回想縮回自己位子上的她,邪氣地笑道:“別想逃,梁小姐,你一定要負責……”
隨著最後一個字落下,他封住她的唇,囂張的舌竄入她檀口間與她嬉戲,來來回回地旋轉,吻得好深好柔,仿彿他有一輩子的時間與她纏綿,牙齒還很不安分地輕咬她柔嫩的下唇。
這一刻,他深深地瞭解到這個小女人在他心底的重要性,她是註定要奪走他靈魂的女人,只有她的一顰一笑才可以主宰他的喜怒哀樂,他永遠永遠都不放開她……
*** ******
抵達高雄,用過午餐後,書瑀很快就恢復一貫的鎮定。跟著歐陽聖擎去見他要接待的兩位外籍友人——一個是來自巴黎的前衛藝術家皮耶;另一位則是日本很具代表性的新銳藝術大師松岡慎一郎。
這兩位藝術家都是歐陽聖擎在紐約時的舊識,聖擎回臺北工作後,邀請他們到臺灣來玩,順便策劃為他們辦個人展覽的事宜。
書瑀優秀的外語能力發揮了很大的作用,這兩位藝術家都有旺盛的好奇心,不管看到任何事情都很好奇,纏著他們問東問西的,跟聖擎聊得不亦樂乎,也很喜歡書瑀的落落大方,以及她提出的女性觀點,四個人嘰嘰喳喳地討論著,非常熱鬧。
書瑀念大學時,有連續兩年的暑假都在高雄打工,因此熟門熟路地幫他們規劃觀光路線。
他們先搭渡輪到旗津,沿著熱鬧的旗津市區邊走、邊吃、邊喝,他們特別喜歡炭烤魷魚,直呼這是人間美味。吃完炭烤魷魚後,他們還津津有味地吃起雞蛋冰,每個人都吃了酸梅、養樂多和可哥三種口味。接下來,他們也品嘗了揚名國際的珍珠奶茶,吃得非常滿足。
皮耶和松岡拿著相機猛拍照,不管是由阿婆負責載客的人力三輪車,或是在古老廟宇虔誠上香的民眾,以及在沙灘上戲水的天真小孩,還有海產店門口活跳跳的新鮮魚蝦,都讓他們看得目不轉睛。
逛完市區後,書瑀帶著他們拐入比較僻靜的小巷子,往旗津燈塔的方向前進。爬上一個小山丘後就可以看到雪白的燈塔了,視野很棒,附近還有頗具歷史的炮臺。
“好涼爽、好舒服喔!”金髮碧眼的皮耶躺在炮臺區的石牆上,欣賞耀眼的湛藍晴空。“這裏氣候宜人,海鮮好吃到爆,而且物價便宜,人情味又濃厚,簡直像在天堂啊!我去買炭烤魷魚時,老闆還挑最大只的給我耶!你們可以住在這裏,真是太幸福啦!”他的故鄉在法國的高山區,長年都處於冰天雪地,來到氣候溫暖的高雄後簡直樂不思蜀。
書瑀嫣然一笑。“我也很喜歡旗津,單是來這裏吹吹海風、聽聽海濤聲,就是一大享受了。”
她美麗的笑靨讓皮耶看呆了,忍不住道:“書瑀,我可以跟你合照一張相嗎?”他在全世界各地旅遊,見識過的美女不計其數,雖然其中有很多是豔驚四座的絕色尤物,不過,書瑀充滿東方神秘色彩的細緻五官,以及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優雅氣韻,還是深深地吸引住他的視線。只可惜,他感覺得出她和歐陽是一對戀人,他當然不敢亂打歪腦筋啦!
“好啊!”
“那我去找人幫我們拍照。”聖擎正陪著松岡在另一端研究古老炮臺,皮耶請了個在附近漫步的遊客為他們拍照。
面對鏡頭,皮耶彬彬有禮地笑著。“書瑀,我可以輕輕碰觸你的肩膀嗎?”
她一愣,隨即淺淺微笑。“可以啊!”皮耶給她一種很天真熱情的感覺,不會覺得不舒服。
兩人對著鏡頭笑得好燦爛,一旁的歐陽聖擎恰好轉過頭來,捕捉到皮耶輕摟住書瑀肩膀的畫面,霎時間,他臉色丕變,將臉轉開。
欣賞完海景後,暮色漸沉,他們又回到高雄市區,直撲外國人最愛的六合夜市去大快朵頤。
皮耶和松岡對很多小吃都充滿興致,蚵仔煎、大腸面線、無骨雞腳、藥燉排骨、炭烤香雞排、豬血湯、炒米粉、章魚燒……甚至連蛇肉湯都大膽地喝下去。他們說臺灣的小吃實在太豐富美味了,就算撐死了也要多吃幾口。
六合夜市逛了一圈,也試過腳底按摩後,書瑀又帶他們到高雄市的城市光廊喝咖啡。這裏以綠樹、流水和浪漫燈光打造出非常迷人的露天咖啡區,大大小小的舞臺上常常有舞蹈或是音樂的表演,是高雄人引以為傲的休閒場所。
喝完香醇的咖啡,並飽覽夜景後,皮耶和松岡因為明天跟一位住在臺北的藝術家約好要見面,兩人才依依不捨地跟他們告別,叫了計程車直奔小港機場,結束這次的觀光。
計程車緩緩離去,坐在裏面的皮耶還熱情地一直揮手,書瑀見狀,也禮貌地揮手致意,不料一轉頭,就看見歐陽聖擎的臉色鐵青。
“你臉色為什麼這麼難看?心情不好啊?”
雖然聖擎一整天下來對皮耶還是熱情有禮,並盡心盡力地招待他,但書瑀仍是敏銳地感受出他眼底的怒氣。她覺得好疑惑,不明白他的怒意是打哪兒來的?
聖擎不回答,臉色冷峻地掉頭走向另一端,眼底滿是怒氣。
書瑀不解地跟過去。“你很奇怪耶,到底為什麼事不開心啊?有問題就說出來啊!”
厚~~聖擎覺得自己快氣到血管爆裂了!這個可惡的女人居然一臉呆滯,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聖擎咬牙切齒地問:“你很喜歡皮耶,覺得他英俊又風趣幽默嗎?”
他知道這不是書瑀的錯,任何男人只要看到這麼典雅清秀又氣韻出眾的女孩,都會心動的。唉~~他只能說自己的女朋友真是萬人迷啊!以前有補習班的小開猛烈追求,現在還多了個熱情的法國佬,真是競爭激烈。
書瑀一愣。“皮耶?他人還不錯啊!可是為什麼會扯上他?”好莫名其妙的問題,因為皮耶是他的朋友,所以她也盡心盡力地幫忙接待,這有什麼錯嗎?
他氣到額頭爆出青筋,狠狠地道:“他人還不錯?應該說他熱情有勁,風趣大方又充滿魅力吧?你愛上他了是不是?不然幹嘛讓他摟你的肩?”他可是費了好大的自製力,才沒有當場砍下皮耶的鹹豬手喂狗耶!
啊?書瑀臉上出現一堆黑斜線,原來問題出在這裏啊!
她覺得好委屈。“你說過,那兩位藝術家都是你的好朋友,再加上你有意邀請他們來臺灣辦個人展覽,很希望他們此行能玩得愉快,所以我也把他們當成朋友,盡力地招待他們,並跟他們介紹臺灣的風土民情啊!”于公於私,她都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地方做錯。
聖擎的眼神冷冽如刀。“沒錯,你是很賣力地招待他們,賣力到還把皮耶迷得團團轉,為你神魂顛倒!你都沒察覺他看你的眼神很曖昧嗎?還是你根本就很享受這種被人愛慕的感覺?”
“你!”書瑀為之氣結。“歐陽聖擎,你真是莫名其妙!把我帶到高雄的人是你,嫌我表現不好的人也是你!你是故意找碴是不是?好啊,既然你這麼討厭我這個助理,那我馬上辭職。”
她憤怒地轉身往反方向走,這男人真是神經病,簡直不可理喻!
“書瑀!”眼見佳人發怒了,聖擎趕緊追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你不要故意模糊焦點好不好?我沒有說你表現得不好,我只是……只是不喜歡你跟別的男人太親近!”
唉,他也知道自己很無理取鬧,可是一看到皮耶摟著心愛的書瑀,他真是怒火狂燒,理智全都灰飛煙滅了。
書瑀聞言,更加的怒不可抑,憤恨地甩開他的手。“我跟皮耶太親近?今天倘若他不是你的朋友,你覺得我會有那閒情逸致多看他一眼,甚至跟他聊天嗎?放手!我不要再幫你工作了,我現在就去提款機前面,把這幾個月的薪水通通提出來還給你!”
眼見她真的發怒了,聖擎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太小題大作了點。“書瑀,你不要這樣……”
“你放開,不准碰我!”她冷若冰霜,不肯讓他碰一下。“前面有一台提款機,我去把錢通通提出來還給你,不夠償還那一百萬的部分,我會想辦法趕緊湊給你的,以後咱們就老死不相往來!”
他在情急之下大喊道:“你還不起的!你以為你欠的是什麼?是我最珍貴的心!”
此話一出,不但書瑀呆住,一旁經過的情侶也愣住了。
女孩噗哧一聲笑出來,摟著男朋友低聲道:“哇~~這個男人好浪漫喔,他以為他是徐志摩啊?講話文縐縐的,什麼‘你欠的是我最珍貴的心’?好肉麻喔!可是……好感人耶!”
她的男友回答道:“哼,噁心巴拉,肉麻當有趣,害我雞皮疙瘩都掉滿地了。”
小情侶笑嘻嘻地走遠了,書瑀還傻在當場,而歐陽聖擎的整張臉還有脖子全都脹紅了。
歐陽聖擎突然很想挖個地洞躲起來,雖然他個性浪漫,也交過幾個女朋友,不過……不管在哪一個國家,他都不曾當街對女友說過這麼浪漫的話。
可是儘管肉麻,卻真的是他的肺腑之言啊!他才不要書瑀還他錢,他要那些錢做什麼?他要的是她也讓他捉摸到她的心啊!
兩人沈默地對峙,氣氛緊張又怪異。書瑀不發一語地低下頭,繼續往前走,走得又快又急。
“書瑀!”聖擎急著追上前。“你說說話嘛!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我承認自己是在無理取鬧,因為我在吃醋,我不喜歡你跟任何男人太接近,就算對方是我的好朋友也一樣,我還是會恨到想把他大卸八塊!”
她還是不肯理他,甚至連看都不肯看他一眼,逕自悶著頭繼續走。
見狀,歐陽聖擎越來越慌了。“我鄭重向你道歉,你不要不理我啊!書瑀、書瑀~~”
他一把抓住她,牢牢地捧起她的臉,這才發現,這可惡的小女人居然在偷笑,而且還笑到肩膀劇烈聳動!
“厚~~你在笑?還笑得這麼開心!你很可惡喔,男朋友被人當街嘲笑,你不但不心疼,還笑得這麼囂張,真是缺心少肺的壞女人!”
“你才不是我男朋友呢!”書瑀眼底滿是無法控制的笑意,故意板起小臉糗他。“你聽到了沒?人家說你很肉麻,害他雞皮疙瘩掉滿地耶!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她索性坐在路邊的石椅上放肆大笑,笑得欲罷不能。
歐陽聖擎無奈地跟著坐在她身邊,無奈地抹抹俊臉。唉,他被路人嘲笑,自尊心嚴重受傷了,結果心愛的女朋友非但不心疼,居然還笑得這麼恣意開懷。
罷了罷了,讓她大笑總比讓她動怒好。
這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真是沒骨氣,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居然狠狠地栽在這個小女人手上。她一蹙眉,他就緊張得半死;她展顏一笑,他就覺得全世界都在發光發亮,整個人也跟著開心起來。
唉~~真是前世欠她的。
書瑀肆無忌憚地繼續嘲笑他。“呵呵……你丟臉丟到高雄來啦,好好笑喔!”她的心情飛揚,那一句“你以為你欠的是什麼?是我最珍貴的心!”,宛如箭般精准地射中她的胸口,讓她整個心湖都為他融化。她覺得似乎有糖漿在她血管裏奔流,心窩是甜的、是暖的,她好快樂、好快樂~~
“不要再笑了,沒良心的女人,再笑我就要當街吻你嘍!”
他不是恐嚇,事實上,他很快便付諸行動了。
其實他早就想吻她了,白天看到她在海風中那張嫵媚清甜的笑臉時,他就有一股想吻她的強烈衝動,但礙於有兩個電燈泡在,所以他很辛苦地忍了一天,現在終於逮到機會了,管他是不是在大馬路旁邊,他一定要好好地吻個夠!
捧起她的臉,他吮吻她花瓣般的雙唇,嘗到最柔潤、最甘甜的蜜澤,喉頭發出滿意的歎息。他真是愛煞這個小女人,南國的夜晚綺幻美麗,懷裏的佳人軟馥芳香,他簡直像是置身在天堂。
結束這個吻後,書瑀整張臉都埋在他的胸膛,不敢抬起頭來,嬌嗔道:“你好壞,這裏有很多人耶……”
他笑得像只終於偷腥成功的貓。“我才不管別人呢,寶貝,我的眼睛只看得到你。”說著,他更深情、更熱切地再度吻上她。真的不能怪他,誰教她的小嘴這麼香甜,迷蒙如醉的眼眸比星光還誘人。
熱呼呼又甜蜜蜜的氣息再度烘暖她的檀口,認識他之後,她發現自己變得好大膽,常常在路邊接吻,而且她常常大笑,笑得像個最天真的孩童般。她這一輩子都沒有這麼快樂過,也許,他真的是老天賜給她的禮物,他給予了她一份她從來都不敢奢望的幸福。
幸福到令人迷醉、令人眩目、令人……想落淚。
書瑀有些暈眩地閉上眼睛,感覺兩人的舌親匿地繾綣纏綿著。
空氣中有著七裏香的香味,還有淡淡的咖啡香,不遠處的舞臺處傳來性感的拉丁舞曲。這是個好美的夜晚,愛苗蓬勃滋長,戀愛的氛圍暖暖地包圍著兩人……
第五章
一波又一波的海浪聲宛如最溫柔的催眠曲,讓書瑀睡得極為香甜。
她翻個身,抱著枕頭打算再睡一下,卻斷斷續續地聽到拍門聲——
“書瑀!親愛的書瑀,該起床嘍!”
原本不想理會的,不過門外的男人卻叫得愈來愈大聲了,書瑀怕待會兒有其他房客跑來抗議,只好睡眼惺忪地爬起床,隨便抓了件薄外套披在身上,很不情願地打開門。
她嬌嗔道:“你幹嘛啦?一早就來吵人!”
“不早啦,都早上九點了!外面太陽很大,是超級好天氣耶!我們一起吃早餐,然後再到附近的沙灘上去玩玩!”
昨天晚上,他們原本想搭最後一班飛機回臺北的,但卻越吻越激情,南國的旖旎氣氛讓歐陽聖擎捨不得離開這片樂土,所以他提議乾脆包車到墾丁玩。反正他的工作時間很自由,過兩天再回臺北也無所謂。
於是,他們包車連夜到墾丁,找了間美麗的民宿住下。當然啦,歐陽聖擎原本是希望只訂一個房間就好,不過被書瑀的美目一瞪後,就很識趣地改口要了兩個房間。
“聽說這裏的潮間帶擁有很珍貴的海洋生態,可以看到很多可愛的小魚,我們一定要去瞧瞧。櫃檯的人建議我,吃完午餐可以去附近的海生館玩玩,那裏不但有小白鯨、企鵝、鯨鯊,還有美麗的珊瑚館,最近還蓋了一座嶄新的世界水域館,裏面有很壯觀的巨藻森林喔,玩上一整天都不會膩的。”經過一夜好眠,歐陽聖擎神采奕奕,興致勃勃地計畫著。“對了,我們的早餐應該送來了。”
正說著,房鈴響了,聖擎一打開門,便看到彬彬有禮的服務生推著餐車在門口等。
“兩位早安!這是你們訂的早餐。請問要在哪里享用呢?落地窗邊嗎?還是在陽臺上?”
“嗯……”歐陽聖擎轉了轉發亮的黑眸後,笑道:“我們要在床上享用。”
啊?聞言,書瑀先是驚愕地瞪大眼,下一秒又羞紅了臉。這男人真討厭,老是沒個正經!
服務生身經百戰,什麼樣的客人都見識過,因此臉上依舊維持著親切的笑容。“好的,馬上為你們服務。”
他從餐車下方取出一個乳白色的托架,穩穩地放在床上,然後在上面擺滿豐盛的佳餚。
聖擎開心地幫忙擺設,輕推著書瑀道:“你先去刷個牙吧,刷完牙後就可以享用香噴噴的早餐嘍!”
書瑀依言進入浴室刷牙洗臉,梳洗後,她一步出浴室就看到聖擎好整以暇地坐在她的床上,托架上有香噴噴的熱飲以及兩份豐盛的早餐。
他熱切地喊道:“寶貝,快上床!”
書瑀慢慢在他身邊坐下來,斜睨他一眼。“你很奇怪耶,要吃早餐不會在自己的房間吃啊,幹嘛跑到我的床上跟我擠?”
而且,他那一句“寶貝,快上床!”,聽起來好曖昧,又好邪惡喔!
聖擎笑得浪蕩不羈。“你看,我已經把落地窗全部打開了,你房間的視野多棒,堪稱無敵海景耶!來墾丁吃早餐當然要搭配湛藍迷人的晴空和海景,才能讓人心曠神怡啊!”
當然嘍,身邊如果還有一位睡眼惺忪、香甜誘人的小美人,那簡直就是人生一大享受啊!
書瑀望著託盤上的食物,發現幾乎都是她最喜歡的,像是焦糖咖啡、司康、熏鮭魚貝果、起司烘蛋捲、培根火腿炒蛋、草莓奶油松餅,其中她最喜歡的,就是草莓奶油松餅,紅澄澄的草莓外型成熟飽滿,看起來就很好吃。
“很棒吧?”聖擎得意洋洋地說:“這可是我昨天晚上特地請他們準備的呢!”
這間民宿有附送早餐,不過沒這麼豐盛,這是他特意拿豐厚的小費給櫃檯,請他們幫忙準備的。
“好香喔!”書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焦糖咖啡散發出無比誘人的香味,突然,她想到一件事。“對了,你不是不吃草莓嗎?”她記得剛替他工作時,他就交代過買水果千萬不要買草莓,他看了就討厭。
“對啊,我還是不喜歡草莓,可是我知道你喜歡吃啊!”聖擎笑咪咪地把草莓松餅推到她面前。“來,多吃一點,服務生說草莓是他們自己栽種的,保證沒有農藥,品質一流!”
書瑀怔怔地望著眼前的男人,心底滑過陣陣暖流。他真的很寵她,竟然細心地記住了她所有的喜好,知道她熱愛焦糖咖啡,最喜歡的水果就是草莓,而且每次出去外面吃飯,他也都儘量點她喜歡的菜色。
雖然只是小事,但一個日理萬機的男人卻永遠把她的事放在第一位,處處以她為優先,老實說,她真的深深被感動了。雖然她還是懷疑人性,但無可否認地,他的堅固柔情就像是滴水穿石般,一點一滴地滲透她冰封的心。
她的心底有點害怕,很怕這麼美妙的幸福有一天會像泡沫般消失。
很小時她就發過誓,絕對不相信任何男人,但……她真的無力抵擋這個對她如此深情的男人啊!
“發什麼呆?快點吃草莓啊!”聖擎拿起一個飽滿的草莓給她,書瑀接過來輕咬一口,緩緩地品嘗盈滿口腔的香甜,咀嚼併吞下芳香的汁液。
“好好吃喔~~”她吃完整個草莓後,意猶未盡地輕舔殘留在指尖的汁液。“太贊了,又香、又甜、又新鮮!”
她輕舔指尖的模樣十分誘惑人,歐陽聖擎頓時感到熱血沸騰,下腹部起了奇異的變化。
該死的小女巫,她知不知道自己在玩火啊?居然在他面前做出這麼性感的動作!
“真的很好吃嗎?”他問,聲音異常的沙啞。
“真的啊,一級棒的美味耶!”不知身陷險境的書瑀又拿起一顆草莓,津津有味地品嘗著。“不然你試著吃一口看看嘛!相信我,草莓很甜的,一點都不酸,你也可以乘機改掉挑食的壞毛病。”
“好,我吃吃看。”
他邪氣地挑起濃眉,俯身接近書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封住她的唇,吞噬她的驚呼,也分享她口中的絕頂甘甜。
呵呵呵,真是甜啊!他滿足地閉上眼睛。她沒有說謊騙他,這裏的草莓非常的甘甜多汁,甜得讓人整顆心都要融化了……
*** ******
吃過豐盛的早餐後,在聖擎的催促下,書瑀換上他買來的情人裝,準備到沙灘上去玩。
她在浴室裏換好衣服出來後,輕皺了下秀眉。“為什麼要穿情人裝啊?好老土耶!”其實,她很開心能跟聖擎穿上情人裝,就算有點老土,也是屬於戀人間專有的甜蜜權利。
“怎麼會?這套衣服很好看耶!你穿起來青春洋溢,漂亮極了!”聖擎笑咪咪地摟著她,兩個人站在鏡子前面。“看,我挑衣服很有品味吧?我們倆郎才女貌,看起來就像是標準的金童玉女呢!”
這套情人裝是他早上到民宿一樓附設的一個小商店買的。那邊有在販賣海灘裝、防曬油、草帽等度假用品,他看到喜歡的就買下來。老闆娘說,這一套情人裝是她念小學的兒子親自蠟染上色的,白色的寬大T恤上有兩個大大的笑臉,再搭配淺綠色的海灘褲和海灘鞋,整個人看起來顯得神清氣爽,充滿度假風。
幫書瑀戴上大草帽後,聖擎拉著她的手,興致勃勃地往海邊走。踏過沙灘後,果然看到了壯觀的潮間帶。
所謂潮間帶是指地球上海陸交接的地帶,因為受到潮汐的影響,所以這塊區域每天都會被海水淹沒兩次,當然,也會有兩次是暴露在空氣中。這一大片的珊瑚礁岩之間被灌入海水,也帶來大量的生物,像是海參、海葵、海星、海兔、彈塗魚、貝殼、蝦蟹、香蕉菜和網球藻等等。
當然,能不能看到潮間帶生物是要看運氣的,倘若你來的時間剛好是退潮,就可以一飽眼福;但若遇上漲潮,整個珊瑚礁岩區都會被海水覆蓋,就什麼也看不到啦!
很明顯地,小倆口今天運氣很好,眼前有一大片珊瑚礁岩正在等待他們。
聖擎的眼睛一亮,開心地沖過去。“哇,好漂亮、好漂亮!有好多海參喔,活生生的海參耶!還有彈塗魚和小魚,真是令人感動耶!居然還有海葵?這個地方真是太好玩了!”
他率先走上珊瑚礁岩,蹲下來仔細察看水裏面細細長長的海參。“這裏的海參顏色好黑喔!抓起來看看……哈哈哈,會噴水耶!好可愛喔!書瑀,你快來!”
“我不要!”書瑀跟在他背後,嚇得大叫:“哇,那是什麼啦?快點放下,不要靠近我,嚇死人了!”
聖擎還是開懷地大笑,玩得非常熱中。“沒什麼可怕的,這是海參啊!海參很可愛耶,你看它,一直噴水,好像尿尿王喔!尿尿王來嘍~~”
知道書瑀怕黑抹抹的海參,聖擎故意抓起一條很長的海參撲向她,果然惹得她頻頻尖叫。
“歐陽聖擎,你變態啊?我不要看這個啦!好噁心喔,快點放回去啦!”
“哈哈哈,你真的很怕海參耶!”他放聲大笑。“那這個總不怕了吧?給你。”
他遞給書瑀一樣東西,她好奇地接過來,發現是寄居蟹。
書瑀好奇地輕輕觸摸它的殼。“好小喔,裏面有寄居蟹嗎?啊啊啊,救命啊——”
尖叫中,一隻小小的寄居蟹怯怯地探出頭來,把書瑀給嚇死了,她尖叫著將寄居蟹還給聖擎。“快拿走,我怕我會摔死它!好可怕、好可怕——”
聖擎接過寄居蟹後,笑得更大聲了。“小姐,你叫得這麼淒厲恐怖,應該是寄居蟹被你嚇到吧?它恐怕會覺得人類的尖叫聲好像魔音穿腦,會被嚇到要去收驚耶!”
他興致盎然地繼續研究著寄居蟹。“好可愛喔,你看它,這麼小巧,超卡哇依的!它又不會咬你,不用怕啦!哇,我發現一條好漂亮的小魚耶!你快看!”
書瑀跟著他蹲下來,果然看到一條橘黃色的小魚在石頭縫隙裏游來遊去。
“這邊也有一條,好漂亮的翠綠色喔!”聖擎又指給她看。“還有,你看那個,它叫做濱刺草,是一種植物,你可以輕輕摸它,會有點刺刺的感覺喔!它的形狀很像一個小小的煙火,很可愛呢!嘿,我發現海葵了!雖然很小,但好美喔!”
書瑀好奇地以手指頭輕輕碰觸濱刺草,唔,果然有點刺刺的感覺。望了眼身旁一臉熱烈興奮的男人後,她輕輕閉上眼睛。空氣裏有股海水的鹹味,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安詳靜謐感。好久了,打從她有記憶開始,似乎就一直忙著打工賺錢、打工賺錢,為了生活而汲汲營營的,忙得幾乎無法喘息。
她都忘了自己上一次到海邊,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她有多久沒有過這麼悠閒輕鬆的心情了?什麼都不要想,腦子放空,心也放空,仿彿解除諸多束縛與憂愁般,整個人覺得好快樂,身體好輕盈。
聖擎越玩越起勁。“這裏真的太美了,有好多平常看不到的生物呢!來,我們走到前面的珊瑚礁岩,那裏很靠近大海,一定還有更多漂亮的小魚。把手給我,我牽著你走,否則萬一跌倒了會很痛喔!”
書瑀溫柔地望著聖擎,眼底有著濃烈的愛戀。涼爽的海風吹拂過她的臉頰、她的長髮,她把小手伸向他,信任地跟著他往前走。
她知道有一天,她會變成發蒼蒼、視茫茫、齒牙動搖的老太婆,但,不管她變得多老、多遲鈍,內心深處都會牢牢地記住這一天。
記住寄居蟹曾棲息在她的掌心,記住彈塗魚曾在她的腳邊跳來跳去,記住她曾親手摸過濱刺草和海葵,記住……
她會記住這海天一色的美景,悠閒靜謐的感動,更會記住這個最溫柔、最深情的男人……
************
數日後。
“奇怪,手機怎麼都沒人接聽?”
早上九點十分,歐陽聖擎在家裏不安地走來走去。他一直撥打書瑀的手機,但卻無人接聽。奇怪,她很少遲到的,幾乎每天早上都是九點就準時報到,就算有事會晚到,她也一定會先打電話給他,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找不到人的狀況。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望著牆壁上的時鐘,歐陽聖擎更加不安。
不行!再這樣下去他會急瘋的!他一定要馬上找到書瑀,確定她的安全!
抓起汽車鑰匙,他打算立刻開車到書瑀的租屋處。
“真是倔強的丫頭,早就跟她說過,要她搬來跟我一起住了,她就是不肯……”
鈴鈴~~
手機響了,卻不是書瑀的專屬來電鈴聲。
聖擎一接聽起來,彼端的人便問道——
“請問你是歐陽聖擎先生嗎?”
“我是。”
“這裏是‘XX醫院’的急診室,有位梁書瑀小姐被送到這裏來急救,她要我們通知你,請問你可以馬上趕過來嗎?”
“什麼?!”聖擎頓覺五雷轟頂,眼前一陣發黑。書瑀?在急診室?“我知道了,我馬上趕過去!”
掛掉電話後,聖擎便以不要命的速度駕車直奔“XX醫院”,旋風般地沖入急診室。
看到迎面而來的護士,他立即抓住對方,連珠炮似地逼問:“請問你有沒有看到梁書瑀?她在哪里?傷得重不重?有沒有生命危險?”
“先生,你先放開我,我才能幫你找人啊!”
“你快回答我,書瑀呢?”
聖擎急得宛如熱鍋上的螞蟻,就在這時,他聽到一道細微的嗓音響起——
“聖擎,我在這裏……”
他猛然回頭,就看到臉色蒼白的書瑀慢慢地走過來,手臂上纏著繃帶,額頭也包著紗布。
他疾沖過去,緊緊地抓住她。“天啊!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書瑀無奈地苦笑。“我遇到搶劫,不過你別擔心,醫生幫我做過檢查了,只是擦傷而已,沒有什麼大礙,我們走吧。”她急著想離開這裏。
事實上,她根本一點兒都不想進入這家醫院,但倒楣的是,受傷後的她只能任由趕來的救護車把她送到這家離出事地點最近的醫院。
“你先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我剛走出捷運站,站在路邊想要過馬路時,巷子裏突然沖出一輛機車,對方搶了我的皮包,我被他拖行了好幾公尺,後來有路人發現,見義勇為地跑過來,他才放手。”
啊?聖擎覺得心臟都快停止跳動了,扣住她肩頭的手也隱隱發抖。“老天爺,你居然遇到搶劫,還被他拖行?!難怪會一身傷,很痛吧?”
“還好啦。”
突然,聖擎看到書瑀手上緊緊抓著一個皮包,上面沾滿髒汙,帶子還被扯斷了,他不解地問道:“你不是說對方搶走你的皮包嗎?那這是?”
“他想要搶劫,但我緊緊抓住皮包的帶子不肯放手,所以才會被他拖行好幾公尺。幸好有路人沖過來大聲叫嚷,歹徒眼看包圍的人越來越多,這才放開我,加速逃逸。”
聖擎聽呆了,又氣又心疼。“你怎麼這麼傻?他要搶,你就放手讓他搶啊!有什麼東西會比性命更重要?居然還讓他拖行,搞得全身都是傷?萬一對方抓狂了,用武器傷害你,甚至把你撞傷呢?”
“怎麼可以放手讓他搶?皮包裏有好多貴重的東西,還有兩千元現金耶!”
兩千元?聖擎簡直快發瘋了,怒不可抑地低吼:“才兩千元?你居然為了兩千元,連命都不要了?!”
他氣到快吐血了,這小女人到底明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她被搶匪拖行,萬一受重傷,危及性命,那該怎麼辦?
“什麼叫做‘才兩千’?”書瑀也動怒了,冷冷地看著他。“你不懂,你知道兩千元可以讓我當多久的生活費嗎?你知道我在學生時代要打工多久,才能存到兩千嗎?”
“我知道兩千元不算小數目,但是,書瑀,今天你遇到的不是正常人,你遇到的是窮兇極惡的搶匪,他很可能亮刀子傷害你。我不要你拿生命開玩笑,答應我,以後不管發生任何事,你都要好好保護自己,錢財乃是身外之物啊!”
書瑀還是一臉冷峻的表情。“錢財不是身外之物!對,金錢不是萬能,但沒有錢萬萬不能!你不懂,永遠都不會懂……”
沒有吃過金錢苦頭的人,永遠不懂得為何一文錢可以逼死一條英雄好漢?
她轉身,加快腳步想離開,背後卻傳來一道驚訝的聲音——
“書瑀?真的是你!”
唉~~完蛋了,她在心底歎息。傷口一包紮完她就急著去繳錢,想離開醫院,為的就是不想見到他,沒想到千防萬防,還是沒能防到。
一個穿著白袍,外型斯文的男人很驚喜地沖過來。“我的秘書經過急診室時看到你,他立刻通知我,我還以為秘書看錯了,沒想到真的是你。你怎麼會來醫院?哪里不舒服嗎?”
書瑀都還來不及回答,一旁的醫生看到外科主任大駕光臨,立即恭敬地趨前解釋。“主任好!這位小姐是您的朋友嗎?她沒有大礙,只是遇到搶劫,被機車拖行了數公尺,身上有一些擦傷和挫傷,不過都已經消毒好並包紮妥當了。”
盧逸軒好驚訝地說:“搶劫?你還被機車拖行?怎麼會這樣?不行,我要安排你做一些更精密的檢查,不然我不放心。”
“真的不用再做檢查了,我沒事。”書瑀微笑地婉拒。
面對盧逸軒時,她有一種很複雜的感覺,那股感覺混合了太多情緒,並讓她想起一些不太愉快,但卻印象深刻的畫面……
“梁書瑀?!”突然間,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一身名牌的梁嘉琳踩著細跟高跟鞋,氣急敗壞地走過來,充滿敵意地瞪著她。“你來幹嘛?缺錢嗎?有什麼事可以直接找我,不要來找逸軒!我跟他都快訂婚了,你不知道嗎?”
書瑀冷冽地瞥了她一眼。“說真的,我並不喜歡來這裏,更討厭看到你跟你的臭錢。就算我快餓死了,也絕對不會找你或任何一個梁家的人開口要錢的,所以你們儘管放心,好好地守住那些臭錢吧!”
她並不討厭看到盧逸軒,但,她不想看到梁嘉琳。她知道梁嘉琳對盧逸軒勢在必得,肯定每天都緊緊地黏在他身邊。
說完,書瑀決絕地轉身離去。
梁嘉琳氣到臉紅脖子粗。“梁書瑀,你給我站住!逸軒、逸軒!你聽到了吧?你看她,那是什麼態度啊?既惡劣又囂張!”
“你給我閉嘴!這裏是急診室,豈容你大呼小叫?”盧逸軒也發火了。“況且明明就是你自己先出言不遜!書瑀是因為遇到搶劫,所以被救護車送到我們醫院來診治的,你幹嘛一見到她就問她是不是缺錢?你不覺得自己講話很惡毒又很刻薄嗎?還有,我根本沒有答應要跟你訂婚,你為什麼要對書瑀說謊?”他很喜歡書瑀,因此很怕會造成佳人的誤會。
“你!又是為了梁書瑀,又是為了她!你居然為了她,在這麼多人面前罵我,我真是恨死她了!”
梁嘉琳的臉色忽青忽白,憤恨地跺腳,離開。
第六章
歐陽聖擎駕車載著書瑀回到他的住處,一路上書瑀都沈默不語,他也不再追問任何問題。但,等紅燈的空檔,他的右手一定牢牢地握住她發冷的小手,無言地傳遞最深情的溫柔。
進屋後,他把書瑀拉到沙發上,泡了一杯香醇的熱可哥坐在她的身邊,大手握住她的柔荑溫柔地道:“你一定嚇壞了,把熱可哥喝了,進客房去睡個覺,今天不准工作。對了,你要不要吃點東西?想吃什麼儘管說,我去買。”
書瑀默默瞅著他,看著他溢滿柔情的黑眸,暖流慢慢滲入她的心房,她知道這個男人懂得她的感受,他疼她愛她憐惜她所遭遇的一切。他看到了盧逸軒,也看到梁嘉琳,但,他什麼都不逼問。
聖擎心疼地輕撫她的指尖。“手指這麼冰冷,你一定是嚇壞了,或者我們出去吃點東西,去對街那間咖啡館,你很喜歡他們的招牌熱奶茶,還有草莓奶油松餅。走,現在就去。”
他心底的確有些問題,但他一點都不急著追問,唯一想確定的,就是書瑀傷勢沒有大礙,他想讓她的心情平靜下來,不再受到任何紛擾。他會給她一個最溫暖、最祥和的世界。
書瑀緊緊抱住他,汲取他身上源源不絕的熱力,好溫暖,溫暖到令人想落淚。他的懷抱是這麼堅固、溫暖,沒有任何人可以傷害她,或令她難堪。
她幽幽地開口。“你知道那個男人是XX醫院的接班人——盧逸軒,你也知道那個女人是梁嘉琳,梁氏生技醫療的第三代,對吧?”他們兩個常常出現在社交場合,梁嘉琳更是熱愛參加party,享受被媒體記者包圍。
聖擎點頭。“我知道。”雖然他不常看八卦週刊,不過,最近連電子媒體都喜歡訪問這些所謂的“豪門千金、社交名媛”,他常看到梁嘉琳上節目,暢談她跟XX醫院接班人盧逸軒的情史。
書瑀苦笑,笑容悽楚。“坦白說,我一點都不喜歡梁嘉琳,但真不湊巧,我跟她的父親是同一個人——梁文澤。”
感受得到她的痛苦,聖擎把她的手握得更緊。“有些事你不用急著對我解釋,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是簡簡單單的梁書瑀,其他人跟我們毫無關係。”
書瑀眼眶泛著霧氣,他說——跟“我們”無關,我們、我們……這兩個字宛如天籟。她知道這個男人很珍惜她,永遠把她放在第一位。在他眼底,她跟他是一體的,他不會讓任何人再欺負她,好感動……漂泊已久的孤單靈魂,像是終於回到永遠的家,永恆的避風港。
“沒關係,我想說……”她拭去眼角的淚珠,堅強地微笑,她想把她的一切都毫無保留地說出來,不管是喜是悲,她都要跟他一起分享。
“我是梁文澤在海外的私生女,梁文澤二十五歲那一年就被長輩安排迎娶門當戶對的千金,兩人還生下一對兒女,小女兒就是梁嘉琳,她還不滿一歲,梁文澤又被長輩送到法國留學。在那裏,他遇到我年僅十八歲的母親。”
書瑀的眼神更加迷蒙了。“我母親是中法混血,當時剛剛進入藝術大學,雖然家裏不算非常富裕,但,至少也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家人省吃儉用想栽培我母親,讓她進入藝術大學。沒想到,在學校一遇到梁文澤,她整個命運就掀起巨大的變化。”
“他們兩人立刻陷入熱戀,談起轟轟烈烈的戀愛,梁文澤刻意隱瞞已婚的事實,口口聲聲說這輩子只愛我母親,非她莫娶。我那癡情的母親竟相信他,不顧家裏的反對跟他熱戀,甚至同居,最後還懷了我。”
深沉的痛楚盈滿她的水眸。“但,生下我之後,梁文澤的元配聽到風聲,親自飛到巴黎來,狠狠甩了我母親好幾巴掌,罵她是不要臉的狐狸精。而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男人,卻嚇得躲在老婆背後,吭都不敢吭一聲,看也不看我媽一眼,跟著老婆乖乖回到臺灣,扮演好丈夫、好父親的角色,順利接管公司,並且斷絕與我母親的一切聯繫。”
一滴淚墜落下來,書瑀悄悄拭去。“我母親受不了這麼重大的打擊,再加上四周親友的嚴厲指責,她的精神狀況出了問題……被家人趕出去之後,她也無法繼續留在巴黎,帶著繈褓中的我不停地流浪,一個國家換過一個國家,她靠著打工的微薄收入勉強維持溫飽。我從小就不知道家在哪里,只知道不停不停地流浪,不斷換學校,沒有朋友,除了母親之外,沒有任何親人。”
聖擎心好痛,不舍地摟住她纖細的肩頭。“我的天,那該死的男人真是混蛋,他居然讓你們母女吃了這麼多苦?他自己闖的禍為什麼沒有本事收拾?最起碼,經濟優渥的他應該照顧你們母女的生活,他辦得到啊。”
“不,我一點都不希望他照顧我們的生活。”書瑀笑容慘澹。“沒錯,小時候我吃了很多很多的苦頭,常常有一餐沒一餐,有一年流浪到冰天雪地的德國,我曾經半年都吃幹掉的黑麵包配冰冷的開水勉強果腹,肚子痛了也不敢跟母親說。很小的時候因為肚子餓常常哭鬧,我母親因為工作忙碌會憤怒地毆打我,我的身上總是佈滿傷痕,舊傷痊癒了,總會添上新的傷口……但,那些苦都比不上後來回到臺灣,寄人籬下,被人鄙視的痛苦。”
她閉上眼睛輕咬著下唇,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楚。“我十二歲那一年,母親決定帶著我回臺灣,說要讓我看看爸爸,要讓我回到梁家認祖歸宗。我拚命地哭,一直哀求她不要拋棄我,我說我會當一個最乖巧的孩子,我會拚命做家事,絕對不惹她生氣,只求她不要離開我。可是,我的母親鐵了心要把我送走,她說……她說這幾年獨立撫養我,她已經受夠了,也累壞了,她不想再為當年的錯誤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書瑀淚水決堤。“經過漫長的飛行,在桃園機場,我第一次見到所謂的‘父親’,他用一種非常冷冽嫌惡的目光看著我,好像我是突然冒出來的大麻煩,從他的眼神,我知道他非常渴望我當場消失,很希望能像丟垃圾一樣地把我丟到路邊。”
她的淚潸然落下。“我是一個錯誤嗎?這麼惹人厭,讓人避之唯恐不及?我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無法選擇要不要當一名私生女,來到這個世界不是我自願的,我沒有要求他們把我生下來。他們在歡愛的時候生了我,一決裂卻迫不及待地想拋棄我,把我當成瘟疫,一個最大最大的錯誤,他們人生的污點。”
她的臉上滿是熱淚,心痛到快要碎裂,以為自己可以勇敢地走過那些傷痛,但,那巨大而醜陋的傷疤還是牢牢烙在她身上,也像是最兇猛的病毒,等著伺機而動。只要她的意志力一鬆懈,病毒就會狠狠地在她體內發作,兇殘地吞噬她,把她的靈魂啃到支離破碎……
“書瑀……”聖擎的心猛烈抽痛著,不敢想像她到底吃了多少苦?過去那幾年她又是怎麼熬過來的?他也終於明白當他在醫院說“才兩千元”時,她為何那麼憤怒?天啊,他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懂卻大放闕詞,他好慚愧!
書瑀輕揚嘴角,悲戚地道:“坦白說,那時候我真的好想逃離,不想看到梁文澤,一點都不想跟他回梁家。但才十二歲,完全沒有謀生能力的我能做什麼?我只能乖乖跟著他回家,承受他的妻子和四名兒女的冷嘲熱諷,被欺侮、被謾?、被當眾戲弄……都是家常便飯。”
淚水由臉頰滑落,她不想擦拭,只想讓自己好好地痛哭,盡情宣洩。“至於我母親,她把我交給梁文澤之後,頭也不回地搭機回到法國。聽說一年後她遇到一個喜歡的男人,兩人結婚了。我曾經鼓起勇氣打電話給她,我只是想恭喜她,我……好想好想聽聽她的聲音。但她一聽到我的聲音,就厲聲地罵我為何還要打擾她?她說她現在過得很好,終於找到屬於她的幸福,她永遠不想再見到我,不願想起以前的事。她還叫我永遠不要出現在她面前,免得她的丈夫生氣。”
聖擎無言地握緊拳頭,額上青筋竄起,他非常憤怒,只能緊緊擁抱書瑀,以最溫暖的擁抱來傳遞他的真心。
書瑀靜靜棲息在他的懷裏,淒涼地道:“儘管心痛,但我可以理解母親的立場和感受。所以,我拚命壓抑心底的渴求,不曾再打擾她。我以為自己會永遠活在黑暗中,一直到上了高中,我才感受到生命的溫暖。在學校,我遇到這輩於重要的三個生死之交——蘇翊羚、範紫歆和葉曉蘿,她們願意接近我,不斷伸出友誼的手,讓我知道自己也是受歡迎的,我可以走出黑暗,擁抱陽光,擁抱朋友。在學校,我還遇到此生最重要的心靈導師——譚修女。
“修女看出了我個性中隱藏的偏激和黑暗,但她不急著跟我闡述大道理,她只是常常找機會開心我,故意帶我到教會幫忙,讓我利用課餘時間在教會打工,慢慢存錢,一步一步脫離我最痛恨的家。”
喝了一口他遞來的熱可哥,她繼續道:“上了大學之後,我拚命兼家教,終於可以擺脫那個家的經濟鉗制,完全不用再看到他們,當然,梁家的人也很開心不用看到我。我還是會找時間回教會幫忙,我盡力去幫助修女照顧那些孩童,在他們迷惘稚氣的眼底,我總是可以看到當年孤孤單單的我……”
她望著聖擎。“上次騎車撞到你的謝甫升,他也是修女輔導的孩子,修女年紀越來越大,無法再照顧那麼多孩子。只要能力所及,我都會儘量幫助那些孩子,不忍心見到他們陷入黑暗中,我想拉他們一把,就像當年修女和好友,把我從黑暗深淵中拯救出來。”
聖擎恍然大悟。“所以,你才會那麼關心謝甫升。”他覺得更加無地自容,唉!他好慚愧、好蠢喔。當初還懷疑過甫升是不是她的小男朋友,還因此吃過醋。
想到譚修女慈悲的臉,書瑀眼底的哀傷總算慢慢淡去。“修女輔導很多曾誤入歧途的孩子,大部分都是被家裏放逐,無法得到溫暖的小孩。其實他們的本性並不壞,歎只歎命運的捉弄。我很想盡一分力把他們拉回正途,讓他們看到希望,讓他們逐漸擁有自信,有能力創造屬於自己的未來。”
她眸光複雜地望著聖擎。“我的故事說完了,你……你確定自己還要跟我交往嗎?倘若你有不同的想法,我可以理解的,畢竟——”
“笨蛋!”聖擎不讓她說完,捧起她的臉用力地親吻,把她吻得雙唇紅腫才肯放開她。
他目光如炬,一字一句道:“這是我聽過最愚蠢的問題。梁書瑀,你對自己這麼沒有信心嗎?你不知道自己是多麼優秀美好嗎?我愛上的是你這個人,是閃閃發亮的梁書瑀,是一個脾氣倔強,卻把我迷到神瑰顛倒的女孩。應該是由我來問你這句話——你確定還要跟我交往嗎?也許我不夠溫柔,心思不夠細膩,也不是你所有的追求者中,最優秀出眾的男人。但,我擁有一顆瘋狂愛你的心,不管發生任何事,這份愛只會越來越濃烈,絕對不會褪色,你願意讓我繼續守護你嗎?讓我牽著你的手,一直一直走下去。”
他黝黑的眸底除了深情,還有一絲嫉妒。“我會以時間來證明,我是個很專情的男人,一旦確定自己的最愛,就會從一而終。不過,我也很會吃醋喔,我看得出來那個盧逸軒很喜歡你,對你很有好感。”唉~~為什麼這麼多男人都喜歡跟他搶書瑀啊?先是那個很愛“勾勾纏”的補習班小開;再來又出現熱情如火的法國佬皮耶;緊接著還有一個年輕斯文的外科醫生,只能說,他心愛的女人還真是個萬人迷啊!
看到他吃醋的表情,書瑀破涕為笑。“神經。我和盧逸軒從小就認識,他的家人對我也很好,是少數會給予我溫情的人。但,我跟他之間只有兄妹之情,不可能有其他的情愫。而且,你也看得出來梁嘉琳非常喜歡他,我沒興趣去介入別人的感情。”
“真的嗎?”她的回答還是無法讓聖擎完全滿意,壞壞地勾起一個笑容。“給我一個吻,我就相信你。”她嬌美的臉蛋被淚水洗滌得更加清豔可人,溫柔地捧起她的臉,他熱切地、愛憐地吻住她花瓣般的唇。
兩人的唇瓣相遇了,更炙熱的暖流煨燙她的心、她的胸口。
他霸氣又熱情地主掌這個吻,把源源不絕的溫柔愛戀都注入她的口中,這是他最心愛的女人,以性命來守護的女人。他要給予她很多很多的幸福,很多很多的歡笑。
*** ******
一周後——
書瑀望著擺在床上的旅行箱,把裏面幾件襯衫拿出來重新折好又放回去,東京現在已經進入寒冬了,一定要多帶點保暖的衣物。她趕緊打開衣櫥,取出圍巾和手套還有保暖的棉襪,心底還是很不放心,總覺得似乎遺漏什麼?
“書瑀,”歐陽聖擎走進自己的臥室。“我們該準備出門了,不是約了翊羚她們一起吃晚餐嗎?”自從書瑀前幾天正式把聖擎介紹給她的姐妹淘之後,很懂得巴結人心的聖擎,逮到機會就會請翊羚她們吃飯,他希望更加融入書瑀的生活,她的好友也是他的好友。
“等一下,我還沒把你的行李整理好。”她反反覆覆地把旅行箱內的衣物拿出來又放回去,再拿出來檢查。
“別忙了,我的行李早就整理好了,你不用擔心。”
“我怎麼可能不擔心?”書瑀嘟起小嘴。“我不管,我也要跟你去東京,然後一起去首爾開會,我是你的助理耶,當然要跟你一起去處理公事。”
“不行。”他從背後抱住她,微笑地親吻她的臉頰。“知道你有搭機恐懼症。我怎麼捨得讓你再去受罪?而且這一次行程很趕,東京開完會馬上要搭飛機轉飛到南韓的首爾洽公,最後再飛到曼谷,那邊待兩天後再回臺北,我不要你跟著我這樣四處奔波。”
“我不管,就是因為你這趟出差會很累,我才堅持一定要同行。不然,我這個助理當得有什麼意義?”書瑀很堅持。“帶我一起去,我不怕搭飛機。”她當然還是很怕搭飛機,但一想到接下來要跟聖擎分開整整十天,她就覺得自己整個人也被掏空了,魂不守舍。
“乖書瑀,你就聽我這一次吧,我保證自己會很快很快地把公事都處理妥當,儘快回到你身邊。”
厚實的大手把她摟入懷中,書瑀無言地棲息在他的懷裏,也許是童年的諸多陰影,讓她對離別這件事充滿恐懼,一顆心莫名地驚懼著……她知道十天不算很漫長,聖擎很快就會回到她身邊,兩人又可以如膠似漆地黏在一起,他們的感情不會有任何變化。
但,為什麼心底覺得如此不安?
但願,不要有任何可怕的事情發生……
*** ******
這天下午,書瑀獨自窩在聖擎家幫他整理書房,把淩亂的檔一一歸檔,書本也分門別類地放回書架上,又拿出吸塵器把家裏打掃乾淨,忙得滿身大汗後,她才替自己泡杯茶坐下來,默默地望著一室的寧靜。
奇怪……她喝著花茶,覺得好像越來冷,調高了暖氣溫度,卻還是覺得很冷。
唉,怎麼會這樣?以前她跟聖擎最喜歡窩在這張沙發上,天冷就共用一張毛毯,少了他,她頓時覺得渾身不對勁,花茶的味道不再芳香,整個屋子好冷清,空蕩蕩的回音令人驚慌。
好想聖擎!昨天他才搭飛機出國,她就快被潮水般的思念給淹沒了,滿腦子都是他。
她決定了,下次不管聖擎要去哪個國家出差,她一定同行。她可以想辦法戰勝搭機恐懼症,但,她無力抵擋這麼深沉的思念,她想念他、瘋狂地想念著……
唉~~好悶喔,如果一直悶在這裏,她恐怕會掉眼淚吧?書瑀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打個電話給曉蘿吧,約她出來逛逛街。”
她還沒付諸行動,手機卻響了,書瑀懶洋洋地接聽,彼端響起一道溫柔的嗓音——
“書瑀嗎?我是逸軒。”
盧逸軒?書瑀有點錯愕。“喔,逸軒……”奇怪,他怎麼會打電話給她?
“書瑀,下週三晚上你有空嗎?我的祖母要過九十歲大壽,她說她很希望看到你。”
聽到逸軒提起他的祖母,書瑀原本想拒絕的話梗在喉間。對於他的祖母,她一直懷有一份很深很深的感謝,她非常敬重這位長輩。
當年書瑀被梁文澤帶回梁家後當然引起軒然大波,梁夫人——周貴伶拚命想阻止書瑀認祖歸宗,跟梁文澤發生激烈爭執,吵得全家雞飛狗跳,她還一哭二鬧三上吊,驚動兩家的長輩。
周貴伶口口聲聲說書瑀不知道是哪里冒出來的野種,沒有人可以確定她真的是梁文澤的骨肉,不配認祖歸宗。梁文澤被吵煩了,脫口說要帶書瑀去驗DNA,這時,盧逸軒的祖母卻出面了。
盧家和梁家原本就是世交,盧逸軒的祖母彭婉儀是梁老太太的幹姐,兩家的關係非常親密。她對梁老太太說原本她不該干涉梁家的家務事,但,在梁家一看到書瑀,那酷似梁文澤的五官讓她印象深刻,她實在不忍心要一個年幼的小孩去驗DNA。
既然都清楚這孩子鐵定是文澤的骨肉,何必為難一個小孩,硬要把大人的過錯全部推給這個孩子承擔?
聽到幹姐的勸告,梁老太太也心知不妥,她當然也看得出書瑀絕對是兒子的骨肉,只是礙于媳婦的立場,她不好承認。但,去驗DNA的確很不妥當,為難孩子又會讓外界看笑話,豪門望族最忌諱的就是傳出什麼笑話。因此,她出面阻止這樁鬧劇的進行,正式承認書瑀的身分。
坦白說,書瑀一點都不希罕姓梁,如果可以選擇,她真的希望自己不曾踏進梁家。不過在那最尷尬的時刻,她真心感謝盧老太太的仗義執言,最起碼,她讓書瑀避免掉很多羞辱。
當年書瑀才十二歲,卻牢牢記住這位曾經幫助她的老夫人。說來可笑,雖然盧老太太與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卻是她獨自踏上臺灣之後,第一個給予她溫情的人。
成長過程中,雖然梁文澤儘量避免帶書瑀出門,不過,在幾次家庭宴會中,書瑀還是見到盧老太太。她永遠都是那麼溫柔慈祥,每回都親切地拉著她的手,關心她過得好不好,鼓勵她要好好念書。
盧老太太給予她的恩惠,書瑀永遠不會忘記。因此,聽到她要歡度九十大壽,她的心動搖了。無論如何,她真的很想去為她老人家磕頭拜?,誠摯地祝福她福澤綿延,長命百歲。
但,很多問題橫在眼前,她遲疑地道:“我當然很想去為老奶奶拜?,但那個場合……我想我應該不適合出現吧?”可以想像,周貴伶還有她生的四名子女會給她多大的難堪。
“書瑀,你一定要來。我奶奶她說她好久沒有看到你了,挺掛念的。唉,奶奶這一陣子身體狀況不太好,常常進出醫院。坦白說,她年事已高,我們都知道可以承歡膝下的時間也不多了。”
書瑀聞言心頭更加難過,是啊,盧老太太都九十高?了,她還能有幾次為老人家拜??
可是……
盧逸軒又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放心,這是屬於我奶奶的壽宴。梁家其他的人雖然會出席,不過,他們也懂得尊重長輩,不會鬧事的,你來拜個壽就離開,大家都相安無事。”
“……”書瑀沈默,明知自己出席那種場合不是很恰當,但,倘若她失去為老人家拜?的機會,她會非常自責。
“那就這麼說定了,下週三晚上我七點去接你,告訴我你住的地方。”
實在找不出拒絕的理由,書瑀只好硬著頭皮道:“我住在XX路……”
約定的時間到了,書瑀換好衣服後不安地頻頻望著手機,待會兒盧逸軒就要來接她了,這幾天她一直反反覆覆思索著一個問題——到底要不要告訴聖擎,她要去盧家拜??
說來很巧,今天晚上是盧老太太的壽宴,而聖擎預定在明天晚上由曼谷回到臺北。這幾天書瑀天天跟聖擎通電話,倘若他時間允許還會通視訊,兩人情話綿綿。好幾次書瑀都想跟他提起這件事,話到嘴邊卻又硬生生地咽下。
不是她想隱瞞他,坦白說,去為長輩拜?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但,她不知道該如何交代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不知該如何說明盧老太太對她的恩澤?
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好像挺複雜的,要在電話裏解釋恐怕也說不清楚,而且書瑀知道聖擎這次出差的行程非常緊湊,他都是犧牲睡眠時間,硬跟她通電話。倘若她提起這件事,不是又佔用他更多的休息時間嗎?不!讓他嚴重睡眠不足,她會很心疼的。
想來想去,她決定還是等聖擎回來,再當面告訴他。
六點五十八分,時間差不多了,書瑀拿起手機放入包包裏,準備下樓等待盧逸軒。
第七章
晚上十點——
奇怪,為什麼手機都沒人接?書瑀人到底在哪里啊?
風塵僕僕趕回來的歐陽聖擎,提著行李箱,疑惑地站在書瑀住處樓下,他原本是預定明天早上才要搭飛機由曼谷回到臺北,因為會議提前結束,他趕搭當天最後一班飛回臺北的班機回來。出了桃園機場後,攔了計程車就直奔書瑀的住處,他故意不事先通知她,想給她一個超大驚喜。
他想,倘若他突然出現在書瑀面前,她一定會感動到哭得唏哩嘩啦,呵呵~~
好期待看到她又驚又喜的表情喔,他一定要深深深深地吻她,好好地撫平這十天的瘋狂思念。
可是,他來到書瑀的住處後,卻發現她住的地方一片漆黑,搭電梯到了四樓,按了好久的電鈴,都沒有人開門。
書瑀不在家嗎?他只好打她的手機,但一直都沒有人接。
聖擎只好又下樓,呆呆地望著冷清的街道,揣測著——書瑀會到他家去嗎?他以手機打電話回家,電話一直響也沒有人接聽,倘若書瑀在他家,應該會幫他接電話。
那麼,她人到底在哪里?
一對情侶笑嘻嘻地從他面前經過,男生提議。“好冷喔,我們去吃宵夜,吃麻辣鍋好不好?”
女孩興致勃勃地回答:“好啊好啊,這種天氣吃麻辣鍋最過癮啦,吃完全身都暖乎乎的。”
聽到他們的對話,聖擎才發現——肚子好餓。他不喜歡吃飛機餐,空姐送來的餐點他幾乎都沒碰,只喝了一些飲料。下飛機後也沒心情去進食,一心一意只想奔回書瑀的身邊,他想握住她暖暖的小手,親親她可愛的臉頰。只要看到她,他連日來的奔波疲憊,都會一掃而空。
可是,書瑀究竟在哪里?他連續打了好幾通電話她卻沒接,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聖擎好心急,對了,他可以打電話給蘇翊羚。前幾次的聚會中,他曾經跟翊羚還有曉蘿交換電話,也許書瑀跟她們出去了。
正打算撥號,一輛銀灰色的跑車卻在他面前停下來,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下車,聖擎一看到他的臉就愣住了——盧逸軒?
然後,他看到盧逸軒很殷勤地繞到跑車的另一側,扶著一名女孩下車,那女孩似乎喝醉了,整個人半靠在他懷裏。
怒火頓時在他眼底竄起,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居然是書瑀。
她為什麼跟盧逸軒在一起?還喝得醉醺醺地讓他送回來?而且,她還刻意打扮過,總是穿著T恤牛仔褲的她,居然穿起柔美飄逸的雪紡紗洋裝,洋裝的剪裁很細緻,領口綴上典雅的蕾絲,微微露出性感的鎖骨。她還搭配同色系的緞面高跟鞋,粉橘色讓她氣色紅潤,飄逸的材質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纖細、我見猶鄰。
盧逸軒很溫柔地攙扶她。“書瑀,小心點,你站得穩吧?”
“我還好……”她不勝酒力地半靠在對方懷裏,站在廊柱後面的歐陽聖擎看了更是怒火狂燒,他好想沖出去砍斷盧逸軒爛手,他更想戳瞎他的眼睛。書瑀的性感柔美只有他可以窺見,他痛恨盧逸軒眼底的愛慕,他不允許任何男人覬覦他最心愛的女人。
他更不明白書瑀為何會跟盧逸軒出去?上次在XX醫院見到盧逸軒之後,他就意識到這個男人很喜歡書瑀。但書瑀強調兩人只是兄妹之情,不可能發展出其他的情愫。
既然如此,她為何單獨跟他出去?還打扮得這麼撫媚嬌柔?甚至喝醉了?難道這就是書瑀不接手機的原因,她被這個深情款款的外科醫生迷惑了,她想接受他的追求。在他出國期間,兩人的戀情已經如火如荼地進展?不!不可以!他絕對不允許,他死也不會把她讓給別人。
熊熊怒火在他胸臆間猛烈燃燒,他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了,眼看盧逸軒更殷勤地扶著書瑀的纖腰,他失控地沖出來厲聲咆哮——
“該死!拿開你的髒手,不准碰書瑀!”
怒吼著,他一個箭步奔到盧逸軒面前,揪住對方的衣領,狠狠地就給他一拳。“王八蛋!你去死吧!”
砰!來不及反應的盧逸軒被他打得摔跌在地。
“啊……”同一時間,書瑀也驚駭地尖叫。
揪住倒地的盧逸軒,怒焰焚身的歐陽聖擎又惡狠狠地補上一拳。“你給我滾,滾遠一點!不准你再碰書瑀一根寒毛,否則我殺了你。”
“聖擎,住手。”書瑀撲過來緊抓住狂怒的他,驚駭地吼著。“你為什麼要動手打人?快向逸軒道歉!”
我還要跟他道歉?聖擎好錯愕,他媽的XXX……這混蛋東西竟敢吃書瑀豆腐,他都還沒把這混蛋大卸八塊,居然還要他道歉?這有什麼道理?
書瑀急忙地攙扶倒地的盧逸軒,心急地檢查他的傷口。“逸軒,你還好嗎?很痛是不是,你的嘴角都流血了……”
聖擎陰森森地命令:“書瑀,你過來。”他這個正牌男朋友都出現了,為何她眼底還是只看到其他男人?難道他最害怕的事真的發生了——她變心了,她想接受盧逸軒的追求?
書瑀心痛地看著他。“歐陽聖擎,我叫你道歉。你怎麼可以動手打人?你真是野蠻。”
“我野蠻?”聖擎氣到額上青筋爆突,渾身充滿肅殺氣焰。“我打他有什麼不對?你心疼了嗎?我出國期間你都跟他在一起鬼混是不是?這十天你每天都混到這麼晚才回家,還喝到醉醺醺的,你們兩個到底是什麼關係?你就是為了他所以不肯接我的電話?”
電話?書瑀愣住了,趕緊打開包包拿出手機,螢幕上顯示著——
未接電話7
她怎麼會有七通未接的電話?
糟糕!因為要出席盧老太太的壽宴,書瑀刻意把手機調成震動,以免在宴會上失禮,但盧老太太一看到書瑀就好開心,拉著她閒話家常,書瑀也不好意思當著老奶奶的面打開包包檢查手機,所以她才會漏接這些電話。
看來,這七通一定都是聖擎打來的。
“我……”書瑀很想解釋,但越心急卻越慌張。“不是這樣的,我沒有注意到手機響了,因為——”
沒等她解釋完,歐陽聖擎就憤怒地吼著:“你當然沒有注意到手機響,因為你正忙著談情說愛。梁書瑀,你看看自己像什麼德行?我出國期間你為什麼要打扮得花枝招展跟其他男人去約會?你這麼不甘寂寞嗎,原來你是個見異思遷、水性楊花的女人!”
他一點都不想說出這麼刻薄的話,更不願對書瑀大吼大叫。但,她整個人都偎在盧逸軒身邊,心疼他身上的傷口。那麼,他呢?她不關心他心底的傷嗎?她要如何向他交代——為何要跟別的男人出去喝酒?
鬼混?水性楊花?不甘寂寞?這幾個字讓書瑀臉色丕變,原本紅潤的雙頰頓時失去血色,連唇瓣也慘白著,傷痛又氣憤地看著聖擎。
原來……原來在他心底她是這麼廉價、輕浮的女人,他一點都不信任她,居然用這麼殘忍刻薄的話語來羞辱她。
她急著想解釋這一切,但他殘酷的話語無情地撕裂她的心,任何人都可以誤會她,只有他不可以。為什麼他不懂?為何不信任她?
罷了罷了~~他眼底的森冷說明她無須多費唇舌,她不肯再多看他一眼,吃力地扶著盧逸軒站起來,把他塞入他的跑車內,由他身上拿出跑車鑰匙,她打算開車送逸軒到醫院。他臉頰有明顯的傷痕,一定要去醫院處理。
“書瑀——”聖擎沉聲叫住她。“如果你現在跟他走,我們之間就完蛋了。”他的心口好痛好痛,像是被鞭子狠狠鞭笞著。留下來!你是我的女人啊,為什麼你不多看我一眼?為什麼你的眼底只看得到其他男人?我們之間的感情真的無法挽回了嗎?
書瑀一頓,可她不允許自己回頭,倒抽一口氣後,冷漠地道:“完蛋就完蛋,要不要分手隨便你。”如果他要分手,她也不會死皮賴臉地巴著他,他怎麼可以說她水性楊花?怎麼可以?
說完,她立刻坐入駕駛座,發動引擎往醫院的方向疾駛而去,留下歐陽聖擎獨自站在冷風颼颼的路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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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舒服喔,這裏的天空好藍,空氣超清新,騎完腳踏車後喝一杯香醇的摩卡冰砂,真是人生一大享受啊!”葉曉蘿快樂地伸個懶腰,眯眼欣賞眼前的遼闊藍天。
週末下午,蘇翊羚開著車帶著好友書瑀和曉蘿來到金山海岸,這裏有設備完善的單車道,也有腳踏車出租,依山傍水的車道坡度平緩,可以很舒暢地踩著鐵馬,吹吹海風。
三個女生騎完腳踏車之後,找間行動咖啡館坐下來,喝著濃郁香醇的咖啡,吃點小點心,盡情享受悠閒的時光。
這間行動咖啡館的老闆很會煮咖啡,自己烘焙的小餅乾也很酥脆爽口,非常受到客人的喜愛。只不過,書瑀眉宇之間還是堆積著濃濃愁緒,不管任何美景或美食,都無法吸引她的注意力。
曉蘿貼心地道:“書瑀,吃點小餅乾吧,我知道你不喜歡吃甜食,不過這份奶油酥餅真是人間美味啊,不會太甜,一入口都是都是奶油濃郁的香味,你一定要試試喔。”
書瑀收回遠飄的思緒,歉疚地對兩個好友道:“對不起,你們刻意陪我出來,我卻一直心不在焉。”原本她不想出來的,但翊羚和曉蘿知道她這陣子在跟歐陽聖擎冷戰,很怕她悶壞了,硬是把她拖出來散心。
翊羚喝著咖啡。“心不在焉沒關係,就怕你把太多負面情緒都擺在心裏,不肯說出來讓我們一起分擔。”
曉蘿也接腔。“對啊,昨天紫歆還從日本打電話給我,她也知道你跟聖擎鬧分手,她很擔心耶。一直要我勸你三思,跟聖擎好好談談,不要太衝動。”範紫歆雖然嫁給日本帥哥,不過還是定期會回臺灣跟好友們聚會,上次回來見到歐陽聖擎,看得出他是一個很穩重的好男人。
翊羚輕輕蹙眉。“書瑀,你就聽我們的勸嘛,不要再跟聖擎冷戰了,主動去找他談談。不然,至少打個電話給他。”
書瑀眼神更加落寞,幽然喟歎。“還有什麼好談的?他……他壓根兒不信任我,居然罵我是見異思遷又水性楊花的女人,我恨都恨死了。”小手狠狠地絞弄白色的餐巾紙,這幾天,她整個人好像被一股詭異的力量緊揪著,她魂不守舍,每夜躲在棉被裏落淚。
自從那天晚上跟歐陽聖擎不歡而散後,書瑀就鐵了心要跟他分手,既然他不相信她,再繼續交往下去又有什麼意義?
隔天早上,她就傳了簡訊給聖擎,內容只有簡單的幾個字——
我想先冷靜幾天,倘若你不滿意我的曠職,可以直接開除我,我會把薪水還給你。
傳完簡訊後,書瑀發現自己一直在注意著手機,偷偷地期待聖擎會來電,結果,等了一天他都沒有打半通電話來,也沒有傳來隻字片語。
痛恨自己一直等待他的來電,這幾天她狠下心不開手機,不給自己有任何期待的機會。她故意讓自己很忙,一大早就直奔譚修女主辦的育幼院幫忙,每天到三更半夜才回家,她以為身體的勞累可以讓自己淡忘很多事,但,那濃濃的沈鬱還是緊緊盤據著她的心頭,在夜深人靜時囂張地吞噬她,讓她淚濕枕畔。
沒錯,她好想好想見聖擎,想到淚水決堤、想到胸口發痛……但他無情的話語把她傷得這麼深,就算要求和也應該是他來找她,而不是由她主動。
翊羚勸道:“說來說去,都是歐陽聖擎不對,他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就亂打人,還罵你。書瑀,我可以瞭解你的憤怒。可是,你也該換個立場替聖擎想一想,那天他興致勃勃地提早回國,一返抵國門就直奔你家想見你,可卻撲了空,打你的手機你也都沒接,他心底一定很焦急。這時,突然看到有男人開車送你回家,而且你還喝醉了,乍見這種場面,他當然會怒火中燒。”
書瑀反駁。“我沒有喝醉……對啦,那天晚上盧奶奶興致高昂,一直跟我聊天,還要我陪她多喝幾杯紅酒,雖然我不喜歡喝酒,但眼看老人家那麼開心,我這個當晚輩的也不好掃興,就陪著喝了幾杯。下車時是有點微醺,但還不到爛醉的程度。逸軒怕我搭計程車有危險,堅持要親自送我回家,他也是一番好意。”
曉蘿也道:“我們都知道你跟盧逸軒是很清白的,沒有任何曖昧。但那一幕看在聖擎眼底,可不是那回事啊!他心愛的女朋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讓別的男人送回家,還喝醉了,再加上你沒有接他的電話,正常男人看到這一幕都會氣到抓狂吧?他打人當然是他不對,但,正因為他很愛很愛你,才會那麼憤怒。”
翊羚點頭。“說得沒錯。書瑀,這件事我覺得你們兩人都有錯,我知道你很介意這幾天聖擎都不先打電話給你,可是,那個晚上你忙著照顧受傷的盧逸軒,一定連正眼也沒看聖擎一眼,他也是很有自尊的男人啊,眼看女友心底只有別的男人,卻不關心他,他自尊嚴重受創,怎麼可能拉得下臉先來找你?”
翊羚強調:“無論如何,我都希望你們兩個可以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談談,不要衝動地喊要分手,緣分是很珍貴的,遇到一個這麼愛你的男人是老天爺給你的幸運,但,這份幸運,也許不會有第二次,失去了就再也無法挽回。”翊羚跟男朋友鄧肯傑也是歷經很多波折才能在一起,深知緣分的奧妙,不忍心看到書瑀錯失此生最重要的愛情。
幸運……書瑀無言地咀嚼這兩個字,是啊,她知道自己很幸運,可以擁有這麼好的男人。但,她真的不確定——他跟她之間還有未來嗎?他還在意她?還深愛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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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海邊回到市區後,翊羚原本說要送書瑀回家,不過心事重重的她堅持下車走一走。
茫茫然地走在熙來攘往的街上,等到書瑀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居然站在一條最熟悉的街道前——再過一個十字路口,就可以到達聖擎的家。
她怎麼會在不知不覺中走到這裏?書瑀幽幽苦笑。“我真笨,他又不想看到我,我來幹嘛?”
綠燈亮了,一旁的路人每個都急急忙忙地往自己的方向奔去,每人都有堅定的方向,好像只有她像抹漂泊的靈魂,茫茫然無所依靠,也不知家在何方?
要去找聖擎嗎?她跟他已經超過兩個星期沒有見面了,天知道她有多麼想念他,儘管氣他怨他卻還是該死地思念他,那份思念狠狠折磨著她。想到他,她的胸口掠過尖銳的疼痛。
翊羚苦口婆心的勸告在耳邊響起,也許……也許她真的應該先去找聖擎談一談。
畢竟,她知道自己也有做錯的地方,倘若她事先在越洋電話裏告訴他——那天晚上是盧奶奶的壽宴,她要去拜?,那麼,聖擎看到盧逸軒送她回家,應該也可以理解,而不會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勃然大怒,就不會失控地毆打逸軒。
要去找聖擎嗎?
已經是晚餐時間了,路旁的餐廳飄來陣陣香味,她突然想到她常常弄些簡單的炒飯或是家常面給他吃,不管她做什麼,聖擎都好捧場地吃光光。他最喜歡她做的苦瓜炒鹹鴨蛋,他說又好吃又下飯,治好了他不敢吃苦瓜的壞習慣。
兩人在一盞暈黃燈光下共進晚餐的畫面,是那麼溫馨、那麼甜蜜。他總是妙語如珠地說笑話逗她開心,讓她笑聲不絕。就算只是一盤簡單的蛋炒飯,吃起來都宛如山珍海味。
好想見他、好想好想、從靈魂深處瘋狂地想念……
夜風涼得讓她打了個寒顫,她真的好想立刻見到他,想撲入他的懷裏,讓他的溫暖緊緊包圍她,驅逐所有彷徨和不安。
去見他吧!至少,去把事情解釋清楚,倘若他還是要分手,最起碼她努力過了。
書瑀舉步欲往前走,卻在經過一家精品店時,悚然大驚。
她看到自己日日夜夜思念的男人,當然,他不是一個人,他的身邊還有一位打扮得嬌俏可人的美豔女伴,書瑀認得那個女孩,她是穆亞築。
兩人在精品店內親匿地交頭接耳,穆亞築還把一隻男戒套在聖擎的手指上,兩人相視微笑,氣氛甜蜜旖旎,任何人看來都會覺得他們是一對愛侶。
試完了戒指,穆亞築轉身又看到一條男用圍巾,她把圍巾披在聖擎身上,還殷勤地幫他整理好衣領,笑得好甜蜜。
真的好甜蜜。他們的甜蜜卻宛如一根根刺,狠狠刺痛書瑀的眼。她突然覺得渾身發冷,雙腳好沉重,好像被綁了鉛塊,整個人筆直地墜落冰冷漆黑的海底,一直下墜、下墜……
她想哭,卻更想大笑。笑自己的癡傻、自己的愚笨。她好蠢好蠢,為了他而寢食難安,鬱鬱寡歡。結果,他跟別的女人親親熱熱地上街購物,還一起選購戒指,兩人不時低聲交談,有說有笑。
她好笨啊!為何會對這種男人動心?為何會傻傻地相信他所說的話?他還跟她解釋過,說穆亞築只是他以前在紐約工作的夥伴,不是他的女朋友,他說他是個專情的男人,不會搞劈腿。
哈哈哈……她愚蠢地相信了,還癡傻地愛上他,毫無保留地奉獻真心,一顆最珍貴,也最脆弱的心。結果呢?她卻得到最殘酷、最難堪的回應。
當她為了這段感情暗自垂淚,無法成眠的時刻,他卻摟著性感嬌豔的穆亞築恩恩愛愛。她以為終於找到此生的摯愛,以為自己也可以擁有永恆的幸福,可他卻以實際行動殘忍地擊垮她的夢。
豆大淚珠不斷落下來,書瑀好像看到命運之神在一旁無情地嘲笑她——
梁書瑀,你終於看清自己的命運了吧?你啊,真是自不量力,還以為你可以得到真愛?哈哈哈,真好笑!像你這種爹不疼娘不愛,從小就沒有人喜歡的笨丫頭,也妄想得到幸福?簡直是癡人說夢!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可心上的痛楚卻更加劇烈,痛到她幾乎無法呼吸。是的、是的,她終於認清自己的命運了,這一輩子她都註定要活在孤獨當中,連親生父母都不愛她,還有誰會真正地愛她?
沒有。她註定要孤獨,註定要孑然一身。她該忍受重重的寂寞,永遠活在冰冷漆黑的地獄中。
她哭得柔腸寸斷,精品店裏的愛侶卻濃情密意地繼續選購,歐陽聖擎不知在穆亞築耳邊說了什麼,惹得她嬌媚地嗔了他一眼,笑得更是燦爛如花……
夠了!書瑀艱困地想移動沉重的雙腳,她不想在留在這裏,她會走,會從歐陽聖擎的世界完全消失。
胡亂地抹去滿臉的淚,書瑀想掉頭離去。就在這時,歐陽聖擎不經意地抬頭,恰好看到呆立在櫥窗外的書瑀,也看到她滿臉的淚,他臉色微變,以最快的速度沖出來。
但書瑀卻比他更快。她拔腿就跑,沒命地往前沖,直接沖過只剩下兩秒就變成紅燈的十字路口,她不要讓他看到這麼淒慘的自己,她不要讓他笑話她,她會永遠消失,消失得很徹底。
“書瑀、書瑀——”聖擎好想沖過去拉住她,但信號燈變了,一堆汽車和機車迫不及待地沖過來。
叭叭叭叭叭——
急著想穿越馬路的他差點被一輛計程車撞上。
計程車司機搖下車窗破口大?。“少年仔,你眼睛瞎啦?不知道現在是紅燈嗎?你找死啊?我咧XXXXXX……”緊接著是一連串咒?。
書瑀聽到背後尖銳的喇叭聲和煞車聲,傷痛地回眸看他一眼後又迅速往前沖,沖到另一個路口攔下計程車,以最快的速度跳上去,顫抖地道:“司機,請你立刻開車。”
車子往前行進,書瑀不敢回頭,她知道歐陽聖擎追上來了,她也知道他差點被車子撞到,但——
他還追來做什麼?還有什麼話好說?她不會破壞他跟穆亞築的好事,她會成全他們!
她會識相地退出,永遠不會出現在他面前,永遠……
書瑀掩住臉,無法抑制地放聲大哭。
第八章
夕陽西下,金色的餘暉灑落大地,也照在育幼院裏每個孩子快樂純真的臉上。
孩子們在庭院裏幫忙種植幼苗、澆水,頑皮一點的則在一旁嬉戲、玩躲貓貓,笑聲不絕於耳。
“好啦,大功告成!今天我們該種的花苗都種完了,剩下的明天再繼續。”書瑀拍拍沾滿泥土的手,稱讚著一旁幫忙的孩子。“小萱、瑩瑩和思凱,你們都好棒啊!一整個下午都幫我種花苗,還勤奮地提水來,真是我最好的幫手呢!”
被稱讚的三個孩子皆露出靦?的笑容,小萱笑嘻嘻地回答:“書瑀姐姐才厲害,你最辛苦了,常常來幫我們煮飯、整理環境,還教我們做功課,每天都跟修女忙到三更半夜才睡覺。”
瑩瑩也說道:“對啊,書瑀姐姐好辛苦喔!做完晚餐之後,還要幫我們每個人看功課。我這次月考有四科都是一百分耶,是第一名喔!”
“我也是。”思凱驕傲地道:“書瑀姐姐,我也考第一名喔!而且全班只有我的數學考一百分耶,老師說我好棒!”
“太好了,你們真聰明。”書瑀笑了。“我好喜歡來這裏看看你們,只要跟你們一起吃飯、一起聊天,我就會覺得好開心。看到你們每個人都很健康,成績也都有進步,我就覺得很滿足了。”
這時,譚修女微笑地走過來。“書瑀,辛苦你了,今天又是從早忙到晚。多虧了你跟甫升,我們才有辦法整理荒廢許久的菜圃和花圃。”
謝甫升前天也來到育幼院,還帶來一個令人振奮的好消息——
他母親的癌症病情雖然無法完全治癒,不過,目前並沒有繼續惡化的狀況,這簡直大大地跌破醫生的眼鏡。因為原本醫生說病人存活的時間不會超過三個月,但也許是看到兒子終於改邪歸正,每天都在醫院裏照顧她,而且閒暇時就用功念書,準備重考,家人的愛給予她很大的力量,所以讓她充滿信心地繼續跟病魔搏鬥著。
眼看母親的病情暫時得到控制,甫升欣喜若狂,特地送了兩箱家鄉種植的水果來育幼院。知道育幼院有很多粗活要幫忙,他還多待了兩天,打算明天才回嘉義,希望能多幫修女分擔一些工作。
書瑀笑道:“我只能做些簡單的苗圃栽植工作,辛苦的是甫升,又要開墾荒地,還要修理好多壞掉的傢俱。育幼院的摩托車本來都壞了,還是靠甫升的巧手修理好的呢!”
修女笑容滿面地說:“看到甫升精神抖擻的模樣,我真的覺得好欣慰。我會每天都為他的母親祈禱的,希望主能賜福給他們一家人。對了,你一定累了,先去休息一下吧。”
“我不累啊!”書瑀笑著收拾鏟子和水桶。“我先去煮晚餐,今天晚上吃咖哩飯好不好?”
“當然好。孩子們都好喜歡你,只要你來育幼院,他們就會拚命地力求表現,希望能得到你的嘉許。”修女慈祥地望著她。“書瑀,我也很開心看到你,不過,如果你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一定要說出來喔!也許我不能幫上什麼忙,但有一個人跟你談談,心裏多少會舒服一些的。”
畢竟是看著書瑀長大的,譚修女太瞭解她了。這幾天書瑀突然跑回育幼院,說要住一陣子,雖然她每天都精神飽滿地工作,還幫忙照顧幼童,但她看得出書瑀眉宇之間滿是愁緒。她很心疼,知道書瑀一定是受了什麼委屈。
書瑀淡淡一笑。“我沒事啦!那我先去煮晚餐了。”明白修女關心她,可她的思緒還是無比紊亂,也許要再沉澱好幾天,才有辦法慢慢恢復平靜吧!
她走向廚房,默默地拿出晚餐要用的食材,開始清洗。
自從那天在街頭撞見歐陽聖擎和穆亞築親密地挑選戒指後,她整個人都崩潰了,在計程車上哭得淚如雨下。她知道,結束了,老天爺給她的美好時光已經結束了,她徹底由天堂墜落至地域中。
她回家收拾了簡單的衣物後,便以最快的速度前去搭車,回到位於苗栗鄉下的育幼院。這間育幼院是譚修女一手創立的,專門收容棄嬰或被父母拋棄的孩子。儘管經濟很拮据,但修女仍堅持到底,不肯放棄任何一個孩子。
對於修女的慈愛,書瑀覺得非常感動,所以這幾年她都會固定回育幼院幫忙,每個月的收入也都會提撥一部分的金額彙給修女。
書瑀在育幼院的日子過得很忙碌,每天一早要爬起來幫孩子們做早餐,騎車載要上學的孩子到公車站後,又要趕去買菜,然後再回育幼院照顧年紀很小的幼童、煮午餐、整理環境、修補破損的玩具或縫補孩子們的衣服,然後還要煮晚餐、教導孩子做功課,每天都忙到團團轉。
雖然辛苦,但書瑀衷心感謝這些孩子,因為他們童稚的笑臉給了她很多溫暖和力量。藉由忙碌,也許她可以漠視心底的傷痕,讓自己不要繼續沉溺在痛苦中。
好幾天沒去上班了,她不知道歐陽聖擎對於她的曠職會有什麼想法?她幽幽地想著,他會覺得很憤怒,認為她不負責任嗎?或者,他會如釋重負,因為他早就不想見到她了,她不出現的話,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跟穆亞築出雙入對了?
無論如何,當初謝甫升欠歐陽聖擎的錢,她還是要處理。等過一陣子,她可以平靜地面對他時,她會好好跟他做個了斷的。
除了錢,她跟他之間應該就沒有任何牽扯了吧?以後兩個人會各過各的日子,永無交集。呵,真可笑。原來不管走到哪里,她都是一個多餘的人。她不受歡迎,不管在梁家還是在歐陽聖擎面前,她都是多餘的,沒有人在乎她。
眼睛酸酸澀澀的,書瑀倒抽一口氣,不允許自己繼續沉溺於傷痛中。會熬過去的,一定會熬過去的!她告訴自己。
從小到大她都習慣吃苦、習慣心痛,更習慣孤獨,不管多大的痛苦,都會過去的。
會的,會過去的……
雙手忙碌地切菜時,一道聲音突然響起——
“書瑀姐,我來幫忙!”謝甫升走過來洗手後,拿起蘿蔔開始削皮,雙眼望了書瑀一眼。“咦?你哭了?”
“我……”書瑀慌亂地摸摸臉頰,赫然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竟流了一臉的淚。糟糕,她真討厭這麼軟弱的自己!
“我沒事。”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可能是剛才切洋蔥時刺激到眼睛了。”
甫升冷冷地戳破她的謊話。“哪來的洋蔥啊?書瑀姐,你不擅於說謊,不要騙我了。你為什麼要跟歐陽聖擎分手?是不是他對不起你,在外面認識了什麼野女人,移情別戀了?”
書瑀姐沒有跟他提過任何事,不過,每個人只要一看到她鬱鬱寡歡的模樣,多少都猜得出來,知道一定是跟感情有關。
眼見書瑀沈默不語,謝甫升更加氣憤,狠狠地把菜刀一扔。“該死的歐陽聖擎!他居然敢讓你傷心?他死一千次都不夠,我現在就沖去臺北找他算帳!”
“甫升!”書瑀拉住火爆的他。“你不要亂來!我的確是心情不好,但與歐陽聖擎無關!倘若你又沖去跟別人打架,我跟你的母親都會很傷心的!”
聽到“母親”這兩個字,原本火氣亂竄的謝甫升總算冷靜了下來。“可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被人欺負啊!你就像我的親姐姐,沒有你跟修女,我現在都不知道墮落成什麼樣子了。你知道嗎?我父母也好感激你跟修女,這次來育幼院,就是他們催促我親自送兩箱水果過來給孩子們,還要我多待幾天,儘量幫忙大家的。”
書瑀微笑,笑容卻無比苦澀。“我所做的事情跟修女比起來真的很微不足道,所以你不用一直謝我。放心,沒有人會欺負我的。來吧,小朋友的肚子大概要餓扁了,快點幫我把蘿蔔切一切,要煮飯了。”她轉身佯裝忙碌。
謝甫升知道她不想多談,只好忍住到了嘴邊的話,乖乖地幫忙煮飯。
唉,像書瑀姐這麼單純美好的女孩,為何感情路會這麼不順呢?他衷心希望她能早日遇到一個成熟穩重的好男人,好好地呵護她,疼愛她一輩子,別再讓她傷心了。
************
這天下午,書瑀帶領一群比較大的小孩去打掃寢室、洗床單、洗棉被,忙到一個段落時,手機響了起來。
她一接聽,彼端就傳來翊羚的聲音——
“書瑀啊,我們現在快到育幼院了!我跟曉蘿買了許多食物還有冬季的外套,應該再過半小時就到了。”
書瑀笑道:“你們要來啊?孩子們一定會很開心的,那待會兒見嘍!”
收線後,書瑀繼續整理晾好的棉被。這幾年除了她定期會資助育幼院外,曉蘿、翊羚還有嫁到日本的紫歆也都非常關心這群孩子,而且經濟較寬裕的她們還成立了一筆基金,交給修女,讓修女自由運用,是育幼院很大的經濟來源。每年冬天,她們都會親自送來禦寒的外套,以實際行動來幫修女打氣。
整理好棉被後,書瑀看了看時間,揚聲道:“小朋友,趕快把自己的床鋪還有地板整理乾淨,今天下午的點心是玉米濃湯喔!”
“好棒喔!”孩子們歡呼著。
七歲的馨馨笑咪咪地拿著一張圖畫給書瑀看。“姐姐你看!今天的美術課,老師要我們畫自己最喜歡的人,我畫的就是修女和書瑀姐姐,你看我畫得好不好?”
書瑀感動地接過來,摟住馨馨,親了親她的小臉。“畫得好棒喔!顏色用得很漂亮,人也畫得很像,馨馨好厲害呢!”
這孩子一出生就只有右手,在一個寒冷的冬天早上,被人遺棄在育幼院門口,幸好修女趕緊把她抱進來,給予她食物和溫暖,也給了她一個家。
“真的嗎?謝謝姐姐!”缺了一顆門牙的馨馨笑得很燦爛。得到書瑀的稱讚,對她而言是莫大的肯定。
書瑀笑著走向廚房。“要煮玉米濃湯了,馨馨、小萱、瑩瑩和思凱,你們都來幫姐姐的忙。”她喜歡讓年紀比較大的孩子幫忙,訓練他們獨立自主。沒有左手的馨馨,書瑀在疼惜之餘,也常常會讓她做些能力範圍內允許的事,讓她知道自己雖然缺了一隻手,但還是很有能力的。
“好!”孩子們快樂地跟著書瑀鑽入廚房,有的拿鍋子裝水、有的拿出碗盤清洗,非常有默契地分工合作。
玉米濃湯很快就煮好了,濃濃的香味飄散著,書瑀和思凱把熱湯盛入一個個的小碗內。
這時,他們聽到前院揚起陣陣歡呼聲——
“哇~~翊羚姐姐和曉蘿姐姐來了!萬歲!”
書瑀知道翊羚她們到了,推開廚房的紗門,笑著迎接她們。“你們來得正好,我煮了一大鍋的玉米濃湯呢!天氣好冷,先進來喝熱湯吧!”
曉蘿忙著把一大袋禦寒的衣物交給修女;翊羚的雙手則提著兩個大紙袋,滿臉笑容。
“有玉米濃湯喝啊?真是太棒了!我知道現在是孩子們的點心時間,所以特地去買了他們最愛吃的漢堡和炸雞喔!思凱、小萱和瑩瑩,你們快來幫忙!”
“炸雞和漢堡耶!”孩子們興奮地大聲歡呼著。“謝謝姐姐!萬歲、萬歲~~大家快來吃漢堡!”
也許這些食物對正常家庭的小孩已經沒有什麼吸引力了,但育幼院的這群孩子們根本沒有什麼機會去速食店,因此能大口大口地吃到炸雞和漢堡,對他們來說是天大的享受。
書瑀笑著往前走。“我也來幫忙吧!”
她正要接過翊羚手上的紙袋時,整個人卻突然一頓,雙眼瞬間瞪得好大,無法置信地望著站在吉普車旁邊,正扛著大型紙箱的男人!
歐陽聖擎?!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書瑀驚駭地看著翊羚。“是你帶他來的?”
為什麼翊羚要這麼做?難道她不知道,這輩子她都不想再見到他嗎?
翊羚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我知道你還不想見到他,不過,我想你們之間應該有很多誤會要好好溝通清楚。書瑀,你至少要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看著歐陽聖擎微笑地和修女寒暄,書瑀衝動到幾乎想上前去趕走他。“不!還有什麼好解釋的?我不准他出現在這裏,我要他馬上走!”
“書瑀,你不要這樣啦!”曉蘿奔過來拉住她。
這時,思凱和俊偉發現大型紙箱裏面是組合式書桌,還有一箱的臺燈,兩人立刻發出更加雀躍的歡呼聲。“天啊!是全新的書桌,還有全新的臺燈耶!修女、修女,我們有書桌和臺燈了!”
一群孩子擠在紙箱旁邊,興奮到手舞足蹈。一瞬間,書瑀心軟了。
唉,雖然她們會固定捐款給修女,但育幼院收容的棄嬰越來越多,單是要支付房租、維持每個孩子的溫飽、讓他們上學、支付固定的開銷,以及讓天生殘疾的病童長期上醫院治療,就已經是很沉重的負擔了。因此,很多孩子都是共用老舊的餐桌來寫功課,都念到小學快畢業了,也不曾擁有過一盞臺燈。
孩子們欣喜若狂的臉讓書瑀覺得心痛,她不忍心在這個時候過去潑冷水,但,她還是不允許歐陽聖擎出現在這裏!
他到這裏來是什麼意思?書瑀的眼神裏充滿騰騰怒氣。
把紙箱都搬入室內後,聖擎步伐沉穩地走向書瑀,眸光充滿深情。“書瑀,我們可以談一談嗎?”
沒什麼好談的,鬼才想要跟他談一談!她只想儘快把他攆出去,才不要再聽他的滿口謊言!內心雖然不停地叨念著,但書瑀還是乖乖地帶領他到一間小儲藏室去。這裏最僻靜,不怕孩子們會聽到他們的談話。
虛掩上儲藏室的門後,書瑀面容冷峻地說:“抱歉,這裏很雜亂,沒有沙發可以坐,也沒什麼東西可以招待,委屈你這位大少爺了。有話快說,說完就快點走。那些書桌和臺燈請你搬回去,我會自己想辦法籌錢買給孩子們的。還有,我擅自曠職一定造成了你的損失,連同當初甫升欠你的一百萬,請讓我分期付款償還。”
聖擎苦笑。“書瑀,我來這裏絕對不是要跟你討論錢的問題,說話不要句句帶刺好嗎?我知道自己做錯了很多事,對不起。”
他漆黑的眼眸凝聚著深濃的感情,那一句“對不起”更是讓書瑀心弦悸動,眼眶慢慢酸澀了起來。
笨蛋!你真沒用!不要因為這個混蛋說了一句“對不起”,你就心軟了,他跟你早就結束了,而且老死不相往來!
她的臉冷若冰霜。“你的道歉我承受不起,還是一句老話——你請回吧,這裏並不歡迎你。”
“書瑀,請你至少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我知道自己很愚蠢,居然誤會你跟盧逸軒的關係。我找翊羚談過,被她惡狠狠地臭?了一頓,但也厘清了很多事。我知道你非常敬重盧老奶奶,那天晚上是去為她老人家拜?,所以才會喝了點酒。你跟盧逸軒之間是清白的,我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地冤枉你。”
書瑀咬著下唇,一直催眠自己——
沒聽到、沒聽到!不可以受他的話影響!
唉,她應該痛恨這個男人的,但,為何他的話還是可以輕易地撼動她的心魂,左右她的喜怒哀樂?
她刻意漠視心湖的波動。“你不用在這裏浪費時間了,趕快回去陪你的女朋友吧!像她那麼高貴大方的女孩,跟你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呢!”
她知道自己的語氣好酸好酸,可她就是無法抑制滿腔的怒氣。
“穆亞築的事你真的誤會我了。”聖擎誠懇地解釋道:“沒錯,我跟她是去挑選結婚戒指,但那戒指不是要給我,而是要給她未來老公的。”
“亞築回紐約工作後,在一個社交場合中跟初戀男友重逢,兩人發現彼此之間還是有著驚天動地的感情,於是他們試著再交往看看,結果愛得更加難分難舍,現在已經論及婚嫁了,婚期就訂在下個月。”
“因為他們的家人都在臺北,所以打算回來這裏舉辦婚禮。不過男方的工作很忙,所以亞築自己先回臺北來,籌備婚禮的細節,並先挑選好戒指,她親愛的未來老公很快就會飛來臺北陪她了。”
他坦率真摯地道:“亞築歡天喜地地跑來找我,她說她終於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她會是最幸福的新娘,我聽了後也很為她開心。她說她不太確定男生喜歡的戒指款式,希望我陪她去挑選,我當然是義不容辭嘍!所以,你才會看到那一幕。”
他從西裝口袋中取出一個精緻的信封,遞給她。“倘若你還是不相信的話,可以打開看看。這是亞築的喜帖,昨天我才幫她從印刷廠拿回來的。”
書瑀被動地接過設計雅致的喜帖,果然看到披著白紗的穆亞築笑容燦爛地依偎在一個很高大的男人懷裏,兩人深情對望,笑得好甜。
書瑀幾乎看傻了,原來是這樣……
穆亞築是要嫁人了,但新郎不是聖擎,她誤會他了。
書瑀眼底的防備鬆動了,但,她還是拒絕再被這個男人影響。
從天堂墜落地獄的滋味痛入骨髓,那種生不如死的痛,她不想再嘗第二次了。
她以層層冰霜來武裝自己鼓噪的心。“是嗎?既然穆小姐要結婚了,那幫我跟她說聲恭喜,祝他們百年好合。你的話說完了嗎?說完了就請回吧。”
說著,她轉身想走出儲藏室。她好怕跟他共處一室,這麼近的距離讓她嗅聞到了他衣衫上乾爽好聞的氣味,那是她曾經最眷戀的氣息,她好怕自己會因此而變得越來越軟弱。
“書瑀。”聖擎攔住她。“不要對我這麼冷淡好不好?我知道你很生氣,氣我打了盧逸軒,更氣我為何不主動找你?關於盧逸軒的事,我願意誠懇地向他道歉。但,也請你設身處地地為我想一想,好嗎?那時候我親眼看見盧逸軒親匿地攙扶著你,整個人都快抓狂了,所以才會衝動地打了他,可你卻只關心他的傷勢,看都不看我一眼,還冷冷地丟下一句‘完蛋就完蛋,要不要分手隨便你’的話,受到這種奇恥大辱,就算是聖人也會發脾氣吧?再怎麼說,我都是有自尊的男人,我怎麼拉得下臉先去找你呢?”
這……儘管不想被他影響,但書瑀不得不承認,那天晚上她的處理態度確實有很大的瑕疵。她應該事先跟聖擎說明要去盧家拜?的;再者,看到盧逸軒受傷後,愧疚的她的確只關心逸軒,賭氣地看也不看聖擎一眼,難怪他會吃醋。
眼看她眼底的冰霜終於慢慢褪去,聖擎趕緊道:“你沒來上班的這幾天,我整個人像是一具空殼般,靈魂都不知飄到哪里去了,六神無主地晃來晃去,什麼正事都做不了,好想去找你,可一時又拉不下這個臉。後來亞築來找我幫忙選戒指,我才會跟她一起出門的,沒想到卻剛好被你撞見了。後來我焦急地追出去時,你已經跳上計程車,不知去向了。”
聖擎深深地歎息著,眼底滿是寵溺。“書瑀,你真的很難追耶,脾氣又倔強,可我就是被你吃得死死的。我愛你的一切一切,愛上你給我的甜,也愛你給我的痛。眼看你搭計程車離去,我只好趕緊趕到你的住處去,想跟你解釋,但你卻不在家,手機也一直都是關機中。我急得快瘋了,只好去找翊羚求救,乖乖地讓她臭?一頓之後,才知道原來你在育幼院。”
他緊握著她的小手,黑眸熾熱堅定。“對不起!我鄭重地向你道歉。我不該跟你亂賭氣,不該讓誤會一直橫亙在我們之間,甚至一直擴大。那天在精品店看到你站在櫥窗外哭得像個淚人兒時,我當場像是被雷擊中,整個人痛到要四分五裂了。我好懊悔,痛恨自己怎麼會把事情搞成這樣?怎麼會如此傷害我最深愛的女人?全世界最該保護你的人就是我,但我卻犯下這麼嚴重的錯誤。”
他的柔情表白幾乎要淹沒她殘存的理智了。
“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好好地彌補,好嗎?書瑀,我的未來不能沒有你。關於未來,我還有很多想做的事,有很多的理想等待我去實現,雖然那些理想有的很傻氣,但我知道你一定會默默地支持我,成為我最大的支柱。那張幸福的藍圖倘若沒有你,就失去了意義,宛如拼圖失去最重要的那一塊般。”
書瑀別過臉,不敢看他的眼睛,緊緊地咬著下唇,試圖以嘴唇的疼痛來轉移心湖的驚濤駭浪。
喔~~他真的是個很討厭、很討厭、很討厭的男人!為什麼他總是可以惹她心酸、讓她想哭呢?
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冷冰冰地道:“很抱歉,你的未來與我無關。話都說完了吧?我該走了。”
她轉身,逃難似地往外奔,深怕再晚個一分一秒,她就會全面棄守,完完全全地對他投降……
第九章
儘管書瑀非常不願意再看到歐陽聖擎,也不願再跟他有任何交集,可他卻在最短的時間內,和育幼院裏的每個人都混得很熟,不僅修女喜歡他,妙語如珠的他還逗得每個孩子哈哈大笑。孩子們開心地圍著他,幫他組裝組合式書桌、裝設新的臺燈,那些畫面讓書瑀看了就覺得火大。
看到這些缺乏物質的小孩終於擁有最好的禮物,她當然感到開心。可是,這一切不應該跟歐陽聖擎有關!她討厭他再度闖入自己的生活;討厭她不管定到育幼院的任何角落,都可以看到孩子們雀躍地圍繞著他,笑聲不絕;她更討厭自己的視線老是會不受控制地偷偷飄向他!
歐陽聖擎取得修女的同意,要在育幼院暫時住下來。書瑀以為他只是一時興起,撐不了兩天就會投降了。沒想到,他興致盎然地幫育幼院做了好多事,他買來很多修繕的工具,幫育幼院粉刷牆壁、修理漏水的屋頂和馬桶、換掉有破洞的紗門,敲敲打打地修理好故障的床架還有一些傢俱,讓孩子們快樂得不得了,直說他是聖誕老公公。
雖然所有的人都喜歡他,連修女也跟他聊得好開心,可書瑀就是鐵了心不甩他、不看他、更不跟他交談。內外煎熬地撐了六天之後,她終於受不了,率先逃回臺北了。
從不喝酒的她還買了半打啤酒,躲回自己的小窩喝悶酒,但卻越喝心情越煩躁、越喝越火大、越喝越茫然。
昨天晚上,修女曾私下找她聊天,語重心長地勸告她,說這年頭好男人不多了,她看得出來歐陽聖擎對她一往清深,否則不會花這麼多功夫來彌補,希望她不要再任性了,好好給聖擎一次機會,不要造成終生的遺憾。
煩悶地捏緊啤酒鋁罐。“我任性?我哪里任性了?大家都說那個混蛋是好男人,厚~~他哪里好啊?他只會在別人面前賣乖,裝得一往情深的樣子,其實他根本是個既自私又不負責的王八蛋!”
咬牙切齒地罵著,可心底卻有股細微的聲音在反駁——他真的是一個自私又不負責的王八蛋嗎?
不。倘若他真的是個自私的人,當初謝甫升騎車撞到他的時候,他就不會撤銷告訴,也不會放棄要他賠償那一百多萬。
她知道,他要求甫升去他家打雜,為的只是想磨磨甫升的戾氣,希望他能為自己所做的事負責。
腦中飄過好多好多的畫面,她想起上次去南部時,他帶她直奔墾丁,住在一間好美的民宿,還體貼地準備他討厭的草莓當她的早餐,看到她吃得很高興,他的笑容顯得無比滿足。
她想起在那個海邊,他像個孩子般開懷大笑,故意抓海參來嚇她,還把一只好可愛的寄居蟹放在她掌心。
涼爽的海風吹拂著她的長髮,那幅海天一色的美景,那股盈滿心頭的愛戀,還有被呵護的感動,她永遠都不會忘記。
她還想起當她對他說完自己的身世,問他是否要分手時,聖擎慎重說出的話——
這是我聽過最愚蠢的問題。梁書瑀,你對自己這麼沒有信心嗎?你不知道自己是多麼優秀美好嗎?我愛上的是你這個人,是閃閃發亮的梁書瑀,是一個脾氣倔強,卻把我迷到神魂顛倒的女孩。應該是由我來問你這句話——你確定還要跟我交往嗎?也許我不夠溫柔,心思不夠細膩,也不是你所有的追求者中,最優秀出眾的男人。但,我擁有一顆瘋狂愛你的心,不管發生任何事,這份愛只會越來越濃烈,絕對不會褪色,你願意讓我繼續守護你嗎?
當時,他黝黑的眼眸燃著熊熊的火焰,那把火一直棲息在她的心坎,宛如護身符般,牢牢地守護著她的心、她的靈魂。讓她知道自己是美好的,是被用心呵護著的,她無須再為自己的出身而自卑,因為有一個優秀傑出的男人想牽起她的手,一直一直走下去。
“頭好痛……”按著痛楚的太陽穴,已經喝到醉茫茫的書瑀覺得好像有人拿榔頭不斷地敲擊她的腦袋般,讓她頭痛欲裂,讓她的心彷徨無所依靠。
口口聲聲說不想再見到他,說她要慧劍斬情絲,徹底斬斷這份不屬於她的感情,可這顆心為何會這麼痛啊?為何她這麼努力了還是忘不了他?只要一閉上眼,跟他在一起的種種回憶都會竄入腦中。
“煩煩煩!快煩死人了!”書瑀又打開一瓶啤酒,仰頭灌下。她想讓自己大醉,想靠著酒精來忘掉一切,麻痹她無法控制的情愫。
喝到頭昏腦脹之際,門鈴突然響了,書瑀以為是翊羚或曉蘿來看她,搖搖晃晃地走去開門,然而門一打開,她的酒也醒了大半!
“你來幹什麼?”
“我可以進去嗎?”聖擎的大手牢牢地接住書瑀搖晃的身軀,黑眸溢滿疼惜。“老天爺,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心情不好儘管找我出氣,不要這樣虐待自己的身體,我會心疼的。”
“不要碰我!”書瑀奮力推開他的手。“歐陽聖擎,你知不知道自己真的很討人厭?你是黏人的蒼蠅嗎?我都逃回臺北了,為何還要看到你?你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
“書瑀,等一下——”
不給他任何開口的機會,她狠狠地關上門,怒氣衝衝地跳上床,拿起棉被蒙住頭,對自己大喊:“不准開門、不准理他、更不准心軟!梁書瑀,你有骨氣一點!”
雖然用棉被牢牢地包住自己,但她的手卻開始發抖。她知道自己千萬不能下床去開門,否則她一定會做出一連串愚蠢的事來,她會重蹈覆轍的。
“啊啊——煩死了!”悶在棉被裏大叫,腦門痛到很想撞牆。
坦白說,經過這幾天的冷靜思考後,她可以理解歐陽聖擎為何會吃醋地打了盧逸軒,她也相信他跟穆亞築之間是清白的,可曾經被冤枉的痛苦還是盤據在她心頭,她無法原諒他。
就因為愛得太深,由天堂墜落到地獄時,才會痛徹心肺。
“不准出去、不准開門!不准、不准、不准……”深怕自己會衝動地下床,書瑀啃著自己的手指頭,藉由疼痛來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靜。
身體好重,腦袋越來越昏沉了,醉醺醺的她終於抵擋不了濃濃的睡意,沉沉地入睡了……
等到書瑀再度睜開眼睛時,已經是七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口好渴……
掀開蒙在臉上的棉被,坐起來,她看看鬧鐘,半夜四點了。
她慢慢地下床,走到小茶几前倒水,一口氣喝了兩大杯水後,整個人卻不受控制地踱到大門前,貝齒輕咬著下唇。
天人交戰許久後,她喃喃自語著。“都已經超過七個小時了,而且外面又冷得要命,他才不會傻傻地留在那裏,一定早就回家了……他應該看清我的本性了,覺得我脾氣超壞又任性,他會死心,不會再來找我了,所以……所以我打開門看一下,應該沒有關係吧?”
悄悄打開門扉,映入眼簾的畫面卻讓她渾身一震,雙手趕緊搗住小嘴,以防自己驚呼出聲,但不爭氣的眼眶卻慢慢地泛紅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何要這樣折磨她?
歐陽聖擎沒有離開,他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靠著牆面睡著了!
這幾天氣溫驟降,夜裏溫度只有十幾度,雖然他穿著外套,但刺骨寒風還是由樓梯間的氣窗不斷地灌進來。單是打開大門,她就冷到牙齒頻頻打顫了,她不明白,他為何不回自己溫暖的家?寧願受冷風吹,也要守在這裏?
細微的聲響讓歐陽聖擎頓時驚醒,他抬頭,一看到書瑀,趕緊站了起來,但因為長時間姿勢不佳,導致血液迴圈不良,他的腳幾乎麻了。
書瑀沈默地看著這一幕,轉身走回屋裏,拿出自己最厚的大衣遞給他,語氣冰冷地說:“衣服借你。你回去吧,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好談的。”
歐陽聖擎接過大衣,整個人卻重心不穩地往前撲倒,順利跌入屋內的地毯上。
“好痛!我的腳麻了,站不起來。書瑀,拉我一下好不好?”
書瑀不想理他,但這個男人一直待在她屋裏也不是辦法,因此她只好冷峻地伸出手,不料小手剛觸及他的,就被一股力量拉過去!
“啊——”驚叫中,她摔入他的懷裏,跟他一起躺在地毯上,他還以身體牢牢地護住她,沒有讓她摔痛。
她又怒又氣地說:“你幹什麼?放開我!”她想掙脫鉗制,但論力氣,她怎麼會是他的對手?
他勾唇肆笑,笑容充滿魅惑。“你明明就是愛我的,不然也不會開門來關心我。書瑀,不要再跟我冷戰了好不好?你可以罵我、打我,就是不要不理我。”
冒著刺骨寒風守在門口真的很苦,不過,只要能追回心愛的女人,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書瑀面容冷冽,轉過頭去不肯看他。“我打你、罵你幹嘛?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請你不要再浪費彼此的時間了,快點走吧!”
“書瑀,不要對我這麼殘忍,倘若你還在意穆亞築的事,我可以立刻帶你去找她。”
“這件事跟穆亞築無關,也跟盧逸軒沒有關係,純粹是我們兩個之間的問題——你不信任我。倘若一對情侶之間沒有信任,那還要怎麼走下去?既然你不相信我的人格,那就趁早分手,斷得一乾二淨好了!你走啊!”
“我沒有辦法走,因為我的心已經被綁架了,被一個脾氣很壞,但笑容卻像是天使般的女孩給綁架了。”他的黑眸熾烈暗深,漾滿令她融化的深情。“書瑀,我知道自己犯下了好多錯,我是個大笨蛋。但,我真的好愛、好愛、好愛你!愛得靈魂都被你掌控住,愛得整個人都無法自拔了。倘若你不要我,我就只是一副可憐的空殼。你可以一直打我,打到你氣消為止。但,原諒我吧!”
他執起她的小手,在自己的臉頰上拍打,一下、一下、又一下……
“夠了!歐陽聖擎,這招對我沒有用,不要再上演苦肉計了!”倘若沒有用,為何水氣會佔據她的眼眶,讓她視線模糊?看到他更用力地打著他的臉,她憤恨地抽回自己的手,想狠狠地臭?他,可豆大的淚珠已奪眶而出!
怨恨地輕捶他的胸膛,罵道:“你混蛋!你是十惡不赦的大混蛋!你無恥又卑鄙……”
打到沒力氣了,她淚流滿面地偎入他的胸膛,任那粗獷滾燙的氣息包圍自己,也任淚水濡濕他的衣衫。她好氣自己的軟弱,但為什麼這個男人的懷抱總是可以讓她頓時鬆懈心防,可以讓她心窩發燙、四肢發軟,好像回到了最安全、最愛戀的“家”?
……一個夢寐以求的家。
“書瑀,我心愛的書瑀……”他將她抱得更緊,不斷吮吻她的淚水。
“對不起,我再也不會讓你傷心了!以後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會相信你,百分之百地相信你,再也不讓任何人、任何誤會介入我們之間了。”
蜜吻宛如雨點般落下,書瑀原本冰封的心悄悄回暖了,熱流緩緩滲入四肢百骸裏,濃烈的情愫更深濃,一顆心宛如溫熱的奶油,迅速融化了。
唉,這個男人是她的太陽,是她靈魂的主宰,她早就身陷其中,無法自拔了。
他心疼地捧起她的臉。“你瘦了好多,這一陣子你一定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吧?唉,都是我的錯。書瑀,你知道嗎?去過育幼院之後,我發現自己更瘋狂地愛你了。我愛出身困苦卻活得比任何人都堅毅的你,愛認真執著的你,也愛倔強固執的你。我已經跟修女說過,會成立一個基金會,長期幫助院裏的孩童,往後我的收入都會固定提撥一部分的金額,當成孩子們的獎學金。只要我人在臺灣的話,一星期至少會到育幼院去一次,抱抱那些天使般的孩子。”
他靦?地微笑道:“在育幼院的這幾天,我慚愧地發現自己以前真是不知民間疾苦。跟著孩子們一起吃飯後,我慢慢地改掉了挑食的壞毛病……呃……雖然還不是很喜歡吃紅蘿蔔啦,但孩子們教會我許多事,讓我知道要懂得珍惜,懂得知足惜福。從他們身上,我學習到好多好多,我很高興自己有這個成長的機會。”
他柔柔地吻著她的臉龐。“我成長了,我會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變成一個更有能力守護你的男人。答應我,你要一直在我身邊。我們是那些孩子的爸爸和媽媽,要一起守護他們,所以你不可以再任性地離家出走,拋夫棄子喔,這樣子很殘忍耶!”
書瑀白了他一眼,雙頰染上紼紅。“你不要亂講話啦!什麼爸爸媽媽的?”這男人真惡劣,就會吃她豆腐。
聖擎哈哈大笑,笑得眉飛色舞,又在她臉上親了好幾下。“我才沒有亂講話呢!你笑得這麼開心、這麼甜,代表我說對話了。書瑀,我們兩個真是好福氣啊,不用辛苦耕耘就有好多可愛的兒子和女兒,而且一個比一個乖巧呢!別人一定羡慕死我們了!”
他是真心想照顧那些可愛的孩子,就算以後跟書瑀結婚,生下屬于自己的骨肉,也不會減少他對育幼院裏那些孩童的愛。那份愛讓他覺得自己更充實,人生更圓滿。
書瑀整張臉已經通紅了。“你不要再亂講話了……”
“遵命!老婆大人。呵呵,這個時候的確不應該再繼續長舌,我懂你的暗示了,無聲勝有聲嘛!”
他邪惡地笑著,捧起她的臉蛋,饑渴地品嘗她的甜美,宛如沙漠中的旅人終於得到了甘泉的滋潤般。
喔,她好香、好柔軟。
她是他最心愛的女人。
熱吻不斷地落下,也在書瑀的心房鋪疊上一層又一層的幸福。
水波蕩漾的美眸閃耀著光芒,覺得甜蜜的未來仿佛變得更加清晰了。
她知道,她會跟這個男人手牽手一輩子。
他們會一直、一直地走下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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