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3月8日 星期五
龜毛少東愛甩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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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毛少東愛甩酷
這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她只不過見了項岳軍一面,
竟然就無時無刻地想著他?!天啊~~她想尖叫!
想找地方躲起來!但可悲的是,她控制不了自己……
因此,葉雅竺決定不再放任自己頹廢下去,
而解決的方式就是——主動出擊!
這女人也太會惹人上火了吧?雖然他確實接受了委托,
負責保護她的安全,但她大小姐也不能這樣任性妄為啊!
先是獨自搭乘老舊公車來到他家,接著又要求每天得帶她上山下海,
把整個台北近郊走透透,害他累得半死!
可奇怪的是,他心裡居然沒有絲毫埋怨,莫非他已經……
楔子
「總裁,這次『大業電子』放出風聲,說無論如何都要和我們競標到底……」業務經理的臉色像苦瓜,緊張地不斷搓著雙手,不曉得怎麼跟總裁說明這個問題的嚴重性。
「做生意本來就是這麼回事,競爭在所難免,只要我們的服務做得比對方好,廠商不是傻瓜,還怕貨比三家嗎?」葉勁升並不以為意,他認為商場本來就是有競爭才會有進步,並沒特別放在心上。
「不,我想總裁並沒有搞懂我的意思。」業務經理清清喉嚨,為了自個兒的飯碗著想,他決定將話挑明了說,免得這不食人間煙火的總裁老在狀況外。「總裁可能不知道大業的背景……其實有些不太入流的黑道撐腰。」就是小癟三啦!
嗚,他可是冒著生命危險說的,希望總裁大人聽得進去才好啊!
果然,葉勁升挑起眉尾,不再像之前那般漫不經心,可接下來說出口的話,卻足足讓業務經理冷汗冒三斤。
「那又怎麼樣?台灣是個法治的社會,我們所有程序照規矩來,我就不信他能拿我怎麼樣。」
「不是,他們當然是不敢對我們公司怎麼樣,但如果總裁堅持和他們硬碰硬的話,我擔心……擔心……」業務經理開始變得支支吾吾。
「你到底想說什麼?」葉勁升顯得不耐煩了。
他算少年有成,年紀輕輕便在國外拿了雙學位歸國,憑著精准的商業頭腦和眼光,不到三年的時間便在電子界闖出些許名堂,加上他初生之犢不畏虎,不是很了解這中年業務經理的擔憂。
「這麼說吧!總裁。」業務經理實在沒轍了,為了保護這個曾經「過鹹水」的單「蠢」老板,他不得不實話實說。「其實他們可能對付的對象不只我們公司員工和您這麼簡單,更甚者……恐怕會連累到與您有任何關聯的人,當然也包括您的家人。」
「哥!」正當業務經理大小汗齊飛,斗膽進言之際,一抹清靈的身影飄進總裁辦公室,臉上盈滿笑意。
葉勁升心底打了個突。「小竺你怎麼突然跑來了?」業務經理言猶在耳,小妹就立即出現在他面前,這代表著什麼樣的巧合?
「人家正好到附近的書店看書,想來找你一起吃午飯啊!」葉雅竺一派天真地響應道。
「怎麼午飯時間到了嗎?」下意識抬起手看表,十二點十分,的確到了用餐時間。
「那麼總裁,我就不打擾您和葉小姐的用餐時間了。」業務經理睞了眼葉雅竺,擔憂之情溢於言表,隨即在葉勁升點頭示意之後退出總裁辦公室。
「哥,那個人……怎麼這樣看我啊?」好象她很可憐似的,好奇怪!
「沒事。」壓下心頭的陰影,葉勁升起身摟住妹妹的肩往外走。「你一個女孩子別亂跑,沒事就待在家裡,知道嗎?」
「厚~~我不是小孩子了,又沒做什麼驚天動地的事,到處走走有什麼關系?」葉雅竺不滿地嘟囔著。
「出入小心一點總是好事。」葉勁升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哥,你怪怪的喔!遇到什麼麻煩了嗎?」雅竺敏感地察覺到哥哥的情緒波動。
「沒事,工作量大了點,我還應付得來。」
家人的安危嗎?
或許,該為雅竺找個貼身保鑣之類,但……找誰好呢?
第一章
攝氏三十七度,炎熱的午後悶得人發昏,黑油油的柏油路像要融化成黑色奶油似的,視線因高溫而變形,扭曲成一幅幅有趣的抽象畫。
台北近郊一棟頗有年代的日式建築裡,看似復古實則老舊的風扇正嘎吱嘎吱地運作著,透過轉動年邁的葉扇,傳送出帶著強烈熱度的氣流波動,夾帶著榻榻米濃郁的草香。
老舊的收音機裡正播放著懷舊的古老樂曲,一切仿佛時光倒轉,回到數十年前的五○年代。
偌大的客廳裡,一個身材頎長的男子,上身穿著汗衫、腰下是刷白的牛仔褲,一手執著厚厚的報表,另一手則拎著一罐啤酒,光著腳丫,一派輕松地在榻榻米上來回走動,身體隨著古老樂曲輕緩擺動,形成這場景裡唯一跳脫年代的突兀點。
陡地,緊湊的風鈴聲擾亂了男子的閒適,他微蹙起眉,抬頭望向大門——
「岳軍,老習慣不改,還是門戶大開,嗯?」來人是葉勁升,他一腳踩上榻榻米,感覺腳底一陣輕松。
「勁升?」項岳軍怔楞了下,但僅只瞬間,性感的笑意便漾滿酷帥的臉龐。他走向葉勁升,拳頭老實不客氣地往葉勁升肩上招呼。「見鬼了!不是聽說你忙翻了,怎麼有空來找我?」
「忙歸忙,抽空看看老朋友也是應該。」項岳軍是葉勁升中學時期最好的朋友,即使後來他出國念書而疏於聯絡,兩人仍有郵件往來,偶爾提及幾句近況,更多的是網絡流傳的娛樂笑話或影片,彼此感情並不因此顯得陌生。
「少來!我看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項岳軍壓根兒不相信他的場面話,一開口便戳破他吹的牛皮。「有什麼事要我幫忙?」
葉勁升深深看他一眼,未幾,淺歎口氣。「岳軍,還是你了解我。」
「太惡心了吧?老朋友還說這什麼渾話!」項岳軍將手上的報表丟到籐椅上,他這裡可沒有沙發那種「軟綿綿」的擺設,每樣家具都在在顯示他的男子氣概——硬邦邦。「說吧,只要我做得到,絕對沒有第二句話。」
雖然現代肯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但他項岳軍就是這種鐵錚錚的硬漢,朋友有福未必得與他同享,但有難他一定和朋友同當,性子跟他已過世的老爸一模一樣。
這也是為什麼項老爹會因為做了朋友的保人,而將好好的一家保全公司弄得快倒了,害得他這個做兒子的拚命苦撐。
不過他熱情的本性並沒有因老爸淒慘的「下場」而有所改變,只不過在自己的能力范圍之內,能幫的忙他一定幫。
「真的,知我者莫若岳軍也。」淺歎一口,葉勁升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心頭竄起的溫暖,感覺有點惡心,卻很實在。
「少在那邊演連續劇了,你今天怎麼這麼惡啊?油~~」項岳軍誇張地搓了搓手臂,示意他別再這麼肉麻了。
「好啦,廢話不多說,我們直接切入主題。」當然,此行他自有目的,就是要他這位好友力挺,才能讓他無後顧之憂。
「嗯,早就要你說了,是你自己在那邊拖拖拉拉的。」踱到冰箱前,從裡面拿出一罐冰啤酒,項岳軍毫不客氣地丟給他。「喏,去去暑。」
要死了!啤酒用丟的,是准備開罐之後噴得他滿身嗎?葉勁升沒好氣地瞪他一眼。「……謝了。」
項岳軍聳聳肩,嘴角噙著無害的淺笑。「說吧,我洗耳恭聽。」
於是葉勁升將近來遇到的麻煩一一道出,尤其是大業電子背後隱藏的危機,他要項岳軍幫他盯緊妹妹葉雅竺,不讓她遭逢任何危險。
打從三年前父母陸續因病去世之後,雅竺就是他唯一的親人了,他著實承受不起再一次失親的痛苦!尤其雅竺還這麼年輕,斷無道理因他的工作而令她身陷危險,這是他這個做哥哥的最無法接受的狀況。
「小癟三嘛,這麼緊張做啥?」項岳軍輕哼,全然沒把葉勁升的問題放進眼裡。
「要是能講道理的大哥級人物還有得談,怕就怕小癟三,不按牌理出牌。」他也不想這麼緊張兮兮的好不好?要不是業務經理念了又念,加上他擔負不起雅竺出事的可能,他才不得不走這一趟。「誰曉得他們會使出什麼樣下流的手段。」
「那倒是。」項岳軍點了點頭,算是認同他的推斷。「把你妹的資料給我,最好先跟她溝通一下,不然一個大男人突然在她身邊神出鬼沒,我怕她還沒受到保護,就先得了精神耗弱。」
「哈哈!」葉勁升對他的形容感到玩味。「我妹不是那麼柔弱的好嗎?」
雖然雅竺一直被他保護在羽翼之下,但那妮子的性子夠倔,絕對不是一般溫室裡的花朵,岳軍這回恐怕要踢到鐵板了。
「最好是。」項岳軍咕噥著,揚了揚手上的啤酒罐。「欸,再不喝都要變熱啤酒了。」他打趣道。
葉勁升綻開笑容,十分樂意配合。「嗯,我妹就交給你了。」
在獨棟的彩繪美術社裡,葉雅竺認真的在地下室裡挑選適合且中意的模具。
她在家裡接單制作各式物品,包括家具、擺飾及彩繪的手工藝品,雖然才做了一年左右,但由於她的繪工精致、創意新穎,買過她商品的顧客都還會主動幫她口耳相傳,因此客源不曾短缺,甚至有時還得趕工,不過她一直都工作得很愉快。
只消看見一件件成品在她的巧繪下完成,然後在客戶的眼裡看到他們毫不掩飾的贊賞,那麼一切辛苦似乎都值得了,即使收入不算太優渥,她仍做得相當起勁。
今天她挑了一件時鍾模具,幾乎在看見它時,腦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現欲呈現的質感,令她頗為欣喜。
另外,她又挑了幾個筆筒,打算趁有空的時候制作起來,萬一朋友有需要時可以相贈,禮貌、人情相得益彰。
挑好模具後,她將模具先丟在一樓的櫃台暫放,然後直接跑到三樓的工具區。
在工具區裡她挑了底劑和遲干液,全是工作上的基本配備和工具,之後,她提著置物籃走到二樓的書籍區。
雖然她是自由工作者,吸收相關信息和別人的經驗也是必要的,她從不吝於購買相關書籍,幾乎所有的收入全投資在她工作室裡那片書牆上。
反正大哥會給她生活費,她從不必為那些瑣碎的零用費心。
她抽了本日本知名彩繪大師熊谷尚美所繪制的圖畫繪本翻閱,看著看著忍不住隨著故事的進展發笑;熊谷的風格很夢幻,或許她可以將之運用在鐵制品上。
另外湯口千惠子的畫風則是適合用在木器上,也是她喜歡的繪者之一,她隨手挑了幾本看得頗為順眼的書丟進置物籃裡,轉身准備到收銀台結帳
「喂喂喂!走路不看路的喔?你是沒把眼睛帶出來秀?」
一個看來約莫十七、八歲左右的少年,頭發染得五顏六色,嘴裡叼著牙簽堵在她面前,口氣不善。
少年只睨了她一眼,一雙眼隨即將焦點擺在地上,惹得葉雅竺不由自主地跟著他的視線看去,這才發現她正踩著少年的拖鞋邊緣,她連忙縮回腳尖。
「不好意思,我沒注意到,很抱歉。」她忙不迭地道歉。
「道個歉就算了嗎?大爺我看起來有這麼好打發喔?」少年抖了兩下腿,擺明了找麻煩。
「小羅,好歹人家也是水當當的小姐,可別把她給嚇壞了,我會心疼喔!」杵在少年身邊的另一個男孩搭著腔,年齡和少年不相上下。
「心疼個屁啊你!」被喚做小羅的少年不客氣地賞男孩一記爆栗,一轉頭又凶狠地瞪著葉雅竺。「算你倒霉!老子最近手頭緊,拿個萬把塊來花花,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嘿!你有沒有搞錯?談錢多俗氣啊!」另一名男孩哇啦哇啦地叫了起來,二話不說將小羅擠到身後,涎著臉沖著葉雅竺直笑。
「你、你們想干麼?」
葉雅竺這時才開始感到不安,正想逃離這個目前沒有其它人走動的區域,未料男孩霍地伸手擒住她的細腕,令她狠抽口氣。
「漂亮的小姐,你千萬別理他的渾話,老實說,我們兄弟倆好久沒碰女人了,不如你就陪陪我們來抵……啊!」
男孩話還沒說完,小腿肚霍地一痛——原來葉雅竺緊張得沒時間聽完男孩的話,不怕死的先攻擊對方,以取得逃脫的最佳時機。
雖然她讓大哥保護得很好,但不表示她就是溫室裡的花朵,該動手的時候她還是會動手,即使撒潑她都不在乎,只有確保自己的安全無虞才是重點。
「該死……啊~~」男孩低咒了聲,緊接著擒住葉雅竺的手一刺,驚恐的發現葉雅竺正惡狠狠地咬住他的手背肉。「要死了,你這不要命的女人!老子管你是什麼來頭?今天不揍死妳,老子就跟妳姓!」
男孩氣急敗壞地縮回手,一旁的小羅見苗頭不對,料不到這看起來像顆軟柿子的女人會回手,情急之下提起大掌,眼見就要往葉雅竺細致的臉龐甩過去。
葉雅竺下意識抬起手護住頭部,雙肩微微縮起,猛地閉上眼,等待著預期中的疼痛降臨;誰知道等了一會兒,非但不覺得身上有任何痛感,甚至耳邊還隱隱傳來奇怪的悶哼聲,令她不禁狐疑地微睜開眼一探究竟
「哼!噢~~痛痛痛痛痛……」
「別、別再來了……啊!」
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輕松地揮動雙手,三兩下就將欺負葉雅竺的兩個小混混修理得「金細細」,讓兩個小鬼連聲討饒,臉上扭曲的程度足以媲美剛起鍋的麻花卷。
「年紀輕輕的不學好,居然對女人動手你們還算不算男人?」
背對著她的男子沉穩地責備道,身影像尊巨大的神祇,只見他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兩名小混混搞得哭爹喊娘,雙眼蓄滿詭怪的水光。
這個人……沒看見他動拳頭啊!他到底是怎麼對付那兩個小鬼的?葉雅竺感激之余,心裡仍不免冒出疑問。
男孩受不了膝關節被制的痛楚,兩眼一泡淚地求饒道:「對不起了大哥,我們也是奉……」
「閉嘴啦你!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少拿別人背黑鍋!」小羅的情況好不到哪去,他被制住的是肘關節,刺麻感由被制住的點竄至胸口,令他呼吸有些困難,但仍不忘制止同伴因討饒而亂說一通。
萬一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回去後皮肉還有得痛咧!
「不管你們是臨時起意,還是背後有人指使,總之這個女人是你們碰不得的。」出手相助的男子深吸口氣,霍地松開對兩人的箝制,低叱一聲。「滾!」
兩個小鬼嚇得連滾帶爬,頭也沒敢回地沖向連接樓層的階梯,差點沒變成球直接滾下去,讓葉雅竺見了是又好氣又好笑。
男子待兩個混混跑遠了之後,一聲不吭的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謝謝你的幫忙。」葉雅竺趕忙叫住他,至少得問清楚對方的名字,日後若有機會她會報答。
尤其這男人剛剛還說什麼「這個女人是你們碰不得的」,說得好象她的事就是他的事一般,好笑的是,她肯定自己從沒見過這個男人,因此無論如何她都非得問清楚不可!
男人的腳尖一頓,頭也不回地丟回一句話。「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喂,你別急著走!」葉雅竺一個箭步擋到他面前,不讓他在未留下任何「資料」的情況下離開。「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抬起頭,她總算看清男人的長相。
濃密的眉,深邃的眼,挺直的鼻梁下是好看性感的唇,加上飽滿的額、刀刻般的下顎,雖不見得每個部位都十分出色,但搭在一起卻該死的好看!很吸引人,尤其是女人。
這下她更確定自己絕對是頭一回見到他。
這麼出色的男人,斷沒被遺忘的道理,不是嗎?
男人凝她一眼,極淺、極淺地歎了口氣。「項岳軍。」
他其實不想以這種方式和她碰頭,即使他答應葉勁升保護她的安全。
當然,勁升不是沒想過先向雅竺說明她正處於被保護的狀態,但卻又怕雅竺會胡思亂想而作罷,因此項岳軍才會遇上這有點尷尬又不會太尷尬的情況。
該怪他沒有堅持要勁升先行告知嗎?不,他之所以不堅持,是因為他很想看看葉雅竺在遇上突發狀況時的機智反應,結果還算差強人意。
剛才發生的片段,只能說是意外的意外,連他都沒料到對方出手會這麼快,但至少他見到自己想看到的「成效」。
獨行的女孩遇上這種事可說是機率不小,但發生在這種地方——一般男人不太會感興趣的場所,又正巧挑在唯有她一人的樓層,然後是兩個小鬼談話間不經意透露出的吊詭點,就算不求證,他一樣認定那兩個小鬼背後勢必有人撐腰。
雖然這段插曲不在他的設想范圍之內,不過這裡總還是開放性的公開場合,既然是店家,她其實可以大聲呼救,不論看管人員會幫忙報警還是過來支持,或多或少都能拖點時間爭取反撲的可能,但她並沒有這麼做。
因此,她的臨場反應只能算是差強人意,這也代表著他必須花費更多的心力來保護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姐,令他不由得淺歎一口。
如果她不是勁升的妹妹該有多好?或許他就能將她丟給任何一個能夠信任的下屬,而不用親自出馬。
「項先生。」她禮貌性地尊稱一句。
「不用這麼客套,我跟你哥是舊識。」由思緒裡回神,他沒打算隱瞞。
「我哥?」驚訝得張大小嘴,她似乎有點明白這個男人之所以適時出現的理由了。「你是說,我哥要你來的?」
他含蓄地承認。「可以這麼說。」
「我哥不會沒事要你來,是不是他遇上什麼麻煩了?」心口一提,雅竺霍地攀住他的手臂,擔憂爬滿她巴掌大的小臉。
「他可以處理他的麻煩,不過卻無法隨時守護著你,因此才會要我幫他多注意你一點。」黑眸透出激賞,他不得不佩服她的敏銳。
「你我哥怎麼會找你做這種事?」她不很信任地睨著他。
項岳軍的眼裡透出興味,由口袋裡掏出名片遞給她。「湊巧得很,我正好是保全人員。」
那還真是湊巧咧!
葉雅竺確認再三,算是較為釋懷。「你跟我哥怎麼認識的?」提起置物籃,她購物的好心情已被破壞殆盡,還是早早結帳回家算了。
「高中同學。」二話不說地接過她手上的置物籃,他精簡的一語帶過。
「高中同學」雅竺感到不可思議的驚呼。
她才由大學畢業沒多久,連大學的同學幾乎都沒幾個在聯絡了,這個人和大哥相識的年代更為久遠,竟還能聯系上,教她不得不吃驚。「你們竟然還找得到對方?真是難以想象耶!」
項岳軍微微扯動嘴角,跟在她身後一起下樓。「我們一直保持聯絡,並沒有因為時空的轉移而中斷。」
「是喔?」這更教人詫異了,她從不知道大哥這麼有耐性。
「嗯。」
短短的階梯並沒能讓他們聊得太過深入,到收銀台結過帳之後,項岳軍又悶聲不吭的為她提取偌大的購物袋,仿佛他早已習慣為她這麼做。
葉雅竺不由得對他心生好感。
這個人好體貼啊!她也認識交往過幾個異性,但那些男人相較之下是如此粗枝大葉及自以為是,沒有一個比得上他的細膩和貼心。
女孩子總是喜歡被呵護的感覺,不論他是因為任何理由對自己獻殷勤,即使是因為大哥的關系也無所謂,自然而然的,雅竺對他的好感逐漸攀升。
「對了,你剛才是怎麼制住那兩個小鬼的?」兩人徒步走在紅磚道上,雅竺想起他適才俐落的身手,忍不住開口問道。
項岳軍挑動眉尾。
小鬼?雖然那兩人只是小鬼,但在體力上與女人相較仍有絕對的優勢,這女人究竟知不知道她剛才遇上的危機可能釀成多大的傷害?但不可否認的是,她這兩字用得極好,他不禁漾起淺笑。
「國術。」打小父親就逼著他練武術,也不管他願不願意,總之練到後來竟也成了習慣,而這的確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制住敵方,用的卻不是蠻力。「我有武術教練的執照,擅長多種拳法,不過我並沒有招收學生,純粹防身而已。」
「國術?」雅竺眨了眨眼,莫名的,她的腦海裡浮現穿著唐裝的「中古人」。「你是說,像電視裡表演的,不斷哈、喝、嘿的那種?」她不禁揮動手臂比劃起來。
「表演通常加上特技效果,但其實相去不遠。」大部分表演工作者並沒有扎實的國術底子,因此他稱之為表演藝術,純粹演演武術的招式,配合其它演員的裝腔作勢,不過基本上的動作不會相差太遠。
畢竟觀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想隨隨便便唬卡觀眾的視覺,即使剛開始或許令人驚歎,但實際上則撐不了多久。
「你是說……電視其實是假的?」簡直是騙錢嘛!真不道德耶!
「不能說絕對,我只能說那是表演藝術。」他含蓄的加以解釋。
「那真正的國術到底是怎麼回事?」真教人忍不住好奇啊!
「人體其實擁有十分奇妙的構造,包括每個關節、穴道,只要懂得施力的重心和人體脆弱的關節穴道點,要對付歹徒不是那麼困難的事……」
提起自己熟悉的領域,項岳軍的眼中不覺迸出晶燦的光采,而他,渾然不覺。
葉雅竺認真地聽他闡述國術的精髓,陡地有所體會——人家說「認真的男人最帥」,約莫指的就是此刻的項岳軍吧?
他原本就長得不差,加上他此際飛揚的神采,真的很令人心動耶……
「項大哥,你有女朋友了嗎?」恍惚間,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逸出唇瓣,自己也被狠狠的嚇一大跳。
哎呀!她怎會問出這麼沒禮貌且私人的問題呢?他們今天才第一次見面,她到底在胡說些什麼啊?
連她都感到不可思議的問題,沒例外的,自然也嚇到正談論著國術的項岳軍;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有點呆滯地瞪著葉雅竺。
「呃……我沒別的意思,純粹是好奇……」她微慌地解釋道,雙頰卻沒來由地泛起灼燙,感覺酷熱的夏季更悶了,仿佛熱潮來襲似的。
「小孩子別問那麼多。」尷尬地清清喉嚨,他很高興自己的車已出現在視線之中。「走,我送妳回家。」
「……喔。」
有人接送是很好啦!可是為什麼……她竟覺得微微失落?
第二章
小孩子?
她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哪裡看起來像個「小孩子」!
「喂喂喂,小姐,鏡子都快被你照破了。」坐在葉雅竺的床上,何采湘用力咀嚼著嘴裡的蒟蒻片,一雙不算小的眼好奇地隨著鏡前的身影晃動,晃得她頭微暈。「你屬水仙的喔?我長這麼大,沒看過有人像你自戀成這副模樣。」
「我哪有自戀?」葉雅竺跺腳,不依的眼怎麼也離不開鏡裡那抹窈窕的身影。「我這叫自我審視,OK?」
不能怪她遲遲無法接受項岳軍的說辭,畢竟大哥將她捧在手心裡呵疼,她一直覺得自己是最優秀的,怎知卻被他當成「小孩子」看待,實在教她難以承受。
「審視?我還審計部咧審視!」將最後一片蒟蒻塞進嘴裡,采湘將空袋子丟進床尾的垃圾桶裡,搖晃著猶如小圓月的身材踱到雅竺身後。「從實招來喔,你到底受了什麼刺激?」由於嘴裡塞滿零食,口腔不自覺分泌大量唾液,令她說起話來喳喳糊糊的。
也難怪她會好奇了,大學四年,她便和葉雅竺同窗兼同床四年……呃,是同房四年,她們是室友,同一個房間,說同床是有點太超過了;但她從不覺得雅竺是這麼在乎外表的女孩,今天才後知後覺的發現。
所謂事出必有因,她才不相信什麼「一夜轉性」的鬼話,她只相信眼見為憑,因此雅竺的改變必定其來有自。
「你在說天方夜譚嗎?」葉雅竺神色怪異地回頭睞她。「一來,我工作順利、案子不斷;二來,我哥疼我疼得要命,什麼事都幫我打點得好好的,一點都不用我操心,我哪有可能受到什麼刺激?」她好得不能再好了,哈!
「沒有才怪!沒有會像個怨女似的在這邊『顧影自憐』?」怨女喔……嘿嘿,會不會雅竺遇上心儀的男人,所以才會如此「一反常態」,攬鏡自照了起來?
「沒那麼誇張好不好?」葉雅竺瞪她。「我只是……欸,說真的,你覺得我算不算成熟的女人?」
就因一切順心,因此她頗有自信,但一遇上項岳軍,這些自信全成了不確定,畢竟女人難免在意男人對自己的看法,尤其是像項岳軍這樣有吸引力的男人,她很難說服自己不去在乎。
何采湘差點沒讓嘴裡的蒟蒻片噎死,猛地嗆咳了起來。
「吼!你干麼啦,那麼貪心做什麼?一次塞滿嘴,非得吃得這麼狼狽嗎?」
心一急,雅竺連忙拍打采湘的背,拍了幾下趕忙又往廚房沖去,快速倒了杯開水給她。
「真有那麼好吃,下次多買幾包就是,這種吞法,你是想早點去投胎喔?」
「拜托……咳!還不是你的問題太聳動,不然我哪那麼容易嗆到?」這年頭流行殺人的喊救命嗎?說來說去,還不都是她大小姐的錯!
真以為她那麼愛嗆到喔?五髒六腑像要翻吐出來似的,很難受耶!不信她自己來嗆嗆看,哼!
「會嗎?我覺得很平常啊。」即使多少有點這種感覺,但葉雅竺絕不承認。
「尋常才有鬼。」何采湘不屑地撒撇嘴。「一般人根本不會問這麼沒智商的問題。你想想,成不成熟自己最知道,就算有張娃娃臉或阿嬤臉,那又怎麼樣?不過是外在的表相,根本不影響個人的內心性格;何況你標准得很,一點都沒有上述的問題。」
意思就是,她既沒娃娃臉,也沒阿嬤臉就是了,葉雅竺著實不知自己該高興還是低泣;她一直認為女人有張娃娃臉是好事,至少年歲漸大時還能顯現年輕的狀態,那不啻是一種「福分」,可在采湘嘴裡似乎挺為不屑。
難怪啦,打從她認識采湘開始,她那張滿月似的圓圓臉和那小圓身材就不曾改變過,既然圓,就很難找出大多數女人所恐懼的細紋,這也算是采湘的福氣吧!
「可就有人認為我是小孩子嘛!」這句話困擾了她兩天,兩天下來她實在找不出自己有哪裡像個小孩子。
雖然自己的身材沒有采湘那「波瀾壯闊」的「海波浪」,但至少還能激起美麗的浪花;該收束的地方收得恰到好處,該挺翹的也有令人還算滿意的弧度,若不是稱自己美女太過矯情,她還真想以美女自居咧!
「是喔?」
何采湘腦筋動得飛快,主動連結到某位不知名的男士身上——目前當然是不知名,但是等到她給雅竺「嚴刑拷打」之後,那可就難說了,嘿嘿!
「要不要說來聽聽?」
干麼笑得像只打著歪主意的小壞豬?葉雅竺狐疑地斜睨著采湘,覺得她動機不良。
「干麼?你是斜視還是中風了?」挑起眼眉,采湘自是不會白目的承認自己抱持著看好戲的心態。「基於好朋友的立場,我才願意聽你發發牢騷,如果你不想說,我也不會逼你,你高興就好。」
雖然她好奇死了,超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甚至恨不得自己變成蛔蟲一只,爬到雅竺肚子裡探清一切,但連白癡都知道這是天方夜譚。
因此她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故作無辜並且義正辭嚴地表明自己的心態……表面上的心態。不過場面話要講得漂亮,不然雅竺起了疑心,她便什麼都聽不到了!嗷嗚——
葉雅竺無奈地垂下肩。好吧,她承認或許跟采湘談談不是件太糟的事,至少有人可以和她一起印證,她已經是個成熟的女人,不再是黃毛丫頭!
於是乎,她簡單地敘述了下與項岳軍的相遇,以及他和大哥的關系,然後意外發現采湘的眼越瞠越大,小嘴越張越圓,整張臉根本成了圓形的集中地,有趣得緊。
「你說,即使分隔那麼遠又那麼久,這兩個男人還維持著彼此的『奸情』?」何采湘努力消化葉雅竺給她的訊息,最後做出這個「結論」。
「……」是這麼解釋的嗎?葉雅竺沒辦法回答。
「你這顆圓湯包在胡說些什麼?別教我妹一些有的沒的。」葉勁升的聲音陡地介入四目相瞪的女人之間,不知何時他已然出現在她們身邊。
「哥?你怎麼進來我房間啦!」葉雅竺跳了起來,雖然是兄妹,但她和大哥之間一直保持各自的隱私,從不輕易踏入對方的私人領域。
「我敲過門了。」抱歉地揚了揚手,他真的已經「通知」過小妹他的存在,況且這顆湯包也在房裡,他不認為有何不妥。
「喔,我沒聽到。」雅竺釋懷了,卻不忘加上但書。「以後至少得等我回應,你才能進我房間喔。」
「知道知道。」葉勁升敷衍地應道,一雙虎眼卻緊盯在他一出現後,便不由自主地縮到雅竺身後的圓胖身影。「你!跟你說過多少次,別在我妹面前說些五四三的八卦,你是不長腦子嗎?」
「我沒……」輕細的嗓音透著一絲悸顫,采湘不明白,這個男人為何總愛找她麻煩?「我只是開開玩笑。」
「開玩笑也該有個限度。」狀似慍惱地將她拖離開雅竺的「勢力范圍」,葉勁升決定給這顆湯包進行「再教育」。「過來,我必須跟你約法三章,否則以後不准你再接近我妹!」
「哥,你別老是欺負采湘啦!她根本沒說錯什麼。」
拜托——戀妹情結也不是這樣好嗎?大哥簡直是保護過度。
況且這一點都不關采湘的事,她只不過說了句「奸情」,想來也挺好笑的說法啊,他有必要這麼反彈嗎?
「還說沒有刀現在你都學會跟我頂嘴了,不是這顆湯包教你的會是誰?」葉勁升虎目一瞪,頓時顯得嚴厲許多。
「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何采湘忙不迭地否認,可惜再怎麼掙扎都掙不開這男人的手勁,她好想哭喔,嗚——
雅竺像保護小雞的母雞般趨上前,急欲救下哥哥手上的「人質」。「哥,你別這樣啦,采湘又沒有得罪你。」
「教壞你就是得罪我。」葉勁升也不打馬虎眼,直接嗆明了。「過來,我必須好好地跟你談談。」拎著何采湘像拎小雞似的,葉勁升火速退場。
「啊,怎麼這樣啦?人家還沒聽到采湘的回答啦——」
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外婆說我好寶寶……
隨著老舊公車行駛間的晃動,葉雅竺腦子裡莫名憶起這年代久遠的童謠,不覺好笑地揚揚唇角。
據說項岳軍掌握了她基本的行為模式,包括她幾點到郵局,什麼時候可能外出,甚至什麼時候上網和客戶們交涉,他通通都一清二楚,那麼,她就來為他制造些許「驚喜」
在市郊下了車,手裡拎著裝了幾個花器的塑膠袋;那些花器當然是她的「傑作」,一個個全出自她的巧思和心血,為的就是今天這一趟。
他總不可能知道她會這樣突然造訪吧?這趟行程絕對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她這個人講求絕對的公平,既然項先生大大掌握了她一切「底細」,那麼無可厚非的,她也得知道一些他的事情才算公平,這是她的堅持。
因這莫名其妙的堅持,葉勁升幾乎讓她給逼瘋。
首先,她以非常手段取得「苦主」的地址,並威脅大哥不准將她的計劃告知對方——當然指的就是項岳軍,然後她才能一步步實踐她的「詭計」。
說她是小孩子是吧?她偏要證明她不是,而且說不出所以然的,她竟然無法否認自己想再見他的欲念。
一開始發現自己有想見他的沖動在腦子裡成形時,她曾狠狠地嚇一大跳。
長這麼大以來,曾幾何時讓陌生的男人占據她的思緒?老天,破天荒的頭一遭耶!於是她開始自我催眠,不准自己再產生這種找不出理由、原因的渴望。
原本以為這些莫名其妙的遐想會就此打住,但可悲的是,不到兩天,悲劇便毫不留情地發生了——
她開始沒來由地陷入呆滯狀態,看書的時候呆滯,工作的時候望著工具和模具呆滯,和何采湘通電話時也能「靈魂出竅」。
這就像圍堵的治水理論,終究比不上大禹的疏通方式,或許一時能見到成效,但被圍堵的洪水總有一天要反噬的!而她現在正被這股反噬的力量沖擊得潰不成軍。
這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她只不過見了那男人一次面,竟然就無時不刻在不經意間想起他掛在唇邊的淺笑、談論他的武術時的專注神采,更避免不掉的是他英雄救美時所表現出的「力與美」……
天啊——她想尖叫!想找地方躲起來!這般思念一個男人,怎會是像她這樣冰雪聰明的女生所做得出來的「蠢事」?!但可悲的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緒。
整整一個禮拜,她每天每天重復地思念他,最後,她決定不再放任自己頹廢下去,而唯一的解決方式就是——主動出擊。
因此在她的「威脅利誘」之下……呃,她也不明白為何大哥要采湘到他公司當他的特別助理?總之為了實踐她的行動力,她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陷害」采湘答應大哥那奇怪的要求,然後對大哥加以恫嚇,最後終於順利取得項岳軍的基本資料,並且是「秘密」取得,未經本人同意。
這實在是太刺激了!她正要「密訪」那個令她思思念念的男人,這讓她興奮得無以名狀,手心微微沁出冷汗。
好不容易依照地址找到住宅,她不敢置信地微喘口氣。
現在還有人住這麼老舊的房子喔?感覺好象日據時代留下來的耶,搞不好都可以列入古跡了說。
在門外探索了老半天,她發現這房子竟沒有電鈐。
這實在太神奇了!那訪客來訪時該怎麼讓主人知曉?總不會要對方自己推門而人吧?!
才這麼想,她小手一推——吼!還真讓她給推開了。
那男人到底有沒有大腦?他不怕小偷造訪嗎?
輕手輕腳地步入日式庭院,一種走錯時空的錯覺迎面而來,她深吸口氣,沒來由地抓緊塑膠袋提把。
「請問……有人在嗎?」她不敢大大聲,就怕會打擾了那寧靜的氣氛。
沒有任何反應。
那男人不在嗎?不在家竟還由著大門未鎖,真是該踹他兩腳!
「請問,有人在家嗎?」猛地再吸口氣,她放大音量喊道。
她這趟可是帶著大包小包上路由台北市區殺了過來,就算那男人不在她也不管了,先休息一會兒再說。
兀自挑了張籐椅坐下——嘖,那男人的屁股是鐵板做的嗎?連個椅墊都沒有,差點坐疼了她細嫩的小屁屁!她吹毛求疵地暗自啐道。
才剛坐下,一陣細微的小碎步使得她神經緊繃起來,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的眼便越瞠越大,整個人差點沒巴在籐椅上。
一名年約五、六十歲的婦人終於出現在葉雅竺眼前,超有禮貌的向她行了個九十度的大禮,嚇得她差點沒由硬邦邦的籐椅上跌下來。
「你好,請問你是?」
「那個……對、對不起,我找項岳軍……我我我……我是他朋友的妹妹,也算是他的委托人!」沒料到項岳軍家裡還有別人,上回也沒聽他提起,沒來由的,她結巴了起來。
她不明白自己該怎麼向這婦人解釋自己的身分,才不算突兀並被她所接受,因為她根本是不請自來。
「你別緊張,慢慢說。」婦人閒適地笑了,轉身由茶幾上倒了杯水給她。「我是岳軍的媽媽,他大概是去買報紙吧?等等就回來了。」
「喔。」扯開僵硬的笑,她突然不知道該和這婦人說些什麼。「伯母你好,不好意思突然來打擾……」
「別這麼客氣,這裡隨時歡迎你來。」婦人仔細端詳著她,越看越滿意似地揚高唇角,看起來和項岳軍真有幾分相似。「你是委托岳軍什麼事?」
「其實是我哥開的口,老實說我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只知道可能有人會危害到她,如此而已。
「這樣喔?真是可憐的孩子。」婦人憐憫地拍了拍她,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謝謝伯母的關心。」
基於這股關心,兩個女人交談起來,似乎也不再是那麼困難的事了——
客廳充斥著女人的笑聲,項岳軍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大步走進客廳一探究竟,只見母親和那個笑得開懷的女人一搭一唱,沒來由的,他心頭微微一悸。
該死!他不是超人,不能二十四小時盯著她的安全,但此刻該負責保護她的大墩,怎沒事先通知他,她到家裡來訪一事?教他全然沒預期地感到些許愕然,不由得低咒了聲。
好極了,他跟大墩這筆帳可有得算了!
雖說如此,但他的注意力很快便被母親的笑靨吸引住了。
自從老爸走了之後,他似乎就不曾見過母親這麼快樂的笑著,即使是母親的姊妹們由日本遠道來訪,都不曾見母親這般歡愉……或許,她的造訪不是件太令人難以忍受的事。
但這兄妹倆也真鮮,來之前都不會先知會主人,全用「突擊檢查」這一套,果真出自同一個娘胎。
「聊什麼這麼開心?」沒有任何抵抗能力,他自然而然地感染了那份愉悅,笑著加入兩個女人之間的對談。
葉雅竺眼眉帶笑,見到他出現之後,笑得更加甜蜜。「項大哥你回來啦!項媽媽正在說你小時候的趣事給我聽呢。」
「我?我哪有什麼小時候趣事好聊?」他微微膛大黑眸,有種大禍臨頭的預感。
「有啊有啊,項媽媽說你小時候都穿開襠褲,經常在街上遛鳥捏!」雅竺笑得差點猛拍自己大腿。「好可惜,我要是早生幾年,或許還看得到那個畫面。」
項岳軍額上冒出三條黑線,脖子爆紅。
連這種幾百年前的事都能聊?!天曉得他當初根本是年幼無知,全依順著大人的喜好行事,這種過往怎好拿出來說?
尤其還在一個年輕的女孩子面前說,即使她是好友的妹妹……天啊!讓他死了巴——
「呵呵,岳軍小時候發生的趣事可多了。」項母掩嘴輕笑,一邊不忘對兒子落井下石。「我還記得好象在他讀國小的時候吧,有回學校舉行運動會,他正好參加接力賽跑……」
「媽!」顴骨冒出可疑的紅暈,項岳軍連忙出聲阻止。「你不是習慣午睡?現在兩點半,大概還可以睡一個小時左右。」
「不用,我今天精神很好,不需要午睡沒關系。」項母幾乎是未經考慮便脫口而出,全然沒注意兒子滿瞼通紅的尷尬。「雅竺,我剛還沒說完,那時岳軍參加接力賽,輪到他接棒的時候,傳遞棒子給他的同學突然撲倒,說時遲那時快……」
「媽——」項岳軍沁出冷汗,真想當場由地球上消失。
「啊?」項母楞了下,不記得兒子何時曾對她這麼大聲說話。「怎了?我說錯什麼了嗎?」
無力地睞了眼母親的無辜,項岳軍著實不忍打斷母親難得的好心情,只得抹抹臉,認栽。
「沒事,你們聊,我進房去收郵件。」
算了,「耳不聽為淨」,就算老媽洩了他全部的底,他還是他,不會因此而少一塊肉或少一滴血。
「啊,你不跟我們一起聊喔?」雅竺顯得有些失望。
「不了,你們聊得開心,我就很高興了。」嗚……他的心在悲嗚,卻仍得強顏歡笑,真可憐。
「沒關系啦,他忙他的,我們繼續聊。」項母可開心了,拉著雅竺繼續說著剛剛的話題。「然後因為那個同學撲倒了,岳軍的運動褲就被那位同學『順手』拉了下來,當場,時間好象靜止了一樣……」
項岳軍閉了閉眼,迅速地閃進自己房間。
葉雅竺依舊掛著笑,可視線卻不由自主地尾隨他消失的方向,耳邊充斥著項媽媽柔柔軟軟、帶著些許日本腔的國語,思緒卻怎麼也無法和項媽媽的談話內容搭上線……
第三章
親手繪制的花器上栽種著茂密的黃金葛,它們看起來是如此相稱且生氣盎然,讓正准備打道回府的葉雅竺心頭泛起小小的虛榮和滿足。
當項媽媽接過她拿來的「伴手禮」之後,便興奮地把它拿到庭院裡,換掉原先那老舊變形的塑膠花器;那時她不好意思瞧得太仔細,待項媽媽進房休息,這才偷溜出來欣賞。
她從不認為自己是適合看別人臉色工作、領取微薄薪資的白領上班族,因此大學一畢業後,履歷表這種東西她連一次都不曾填寫過,就直接選擇以制作手工彩繪為業,因為這個工作夠自由。
說真的,若她想到正常公司上班,大哥的公司大可讓她在裡面作威作福、興風作浪,但她卻寧可順著性子,在家當個自由工作者逍遙。
打小她就和具有精准數字概念的大哥不同,平時就愛塗塗抹抹,因此後來即使念了商系,混了個文憑,卻始終沒打算從商;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讓她接觸到彩繪之後,她便不由自主地迷上那種創作之後的感動,然後,這個感動就「順便」成了她的職業。
當興趣變成職業,那份喜歡還是存在,但「感動」這種悸動就沒來由地逐漸變少,一切都轉變成習慣。直到今天,那份感動終於久遠地回到她的脈動裡,雙腮漾起興奮的紅暈。
「雅竺,我媽說你不留下來晚餐?」
母親回房稍作休息前,曾到他書房裡交代了句,要他幫忙勸說雅竺留下用餐或送她回家;項岳軍應允了,因此在結束收發郵件之後,便在屋裡四處找尋她的蹤跡,最後,在庭院裡找到了她。
「不了,回去我還有案子要做呢!」漾起甜美的笑,她的水眸瞇成小彎月。
明明是再尋常不過地喊著「雅竺」兩字,為何由他口裡喊出來,就特別悅耳動聽,且令人心跳微微加速呢?葉雅竺控制不住的一陣心悸。
「那,有人會來接你嗎?」對了,他都忘了問她是怎麼到這兒來的,或許是勁升送她來或派司機接送,他一點概念都沒有。
「沒有,我不習慣讓人接送。」大哥不是沒有編派司機給她過,但她就是討厭有人在身邊跟前眼後的感覺,因此不到兩天就把那司機「退貨」,平時外出都以搭乘大眾交通工具為主。
當然她可以花錢搭乘「小黃」,但由於社會案件看了不少,潛意識裡若非不得已,她還是盡可能乘坐人多的大眾交通工具;況且觀察人群對她而言,也算是件挺有趣的事,能讓她近乎自閉的生活增添些許意外的樂趣,因此她樂此不疲。
項岳軍明顯愣了下。「那你怎麼來的?」
「我坐客運啊!」她顯得興奮極了。
因為這是她所不熟悉的路徑,感覺上有點怕怕的,為了搭客運到這裡,她可是事前做過「功課」,上網查過確實會到達他家附近才敢出門。
「好好玩喔,我都不知道現在還有這麼老舊的車,坐起來搖搖晃晃的,不小心還會頭暈耶!」
坐客運?!項岳軍感到一陣暈眩。
在這風聲鶴唳的緊繃時刻,她竟敢一個人大剌刺地乘坐不知道會遇上什麼麻煩的大眾客運?而該死的大墩也天殺的沒有回報?!
更過分的是,大墩的手機根本呈斷訊狀態,家裡也表示他人不在,如何都聯絡不上,這兩個天兵、天將倒是配合得天衣無縫!
真是該死的好極了!
受保護者自己沒有危機意識就算了,竟連大墩那老滑頭也來軋上一腳?他和大墩這筆帳可有得算了!
他僵著臉旋身進屋,不消多時又迅速現身,手上多了串鑰匙。
「我送你回去。」沒將心裡的憂慮說出口,他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負擔,但有些注出息事項必須對她交代清楚。「以後不論你要到哪去,『請你』、『務必』、『絕對』要叫勁升派人送你,若勁升無法配合,你就打電話給我,懂嗎?」
刻意強調某些字眼,他要葉雅竺一次聽得分明。
「為什麼?我又沒有你的電話!」她努努唇。難道要她再跟大哥開口一次?
噢,主動開口要這男人的地址已經讓她夠糗的了,再問些關於他的「有的沒的」,恐怕會引起大哥不必要的過度保護欲;況且萬一這些事情傳了出去,絕對會影響她葉大小姐的顏面,她主觀且抗拒地在心裡打叉。
項岳軍深吸口氣,咬咬牙再度進屋,第三次出現時手上多了張名片,硬是執起她的手,將名片塞進她的手心。「拿著,最好背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微詫地挑起眉尾,瞪著手心裡躺著的名片,瞬間有種說不出的微甜在心頭漾開。
這個男人是關心她的吧?用這麼「含蓄」的方式表達他的關心,有點小感動。
「背男人的電話很奇怪,通常都是男人背我的電話。」不過,她可不是那麼隨便的女人,要她背她就背,口頭上總得爭點面子才行。
「想保命,你就給我認命點背。」嘴角抽搐了下,項岳軍差點沒伸手將她指死。
有沒有搞錯?都什麼時候了,這大小姐還在擺譜?!他的好脾氣在此刻幾乎被磨得精光。
他咬緊牙根打開車庫,在愈來愈昏黃的斜陽底下,那短而簇立的發幾乎全因胸口那抹火光而豎直分明,瞧得葉雅竺忍不住想笑。
「我的安全是你的責任不是嗎?要真擔心我遇上危險,你應該隨時保證我才對。」她不笨,並非察覺不出他的情緒波動,但她就是直覺想挑釁他的底限,探索這男人對自己的在乎。
是喜歡了吧?她就是忍不住想挑起他的各種情緒,讓自己看清他每一個樣貌,那會讓她感覺自己更貼近他、了解他,因而衍生出幸福的滿足。
「小姐,我不是二十四小時隨時候傳的超人好嗎?」
這女人也太會惹人上火了吧?!是,沒錯,他是接了葉勁升的委托,可沒人能全天二十四小時候傳的好嗎?總得扣掉吃喝拉撒睡的時間吧?因此輪班絕對有其必要性。
以他的專業和責任感,自然會想盡辦法保她周全,問題是她大小姐不能這樣任性妄為啊!不然再多個項岳軍都不夠死!
「嘎——人家不管啦!」抓住他的手臂前後搖晃,她像個小女孩般撒起橋來。
「人家就是只要你嘛!」
飽含隱喻性的曖昧說辭,令項岳軍心口一緊,心跳瞬間失了分寸地高高提起,然後猶如坐雲霄飛車般急速下降——
該死的!這丫頭知不知道她在說什麼?雖然他自詡是個正人君子,但男人不是那麼經得起挑釁的動物,她可別玩火自焚!
「別把我當你哥,我不像他能由著你亂來!」他義正辭嚴,可惜略顯沙啞的嗓音沒什麼說服力,反倒令葉雅竺心跳跟著亂跳好幾拍。
「我很自律的,才不會亂來!」咬咬唇,她捨不得放開他健壯的臂,像個小猴子般持續攀著。「我保證會聽話的,你別讓別人來保護我,好不好?」
剎那間,項岳軍幾乎心軟了。
當一個水嫩嫩的女人,軟聲嫩語的幾近撒嬌般提出要求,是男人都很難拒絕的吧?偏偏她又是這般誘人、甜美,讓人禁不住有些心蕩神馳……天殺的!他在胡思亂想什麼?她可是勁升的親妹妹呀!
「我底下的人,每個都訓練有素,難道你嫌棄他們?」下顎一緊,他忍不住為員工們說句好話。
「才不是!」雅竺氣得直跺腳,氣他的不解風情。「我跟他們又不熟,誰知道哪個是來保護我,哪個又是來傷害我的?我只認識你一個人而已,你就不能為了我犧牲一下嗎?」人家不要別人,就只要他嘛!真是個大木頭!
項岳軍愣了下。這麼說也沒錯,不過潛意識裡竟浮現八個大字——保持距離、以策安全!他沒來由地心口一悸,立即做出變通之道。
「我可以將他們介紹給你認識,這樣問題就解決了。」這她總無話可說了吧?
「不要!」她執拗地低吼,小臉因憤怒而脹紅。「你不喜歡我,大可別接這個案子,我又不是那麼厚臉皮的人,不必非得賴著你不可!」
她一個女孩子都說得這麼白了,就不信他不懂……這簡直太傷人了!
打從高中開始,就有一大票的男人追求她,她從沒給過任何人機會,也不曾為誰心動;現在好不容易有了心儀對象,這男人卻是如此拒人於千裡之外,怎不教她傷心氣餒?
葉雅竺羞惱得轉身往大門跑,決定要將他列為「拒絕往來戶」!
被葉勁升呵疼有加的她,哪受過這種挫折?她才不會笨到自取其辱,索性自己離開,說不定還能落個「識大體」的評價,哼!
「雅竺!」仿佛有什麼揪住了他的心髒,項岳軍下意識伸手攫住她的手腕,微一施力,便讓她不由自主的失去平衡,控制不住地倒向他——
「啊——」花容失色!她的小臉由紅轉白,對那種突來的不平衡感厭惡極了,卻在背脊貼靠上他結實的胸膛之際,戀上這種零距離感,矛盾至極!
「有我在,不會讓你傷到一根汗毛。」摟著她纖瘦的嬌軀,項岳軍投降地淺歎一口。「關於你的安全,我一個人負責到底。」
這毛躁的女人呵——好似總得有人看顧著她才能令人安心,難怪葉勁升會這般謹慎,直接殺到他這兒來。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總得有個人自願「犧牲」,那麼……就他吧!
「真的嗎?」不敢置信地揚起小瞼,正好對上他俯視自己的俊顏,她的雙頰迅速染紅,連帶地引導出他的緊繃。
「咳嗯!!」他撇開臉輕咳兩聲,心頭莫名小鹿亂撞。
這特別的丫頭真會給他挑任務,懊惱的是,他竟不以為忤?!相反的,有種莫名其妙的興奮……真的很莫名其妙!
他自認是個成熟的男人,加上長年的武術磨練,性情較一般男人來得內斂沉穩,今日竟會為了好友的妹妹而心跳如擂鼓?兩人此時這般貼近,他才明確地感受到他和她之間有多麼不同——他剛強挺拔,而她柔軟纖細,奇妙的組合卻不顯突兀,反而有種……貼合感?
霎時心頭警鍾大響。不妙,很不妙,非常非常之不妙!
「太好了!」葉雅竺興奮地跳了起來,一個轉身,全然不避嫌地攀上他的頸項。「那我們就這麼說定嘍!反悔的是小狗!」
項岳軍暗自低嚎了聲——慘慘慘,若她的咒語成真,他此刻已經變成小狗啦!
沒事逞什麼英雄?如果時間可以重來,項岳軍寧可當只狗熊!
先入為主的觀念,讓他以為葉雅竺是個頗為靜態的女人,實際參與她的生活之後,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是眼睛長針眼,識人不清。
哪來靜態的女人?她根本是只「野馬」好嗎?
每天帶他上山下海,又是爬大屯山、七星山,再不然就跑到白沙灣游泳、馬槽泡溫泉,幾乎台北近郊走透透,差點沒拉他到什麼森林游樂區,幸好她認為那種地方要人多才好玩,他這才得以「逃過一劫」。
一早,才到葉家報到,便見葉雅竺准備好簡便的背包,坐在客廳裡等他,他不由得暗自叫苦。
「你……又打算上哪兒去?」
除了保護她的工作之外,他還外接了許多案子,全派給手下去處理,撇開回到家關心老媽、處理家務等瑣事不說,還得設法承接新的案子;他之所以讓自己忙得像顆停不下來的陀螺,全都拜那敗家老爸所賜。
要不是他一時好心為朋友作保,弄得保全公司根基幾乎全被掏空,他也不用為了填滿這個洞而這般辛苦。
誰叫他當人家兒子?哎,活該倒霉喔!
但若是這女人能讓他的日子好過些,也不無小補,即便是守護著她,也能抓時間休息,可惜她一點都不體諒他的辛苦,真歹命。
發牢騷歸發牢騷,可他心裡竟沒半絲埋怨,恐怕真是中了這女人的蠱,真糟!
「九份。」葉雅竺揚唇笑道。
他戒慎再問:「去九份干麼?」
「吃芋圓、草仔稞啊!」她可是每天都上網搜尋有哪些地方好玩,天天找尋新的景點,就為了爭取和他相處的時間。
當然,現在這種狀態,要見面是每日勢在必行的結果,但關在家裡大眼瞪小眼,兩人之間根本不太可能有所互動和進展,因此她不得不想點法子「刺激」一下,或許他會發現自己是個不錯的交往對象。
人家說「女追男隔層紗」,既然抗拒不了自己對他的心動,只得主動出擊,不然以她懶得出門的本性,要她出門難上加難,更別提幾乎每天「出操」,累死了!
不過這男人……反應還真不是普通遲鈍,都一起出去玩這麼多次了,竟還沒發現自己對他有那種新動的感覺?!對待她就和平常沒兩樣,想來就氣餒。
沒關系,她就是有越挫越勇的毅力,再接再厲,非得讓他看清自己的心意不可!
項岳軍瞪她。
「我建議在這種非常時期,留在家裡是最好的選擇。」
雖然待在家裡不代表絕對安全,但至少這是她所熟悉的環境,也不會有太多的閒雜人等出現,再者,空間全在控制之內,即使有危險也較能輕松解決。
到了外面可就不一樣了,開放性的空間沒有范圍,不認識的人又多如牛毛,危險性因而暴增,維護她的安全也成了一種困難的挑戰。
雖然他有武術可以防身,但雙拳難敵四手,加上現在黑槍武器猖獗,他又不確定對方決定傷害她到什麼樣的程度,家,的確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著實無法忍受任何傷害加諸在她身上的可能,半點都不能。
「人家想去嘛!」嘟起唇,明知他說的是事實,她就是不甘妥協。「不然就這次好不好?再來我們就別出門了,反正我還有些CASE要做。」
雖說妥協,名義上還得找個借口,真是討人厭的逞強性格。
睞她一眼,項岳軍淺歎,幫她拿起背包。
他從不知道自己是這麼沒有原則的男人,但鬼詭的是,一遇上她,什麼原則、堅持全不翼而飛。
不須言語說明,她就是知道他答應了,興高采烈地跟上他的腳步,出發嘍!
不過半個小時的車程,兩人已經到達九份。停車場裡滿山滿谷的車輛,連住家型的臨時停車場都被占滿了,因此項岳軍只得將車停至半山腰,私人的開放性停車場,然後兩人再由半山腰爬上來,沿路還與許多人擦身而過。
「好瘋狂,人這麼多!」葉雅竺簡直不敢相信,一個不算大的九份竟會出現這麼多觀光客,令她頻頻咋舌.
「台北人可憐,沒地方去,所以一到假日,還能去的景點全都人滿為患。」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天是周六,望著一群群的游客,他的眉心越蹙越緊。
但願別出事才好。
「你干麼?心情不好喔?」雅竺敏感的發現他情緒不佳。
「不會。」搖搖頭,除了見機行事,別無他法。「走吧,你不是要吃芋圓跟草仔稞?」
避過一對快步穿過他們身邊的情侶,他下意識拉住她的手,用身體擋住別人和她擦撞的機會。
葉雅竺心頭一悸,不由得順勢攬上他的手臂——
項岳軍猛地一震,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撥開她那柔軟的小手?
這段日子相處下來,他並沒有笨到察覺不到她刻意的貼近,還有若有似無地向自己放電,但他不明白,像他這種沒有什麼浪漫因子,又不懂情趣為何物的魯男子,為何能得到她特別的注意?可他卻也沒敢想太多,以免自己自作多情。
會不會像她這般年輕的女孩都很熱情?
雖然他和她才相差不過五歲,他卻覺得這個差距好似銀河,仿似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老實說,像她這般甜美的女人,想令人心動並非難事,只不過……她哥和他是至交好友,對好友的妹妹產生遐想,似乎是種要命的褻瀆!
微妙的掙扎在他心裡產生異樣的情愫,他由著她攀上自己的手臂,心裡像吃了糖般,微甜。
「啊!好可愛的手機吊飾!」雅竺在藝品店裡看到成對的小木屐吊飾,忍不住拿在手上把玩。
「不是滿街都有賣?」項岳軍倒是看不出那對小木屐有什麼特別。
「不一樣啊,這裡是九份嘛!」雅竺笑嘻嘻地買了一模一樣的兩個吊飾,一個別在自己的手機上,陡地朝他伸出掌心。「拿來。」
「什麼?」拿什麼?沒頭沒尾的誰知道她要什麼?
「手機啊!我們一人一個。」既然是一對的,她用掉了一個,多出來的那個當然得用在他的手機上,這才公平嘛。
好象有什麼撞進項岳軍心裡!
兩人共同分享成對的小木屐,感覺上有點曖昧,又有點太過親暱,彷佛穿過某種界線,卻又還不到那種境界,很難形容的緊繃。
呆楞地拿出自己的手機,沒有異議地交給她,凝著她小心翼翼地將小木屐系在手機上,仿佛心也被條無形的細繩給捆綁了——
第四章
吃過九份名產芋圓和草仔稞,葉雅竺另外又加買一堆,全塞到項岳軍手裡。
「買這麼多干麼?」坦白說,他並不是很喜歡吃這些糯米做的食物,現在她卻塞了一大包給他,令他有種頭大的錯覺。
「給項媽媽還有我哥跟采湘吃啊!」女孩子的心思總是細膩,貼心的想到沒一同出游的親人、朋友,包括項家媽媽。
「你哥?他不是去香港出差,要兩、三天才能回來?」他茫然地問道。
「沒關系啊,老板不是說可以放冷凍庫?回來還來得及吃啦!」她可是問得清清楚楚,不會隨隨便便浪費的。
「喔。」他還真的差點忘了有冰箱這種東西呢!
抱著沉甸甸的「士產」,項岳軍不禁猜測起母親在收到禮物時的反應。
小時候曾不只一次聽母親提及,年輕時經常和父親到九份附近找朋友。父母的朋友他並不認識,也不清楚那人是否還在世上,但自從父親去世之後,便不再聽母親提起關於九份的往事,因此他也從沒打算帶母親到這裡憶當年。
但不提不代表就此遺忘,難保老媽不會在午夜夢回之際,偶爾想起那時候的過往;他無法預估雅竺的心意會帶給老媽何等沖擊,但他希望是正面導向的。
走完長長的九份老街,葉雅竺又拉著他到附近的茶藝館喝老人茶、嗑開心果,度過頗為愉快的下午時光,之後兩人才意猶未盡地步上回程。
車子開在彎曲的山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不少,當車道逐漸變得寬敞,車與車之間的距離變得遙遠,理論上開車的情緒應該會相形放松,但項岳軍時反應恰巧相反——抓緊方向盤的十指緊繃而用力,指尖甚至微微泛白。
葉雅竺困頓地打了個呵欠,在轉身面向他時,陡地發現這個突兀點。
「你干麼?」因為他不尋常的表現,她的倦意一掃而空,莫名的跟著緊張起來。
「沒事。」他咬緊牙關,盯著後視鏡的眸霍地瞇了起來。「該死!」
低咒聲剛落,葉雅竺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突地車身劇烈晃動,「震級」直逼強烈地震九二一。
「項哥!」她嚇壞了,連忙拉著車門把旋身往後看,未料什麼都還沒看到,車身又猛地一震。「啊!」她驚喘,心髒差點跳出胸口。
我還熊弟咧象哥……若不是情況緊急,項岳軍很想發笑,他不由得佩服自己在這性命攸關的時刻還能產生幽默感,可惜來得不是時候。
「坐穩了!」項岳軍揪緊眉心,腦中迅速勾勒出鄰近的僻靜道路,並按下車裡特別裝署的緊急追蹤系統,藉此通知可能在附近的其它伙伴前來支持。
這工作雖然極具危險性,但不可諱言的,也確實幫助過不少需要幫助的人。
就以這套緊急追蹤系統來說好了,對老爸留下這間差點面臨倒閉的破爛保全公司來說,根本負擔不起這種高級設備,要不是之前受過幫助的委托人贊助他這些高檔的玩意兒,他們的處境恐怕會更危險。
沒辦法了,為了將傷害減到最低,非得將這些玩命份子引往偏遠路段才行!
三輛拔了車牌的轎車緊隨著他們快速行駛的車,葉雅竺的臉色一片慘白,她從未想過影片裡出現的喋血事件會發生在現實生活裡,而且還是發生在自己身上。
她無法猜測大哥惹上什麼樣的麻煩,但直到此刻,她相信那絕對是個大麻煩!
項岳軍車子操控得好,對方的駕駛技術也不差,加上不要命的狠勁,硬是狠狠地撞了項岳軍的車幾回,震得車內的葉雅竺差點沒捧胃狂吐,胃部幾近痙攣。
終於,受創的車在一大片空曠處熄火,尾隨在後的三輛車也在他們車身旁一一停下,整輛車可說是被包圍了。
項岳軍在車子停下後,立即冷靜且迅速地利用行動電話報警,並詳細地告知自己的所在位置,才剛說完話,拍打車窗的聲音隨即響起。
在車裡不下車總可以了吧?葉雅竺天真地想道,卻在瞧見對方亮出小刀、扁鑽及扳手等家伙時,她真想亙接暈死過去算了!
「聽好了雅竺,我一下車,你立即鎖上中控鎖,聽見沒?」收起手機,項岳軍沉聲說道,猶如交代後事般慎重。
當然他也注意到了對方手中的「武器」,明白對方只有威嚇傷人之心,卻無取人性命之意,不然大可亮出更驚悚的器械,輕松解決他們兩人,根本不需要費事敲打車窗。
「項哥……」天!她無法掩蓋聲音裡的顫抖。
「別怕,不會有事。」即便對方僅有傷人之意,項岳軍仍執意得到她的保證,黑黝的眸緊盯著她驚駭如小兔般的水眸。「聽話,嗯?」
她發不出任何聲音,無法抗拒的點頭。
滿意地揚揚嘴角,當對方再度不耐煩地揮動手上的重量級扳手脅迫之際,項岳軍深吸口氣,迅速地下了車,然後滿意地聽見車子中控鎖上鎖的聲音。
葉雅竺聽話的依據指示上鎖,雖聽不清楚車外的動靜,但她有眼睛可以看、神經可以感覺,她連眼睛都沒敢眨一下,就怕漏看任何一個細節。
項哥有武術防身,應該不會有問題吧?多少帶著自我安慰的心態,她如是對著自己說道。
但理想和現實永遠不可能全然相符,只見對方不知和項岳軍在爭執什麼,不到十句話的時間,一個少年沖向項岳軍,其它人紛紛用武器往項岳軍身上招呼,令葉雅竺驚惶得瞠大雙眼,呼吸幾乎停頓!
所幸項岳軍的武術沒有白練,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見他巧妙地一花解敵方攻擊,葉雅竺不由得興奮得掄起拳頭,在車內為他加油。
可惜人身肉做,雙拳難敵「數」手,當拿著扳手的那個人不耐煩地用扳手箝住他的頸項,另一個人還以刀刃抵住他的腰際時,動作敏捷俐落的項岳軍也只能咬牙認栽,任由無情的拳頭、刀刀朝自己身上招呼。
他不能因逞強而冒險,再強的人讓扳手重擊頭部,無論如何都會眼冒金星,甚至直接暈死過去,在伙伴及警方還未到達之際,他不能讓自己有失去意識的可能,至少在他的眼界底下,絕不能讓雅竺受到絲毫損傷。
葉雅竺不敢置信地搗住嘴巴,眼見狠勁的拳頭不停地襲上項岳軍,銳利的刀鋒也在他身上劃出幾個血紅的口子,她的眼不由自主地泛起水霧,一顆心疼痛如絞,差點沒失去運轉的功能。
天啊!到底誰能來救救他?她哭求著、吶喊著,但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嘴除了不斷抽搐,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或許是上蒼聽見她無助的哭喊,霍地不知由哪兒冒出幾個高頭大馬的男人,在葉雅竺還來不及思索他們是敵是友之際,那些人已迅速出手解決掉項岳軍的麻煩,並將那些找麻煩的家伙擒住,一個個壓制在引擎蓋、車窗上。
而項岳軍之前撥打的報警電話在此刻也發揮效用,由遠而近的「嗚咿——嗚咿——」聲,再度被印證出事之後,警方總是最後跳出來「接收果實者」,一如電視、電影裡演的一樣,絲毫不差。
葉雅竺記不得自己是怎麼下了車,怎麼抱著項岳軍痛哭失聲,只知道這段可怕的回憶,她永遠也不可能會遺忘——
當圓滾晶瑩的水珠落到身上,滲進棉質的衣料裡,項岳軍才知道,原來女人的淚這麼燙,殺傷力這麼強,就像強酸般灼得人心口悶疼。
「怎麼哭了?」淺歎一口,即使面對十幾個對手都不畏怯的他,竟不知道該怎麼應付這種場面。
太軟弱、太無力了,讓人無所適從,全然不符合他硬漢的形象。
「都是我,都是我害了你……」打從她開始動手包扎他身上的傷口,眼淚就像忘了關的水龍頭般不斷滾落;她不明白他何以堅持不到醫院就診,不過這樣也好,就由她來回饋他些許「福利」,處理他身上深淺不一的傷口。
於是就在他執意送她回家後,她也執意將他留下,不容拒絕地不准他離去,所以此刻,他們倆才會在客廳裡大玩「護士與病患」的游戲。
就知道女人最愛胡思亂想,偏偏又沒辦法扭轉她的觀念想法,他無奈的再暗歎一口。「不關你的事,不許這麼說。」
「你敢說那些人不是沖著我來的?」不,應該說,不是沖著哥來的?「若不是你接了保護我的案子,今天的麻煩或許不會找上你。」
她說得沒錯,事實的確如此。
當他下了車面對那幫混混時,他們的確提到要葉勁升中止競標案的堅持,擺明了確實是沖著葉勁升的家屬而來。
可惜的是,他不是被嚇大的,什麼樣危險的狀況不曾經歷過?雖然後來很沒用的被對方制住,但所幸伙伴們及時趕到,而他只受了些許皮肉傷,至於警方……讓他們撿了便宜,平白無故多了條業績。
「別胡說!沒這回事,他們是看我們一副好欺負的樣子才跟上來的。」他清清喉嚨,不想讓她知道真相,進而造成她的心理負擔。
他是需要大量業績來保住老爸的保全公司沒錯,但這並不代表他為了錢可以不顧生命安全。
雖然對方人多,他的勝算因而大打折扣,但他還是毫不猶豫的下車,理由只有一個——她在車上,而他,不能讓她受傷。
無關乎工作、責任,一瞬間能讓他沖動的理由,只因她那對無辜、驚駭的雙眸和抖顫的身軀,他完全能想象像她這般秀麗可人的女人落到對方手上,會有什麼樣的下場,絕對不是一個慘字了得。
剎那間,他忘了她是好友的妹妹,也忘了她是委托人,他的腦子裡只能有個信念——保護她、守候著她,否則自己將後悔一輩子!
然後,他便義無反顧的下車了。
記憶所及,自己不曾為哪個女人如此沖動,他勾起一抹苦笑,有種落入絲網、再難掙脫的錯覺。
「別騙我了,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好欺負的樣子。」吸吸鼻子咬咬唇,好不容易止住奔流的淚,她慍惱地扯緊繃帶,幾乎使出渾身的力量。
「唔!」他悶哼了聲,雖然她的力道所拉扯出的疼痛並不足以讓他哭爹喊娘,但他卻鄙劣的藉此爭取同情。「輕點,別忘了我是傷患。」
「……為什麼不到醫院去?」這一想,眼眶又紅了。
「醫院哪有像你這樣秀色可餐的護士?況且這只是皮肉傷,何必去浪費醫療資源?」低吟了聲,項岳軍怕死了她的淚。「瞧瞧,我最好欺負了,你不就正在欺負我?」他試著打趣和緩一下沉悶的氛圍。
「貧嘴!」她被逗笑了,羞惱地拍了下他剛包扎好的白色繃帶。
「嘖嘖嘖……輕點!」疼痛在所難免,尤其在她「鐵沙掌」的攻擊下,他仍下意識地瑟縮了下。
「還疼嗎?」她又急又心疼地撫過適才「修理」過的傷口,即使隔著厚厚的繃帶,仍期許能做些小小的彌補。
「疼啊,我也是肉做的耶,」他故意裝可憐,只求她別再掉淚,他就阿彌陀佛了。
陡地彎下腰,以唇輕劃過那纏繞的繃帶,她的自責指數急遽飆漲。「對不起,對不起……」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能為他承擔這些疼痛。
項岳軍身軀猛地一僵,突地急竄而起的親暱感令他渾身不自在;更令他沮喪的是,自己竟因她的舉動產生某種要命的反應,而這種反應絕對不適合發生在面對妹妹級的她身上。
該死!長期訓練出來的冷靜,這時候全跑到哪兒躲起來了?
面對她這樣「超過」的演出,他該怎麼回應才好?
「咳,那個,我皮厚肉粗,沒兩天就好了,你就別放在心上了。」他試著用最平穩的口吻回應,可惜那脹紅的脖子及沙啞的嗓音,在在洩漏他的情緒波動,而他,竟心慌意亂的沒發現異狀。
瞧著他羞澀的模樣,葉雅竺心頭柔情泛濫,會不會……會不會他對自己也有那麼點……心動?
她想過,像他這樣沈穩的男人,要他主動表白,恐怕等到死都等不到那瞬間的感動,既然如此,由她主動又何妨?
誰教她就是喜歡他!
她想跟他談戀愛,做盡一切情人間該做、愛做的事,不管會不會長久,有沒有未來,她只想抓住這瞬間!
「項哥,我想問你一個私人問題,可以嗎?」下定決心,她輕緩地坐到他身邊,才開口,她的小臉便脹成一顆小蘋果,火紅而誘人。
「嗯?」項岳軍睞她一眼,連忙將視線收回。「……嗯,你問。」
該死!她的臉怎麼那麼紅?
紅紅的眼兒、紅紅的俏臉,就像無辜的小兔兒般誘人犯罪,問題是他什麼都還來不及做……呃,不,是根本什麼都沒做,她臉紅個屁!
麻煩的是,他的身雙也控制不住地持續發燙,隱約間,好似就要發生什麼不可收拾的局面,害他心頭小鹿亂亂撞!
最最可怕的,是他一點都不想去阻止那預期中可能發生的「不可收拾的局面」——媽媽咪啊!誰來告訴他,這是怎麼個矛盾?!
「你……目前有沒有女朋友?」嘖!怎麼現在才想到這個蠢問題?她之前竟完全不曾想過,真要命!
來了來了,這問題果然夠犀利!項岳軍心口一提,不自覺的像個忸怩的女人,不安地移動身體,不著痕跡地拉開和她之間的距離。
「沒有。」
「喔。」她明顯感覺自己松了口氣,情緒不自覺地亢奮起來,主動往他靠近。「那麼,空窗期多久了?」
「兩、三年有了吧。」一直沒遇到讓自己心動的人,就這麼耗著了。
「那你……都怎麼解決生理需要?」小臉爆紅。
她知道自己的問題太過尖銳也過於逾矩,可對這種情事,人家也會好奇嘛!畢竟印象裡,男人全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禁欲不了多久的。
而且她是那麼喜歡他,問問……應該也沒什麼吧?
天啊!她干脆直接問他多久沒性生活算了,不更直截了當?項岳軍閉了閉眼,連耳朵都紅了。
「呃,身體會自然排洩,基本上我沒有太過注意……」
「嗄?!」她驚呼,腦袋瞬間有點當機。「你怎能忍受那麼久?不會『叫外賣』嗎?」直覺脫口而出,然後差點沒被自己的大膽嚇死,慌張地撇開瞼,全身都紅了。
她的直接反倒沒來由地化解他的尷尬,加上她大膽發問之後,自己又像小鴕鳥般閃躲,這讓他感到有趣,也激起逗弄她的興致。
「工作一忙,什麼興致都沒了。」他伸伸懶腰,緊繃的情緒神奇地一掃而空。「這家保全公司是我爸留下來的,剛接手時比現在還慘,隨時都有可能關門倒閉,努力兩、三年下來是穩定了些,但也差不多用掉我全部的心力。每天除了工作近是工作,有時忙到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哪還會去注意什麼生理需求?況且像我這樣無趣的男人,原本就不太吸引女人,沒情趣又沒錢,哪個女人會看上我?」
「胡說,我就……」彷佛腦子裡某根緊繃的弦突然斷裂,她霍地抓住他的手臂,沖動的急欲表態,可是話到嘴邊又硬生生的卡住。
哎,真的好羞人喔——
「嗯?」或許潛意識裡有著那麼點期待,項岳軍故作古怪地瞅著她,愉悅的發現她羞得整個人快燒起來般紅嫩。
「我……我喜歡你,換句話說,我看上你了。」深吸口氣,她豁出去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既然遲早得挨上這一刀,長痛不如短痛,且不忘俏皮地引用他的說法——看上。
雖說早有心理准備,但在聽見她親口坦言之後,項岳軍仍結結實實地震住了。
歐賣尬——他長這麼大,頭一回有女人向他示愛耶!還用「看上他」這麼直接的辭匯,讓他有種被狩獵者盯上的錯覺,血液裡竟莫名地發酵出些許變態的興奮。
「為什麼?」他低沉問道,黑瞳緊凝著她的麗顏。
那蠢動的血液一經撩撥便再難控制地持續加溫,幾近沸點。
「沒為什麼,喜歡就是喜歡了嘛!」啊!討厭!他那雙澄淨的眼,此際竟變得邪惡深邃,瞧得人家心慌慌、意亂亂,擾得人家口干舌燥……她不安地抿抿唇,以濕濡的舌尖舔舐干澀的紅唇。
狩獵般的黑眸霍地瞇了起來,一方面想盯緊獵物不容她逃脫,另一方面也刻意想隱藏急遽產生的欲念,但心頭仍有個疙瘩尚未去除。「你哥是我最好的朋友。」
一旦動了她,就再沒有任何回頭的可能和機會,否則感情勢必嚴重受創,在確定出手之前,他得先得到她的決心和認同。
「嗯……嗯……肥水不落外人田嘍!」勇敢地迎上他的眸,她的神情義無返顧。
好笑的回答阻擋不了兩人之間強烈的吸引力和高漲的情焰,沒給她任何反悔的機會,他伸手攫住她纖細的腰肢,壓抑的唇重重地印上她的柔嫩——
葉雅竺渾身一顫,由著他啃噬般吮咬著自己的唇。
她從不知道光是吻就能讓人軟弱至此,感覺全身的血液瞬間被抽光,只能軟綿酥麻地貼靠著他,感受著他的熱力藉由唇舌的曖昧交纏傳遞給她。
放肆地吮過她唇內每一寸柔軟,他像頭饑渴的獸,貪婪地汲取她能給付的熱情和甜美,天曉得他一點都不想停下來,一點都不——
第五章
在沒人反對「更上層樓」的狀態下,由客廳轉移到房間似乎是再正常不過的結論。
在除了大哥葉勁升之外,不曾有男人進入過的閨房裡,那張引人遐想的「單身女郎雙人床」上,一男一女,一坐一臥地擺置其間,臥房裡春意盎然……
葉雅竺無限嬌羞地仰躺在床上,忍受著尖叫的沖動,讓男人褪下自己身上的雪紡紗上衣;藏在那柔軟衣料底下的,是足以令男人為之瘋狂的夢幻粉色蕾絲胸罩。
項岳軍困難地吞了下口水,以指順著蕾絲的紋路,似愛撫、似挑逗地滑過蕾絲表面,引來葉雅竺連聲抽氣。
「女人……都愛穿這麼性感的東西嗎?」他揚起唇,立即戀上手中的觸感。
或許潛意識對胸部的愛戀,大部分男人都無法忽略「CUP」帶給他們的遐想空間,女人的胸部幾乎和CUP劃上等號,即使那是極其膚淺的定義;就因如此,見罩如見乳,男人往往在觸碰到胸罩時,便極易產生亢奮感,即使當時胸罩並未被穿在女人的胴體上。
當然,最讓男人感到幸福的就是像這種時刻,完美性感的胸罩包覆在女人高聳飽滿的雙峰上,對象還是個自己喜歡的女人,那只有一種境界可以形容——致命的吸引力!足以讓男人血液奔竄,隨時有爆血管的可能。
「是不敢不穿吧?」雖然因他的接觸而輕悸顫抖,身為女人的雅竺,則有全然不同於男人的看法。「地心引力的力量很恐布耶,之所以有胸罩這種產品,絕對是為了對抗地心引力的威脅。」
項岳軍微愣,隨即揚起性感好聽的笑聲。
「笑什麼嘛!人家說的是實話。」葉雅竺脹紅了臉,陡地發現在這個時刻和他討論這種問題,似乎是驢到不行的舉動。
哎——哪個女人的初次像她這樣銼蛋的?恐怕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吧?嗚……
「我沒聽錯的話,你指的應該是胸部下垂這件事吧?」真不明白女人怎會介懷這麼無聊的事?在男人眼裡,喜歡的就是最好的,即使那對「二筒」小如荷包蛋,或是大如木蘭飛彈,性感指數端看那女人對男人的影響力有多大。
「吼!對啦!」她脹紅了臉吼道。
她開始強烈質疑,這麼無趣的對話根本是導致全世界男人不舉和女人冷感的禍首!
「不是所有女人都能體驗『下垂恐懼症』,至少沒有足夠的『本錢』就不能。」單手覆上她胸前的渾圓,他的眼變得深邃,其間欲火不安分地躍動。
「呃……」挺另類的想法,卻又不失實際,雅竺很想贊同他的論調,卻虛軟得做不出任何回應。
「項哥……」
欣賞著她羞澀的媚態,他霍地沒頭沒腦地問:「你暗戀我多久了?」
迷醉的水眸瞬間瞠大。
「我哪有暗戀你?!」她略顯羞惱地坐起,用才被扯下的上衣遮掩外露的春光。
她發誓,項岳軍絕對是激情殺手——破壞激情的頭號殺手!把人家的浪漫氣氛還來啦——
「你不是說你看上我?多久以前的事?」反應這麼大?項岳軍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
「看上,不等同於暗戀。」對她而言就是不同,她理直氣壯的反駁,雙腮卻不爭氣地泛紅。
「是嗎?」可對項岳軍而言,那根本是同一回事;不過既然她堅持,他可以無條件接受。「好吧,那多久?」
「跟多久無關,總之就是喜歡啦!」這男人能不能別這麼龜毛啊?都已經到這地步,只差一咪咪就要裸裎相見了,他竟還計較這些?!什麼毛病!
「我們相識不過一個多月,我只想知道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而已。」他好奇的是,到底需要多少時間,便能讓原本陌生的男女產生奇妙的化學變化?
「你一定要在這個時候,問這麼可、笑、的、問、題嗎?」她咬牙切齒地瞪他。
「也不是一定,只是希望你能抓時間想想,然後給我個答……唔!」
一道纖細的身影飛撲而來,凶狠的將項岳軍撲倒在床,一屁股坐上他的腰際;他心口一提,正想伸手運氣,卻在看清壓制在他身上的「偷襲者」之後,忍不住輕揚唇角。
「老天,你想對我做什麼?」他佯裝無辜地低喃,藏在心底的笑意越擴越大。
怎會有這麼可愛的女人?
她想對他用強的嗎?
倘若他不願意,十個如她一般的女人都未必制得住他,她怎會天真的以為她一個人就能成功?
不過……真教人期待啊!
「我想對你這樣,還有這樣!」
只見她發狠似地扯開他的上衣,用力之猛,連帶地扯掉整排的鈕扣,然後那雙軟若無骨且帶點涼意的小手直接貼在他胸口壯實的胸肌上,這才任務達成似的輕歎一口。
「還滿意你看到的嗎?」凝著她脹紅的小臉,他的胸膛微震動。「不滿意可以退貨喔!」
長期練武的軀體,雖不似健美先生那般「壁壘分明」,但絕對較一般長期坐辦公室的白領階級結實,這是無庸置疑的。但聽說,女人未必個個喜歡肌肉男,他得先確認她的「讀後感」
「啊?嗯……」葉雅竺這才發現自己的小手不知羞地貼著他的胸口,她連忙命令自己的手由他身上「拔除」。「沒、沒那麼嚴重啦!」
項岳軍再也忍不住地放聲大笑。
他可以很確定,這妮子是真的挺喜歡他,喜歡到讓他戲要都沒發現。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兩個人幾近半裸,他哪有可能讓她在這時退縮?如果她真退縮,那麼他就逼近,結果還是不會改變,她終會在這晚成為他的女人。
別看他性格溫吞不上火,該堅持的時候,沒人比他更堅持。
「一般來說,任何商品都會有鑒賞期,為期七天。」他由購物頻道裡學來的常識,用在這裡簡直天衣無縫。「這段期間,請你用力『鑒賞』,倘若真不能包君滿意,那麼請別客氣,本公司絕對接受退貨要求。」
意思就是請大小姐她用力「蹂躪」,他絕不會有所怨言。
「噗哧!」雅竺被逗笑了,跨坐在他身上笑得花枝亂顫。「好啊,既然如此,我就徹底檢驗產品的『功能』喲!」
看來要這木頭采取主動,恐怕等到花兒都謝了也沒能進展半分。
雖然她沒這方面的經驗,但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偶爾還是會在網路上不小心按到色情網站偷瞇一下,某些雜志上也略有刊載,實行起來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困難——雅竺天真地想著,下一刻竟興奮得躍躍欲試了起來。
誰規定這檔事非得由男人主動?由她來主導又何妨?任何事都有必要大膽假設、小心求證,這種事當然也不例外。
害羞地俯身吮上他的唇,學著他勾描自己唇瓣的招式依樣畫葫蘆,小手在他結實的軀體上亂摸一通,隨後愕然地發現屁股下頂著奇異的隆起,她迷惘地抬起小臉,迷醉又似困惑地凝著他。
「怎麼了?」他微喘,沙啞難辨地問道。
即便她的挑逗幾近笨拙,卻仍准確地挑起他蟄伏的情欲,小兄弟已然搭起帳篷,准備開火了。
「好象有什麼東西頂著我……啊!」不安地伸手觸探胯下的異物,愕然察覺那教人害羞的真相,她不禁羞紅了臉微縮雙肩。
項岳軍的眼瞇了起來,再這麼下去,非但無法有所進展,恐怕他就要欲火焚身而亡了。
一個俐落的翻轉,輕而易舉地將她壓至身下,他瞬間獲得奪取主控權的快感。
「項哥……」意識到擦槍走火的時刻逐漸逼近,葉雅竺感到渾身顫栗;不是害怕,相反的是種莫名的亢奮。
「抱歉,鑒賞期由七日縮短為七分鍾,七分鍾已過,取消退貨資格。」他輕笑,微麻的啃嚙她雪白的頸項。
天曉得他早就想這麼做了!
笑感來不及傳導到中樞神經,雅竺全身陷入前所未有的酥麻,她不安地扭動身軀,小手不由自主地攀上他光滑的背脊——
唔……觸感絕佳!
火熱的激情一發不可收拾,原本包裹在兩人身上僅存的衣物,在極短的時間內被項岳軍的大掌剝除得干干淨淨,現下,再沒任何阻礙橫亙在他們之間。
項岳軍深幽的眼貪婪地掃視過身下的嬌軀,高聳飽滿的渾圓正巧符合他的大掌,纖細的腰肢不盈一握,緊接著是令人移不開眼的修長的美腿,視覺效果令他沒得挑剔,滿分。
葉雅竺不似他這般肆無忌憚,但嬌羞的眼同樣探尋著他壯碩的體型,寬闊的肩膀、結實的肌肉,每一分線條皆猶如獵豹般優美,但她的探索沒敢放肆地往下移,女性的矜持教她僅敢點到為止——
沒浪費太多時間,畢竟茁壯的欲望容不得等待,男人略粗的大掌粗魯中不失溫柔地揉撫過女人柔嫩的曲線,引來女人無限嬌羞的輕吟和顫抖,不啻為男人帶來更為興奮的刺激。
他開始折磨似地游移,感受著手中絲滑如緞的迷人觸感。
「唔……」她的聲音變得破碎,嬌胴泛起誘人粉色。
他舔吮她圓潤的下顎,堅定且不容抗拒地轉移到她微顫的紅唇,火熱的糾纏幾乎將兩人同時焚毀。
「怎麼會這樣……項哥……」她咬緊下唇,對體內持續散發的高溫莫可奈何,她沒辦法思考,只能喘不過氣似的急促喘息。「我好怕……」
她怕這種無法控制自己的感覺,仿佛全身都被掏空,只剩下不斷累積的快感,堆迭,再堆迭……
「別怕,交給我就是了。」愛極了她純真的反應,執意引起她不曾面對的欲火。
就在她難耐的顫抖、吟哦之際,他陡地扳開她修長勻稱的腿,勁腰猛然推進,強勢、剽悍得令她放聲尖叫——
溫柔的唇適時吞噬她所有的驚恐,饑渴且霸道的唇吮過她的小嘴、頸項,心跳如擂鼓地扣緊她的腰肢,試著讓她在最短的時間內適應並接受他的存在。
這下該不會被「退貨」了吧?他是這般賣力,力求使用者滿意,像他這麼「鞠躬盡瘁」的產品絕無僅有,再被退貨可就沒天理了。
「嗯、嗯!」初嘗情欲的她逐漸放松緊繃,配合他的律動,讓高漲的情欲徹底征服她殘存的理智。
迅速累積的快感吞噬放縱激情的愛侶,交纏的軀體盡情彈奏著情欲的旋律,間雜著男人的粗喘和女人的輕泣、嬌吟,滿室春意盎然。
鼻尖傳來敏感般的麻癢感,葉雅竺皺了皺鼻子,不情願的由夢中轉醒。
「早安寶貝。」
待她一睜開眼,兩片熱情的唇辦不由分說地貼靠過來,當場吻得她眼冒金星、四肢無力,不由自主地回應這突來的熱情。
「你……討厭,人家還沒刷牙呢!」吻完才想到要害羞,她羞惱地推開他的臉。
「這樣才新鮮啊!」他笑得恣意,全然不以為忤。「今天還想去哪裡嗎?」他隨口問道。
「沒有了,哪兒都不想去。」才經歷過昨天的恐懼,她再怎麼大膽也沒敢再拿自己和他的安全開玩笑,誠如他所言,待在家裡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隱隱知道她的顧忌,他佯裝不懂地問:「怎麼今天這麼安分?」
「哪有,不是說了有案子要做嗎?」她倔強的沒說出心頭隱憂,半撒嬌地磨蹭著他的手臂。「而且人家好累喔,骨頭像要散掉了一樣,都是你害的啦,」
項岳軍不知道自己是這麼容易被女人撩撥的男人,這會兒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的「弱點」
這女人絕對是上帝派來殲滅他的「終極武器」,光是幾句呢噥軟語,便逗勾得他亢奮得難以自持,放縱了一整夜的欲念輕而易舉地被挑起,他突然想不起自己禁欲那兩、三年,到底是怎麼撐過來的?
「還疼嗎?」心疼地輕啄她的額,他可沒忘昨夜的狂肆,不由得懷疑纖細的她能否再堪自己這般「摧殘」
「哎呀,你別一直靠過來啦!」身體的不適讓她產生些許抗拒,雖然她愛極了他的貼靠,不過她還有件事需要厘清,很重要的事.「項哥,我問你喔,大哥這次惹的麻煩是不是很大條啊?到底要拖多久才會解決?」
項岳軍的臉色一沉。「男人的事女人不要問太多。」
喲呵,這回由小孩子升格為女人了?嗯嗯,不錯不錯,至少有點長進。雅竺對他的說法頗為滿意。
「我也不想問好不好?不過這種讓人『追殺』的感覺不太好耶,」她撇嘴咕噥著。
「沒那麼嚴重,對方只是嚇唬嚇唬我們而已,沒有真正傷人的意思。」至少不會取人性命,還算有點良心。
對他的回答十分不滿,雅竺氣惱地拍打他的傷口。「亂講!不然你身上的繃帶是包假的喔?」對了,等等還得記得幫他換藥呢!
「嘿!你想謀殺親夫喔?」雖說痛感沒有昨天強烈,但項岳軍仍象征性地喊疼。
「誰是我親夫啊?人家夫妻可是沒有秘密的好嗎?」葉雅竺冷眼睨他,心頭卻不由得泛起甜蜜感,倔強的不讓他發現。「這種重要的事都不說,鬼才要嫁給你!」
「是嗎?我說了要你嫁我嗎?我看是你想嫁才是真的吧!」項岳軍使壞地伸出魔手,蓄意轉移她的注意力,不讓她再為這個敏感的問題煩惱。
這麼拖下去的確不是辦法,萬一競標案再次沒有結果,甚至拖延無數次,那麼他不知得為他的寶貝擔心受怕多久;與其如此,不如挖出對方的底細直搗黃龍,不過,這一切都得等到葉勁升由香港出差回來,和他討論過方能行事。
「啊!你別又來了!」果然,葉雅竺跳了起來,連滾帶爬地逃竄到最床角的位置。「人家真的很累嘛——」
「可是我很餓。」奇怪,欲念就像關在閘門裡的獸,一旦經過解放,要再關回去已不是那麼簡單,唯有大展身手才能解除那種饑渴。
「你餓……我去做早餐給你吃啊!」她結巴地喊道。
那張小臉明顯寫著「不要吃我、不要吃我」,不僅讓項岳軍感到有趣,也感覺體內的獸愈來愈壯大。
「我等不了那麼久,你先來喂飽我吧!」大手一揚,小綿羊無處可逃地落入魔掌。
清朗的早晨洋溢著盛夏的熱情,屋裡的熱情亦一觸即發,屋裡屋外竟不約而同地相互呼應,好一個巧合的晴天!
第六章
葉勁升風塵僕僕地由香港歸來,連葉雅竺貼心地為他准備的芋圓都來不及吃,剛進家門便被項岳軍抓到書房商討「機密」,一臉苦瓜樣的消失在書房闔上的門板後方。
「拜托——這麼老了還裝可愛。」葉雅竺好笑地數落著自家大哥。
「他都嘛那個樣。」已然癱在雅竺床上的何采湘訕訕地回應了句。
「采湘,干麼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相較於她的肌膚緊實、春風滿面,采湘看起來像極了才剛被狠狠「摧殘」過的憔悴樣。
「出差、出差耶!差點累死我了!」
身為葉勁升的特別助理,她根本沒有逃躲的機會,逼得和他同進同出,甚至連晚上都……呃,她是說,任何時間都沒有自由,因此兩人的疲累指數絕對「不相上下」。
「你一個小助理,跟人家累什麼累?」將上好底色的杯墊和相框拿到後陽台晾干,旋身回到客廳的雅竺不禁取笑道。
何采湘用力撐開雙眼,無力地瞪她一眼。「我想,我是誤交匪類才會落得這麼淒慘的下場。」言下之意,便是和她脫不了干系。
「什麼嘛,人家何媽可是超感激我的,說好不容易幫你找了個好工作……」喔喔喔,這可牽涉到名譽問題,她怎可能將好友推入火坑咧?雅竺自然大聲反駁。
「好個屁啦!日也操、眠也操,睡到一半還會從睡夢中被挖起來,這種工作哪裡好?」采湘這方也不甘示弱,卯起來吼了回去。
欸?欸欸欸?睡到一半還會被從睡夢中挖起來?
某種熟悉的場景躍進雅竺的腦海,她陡地瞠大雙眼,不由自主地仔細端詳起肉肉的何采湘。
喔——原來大哥喜歡采湘這種肉感十足的女人喔!難怪三天兩頭找她麻煩,惹得自己得像母雞似地忙著保護好友,原來這一切全是她多慮了。
人家根本是在打情罵俏嘛!
「我哥是不是真的這麼沒人性啊?」
「當然,他根本是沒人性兼沒理性的禽獸!」一把火燒得何采湘無處發洩,好不容易逮到人願意聽她訴苦,她不假思索地哭爹喊娘。
「嗯嗯,沒人性、沒理性到把身邊的小助理吃干抹淨兼打包是吧?」她完全可以理解,全是男人體內的獸性在作祟。
「那可不!」沖動地回了三個字,何采湘這才猛然察覺自己不知不覺間透露太多秘辛。「見、見鬼了你,你在胡說些什麼?不是你想的那樣啦!」
她脹紅了臉,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狼狽模樣。
「不是就不是嘛,你那麼緊張做什麼?」好笑地睞著好友,想象著她在大哥面前是否也曾這般可愛無措?
「我我我…!我干麼緊張?我鎮定得很。」何采湘幾乎要尖嚷了。
「好啦,就當我想太多了。」都結巴了還鎮定咧!睜眼說瞎話。
搖了搖頭,雅竺也懶得逼問了,畢竟是那麼私密的情事,當事人心知肚明便是。
何采湘松了口氣,多此一舉地咕噥道:「本、本來就是你想太多了……」
笑著打開窗戶,讓窗外微熱的風吹進屋內,雅竺可以止目定的是,她喜歡采湘當她大嫂,很喜歡——
相較於兩個女人的閒適,男人這邊顯得嚴肅許多,甚至足以用凝重來形容。
「香港那邊沒問題吧?」
唯有項岳軍知道,葉勁升到香港「出差」的真正理由——那邊的合作廠商同樣受到黑函的威脅,這一趟是趕過去和廠商交涉,以免合作中斷,讓局勢變得更為復雜。
「還好,對方也知道這個競標案我方勝算很大,相對將會為他們帶來龐大的利潤,因此態度上還算配合,除了希望我們盡速處理之外,並沒有給我太大的壓力。」按壓著眉心,葉勁升的壓力不言而喻。
「什麼時候進行競標?」時間拖越久越不利,項岳軍若有所思地擰起濃眉。
「下星期三。」葉勁升不假思索地報出日期。
「你有多少把握得手?」若能一次解決最好,怕就怕在事出意外,那麻煩將變得無限期遙遠。
「百分之百。」葉勁升充滿自信地答道。
大業電子根本沒本事和他的公司爭這件案子,若有,也用不著使出這麼鄙劣的手段威迫了。
「嗯。」很好,意思是他們只要再撐過一個星期就好,但是對方失敗後八成又會上門找碴,項岳軍決定一次解決掉所有的麻煩。「我需要『大業電子』經理級以上人員的資料。」
他干的是保全,不是征信,不然他自己動手查就好,根本不用開這個口。
「干麼?」葉勁升微愣,不明白他的動機。
「前幾天我跟雅竺遇上突襲,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搓搓下顎,他感覺血液裡的嗜血因子蠢蠢欲動。「況且難保對方競標失利後不會又使出什麼卑鄙的下流手段,你不認為我們該先下手為強嗎?」
「你想怎麼做?」問題是,倘若麻煩如此容易解決,他也不用這麼頭大,畢竟對方可是來陰的。
「白道有白道的做法,黑道自有黑道的道義,總有辦法解決。」項岳軍揚起自信的淺笑,騎驢看唱本,大伙兒走著瞧——
「越來越不像話!」點點小事都辦不好,我養你們這些人做什麼?」蔡大業過度肥胖的身子來回走動,長期酒色財氣的生活讓他的身材嚴重變形,再難回復年輕時意氣風發的勁壯模樣。
「蔡董,何必發這麼大火?要不是您特別交代不能傷及人命,對方恐怕早就投降了。」一個看來年方二十出頭的小伙子,正悠閒地叼著煙、蹺著二郎腿輕松說道
,半點沒將蔡大業的火氣放在眼裡。
蔡大業小眼一瞪。「聽你的意思,是怪我婦人之仁嘍?」
「不敢不敢,再怎麼說我們兄弟都是靠蔡董您吃穿,您就等同我們的再造父母,我怎敢責怪您呢?」
這小伙子顯然念過幾年書,說起話來文謅謅的,卻掩蓋不去其中的嘲諷味,聽在蔡大業耳裡,怎麼都覺得刺耳。
「我想給他一點教訓,他就會嚇得收手,誰曉得他那麼不識相?」蔡大業口裡的「他」,指的便是不識好歹的葉勁升,那小子似乎非得和他爭得頭破血流不可,教他心急如焚。
這回的案子實在太過誘人,光是淨利便相當於「大業電子」開業三年的盈收,怎不教他心癢難耐?於是在他決心搶得這塊大餅之際,養兵千日用在一時,這些不怕死的小毛頭便成了他最好的調度工具.
這麼大塊的餅,參與競標的公司自然多如過江之鯽,不過怕死心態人人有之,當他放出這些小鬼「興風作浪」之後,許多公司便沒敢聲張的紛紛收手,短時間之內,便收拾掉許多敵手。
但麻煩的是,這案子最可能的得標者勁升電子說什麼都不止目撤走,偏偏大業電子的財力、品管皆不敵勁升電子,想與他們競爭案子,著實吃力得緊。
問題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能收手,一點退路都沒有。
前半年投資在期貨的大筆資金,因全世界經濟起伏被吞噬殆盡,大業電子表面上看似體面,其實早已成空殼一具,他要是不堅持下去,唯有破產一途,逼得他非堅持下去不可,卻又奈何不了葉勁升,無怪乎他急得滿頭包。
「有些人就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別說我沒提醒你,蔡董,對對手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這是我在社會上打滾所學來的生存之道。」年輕男子臉上流露出狠戾,連蔡大業看了都不免心驚。
「難道……你不怕東窗事發?到時可得吃牢飯啊。」蔡大業雖然心中圖謀不軌,但不致泯滅人性,眼見男子一副生死都豁出去的泰然模樣,他反倒心生畏懼。
「這蔡董就別擔心了。」男子陰惻惻地笑了。「做不出轟轟烈烈的事,在黑道就別想出人頭地。這也算是報答蔡董長期以來的照顧,小弟賤命一條,您就別為我擔心了吧!」
看不出男子心裡的打算,蔡大業全身忍不住泛起一股陰寒。
正當他不知該做何決定之際,手機如催命符般響起,一瞧見上頭顯示的來電號碼,蔡大業臉色轉為灰白。
為了投資期貨,他拿「大業電子」向銀行申請抵押,現下銀行三天兩頭通知他繳款,而他卻阮囊羞澀的拿不出錢,再這麼下去,大業電子唯有落到讓銀行接手的下場。
前有豺狼後有虎,蔡大業心一橫,咬牙道:「……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五○年代的流行樂曲由老舊的收音機裡流洩而出,葉雅竺端著一壺上等烏龍茶穿過不用冷氣便自然涼爽的走廊,走到書房前推開門,瞧見一名高大男子面如苦瓜,正低著頭聆聽項岳軍的「訓示」。
「啊,還在念喔?」真讓人吃驚耶,一個男人可以碎碎念將近一個鍾頭,葉雅竺不由得心生敬佩。「項哥口渴了嗎?我為你准備了烏龍茶。」
挨罵的男子輕喘口氣,感激地覷了她一眼,倒是項岳軍投來的眼神帶著責備,讓葉雅竺暗自吐舌。
「大墩哥也來喝嘛,茶多得很,我想項哥一個人喝不了那麼多。」刻意忽略項岳軍的責備,她不怕死的繼續持虎須。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她知道大墩哥家是個大家族,難免瑣事較多,工作上偶爾出現點小狀況也是情有可原;像她第一次跑到項哥家時,根據項哥的說法,當時應該由大墩哥監督她的行蹤跟安全,未料大墩哥半句通報都沒有,活該被罵。
不過大墩哥也不是故意的,當時他那即將臨盆的老婆突然喊肚子痛,也想不到她會突然想出門找項哥,心想或許她在家裡很安全,因此才會匆忙送老婆上醫院生產,加上產房一律要求關機,項哥才會聯絡不上他,一切都是巧合,著實怪不得大墩哥。
上回那件事,大墩哥已被項哥狠狠念過一回,偏偏這次他又在別件案子上出了點「茶包」,許是新仇舊恨加在一塊,這次大墩哥恐怕是在劫難逃了。
但再怎麼說,一個大男人被念了足足一個小時也該夠了吧?再這麼念下去,大墩哥多沒面子?因此她才會奉上烏龍茶一壺,緩緩她男人的火氣,順便解救大墩哥於無形,多貼心哪!
望著她的笑臉,項岳軍無奈地淺歎一口。「喝茶。」
大墩喜出望外,沒敢多做遲疑,忙一屁股坐下來享用好茶。
「那件事你查得怎麼樣了?」幾口茶的時間,項岳軍想到什麼似地問道。
「蔡大業手下的確養了幾個小混混,帶頭的那個大家都叫他『牛仔』。」大墩連忙報告所得到的資訊,宣示自己這次真的沒有打混。「不過其中有個有趣的環節,恐怕連蔡大業都不知道。」
項岳軍沒好氣地巴了下大墩的頭。「搞什麼神秘?一次說清楚,」他要知道的是,什麼樣的利益條件能讓那些孩子甘願為蔡大業賣命?而他們又願意涉險到什麼樣的程度?唯有知己知彼,他才好安排對策。
「痛!」大墩抱頭痛叫了聲,連忙往下說:「我在查那個『牛仔』的時候,不小心發現他竟是蔡大業年輕風流時留下的私生子。」
項岳軍居心一蹙。「蔡大業不知道嗎?」
「應該是不知道,因為『牛仔』的媽死很久了,他是由他的外婆養大,直到前幾年他外婆也死了,他才混到蔡大業身邊。」
「太誇張了吧?!自己有孩子流落在外,他怎麼會不知道?」一直在一旁聽著卻未發表意見的葉雅竺,感到不可思議地喊道。
「會啊,或許是露水姻緣、一夜春宵什麼的,說不定連『牛仔』都不知道蔡大業是他老爸,這沒什麼稀奇的啦!」這種事時有耳聞,大墩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喔。」吶吶地應了聲,單純如她,一點都無法理解。
「那孩子有前科嗎?」這倒是值得注意,畢竟那孩子心態末明,項岳軍很難預料他會闖出什麼禍,只是心頭隱隱感到不安,好象就要發生什麼事似的。
「偷竊、傷人,目前就這樣!」換句話說,未來的發展難以預知。
「特別注意那孩子,我擔心……」
「神龍見首不見尾,你這家伙死到哪去了?跟你約個時間喝酒,怎麼就找不到人?」項岳軍還來不及交代大墩注意事項,一個挺拔的男子忽然沒預警地闖進書房,一開口就沒好話。
「允堯?」項岳軍驚訝地揚了揚唇。「我最近是忙了點,怎麼突然想約我喝酒?」
「最近有點問,找不到酒伴更悶。」搔搔發,屈允堯看起來還真像只煩躁的熊。「一句話,來不來?」
「過幾天吧,等我手上這件案子忙完才有空。」酒隨時能喝,雅竺的安全可不能輕忽,他得衡量事情的輕重才行。
「好,就過幾天,到時候你再撥個電話給我!」不滿意但可以接受,屈允堯撇撇唇,用力拍了下他的肩。「那你忙,我就不打擾……咦?」
陡地,他咦了好大一聲,讓大墩和雅竺都嚇一大跳。
「干麼?」項岳軍狐疑問道。
「我怎麼不知道你的保全公司開始收女員工了?」真新鮮耶,他還是頭一回看到女人在項岳軍身邊方圓五十公尺內出沒,更遑論在他的書房裡,簡直是奇跡!「還是水當當的女生耶,真教人羨慕。」
「沒的事,她是我同學的妹妹葉雅竺。」他暫時沒打算讓人知道他和雅竺之間的關系,畢竟勁升的事還沒解決,為了她的安全,越少人知道越好。「我的委托人之一,留在身邊安全點。」
他的介紹詞讓葉雅竺無可避免的感到受傷。
雖然他說的都是事實,但在兩人之間有過那麼親密的關系之後,對他而言,她仍只是委托人之一?僅此而已嗎?
一陣來勢洶洶的強酸在心底漾開,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樣的反應。
大聲質問他嗎?
不,在有外人的情況下,驕傲如她,不可能做出這般失態的事。
那等這些人離去之後呢?
老實說,她很清楚自己還是問不出口。
兩人會進展到這一步,她太清楚是自己的主動占了大部分理由,畢竟男人是容易沖動的物種,怎禁得起女人蓄意撩撥?或許他對自己僅是一時激情……她閉了閉眼,沒敢再想下去,只能任由胸口那抹酸味四溢
「是喔?可憐喔——」屈允堯愛逗弄女孩子的天性作祟,他涎著笑踱到雅竺面前,嘴賤地逗起她來。「干麼委托那沒啥情緒的死人頭保護你咧?允堯哥哥也可以……」
「喂!控制一點,別看到女孩子就發作。」一把揪住屈允堯的領子,項岳軍的臉色陰騖得嚇人。
他太清楚允堯對女人的影響力,尤其他那雙老愛亂放電的桃花眼……總之,他就是不准屈允堯太接近雅竺。
「哎喲,好玩嘛!那麼認真干麼?」
喲呵!這家伙怎麼搞的?平常不管在他面前怎麼玩,他都不會有太大反應,怎麼今天才剛開始要玩,他就有點變臉了?不會是另有文章吧?!
「我做任何事都很認真。」這句話,其實是說給葉雅竺聽的。
他不是沒注意到她愀變的臉色,但在這敏感的時刻,她的安全才是他最在乎的事。
在不清楚對方會不會因為動不了「勁升電子」,轉而將全部矛頭針對她的情況下,兩人的關系最好在競標案截止之前能完全保密,因為他承擔不起任何陷她入險的可能。
她應該能體諒他的難處才是。
「既然項哥有朋友來,那我想先回家做我的工作了。」可惜,葉雅竺沒接收到他的心意,心頭的酸楚幾乎將她溺斃,她需要找個地方好好療傷,而家,是她所能想到最令她安心的地方。
「嘿,別這樣嘛!我一來你就要走了喔?」瞧她的反應,屈允堯玩心一起,便想觀察個清楚明白,高大的身影不由分說地擋在書房門前,留人意圖濃厚。
「不好意思,我還有事要忙。」帶著歉意向屈允堯頷首,葉雅竺轉身拉了拉大墩的手臂。「大墩哥,麻煩你送我回家。」
「喔好。」敦厚的大墩絲毫沒察覺其中異狀,呆愣的向項岳軍報備。「那我送雅竺回家喔。」
項岳軍凝了眼去意甚堅的葉雅竺,沉重地點了下頭。
於是,大墩便偕同葉雅竺一起離開,書房裡的氣溫陡地因這轉變而下降十度,感覺一陣冷颼颼。
「大熱天的,怎麼突然冷了起來?」屈允堯搓搓手臂,莫名感到惡寒。
「我看你是在女人堆裡玩出問題了吧?回去記得找個性病醫生診治診治,順便叫屈媽媽給你補一補。」項岳軍瞧都不瞧他一眼,心裡還掛念著雅竺離去前那哀愁的神韻。
哎,看來她是誤會了,該怎麼向她解釋才好?
「我的身體壯得很,補個屁啦!」屈允堯沒好氣地低吼。
漂亮美眉走了,他留在這兒也沒趣,誰要跟個便秘臉的男人待在同一個空間啊?他又不是同性戀。
「記得到時找我喝酒嘿,沒啥事我先回去嘍,掰!」
麻煩精走了,項岳軍的心情卻好不起來,腦子無法停頓地快速運轉——
三天,再三天,只要再忍個三天,一切終將雨過天晴。
第七章
令人料想不到的是,葉雅竺這一離開便失去了蹤影,而護送她的大墩則進了醫院急診室,鼻梁被打斷了,肋骨也斷了兩根,身上多處刀傷、內出血,傷勢頗為淒慘。
顯見對方狗急跳牆,手段較之前凶殘許多,而且准確地抓住葉勁升致命的弱點——他唯一的妹妹葉雅竺,並快一步將她劫走。
這個認知同時將項岳軍及葉勁升兩人逼入煉獄。
葉勁升像只無頭蒼蠅般無意識的在項家客廳走動,警方那邊一點消息都沒有,在看過大墩的傷勢之後,他完全沒辦法想象被帶走的雅竺將會遭受何種對待。
「夠了!只要他們把雅竺放了,我甘願放棄競標案!」在想不出任何方式解救親愛妹妹的狀態下,他沖動地掏出手機,准備向蔡大業投降了。
「等等,與其打草驚蛇,我建議直接找他比較有效率。」
迅速阻止葉勁升的沖動,項岳軍當機立斷,直接拉著他驅車前往蔡家「逮人」
「難得葉總裁大駕光臨,寒捨真是蓬蓽生輝。」
一見葉勁升來勢洶洶地「殺」到家裡來,剛喝了點酒感到微醺的蔡大業,就算此刻腦袋再怎麼混沌,都能隱約猜出「牛仔」已經出手。
「廢話少說,把我妹妹交出來!」一把揪住蔡大業的領口,葉勁升真想揍爛他那張滿臉油光、令人作惡的臉。
「葉總裁,容我提醒您一句,您這麼做可是會被告傷害的喔!」蔡大業涎著笑臉,怎麼看都像只欠扁的肥狐狸。
「綁架罪你都不怕了,區區傷害罪我又怎會放在眼裡?」葉勁升皮笑肉不笑地頂他一句。
「欸欸,葉總裁,這酒可以亂喝,話可不能亂講,您有證據嗎您?」狡嬇獪咭笑幾聲,蔡大業就不信他能拿自己怎麼樣。
「你——」葉勁升氣炸了,當真掄起拳頭准備往他的肥臉上招呼。
項岳軍一把擋住葉勁升的拳,並上前拔開葉勁升揪住蔡大業領口的手,好心地為他整整發縐的領口,教蔡大業沒來由的膽戰心驚。
沒道理啊!他們擺明了知道葉雅竺是他這邊的人帶走的,因此葉勁升的反應他絕對能夠理解,但這個沈穩的男人……他竟絲毫看不出這個人的意圖!看似友善的舉止,實則透露著脅迫且不容忽視的巨大力量,令自詡見多識廣的他亦不免沁出冷汗。
「蔡董,你還是單身吧?」項岳軍揚起唇,笑意卻不曾到達眸底。
「是、是啊,孤家寡人一個。」意即他沒有任何後顧之憂,暗示他們不必妄想對他的親人動手。
到了他這個年紀,親戚朋友大多沒什麼往來,雙親也早已仙逝,再沒什麼足以威脅到他,不像葉勁升,還有個妹妹可以讓他利用,他忍不住在心底狂笑。
「不知道蔡董還記不記得一個叫……蘇芸的女人?」項岳軍偏頭想了下,佯裝好不容易才憶起那女人的名,惡質地加重音量,特意強調。
蔡大業在聽到「蘇芸」兩字之後,肥臉火速脹紅。「你、你怎麼知道蘇芸?」
「我不只知道她,我還知道她為你生了個兒子,目前已經二十歲了。」仿佛事不關己地說出這個消息,項岳軍好整以暇地等待著,想看看這態度搖擺的男人還能囂張多久?
蔡大業霍地瞠大雙眼,瞪著項岳軍的眼像見了鬼似的。
「不信嗎?」嘴角的笑意滲入殘忍的溫度,項岳軍宛如化身為長了角的惡魔,俊美而邪惡。「你可以打電話問問看,『牛仔』的媽媽是不是叫蘇芸。」
「牛、牛仔?!」蔡大業的臉色轉為蒼白。
他的意思難道是……牛仔是他的兒子?是他蔡大業的親生兒子?這、這怎麼可能?!
他竟然讓自己的兒子去……天啊!他是造了什麼孽啊!
「喏,電話就在你身邊,何不親自確認看看?」項岳軍催促道。
「我……不!不可能!」蔡大業面如死灰,他頭著手,卻沒有拿起話筒的勇氣。
「打通電話不是那麼困難的事吧?你是要自己撥,還是我幫你撥?」項岳軍抓起他的手,硬是將他的指扳到按鍵上。
「夠了!你們到底想怎麼樣?」蔡大業沒有面對現實的膽子,他顫著聲,幾近求饒地吼道。
「不想怎麼樣,我只是要你面對現實。」項岳軍本來就不是那麼殘忍的人,若不是為了雅竺的安全,他著實不想這般逼人太甚。「想想你的孩子,即使你到現在才知道他的存在,但他總是你的親生骨肉,你真的能不顧他的死活嗎?」
「啊……啊——」霍地,蔡大業竟抱頭痛哭了起來。「為什麼……為什麼你們不早點告訴我?為什麼?!」
一聲聲為什麼讓項岳軍及葉勁升心頭的不安愈擴愈大、愈擴愈大——
睜開眼,不甚明亮的空間讓葉雅竺驚恐的迅速坐起,未料這急速的動作引發她後腦明顯抽痛,她感到一陣控制不住的暈眩,一股惡心感亙沖喉管。
「醒了?」
「誰?」陌生的男音在幽暗處傳來,立即挑動雅竺戒備的神經,她渾身揚起芒刺,瞇起眼搜尋聲音來源。「你到底是什麼人?」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可以叫我『牛仔』。」男子走到稍有光線的地方,夕陽的餘暉映照出他顯瘦的身影。
葉雅竺試著透過微弱的光線看清他的臉龐,可惜這裡實在太暗,加上她的腦袋暈眩得厲害,怎麼都看不清楚他的長相。
「你把我帶到這裡做什麼?」然後,她想起護送她回家的大墩。「大墩哥呢?你把他怎麼樣了?」
「你是指接送你的那個男人嗎?」牛仔不屑地輕哼一聲,顯然一點都不將人高馬大的大墩放在眼裡。「要干保鑣,叫他多練個幾年再來。」
耳裡響著牛仔狂妄的口氣,她對不准焦距的視線慢慢變得清晰。「我又不認識你,你把我帶來這裡做什麼?」
她可沒忘記自己的問題尚未獲得解答,就算真會發生什麼意外,她也要明明白白,斷不可能這麼不清不楚就掛點。
牛仔慢步走到她面前蹲了下來,陡地伸手抬起她的下顎。「要怪,就怪你那不長眼的大哥擋了人家的財路,才會將你牽連到這種境地。」
咭咭的笑聲讓雅竺覺得十分不舒服,她一把揮開他不安分的手。「放開我!」
「喲!挺有個性的嘛!難道你一點都不害怕?」牛仔贊賞地拍了兩下手,似乎對於她不似一般女人遇到危險就哭哭啼啼的樣子感到有趣。
「我說害怕,你就會放了我嗎?」雅竺凶狠地瞪著他。
驀然,牛仔站直身軀,放肆地狂笑起來。「當然不會。」
「那不就得了?」多此一問嘛,無聊!
她環視這幾乎已陷入黑暗的空間,意圖探清它的輪廓和所在位置,卻只能透過窗外微弱光線的照射,看見幾張殘缺的椅子,再多,也沒了。
「在看怎麼逃出這裡嗎?」輕易看出她的意圖,牛仔笑她不自量力。「別傻了!由我親自看管,絕對不可能讓你逃走的。」
葉雅竺呼吸窒了窒,忽然覺得好笑,也真的笑出聲音,笑得溢出淚水。
「你這女人,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或許是她過於特殊的反應激怒了牛仔,他莫名感到煩躁,語氣明顯透著不耐。
「當然是因為好笑才會笑。」眼睛逐漸適應黑暗,她清楚地找到他站立的方向。「你說我哥擋了人家的財路,這還不好笑嗎?」
「不好笑,就因為他擋到別人的財路,所以對方才要鏟除他,這你還不懂嗎?」牛仔蹙起眉,不得不懷疑這女人是不是在打什麼逃跑的歪主意。
「不懂。」斂起笑,雅竺的神情聖潔得不容侵犯。「對方要是有本事,就別用這種旁門左道的方式對付我哥。他利用你綁架我,為的就是讓我哥害怕,今天就算他贏了我哥,我還是一樣看不起他。」
「你這女人在胡說什麼?」牛仔的眉頭愈蹙愈緊,神色也顯得更為不耐煩。
「我沒有胡說。」凝著牛仔的臉,即使看不清他臉上的線條,她仍以無比認真的態度對他說道:「還有你,對方給你多少好處?你甘願為他做這種作奸犯科的事?你還是不是男人?」
她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教訓這將她強擄過來的男子,但在知道大墩哥可能已經受傷後,自己又被困在晦暗的房間,憤怒凌駕了她的理智和恐懼,她實在是不吐不快。
「你懂什麼?!」她的嘲諷無疑刺中牛仔心中最為敏感的點,他霎時暴怒地低吼了聲,成功的讓葉雅竺噤聲。「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那麼好命,一出生就穿金戴銀?有些人一出世就注定誤入歧途,你這養尊處優的女人懂個屁,憑什麼這樣教訓我?」
雅竺沉默半晌,之後才幽幽開口。「我是沒有資格教訓你,但走錯路的人全是自己心甘情願,如果你能抓住定力,不論別人如何牽引,路,再怎麼走都不會偏頗。」
牛仔重重一震,顯然她又再度刺中他的脆弱。
「你不過才大我幾歲,少在那邊倚老賣老。」
她懂什麼?像她這種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她真以為她懂他的心情嗎?全是放屁!
雅竺抬頭看他,水眸在黑暗裡璀璨發亮。「牛仔,其實你知道,蔡大業是你爸爸,對吧?」她放大膽子問道。
再明顯不過的抽氣聲證明了她的假設,她突然覺得自己的第六感有時精准得過分。
說她不怕是騙人的,但她寧可相信他的本質並不如表面的惡劣,可以的話,她希望在他未鑄下大錯之前阻止他,即使那極可能令她陷入更難預期的危機。
「如果我猜得沒錯,你之所以願意為他賣命,甚至動手綁架我,為的不是因為他是你的父親,而是為了報復他,對嗎?」
精准的第六感,加上她在項岳軍家中聽到的訊息,幾乎不用花太多腦筋,她立即做出推斷。
「你……你憑什麼這麼認為?」
牛仔脹紅了臉,所有心事全被她瞧得一清二楚似的,幸好這個空間太暗,他至少能放心她看不見自己臉紅。
「直覺,我的第六感是這樣告訴我的。」這下她總算相信女人的第六感,有時真的很恐怖。「我猜對了嗎?」她不怕死地再問」句。
「夠了你!我為什麼要跟你說這麼多?」牛仔羞極反怒,他惱火地舉摔早已破損的椅子,片片木板凌空飛散,場面霎時變得混亂。
雅竺閃躲著,卻仍不小心被些許木板擊中,她疼皺了眉心,放大嗓子吼道:「牛仔!你冷靜一點!」
「你叫我怎麼冷靜?」牛仔的聲音也不比她小,在幽暗的空間裡產生清楚的回音。「他有什麼資格當人家父親?從小,我被村子裡所有的人嘲笑,被同伴排擠,為的就是我沒有爸爸!在我媽和外婆死後,支撐我活下去的動力就是為了報復他,我不會承認他是我的父親,永遠不會!」
熱辣的水液滑下臉頰,他的雙眼刺痛得睜不開,滾進唇裡的是難以吞咽的澀然,壓抑了近二十年的苦楚,在遇上這自以為是的蠢女人之後全數崩解,而他,崩潰得莫名其妙且全無抗拒能力。
蟄伏在蔡大業身邊這麼久,他太明白這次的競標案對蔡大業有多重要。
他原本打算將這女人擄走,然後在競標案進行的重要時刻,帶著這無辜的千金小姐出現並大鬧會場,然後主動向警方投案,供出蔡大業才是這計劃的主謀。
這不僅能讓蔡大業身敗名裂,更甚者,設計他到牢裡吃免錢飯,公司被銀行查封……一切的計劃是這般完美,未料這蠢女人這番莫名其妙的話,竟挑起他骨子裡幾乎斷絕的心軟!
崩潰的情緒令他再難施展狠勁,他脆弱得雙膝著地,任由臉上鹹濕的水液恣意奔流,直到一雙柔軟的臂膀溫柔地摟緊他的肩,就像小時候母親經常親暱地摟著他一樣。
「不哭,乖,不哭。」葉雅竺上前摟住牛仔哭泣顫抖的臂膀,即使她的心裡仍帶著恐懼,卻心軟得見不得他如此脆弱。
不論他的外在表現得再怎麼凶狠,本質上不過是個渴愛的大男孩,這個社會虧欠他太多,不論是無心傷他的村民,甚至是全然不知道他存在的蔡大業,每一個都是將他導向歹路的劊子手,他何其無辜。
不過雖能理智的這般說服自已,她心裡仍無法不恐懼,畢竟對方會怎麼動付她沒人知道,她仍緊張得緊!
「見鬼的!誰跟你說我哭了?」他抽噎著,嘴裡仍吐出倔強的字句,身體卻不由自主地貼靠進葉雅竺毫不吝嗇的溫柔,讓他自以為堅不可摧的心牆崩塌得七零八落——
他粗魯的言辭和矛盾的貼靠,讓雅竺的神經繃到最緊,這般矛盾的情況讓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反應?
他會不會就好心地放了她?抑或是羞極反怒,一時失控將她宰了?
感覺血液難以控制地亂竄,她的心髒幾乎跳出喉嚨。
「別動!」
突地,黑暗之中砰然巨響,強烈的光束毫無預警地照射到葉雅竺和牛仔身上,她瞇起眼迎向光源,隱約間看到一抹熟悉的高大身影,這一刻,虛軟害怕堆迭到最高點,她腿軟地癱坐在地上。
得救了……在失去意識之前,她的腦子只來得及浮上這三個字。
不知道自己昏睡多久,葉雅竺 睜開眼,第一個反應竟是抓住看顧她的何采湘問:「牛仔呢?他有沒有怎樣?」
何采湘眨眨眼,呆愣了好半晌才伸手摸摸她的額。
「啊你是昏頭了喔?那死囝仔把你綁架捏,你竟然還關心他怎麼了?是不是有撞到頭啊?」采湘擔心不已,忙按下床頭的呼叫鈴,叫喚護士前來檢查葉雅竺的腦袋。
護士小姐進來檢查過點滴瓶,並為她量了體溫之後便退出病房,緊接著進入的便是葉勁升和項岳軍,這兩個可憐的男人嚇壞了也急瘋了。
「雅竺,你嚇壞哥了!」葉動升無法形容自己的恐懼,蒼白仍明顯地寫在他的臉上,一靠近她便緊緊握住她的手。「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很好……」一抬頭,凝著大哥身後的項岳軍,她陡地沒來由的感到鼻酸。「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哥。」
好一幅天倫之樂的美好情景,就算是鐵石心腸的人看了都要心軟的吧?
項岳軍以深沉的眼逐一掃視過她每一寸入目所及的部位,在確定她並無大礙之後,緩緩放松緊握的拳頭。
好在那個叫牛仔的小子沒傷到她,不然他絕對要那小子付出慘痛的代價!
心情一放松,葉勁升的話也不覺變多了起來。「傻丫頭,說這什麼話?哥關心你是天經地義的事,幸好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壞人也繩之以法……」
「等等!」突地,葉雅竺反手抓住葉勁升的手臂。「哥,你的意思是,連牛仔都被警方抓走了?」
「當然啊!那小子將你綁走,本來就該受到法律的制裁。」葉勁升回答得理所當然,自然也沒注意到她突兀的反應。「我都還來不及多揍他兩拳,現在想想還覺得可惜咧!」
可項岳軍注意到了,他微瞇起眼,心下打了個突。
雅竺怎會突然關心起那個欲加害於她的臭小子?在他來不及趕到的這段時間裡,她和那小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做了什麼?為何在他破門而入之際,那兩人會緊緊相擁在一起?
厘不清的疑慮像雪球般越滾越大,項岳軍的眸變得深沉,所有疑問全鎖在他微合的雙瞳;他咬咬牙,不認為這個時候會是質問她的好時機。
「牛仔他……會被判什麼罪?」雅竺心好慌,她不願見到一個本性不壞的大男孩,就這樣糊裡糊塗背上洗刷不掉的前科,神情變得飄忽起來。
「傷害罪是最基本的,再加上綁架,不關個十來年是出不來的。」葉勁升事不關己地涼涼數落道。
心口一提,葉雅竺腦中靈光一閃。「綁架……哥,牛仔他沒綁架我,是我自己跟著他走的!」
突如其來的轉變讓病房裡所有人皆大吃一驚,葉勁升和何采湘被嚇得差點靈魂出竅,而沈默的項岳軍則是始終沉默,唯有背在身後的拳頭霍地握緊!
「你在說什麼蠢話?大墩現在還躺在醫院裡,你竟然說你是自願跟那小鬼走的?!」葉勁升不敢置信的聲音倏地拔尖,一點都無法接受小妹的說詞。「別傻了小竺,傷害已經造成,你就別再婦人之仁了!」
「大墩哥他傷得很重嗎?」罪惡感排山倒海而來,葉雅竺一方面想救牛仔那個孩子,一方面又對大墩哥的傷勢感到憂心,霎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她不覺抬頭詢問始終不語的項岳軍。
「肋骨斷了兩根,鼻梁要重整,否則將來呼吸道會產生後遺症,其餘的全是皮肉傷,暫時還死不了。」項岳軍以最平穩的聲音敘述道。
「噢……」她紅了眼眶,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歉疚。
吸了口氣,項岳軍大方提供她選擇的機會——
「雖然他傷了大墩的部分,我們可以撤回傷害罪的告訴,讓他免於牢獄之災,但是在他把你抓走之後我們有請警方協尋,雖然目前警方還等著你去做筆錄以厘清案情,但是你如果堅持要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我們可以不指控他綁架你,但是關於他妨害你人身自由的部分,還是必須交由檢察官調查處理。」
葉勁升幾乎因這一席話跳腳。「岳軍!你明知道我不……」
「哥,」趕在葉勁升將話說絕了之前阻斷他,葉雅竺毫不考慮地做出決定。「我相信牛仔本性是善良的,他一定會好好重新做人!」
第八章
秋高氣爽,晚來時有涼意,但晨間的艷陽仍毫不吝嗇地綻放光芒,煨暖微涼的空氣,也照拂每顆剛清醒的腦袋,注入一絲清明。
早上八點整,葉雅竺開著拿到駕照後大哥送她的進口小轎車,出現在近郊一大片四層樓的公寓附近,在某扇紅色的鐵門前停下,短暫且急促地輕按兩聲喇叭。
約莫過了一分鍾後,只見一個高挑男子穿著簡便的休閒服,以極快的速度沖出紅色鐵門,在瞧見雅竺的小車之後,扯動嘴角擺出一副酷樣。
「早啊曉業!」待男孩熟悉地拉開前座的車門,雅竺止刻朗聲道早安。
「早安雅竺姊。」匆匆坐進前座,男子精神爽朗,沒有絲毫倦態。「今天你晚了十分鍾,岳軍哥要是生氣你就慘了!」
「不會吧?」放下手煞車,她讓小車順利滑入車道。「十分鍾而已,他不會那麼小氣的。」
曉業翻了翻白眼。
感覺到他的不以為然,葉雅竺忍不住淺淺發笑。
兩個月前,在她強烈的堅持和要求之下,葉勁升終究沒為難綽號「牛仔」的蘇曉業,畢竟曉業帶走她之後並沒有進行恐嚇勒贖的動作,也沒有真正傷害到她,因此僅輕描淡寫地告訴警方,表示一切全是因為私人恩怨所造成的誤會,並撤回曉業毆打大墩一案的傷害罪告訴。
念在曉業年紀尚輕且乏人管束的可憐境遇,加上他在偵訊時深具悔意,而且被害人還不斷為他求情,因此法官從輕量刑,僅以「妨害自由」判處他半年有期徒刑,並可易科罰金。
葉雅竺為此感到無比欣喜,讓原先感到心理不太平衡的葉勁升也逐漸釋懷;再怎麼說,他也不過是個剛滿二十的小鬼,就這樣算了吧!
然後為了將曉業導回正途,葉雅竺開始忙碌了起來。
她為曉業找了家教,安排他到附近的育幼院、老人院擔任義工,不僅讓他多接觸人群,也徹底讓他脫離之前的生活圈,並為他安排住處,更甚者,請托項岳軍教他武術好穩定他不安定的心性。
想到這兒,葉雅竺的俏臉不由得浮起兩片紅雲。
她一直以為項岳軍夠沉穩,不會和她計較這些「小要求」,可後來發覺他的沉穩內斂全是假象!那壞心眼且龜毛無比的男人,竟會因她提出的要求而向她索取高額的傭金——
教曉業武術?OK,不過她得負責項家三餐煮食,藉以喂飽項媽和他的腸胃。
讓曉業跟在他身邊學習保全業的運作,倘若曉業表現不差,將來或許還能讓他加入項岳軍的保全團隊工作?這也OK,但她得搬進項家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她不明白這些幫助曉業的善意,為何必須以她的自由來換取?但她仍鄉願的點頭答允,甚至心生暗喜,只為了能有更多的時間和項岳軍相處。
畢竟曉業的老爸蔡大業,因為教唆曉業恐嚇葉勁升一事而入了獄,曉業身上又沒錢,本來就該找工作養活自己,況且後來她跟項岳軍湊在一起的機會少之又少,因此這些條件交換,著實滿足了她潛藏的思念。
但吊詭的是,對於她和項岳軍之間因這層關系而稍嫌飛掠的「進展」,大哥不但沒有微詞,連與妹妹見面的機會明顯變少,都沒有任何抱怨、反彈。
雅竺將這一切全都歸功於采湘的「鼎力相助」——幫她絆住大哥所有的注意力,沒想到成果意外豐碩!
她明年就要當姑姑了呢!
就因如此,她在工作之餘的時間,便可全心投入為曉業規劃未來的重要課題。她要讓曉業明白,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也沒有天上掉下來的末來,唯有自己努力,才能享用努力過後所采收的甜美果實。
以往大家會叫喚曉業為牛仔,是因為他就像頭不易馴服的小牛,不過現在不同了,牛仔不再叫牛仔,大家都喚他他母親為他取的名字——蘇曉業。
萬丈高樓平地起,他自嘲荒唐不懂事的過往令他只能由「小業」開始努力,他期許自己未來會有「大業」,不同於他那不成材老子的大業。
思及此,偏頭睞了眼專注於車潮的蘇曉業,葉雅竺心頭漾起多到數不清的打氣聲——曉業,雅竺姊很期待喲!
「馬步!」
寬厚的木板不留情地往微顫的腿部招呼,項岳軍一邊和派出去的伙伴藉由電話聯絡工作上突發的狀況,一邊面無表情地盯著蘇曉業的基本功。
「不行就別撐了,我也沒義務教你,回去吧!」
蘇曉業發上、臉上汗水齊飛。「不,既然我要做,就要做到最好,你有什麼本事盡量使出來,我絕對沒問題!」
他不能辜負雅竺姊對他的好及付出,再苦,咬咬牙就撐過了,何況他還年輕,有磨練才有成長空間,這些全都是雅竺姊教他的。
項岳軍的眸底閃過些許贊賞的光芒,嘴上仍不饒人。「那就扎穩點,虛而不實,光馬步就蹲了兩個月,到哪時才能真正學習武術?」
蘇曉業咬了咬牙,不情願地瞪他一眼。「我就做給你看!」
項岳軍以肩頸夾著電話,雙眸嚴厲地盯著蘇曉業,思緒已然飛離。
他無法否認,雅竺的眼光果然有獨到之處,曉業的本性確實不壞,雅竺的關心和導正他的努力,全成了這小子積極向上的動力,不論他怎麼刻意折磨,這小子就是不喊苦,還算有那麼點能耐。
可是,日漸在他心頭堆積的不安是怎麼回事?
雖然他和雅竺之間相處的時間並不比以往少,但似乎明顯變得生疏許多;她不再主動和他親近,不再用愛戀的眼神追隨著他,相反的,投注在那小子身上的注意力多出他許多。
即使雅竺較蘇曉業年長三、四歲,但再怎麼說他總是個男人,眼見曉業的戾氣日漸磨平,取而代之的是耐操、耐磨的內斂,他仿佛看見成長中的另一個自己,心頭那股不安愈加濃烈。
雅竺會將對他的愛戀轉移到曉業身上嗎?若不,為何會對這小子有著超乎尋常的關心?他著實很難說服自己的疑慮,即使他常因而暗罵自己無聊!
煩躁地將筆丟進筆筒——最近家裡的小東西似乎都被更換過,原本簡樸的用具一一穿上繪有小圖案的外衣,實用依舊,卻好似滲入更多的感情和情緒。
舒服的微風吹進門戶大開的和式房,連帶地滲進染著秋意的心房……
滿是泡沫的菜瓜布,勤快地穿梭在用過的油膩之間,想起老人院那些伯伯、阿姨對曉業的贊譽有加,雅竺感到與有榮焉,嘴上不禁愉悅地哼起小曲兒,竟是五○年代早已過時的流行歌曲。
哎哎,看來她真的不小心被同化了呢!
打開水龍頭沖掉碗盤上的泡沫,她突地感到廚房一暗,狐疑地抬起頭看向天花板,眼角餘光不意瞥見赫然出現的高大身影,她不禁輕呼出聲。
「項哥?你嚇了我一跳!怎麼不在客廳陪項媽媽看電視?」
他不是君子遠庖廚的奉行者?怎會突始出現在廚房裡,無形間壓迫這不算太大的空間?
「日本的阿姨們來了,哪還有時間看電視?」全是些三姑六婆,話多得讓人耳朵不得清閒,他才不得不躲到廚房來和她擠在一塊。
他主動拿起抹布,有一下沒一下地擦拭著她剛洗好的碗盤。
「呀……那要不要我切盤水果?」
極自然的將碗盤一一轉到他手上,她隨手抽了張廚房紙巾拭干雙手,繞過他准備打開冰箱。
「別忙了。」陡地,黝黑的大掌覆上她正欲拉開冰箱的小手,低沉性感且帶著磁性的男音在她耳邊響起,令她不由自主地悸顫了下。「她們的嘴巴不會有時間休息的。」
「嗯……那……」那她是不是該躲回房間比較好?現下的氛圍太過曖昧,而她好久沒和他這般親近,頓時心慌得不知所措。
聞嗅著她的發,察覺她的緊繃,項岳軍心頭一擰,大掌下意識地攫住她的纖腰,不容她逃躲。「為什麼躲我?」
「沒、沒啊,我哪有躲你?」她閉上眼,無法否認自己言不由衷。
她怨歎自己記性太好,如何都忘不了他在他朋友面前,將兩人的關系形容得連朋友都不如。
對他而言,她不過是同學的妹妹、委托人之一……那絕對是足以扼殺她所有愛戀的傷害!
因為喜歡,所以她不害躁的主動接近;因為愛他,她拋棄女性的矜持勾引他、挑逗他,得到的卻只是生疏到不行,幾近無關緊要的介紹詞,殘忍得讓她認清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
不是非得得到他的承諾,而是他不喜歡可以明說,甚至挑明了撇清兩人的關系都無所謂,至少讓她心裡有所准備,而不是在全然沒有預警的情況下,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
「說謊!」
他的感覺不曾出錯,尤其牽扯到她,他的神經特別敏銳。
「你我都很清楚,一定有什麼在我們之間產生變化,可是我找不到理由,我不知道我們之間到底哪裡出了問題!你能不能告訴我?」他極其壓抑地低吼。
他很困擾,困擾得不知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從來,他不曾勉強過任何人,當他察覺她的逃躲,他便該理智的放手,可他卻卑鄙地利用了她對曉業的關愛,以看似你情我願,實則半強迫的方式將她留在身邊。
他看不起這樣不甚光明磊落的自己,卻又無法說服自己放手,這讓他陷入前所未有的慌亂,長年訓練下來的沉穩在她面前消失無蹤,冷靜不再主宰他的情緒。
她,成了控制他思緒的新衛冕者,而且是最有影響力的一個。
「……項哥,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極力控制聲音裡的悸顫,光是這樣貼靠著他,身體便猶如記憶芯片般重新戀上他的溫暖;她逸出一聲輕歎,不知該如何救贖自己的情感。「我對你還是一樣,一點都沒有改變。」
對一個人的愛戀可以維持多久?
一生一世的感情是不是只有在意話故事裡才會出現?
世上是否真有等重的兩情相悅?
她不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她只知道自己找不到愛情迷宮的出口。
不敢要求他的情出息和自己的迷戀等重,但她感覺不到他的心,只因那一次的傷害便足以將她的心門關閉,至今,她似乎還隱隱聽見自己當時心碎的聲音……
他執起她微涼的小手。「真的沒變嗎?」
「……嗯。」不由自主的,她瑟縮了下,以幾不可察的力量微微抗拒,連她自己都不曾察覺。
但,他敏感的察覺到了。
倏地將她翻轉過身面對自己,深幽的黑瞳鎖住她沒有焦距的視線,項岳軍眼底閃過一絲驚疼。
「是『他』嗎?」他忽然沒頭沒腦地丟出三個字。
他?誰?尖銳的字眼抓住她的空一忙,她逐漸回神,認真的想由他的眼中瞧出端倪。
「岳軍?你在哪裡?」可惜,她還沒找出答案,項媽媽的聲音由遠而近,很快便接近廚房。
說不出所以然的,兩人迅速拉開彼此的距離,然後在不約而同的錯愕中,在彼此的眸心發現一模一樣的傷痛——
「岳軍?」項母很快便找到兒子高大的身影,畢竟他的「體積」不小,要找到他並不是那麼困難的事。「原來你在這裡!」
「嗯。」僵硬地命令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母親身上,眼角餘光卻始終離不開她那纖柔的身影。
是烙印了吧?在她以無比認真的神情,似撩撥、似挑逗地宣示看上他的瞬間,他便深深的將她烙進心裡,深及骨血呵——
項母看看雅竺再看看兒子,莫名地感到這兩個孩子之間似乎有異,卻識趣的沒有拆穿。「允堯打電話找你耶,想接嗎?」
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和處理方式,她雖然老了,可不代表她不曾年輕過。
「……好。」
「見鬼了!到底是誰找誰喝酒?」屈允堯望著桌上越堆越多的空酒瓶,一張俊顏脹得鐵青,在不讓好友「搶盡風采」的好勝心下,連忙搶下最後兩瓶洋酒。
「拿來!我、嗝——還要喝!」揮動結實的手臂,項岳軍看起來距離「陣亡」愈來愈近,頂著早已對不准焦距的眼,仍不忘和好友搶酒瓶。
火速將僅剩的兩瓶洋酒藏在桌下,屈允堯說什麼都不讓那昂貴的洋酒再浪費在岳軍那毫無節制的飲酒方式。
「你今天是吃錯藥了嗎?還是受了什麼刺激?認識你這麼久,我從沒見你喝得這麼猛過!」
簡直是牛飲嘛,喝得出酒的香醇味才怪!
「你……屈……允堯,你屬娘、娘兒們的嗎?廢話真多!」
在家裡早已受過阿姨們的疲勞轟炸,出門喝酒還得忍受哥兒們的叨念,加上搶不到酒喝,項岳軍的忍耐已達極限,一雙濃眉擠成一條直線。
「把酒拿來啦!別……讓我再說……一次……」
屈允堯受不了地翻翻白眼,差點沒拿桌上的白開水潑他。
「你這什麼鬼樣子?失戀都沒你這麼慘!」他歎了口氣,由桌下拿了一瓶酒,拔開來海灌。
男子漢大丈夫,拘泥於什麼小情小愛?太沒品了,還是喝酒卡實在!
「誰?誰說我失戀了?」未料,被酒精醺得神智不清的項岳軍,誤將屈允堯的感歎投射在自己身上,懊惱的胡言亂語起來。「我跟雅竺……我們好得很,曉業那小鬼……算什麼東東?他憑什麼跟我、搶?」
一口酒卡在喉管裡,屈允堯霎時嗆咳了起來。
夭壽!瞎貓碰上死耗子!岳軍跟那漂亮的小妞還真有一腿,而且正值情海生波中?!
屆允堯變態地揚起「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快意,即使他嗆咬得淚水四溢,心中仍只有個「爽」字可以形容。
項岳軍是醉糊塗了,卻抗拒不了性喜潔淨的本性,惱火地朝屈允堯低吼。「喂!口水別亂噴,髒的咧!」
「咳!是是,小的知錯,小的知錯!」屈允堯涎著笑賠不是——事實上,他的嘴快咧到耳後根了。
滿意地點了下頭,項岳軍的牢騷還沒發完。「雅竺……雅竺那個笨蛋!裝可憐誰不會啊?那小鬼隨便……唬弄個幾句她就信,把我、擺到哪兒去?」
喲———語氣酸的咧!
屈允堯笑得腸子都快打結了。
今晚把岳軍約出來的算盤果然打得精准,雖然花了不少酒錢,但至少見識到岳軍「空前絕後」的失控演出,值得,值得啊!
「笨、笨蛋……」項岳軍還在罵,可混沌的腦袋已撐不住頭部的重量,仰頭一倒,大剌剌地躺在包廂裡的長沙發上。「可我……怎麼就放不下那個笨蛋……就是……放不下……」
沒來由地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葉雅竺愈躺愈火大,就在她決定起身為自己沖杯熱牛奶幫助入睡之際,想不到迎至她面前的卻是醉漢項岳軍。
「天啊!他到底喝了多少酒?」吃力地撐扶著滿身醉意的項岳軍,她感覺肩膀快被壓垮了。
「不多不多,小酌而已。」
屆允堯笑得好生僵硬,在不忍見雅竺被壓扁的慘狀下,他好心地將項岳軍「扛」進房,然後才拍拍屁股走人。
只見項岳軍趴在床上,連被人移動、丟置都毫無所覺,葉雅竺著實很難想象屈允堯所言的「小酌」有多「小」。
帶著些許心疼、擔憂,她小心地脫掉他的鞋襪,使盡吃奶的氣力將他翻動半圈。
看似簡單的動作,差點搾干了她全身的力量。
老天!他可真重!
之後她到浴室裡擰了條濕毛巾回到床邊,小心翼翼地輕拭他的額、嘴角,水嫩嫩的眸怎麼都離不開他出色的五官。
如果可能,她希望自己可以多少討厭他一點,這樣自己就不會受傷,也不用見他酒醉至此還感到心疼。
喝!喝死算了!她在心底低咒,手上的動作卻溫柔依舊,沒趁他醉得不省人事之際施展報復,藉以發洩心頭的怨氣。
「唔……」或許是額上的冰涼喚醒他些許意識,他蹙緊眉心,不安地蠕動了下。
「不舒服厚?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喝得那麼醉!」不確定他聽不聽得見自己的聲音,雅竺仍忍不住數落。
「好熱……」酒精在他身上發揮功效,他的體溫陡然升高,雙頰泛起不尋常的赭紅。「好熱……」
「啊?」熱?那怎麼辦?脫衣服嗎?
不過是意念上閃過的直覺反應,葉雅竺竟莫名地感到全身發燙,與床上渾身盜汗的項岳軍呈琨相同反應。
天!她該不會也醉了吧?!
第九章
葉雅竺其實可以丟下項岳軍直接走人,一點都不用理會這個害她傷心的男人,但她那該死的軟心腸竟挑在這時候發作,逼得她無法對他漠視不理。
稍嫌咬牙切齒地褪去他的上衣,在翻動他壯碩的身體時,她甚至有種「煎魚」的錯覺——天!她恐怕真的醉了,被他身上強烈的酒味醺醉!
「我……惡——」或許是翻動他的動作太大了點,也或許他的腸胃刻意和她唱反調,先前在屈允堯扛他到房間,甚至粗魯地將他丟到床上時都沒事,可他偏要選在她想盡辦法讓他感到舒服點的狀態下,吐了。
該死!他天殺的竟然吐了?!
所幸他床邊正好擺著垃圾桶,她手忙腳亂的將垃圾桶移到他面前讓他吐個痛快,然後將垃圾桶裡的塑膠袋打了個死結,連帶地將那難聞的氣味全捆死在塑膠袋裡,匆匆打開窗戶讓空氣流通後,這才趕忙找來抹布將濺出地面的穢物清理干淨。
「雅竺?」
待她終於能松口氣,一屁股坐上床畔時,他沙啞的聲音霍地響起,愛撫似地滑過她的耳膜。
「呃,你……好點沒?」完全不用經過考慮,她傾身伸手撫摸他微燙的額。「干麼喝那麼多酒?我……」
聲音斷了,中止在他的掌覆上她擺在他額上的小手瞬間。
「我想你。」
感謝她只留著小夜燈,這讓他的眼不至於因強光而感到太過刺激,就著那有點亮又不會太亮的光線,他認真凝視著她細致的臉蛋。
秀氣的眉,小巧可愛的鼻尖,鼻端冒著幾抹汗珠,接著是她那線條柔軟的紅唇,而那誘人的丁香小舌,此刻正毫無自覺且該死地探出來刷過她的唇瓣,他全然沒有招架能力地產生「反應」!
葉雅竺的眸因他突來的溫柔轉為氤氳,天真無邪的她,一點都沒發現身邊的男人已經「獸性大發」了。
「我也想你。」抵擋不了這麼溫馨的氛圍,抗拒不了這麼溫柔的語氣和眼前看似脆弱的男人,葉雅竺沒有半絲掙扎地妥協了,坦白供出自己的思念。
愛情這種東西,原本就無法衡量誰付出的多一點,誰又付出的少一點,全憑自己的感覺和心意行動;多愛一點的人注定多受一點傷害,但愛就愛了,走到這種地步再來爭誰愛得比較多,豈不幼稚得可笑?
她就是無法放下這個男人……
「多想?」他瞇起眼,想由她的水眸裡看清她認真的程度。
「很想。」俯身吻上他的額,她不由自主地逸出輕歎。
她思念這個男人的一切,思念他的吻、他的撫觸,思念到夜不成眠,思念到心都痛了,他竟能殘忍地問她這個問題,該讓他受點懲罰才是。
於是小手貼上他的裸胸,若有似無地勾劃著圓圈,一圈又一圈——
在這一剎那,酒醒於無形之間,所有的醉意全因她有意無意的撩撥而全數撤離,壓抑、蟄伏的欲念在瞬間復蘇,讓他的血液整個奔騰了起來。
薄唇輕易地吻上她秀氣的下顎,大掌怕她逃脫似地按壓她的後腦,濕滑且甜膩的舌尋到她軟熱的唇瓣,他再難忍饑渴地用力吸吮、舔咬,非得讓她的小嘴裡充滿他的氣息不可。
「唔……」她輕喘著,微顫的軀體裡流動的是亂竄的血液,生澀的情欲不需太多撩撥便被他勾起,只因他擁有她全部的愛,她對他總是無力抗拒。
學著他卷動舌尖,意圖勾纏他滑溜的舌,怎奈他總是讓自己輕易靠近,卻又在瞬間急竄開來,讓她無論如何都達不到她想要的結果,令她沮喪得嬌吟出聲。
性感的輕笑聲在空氣中漾開,他探出舌尖輕劃她的唇線,乖乖的「主動投降」,待她難耐地伸出調皮小舌與他的相觸,他猛地將她的吞入口中,盡情舔吮。
這輕薄的舉動讓她羞紅了臉,急促起伏的柔軟毫不自覺地貼著他的胸膛,隨著呼吸擠壓——
一個不算太小的動作將她拉上床,項岳軍的熱情一發不可收拾。
「項哥……」借著換氣的空檔輕喘,她分不清是激情抑或是感染了他的酒意,一顆腦子混沌發燙,身體像要燒起來似的難受。
「叫我的名字,寶貝。」熱辣的吻不停地落在她臉上、唇上,他像只貪婪的獸,急欲吮過她所有的甜蜜。「還是叫我『哥哥——』都行。」使壞地拉長尾音,他意指情色片裡女主角常吶喊的代名詞。
「啊!不要啦!」她羞紅了臉,不須考慮便拒絕了。「感覺好象亂倫喔,變態!」
他的胸口急遽震動,分不清是因為笑意,抑或是如擂鼓般的心跳。「偶爾變態一下,可以增添生活情趣。」
不敢相信這麼不正經的話語,竟是出自於平日再正經不過的項哥,莫名的悸動竄過全身,她不由自主地拱起上身。
天啊!原來她還真有點變態呢!
意外地發現血液裡的變態因子,她更難抗拒體內深處在瞬間揚起的騷動,連腳趾頭都不由自主地蜷了起來。
全然不加抵抗地由著他褪去自己的衣物,小手像有自主意識般撫觸他胸口,滿意地漾起甜笑。
「你這磨人的小妖精。」他狠抽口氣,帶著些許悸動、些許不認真地罵道。
「軍……」
柔順地喊著他的名,那張誘人的小嘴愛撫似地滑過他結實的頸項,頑皮的舌勾繞著他跳動的喉結,而後流連在鎖骨處。
「說,誰教你這些挑逗男人的本事?」他粗喘嘶吼。
「啊……哪、哪有?」她無辜地承受他來得狂猛的撞擊。
不敢置信地含住她的唇,這女人絕對有逼瘋男人的本事!「還說沒有?你快把我逼瘋了你知不知道?」
「沒有沒有……」說什麼都不能坦承自己是跟采湘偷租A片來研究的,她無辜地搖著頭,一雙美眸崇拜、迷醉地瞅著他的俊顏,展現十足慵懶風情。
「好樣的你,我只想瘋狂地愛你一整夜!」片刻都不要停歇,
「不可以啦!人家會受不了……啊————」
她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末了還火上添油地加了聲酥入心骨的嬌吟,宛如一記強而有力的春藥,完美地將他的欲念推至最高峰——
炫目的酥麻在體內漾開,兩人同時驚吼出聲,再無法費力言語。
不知過了多久,戰火再度引爆,然後交戰、休兵,再交戰、再休兵……頻繁到女人雙腿發軟,頭昏腦脹得記不起到底是誰挑起這瘋狂的戰火。
「寶貝……」不安分的大掌再度爬上女人的俏臀,相較於女人的疲軟,男人顯得神采飛揚,絲毫不見疲態。
「噢——拜托,你別那麼強可不可以?人家不行了啦!」女人快哭了,嬌軟的輕泣出聲。
可怕的是,她從不知道女人的求饒不但澆滅不了男人的欲望,反而更挑起男人的得意。
她「膽敢」叫他「別那麼強」?!嘿嘿……這下非得征服得她「哀哀叫」不可!
再度壓上女人柔媚的身軀,男人宛如不曾經歷過先前數度激戰,再度提槍上陣。「都是你,都是你的錯!誰叫你要這麼性感、這麼無辜的挑逗我?全都是你的錯。」
聽聽,多麼過分的男人,竟將全部的錯都推到女人身上?!實在有夠得寸進尺、不知節制!
但……人家就愛死了他的勇猛嘛,嗯——
一夜無眠的葉雅竺—直到天際微亮才得以安眠,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太陽照屁股。
「啊——」
下午三點,房裡霍然傳出驚聲尖叫,項岳軍不由分說地沖進房裡。
「怎麼了?」他冒著冷汗,好險老媽臨時決定跟日本的阿姨到市區逛街,家裡只有他一個人,不然人家還以為家裡發生凶殺案了咧,
「都是你啦!人家骨頭都快散了!」嗚——連下床的力氣都沒了,而且全身布滿了恐怖的吻痕,全都是他的傑作啦!
明顯松了口氣,項岳軍這才有了逗她的興致。「嘿,到底是誰很賣力地挑逗我?誰點的火就得由誰來滅,這是鐵律。」
「屁啦!」她氣得拿枕頭丟他,連帶粗魯地罵道。
笑著接下她丟過來的枕頭,他的笑意緩慢地斂去,深沉的眼鎖住她慵懶的容顏。
「干麼這樣看我?」她抱著被子退一大步,心裡直發毛。
該不會他體內的獸又抓狂了?人家可是受不住的!討厭,
「昨晚以前,我以為我已經失去你了。」他輕描淡寫的一語帶過,眸底迅速掠過一抹痛;他困窘地撇開臉,不讓她看見自己的失態。
他真的以為自己失去她了,在她的注意力全放在將蘇曉業導回正途的念頭上,他實在無法命令自己不去對一個小自己十歲的男人打翻醋桶。
打翻的醋還不是一小桶,是數十桶!酸得他五髒六腑都要被醋嗆死了!
「啊?」那是她的感覺才對吧?她以為自己才是被遺棄的一方。葉雅竺以為自己耳朵有問題,瞬間呆了、傻了。
「我說我以為自己失去你了。」他別扭地凝著她,帶著點賭氣意味重申一次。
葉雅竺淺歎一口。「那是說我才對吧?我才以為你不要我了呢!」
這是怎樣的一個誤會?為何兩個不同的個體會有相同的錯覺?看來不談清楚是不行了。
「你在說什麼渾話?我怎麼可能不要你?!」沖擊過大,項岳軍的腦袋瞬間當機,驚悸地瞪著她。
「忘了嗎?你跟你朋友說我只是你同學的妹妹,委托人之一。」現在想想心還很痛呢,這男人怎能殺人喊救人?根本沒道理!「就在曉業把我帶走的那天……」
說來那天還真是她的災難日,先是被心愛的男人所傷,而後又被曉業綁架,那一整天只有兩個成語可以形容,一是「驚心動魄」,另一個則是「高潮迭起」,兩句都很貼切,著實挑不出哪一句較為恰當。
項岳軍瞠大眼,努力在腦子裡翻箱倒櫃,好不容易才憶起是哪個場景、哪位「損友」造成這種誤會。
「不是吧……」他吶吶地低喃,沒想到這樣出於好意的動機,竟也能造成雙方的誤會,差點讓他們錯失彼此,失策啊失策!
「當時是因為我擔心那些人會因為動不了勁升的公司,轉而將歪腦筋移轉到我身上;你是我最重視的女人,我不能因為這樣而陷你入險,當然以保護你的安全為第一優先。加上我那朋友……他就是天生愛逗女人的那種壞痞,尤其是死黨的女人更是非虧不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才會撇清自己跟你的關系。」
葉雅竺古怪地擰了擰眉,前半段她可以接受,但後半段……
「有人這樣說自己的朋友嗎?」壞痞?像他這樣正經的男人,會挑個壞痞做朋友?真是匪夷所思啊,
「他人不壞,只是嘴賤了點,習慣就好。」項岳軍懊惱地扒扒黑發。
她揚起笑,釋懷了。「嗯,人是不壞。」至少昨晚還把喝得爛醉的他送回家了不是?其實對方大可將他丟在酒吧或路邊,愛喝嘛,醉死了活該!「改天有機會再重新認識吧!」
當然最讓她滿意的是他說的那句「你是我最重視的女人」,她的虛榮感得到無上的滿足,想不釋懷都難。
「沒問題。」項岳軍點頭應允,隨後踟躕地瞅著她。她對他的誤會事小,他擔心的問題才麻煩,不快點澄清會變成心裡永遠的疙瘩。「有問題的是你。」
「我?!我哪裡有問題?」真有問題的話,昨晚會這麼大膽的勾引他嗎?他說的是哪一國的外星話?
「你是不是……喜歡曉業那個混球?」他霎時咬牙切齒了起來。
「曉業?你干麼叫他混球?」她不喜歡他用這麼粗俗且沒禮貌的字眼形容別人,即使熟悉如曉業都不行。「他本性又不壞,我當然喜歡他。」
「哪一種喜歡?」瞪她,他的聲音都要發抖了!
曉業跟她不過差了三、四歲,相較於他和她之間年齡的差距,她的確和曉業的思想較為接近——他幼稚得計較起年齡問題來了。
葉雅竺呆愣了下,突然明白他的郁悶。
「你……該不會以為我愛上曉業了吧?」
歐賣尬!她好想笑,但不能,她知道眼前這男人的自尊心有多強,也知道了他先前可能的不安,而她現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徹底清除他的不安,她和他才會有幸福美滿的未來。
「你不但不追究他的過錯,還對他過度關心,這不是偏心是什麼?」而我都沒有!直到現在他還悶呢!
她泛起溫柔的笑,突地朝他勾勾手指,並大方地展開雙臂。「來。」
這個舉動觸發了他的柔情,他靦腆地咬了下唇,倏地飛撲而上,將她壓倒在床。
「噢,你好重!」她尖叫,用雙臂溫柔地環抱住他,她的心都要融化了。
她是這麼愛他,愛這個看似堅強,實則沒有安全感的男人呵——
「昨晚你就不會嫌我重。」他貼靠著她香馥的頸項,計較地嘟囔道。
「別鬧,我跟你說正經的!」
他輕易地消弭她的傷痛,她也要抹去他的不安,這樣才公平。
「我承認自己對曉業多了點關心,但也僅只是關心而已,和對你的感情完全不同。我會對他噓寒問暖,管他、念他,可我不會去親吻他、觸碰他,更不會將他當成我未來結婚的對象,我這樣說夠明白了嗎?」
而對他,她什麼瘋狂且令人害羞的舉動全做過了,在他面前,她所有女性的矜持都蕩然無存,他竟敢還懷疑她的真心,真該狠踹他兩下屁屁!
但她就是捨不得。對他,她就是心軟,就是沒道理地愛得莫名其妙!
安靜地聆聽她心跳的律動,他的嘴角緩緩勾起,是種幸福至極的弧度。
「所以,你會嫁給我,即使我不能保證給你優渥的物質生活?」
或許將來他會成功,但目前仍有困難,至少還達不到勁升所能供給她的最佳經濟狀態,她可能還是得工作,並且幫他打理家裡,甚至要協助他的保全事業,而他不確定她能否欣然接受。
「……你這算是求婚嗎?」心跳變得紊亂,但她喜歡他貼靠在自己胸口的感動,因此沒沖動地推開他。
「當然,不過我還真希望你可以向我求婚。」他坦然回答,卻又顯得有絲遺憾。
「嗯哼,怎麼說?」女人開口求婚?挺新鮮的,她喜歡!
「你不覺得被求婚有種備感尊榮的幸福感嗎?雖然男人向女人求婚好象天經地義,但倘若我心愛的女人能開口向我求婚……光想就覺得好滿足!」
想不到這男人也有浪漫的一面呢!她不由得發出輕笑。
「笑什麼?」她會不會覺得他不切實際,開始後悔愛他了呢?
伸手順了順他的發。「笑你可愛啊!」
「嘿,可愛不適用於形容男人好嗎?」那根本是種侮辱!
「不會,只有跟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可愛,我會更愛你喲。」她半誘哄地安撫道。
「……可以這樣嗎?」萬一被知道了怎麼得了?面子都丟光了!
「當然可以,不過不能讓其它女人發現,不然她們會跟我搶你。」
抬起上身,他的表情再認真不過。「我不會愛上別的女人,我只愛你一個。」
「噢……」女人愛聽甜言蜜語不是秘密,但這絕對是最動聽且今女人感動的一句。「怎麼辦?我也好愛你。」
「真的嗎?」他驚喜地揚起傻笑。
「真的啊!」為了回報他的愛,她願意給他更多更多的幸福。「所以你今天的求婚不算數。」
「啊?為什麼?」才剛幸福得想笑,這下他卻恐懼得快哭了,
「因為沒有鮮花也沒戒指啊,我是個很俗氣的女人,其它的東西我都可以不要,就那兩樣不能少。」這是她的堅持。
「喔,那我明天再求婚好了。」他今天才知道求婚這種事可以重來。既然她不滿意,那他就天天求,總有練習到她滿意的一天,熟能生巧嘛!
「明天也不行。」她又有意見了。
「為——什——麼——」這下是哀嚎了。他是知道結婚那天要看好日子,但求婚……有這麼講究嗎?
「你不是想要我向你求婚嗎?明天是我向你求婚的日子,你不能跟我搶。」
過度的驚喜和愚蠢到不行的對談,讓男人的心情像坐雲霄飛車似的上下震蕩,久久不能平靜。
誰說他龜毛?他只是行事謹慎,不等同於龜毛兩字,若真要研究是誰龜毛,依他看來,他未來的老婆只怕比他還要龜毛。
不過這話只能在心裡想想,不能跟她說,不然她一定會氣壞,到時不嫁給他可就糟了!噓……
尾聲
冷到不行的冬夜,合該早早鑽進被窩裡享受被棉被包覆的溫暖,可偏偏就有人非得在醫院待產室前的等待區等待不可,個個神色各異且凝重非常。
這家醫院有點怪,產房占了半個以上的樓層不說,還建構成圓弧形,等待區無可避免的變成了中心點;換言之,只消在等待區坐上那麼一會兒,不難由各個產房裡聽出每個待產婦的動靜。
一聲聲號叫,或呻吟或尖嚷,全然沒有節奏的由各個產房裡傳出,形成世上最驚悚的聲樂,一聲聲打進身處等待區人們的耳裡,教人坐立難安。
「天殺的!又不是我老婆要生了,把我們全挖過來干麼?」田漢威倚著牆,臉色難看地低咒道。
「正好來實習啊,再過幾個月就換我了……」頂著圓圓肚皮的湯靖芙,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兒去,除了不安,更多的是「下一號受刑人」的驚恐,但她仍溫柔地安撫老公的情緒。
「別抱怨了,這也怪不得那家伙毛躁得像條蟲,這種情況往後大家都輪得到,大伙兒互相關照關照。」呂宗翰摟著緊繃的韓樂樂,體貼的為另一半加油打氣。
畢竟現在躺在產房裡的,是樂樂最好的朋友兼好姊妹蔡桃桂,她的擔憂在所難免;黑瞳鎖住在不遠處不安地走來踱去的屈允堯,那家伙則將是今晚誕生的新科老爸,所有朋友都該給予他最深的祝福,陪他度過這難熬的一夜又何妨?
人人有機會的,只不過那家伙早一步遇上而已。
倚偎著項岳軍,葉雅竺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雖然早就聽說生產對女人而言是種酷刑,但她從不知道身處產房外的感受竟是這般「驚心動魄」,好似心髒隨時會從嘴巴裡跳出來似的,有種身歷其境的錯覺。
「蔡桃桂的家屬?蔡桃桂的家屬是哪一位?」
不知等了多久,在聲聲催人心魂的慘叫聲中,每個人皆累得幾乎睜不開眼之際,護士小姐抱著哭聲宏亮、滿臉紅光的嬰兒步出產房,剎那間,護士的頭上宛如頂著聖潔的光圈,榮耀地接受眾人崇敬的眼光。
天使!解救眾人脫離苦海的天使!
「我是蔡桃桂的先生。」快步趨上前去,與屈允堯有數面之緣的葉雅竺發現,這是她第一次瞧見那男人如此認真慎重的表情。
「恭喜喔,這是蔡小姐的寶寶,三千八百公克,男孩,母子均安。你要不要為他拍張照,或是醫院方面也有提供這個服務……」
當屈允堯泛紅著眼,激動不已地拿出相機為孩子按下快門的瞬間,所有隨侍在側的朋友都感動得莫名其妙。
「媽的,不過是當人家老爸嘛,那家伙哭個屁啊?」田漢威猛吸鼻子,在其它人眼裡看來,他比新科老爸屈允堯哭得還慘呢!
「漢威,等我生BABY的時候,你也要記得幫寶寶拍照喔!」噙著溫柔的笑,湯靖芙抱著田漢威的腰,安撫他激動的情緒。
「還那麼久的事,你別嚇我!」田漢威的嗓音顯得破碎,看來這一夜讓他嚇得不輕。
「不久耶,靖芙大概再過幾個月就要生了,你還是提早做好心理准備比較好。」緊繃的情緒終於松懈下來,韓樂樂這才有了說話的氣力。
「喂!姓呂的,管好你家女人行不行?別放出來到處亂嚇人!」
「你才是啦,早點面對現責吧你·」
項岳軍和葉雅竺一直是最安靜的一對,也直到這個時刻,兩人才露出笑容,笑看朋友們相互打鬧,不過他們並沒有加入其間的打算。
「軍。」她軟軟地喊道,聲音裡透著明顯的疲累。
「對不起,累壞你了。」吻了下她的額,他心疼死了。
「別這樣說,我很高興參與桃桂孩子的出生典禮。」
真是特別的體驗啊!不好受,甚至可說是煎熬,但感覺卻很幸福。
「軍,這也是一種不一樣的幸福厚?」
「嗯,人生不同的階段……」沒來由的,他腳底一麻,恍惚間,似乎察覺了他的親親老婆正在打什麼餿主意,臉色微微泛白。「喔不,雅竺,我們還年輕……」
千萬不要!他無法確定自己能不能在短時間重溫這種「震撼教育」,朋友的老婆生產就已經夠折磨人了,要是換成自己的妻子……
天,光想他都快要心髒麻痺了!
水眸變得氤氳。「可是我想要。」她發現這招對他特別有用,不論是什麼天大的要求,只要不是太過離譜,只消擠出幾滴水珠,親愛的老公便輕易舉白旗投降。
「吼——我們別在這個時候討論這個問題好嗎?」現下,他的頭疼了起來,只想趕緊腳底抹油溜了!
「好不好嘛?」這下連眼眶都微微泛紅。
「竺,我真的很累了……」想哭的是他吧?才經歷過這難熬的一夜,老婆大人就對他做出這麼「殘忍」的要求,簡直要他的命!
「軍,拜托啦——」鼻音頗重。
「我們回家再說好嗎?」聲音不再那麼「堅定」了。
「我就知道……」泣音。
「知、知道什麼?」啊咧!誠惶誠恐啊老婆!
「我就知道你不像我那樣愛你……」
幾個早就放棄吵鬧的男女,目瞪口呆地瞪著正上演「輔導級」的那對夫妻,紛紛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油——歹年冬厚肖郎,還是早點回家睡大頭覺,補眠喔——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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