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2月22日 星期五
桃花少東倒栽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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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少東倒栽蔥
屈允堯除了長得帥又有錢外,最大的優點就是懂得怎麼寵愛女人!
但這個“菜頭粿”居然在喝醉之後,將他胸口的性感胸毛當成雜草拔掉?!
好樣的!既然她有膽子在他面前醉成這樣,就該有膽子承受接下來的一切——
知道自己懷孕之後,蔡桃桂就下定決心要獨自守著這個天大的秘密!
因為她很清楚,像他那種桃花男根本不會將她這只“肥小鴨”看在眼裡,
不料他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她面前出現,甚至干涉她的交友情形?!
她明明沒有責怪過他,也不願要求他負責,他又何苦來攪亂一池春水咧?
楔子
沒來!
還是沒來
一向准時的月事,第一個月沒來算例外,第二個月沒來就是意外了!
蔡桃桂沮喪地坐在馬桶上,心情惡劣到極點。
身體有點不尋常的反胃,理論上該是沒有食欲才對,偏偏在這反胃的狀態下,小圓的肚皮仍不爭氣地呱呱叫,教決心減肥的她,心想待會兒走出廁所後,找東西吃也不是,不找東西吃也不是。
「桃桂啊,妳是跌到馬桶去了秀?」桃桂的媽媽蔡謝蘭敲敲廁所的門,在門外喊道:「妳好了沒?等等幫我去買瓶醬油好嗎?」
「好啦好啦!我馬上好。」抽了幾張衛生紙清理干淨,桃桂邊穿褲子邊嘮叨。「有沒有搞錯啊?上個月沒來,這個月又沒來,啊是永遠都不來了秀?」
洗洗手,對著浴室的鏡子做了個鬼臉,桃桂扭動臉皮歎了口氣,一轉身沮喪地打開浴室門,踱到房間拿起零錢包。
「我去買醬油嘍,媽!」感覺自己陰沈得可怕,她借著大吼發洩心頭的郁悶。
「再不快去,鍋子都要燒了!」蔡謝蘭誇大地回吼。
慢吞吞地走出家門,桃桂心想,自己的大嗓門八成遺傳自老媽。
從小到大,她沒見過老爸長成什麼模樣,根據老媽的說法,老爸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工作了。
騙鬼啦!她又不是小孩子,老用這種不著邊際的說辭搪塞她,她才沒那麼笨!
隱隱知道老媽心裡有個黑洞,她也沒不孝到去挖老媽的痛,雖然她沒有老爸,但老媽給她滿滿的愛,她已經很滿足了。沒有老爸又如何?她還不是活蹦亂跳地長這麼「大」,女人當自強啊~~
走到街角的雜貨店,桃桂深吸口氣,用力地朝雜貨店裡吼道:「阿嬤!我要買醬油啦!」
這間雜貨店很舊,但還不至於灰塵滿布,是她從小買到大的店;因為她念舊,所以即使嶄新的便利商店就在隔條小巷的對面,她還是習慣到這家雜貨店來消費。
「桃桂喔?好啦好啦!稍等一下。」老邁的雜貨店「老板嬤」由內室走了出來,一見到桃桂便咧開牙快掉光的嘴笑了,慢吞吞地由身邊的架上拿下醬油一瓶。「我擦一下嘿!」
「不用啦阿嬤,回去就要用了,我再擦就好。」「搶」過老板嬤手上的醬油,她將零錢塞進她的手心裡。「收好喔阿嬤,我回去了。」
「桃桂啊,最近變卡『圓』喔~~」老板嬤伸出枯老的手,在桃桂腰肢附近摸來摸去,很含蓄地提醒桃桂,她變胖了。
「厚!阿嬤,妳笑我喔!」桃桂翻翻白眼,也不好跟老板嬤計較什麼,畢竟人家年紀那麼大了,眼花也是無可厚非。「過兩天就又瘦回來了,免驚。」
她的體重總是上上下下,這天重個兩公斤,過幾天又掉個一公斤,她已經很習慣這種「微幅震蕩」,並不十分放在心上。
「喔,那就沒關系了。」老板嬤點點頭,沒多說什麼又走回內室。
桃桂拎著醬油往回走,腳尖在經過便利商店時頓了下。
如果過幾天,她的體重沒往下掉,「那個」又再不來……恐怕得進這家便利商店一趟,因為裡面有賣一種買了不好意思讓人看到的東西。
誰教她在這附近住太久,從小到大都沒離開過,街頭巷尾的人她幾乎都認識,不論是雜貨店、書局或藥房,各式店家的老板也都跟她「熟爛了」,唯有便利商店跟她「不熟」,萬一真遇上不得已的情況,似乎也只有這裡能買那種東西,比較不容易讓熟人發現,大概也不會有什麼「流言」亂竄……
大概啦,哎~~
第一章
「吼~~我不要喝了啦!頭痛死了!」蔡桃桂媚眼如絲,嘴上掛著過分燦爛的笑容,說出來的話和她的表情全然不搭軋。
坐在她對面的男人猛地瞪著她。
哪裡痛?她明明笑得很快樂的樣子。
「不像啊,我看妳精神很好嘛!」還能吼他,這女人說謊的成分居多。
「我頭痛的時候就是這樣啊。」撫著額,她的頭真的很痛,可偏偏像顏面神經麻痺一樣笑個不停,從小到大全然沒法子改變這個「惡習」,她也很無奈。
記得小時候有一次發高燒到快四十度,整張臉都已經紅得像熟爛的柿子,學校老師一點都看不出來,只因為那張圓圓臉還是不間斷地掛著傻笑,直到同學不小心碰到高燒的她,這才驚嚇得跑去報告老師。
也還好那位同學沒遲鈍到以為她沒事,不然恐怕小命休矣!
「哈哈!是喔?」見桃桂忙不迭地點頭,屈允堯忍不住捧腹大笑。「妳的反應真特別耶!我從沒見過像妳這麼有趣的女人。」
之所以會和這第一次見面的蔡桃桂在這酒吧喝酒,說起來有點復雜。
他是在PUB裡巧遇好友呂宗翰,而當時有位兩人都認識的女性朋友,正巧又和桃桂的好朋友韓樂樂起了爭執,起因是她在經過兩人身邊時撞到了桃桂,害得桃桂的白襯衫被紅酒濺濕,雙方因而翻臉。
兩個女人誰也不讓誰,倒是桃桂這個唯一受害人嚇得要死,一副息事寧人的樣子,讓他覺得她挺無辜的,所以便借機將她「擄」了出來,以免她尷尬得不知所措。
桌上堆滿酒瓶,各式各類的都有,因為混酒喝的緣故,他也有些醉了。
不是不知道盡量別混著酒喝,易醉,只是因為面前這位蔡桃桂小姐對酒吧裡各式酒類都好奇不已,直嚷著要每種都嘗嘗。
天曉得他屈允堯最寵女人了,女人的要求只要不過分,他通常都會盡力滿足她們,可這麻煩女,又說沒人陪她一起喝沒意思,因此他也只好硬著頭皮「下海陪酒」了。
就因為這樣,酒精明顯地腐蝕他的腦神經,但男人骨子裡好強的因子作祟,他絕不可能承認自己酒醉了,帥氣地拿起酒杯再飲。
「你這個人……很沒禮貌耶!嗝!」頭痛歸痛,桃桂的思考邏輯能力並沒有因此停止運轉,她噘起唇,叨念似地嘟囔著,末了還很沒氣質地打了聲酒嗝。「哪有人用有趣來形容女孩子的?你應該說漂亮啊、美麗啊、水當當什麼的,沒有人用有趣的啦!」
「噗--」剛入口的酒飛濺而出,他還是頭一回遇到會跟他頂嘴的女人,而且說得還不無道理。
這麼說來,他還真是沒禮貌。不過她跟漂亮、美麗、水當當都搭不上邊,充其量也只能稱之為……順眼,要他違背良心欺騙她,真有點困難。
或許是家世還可以,皮相也不差,交往的女人不是對他百依百順,就是鶯聲燕語,雖然他並沒有要求自己說一,別人不准說二,但莫名的,那些女人就是沒敢跟他頂嘴,唯有這顆「菜頭粿」特立獨行,不僅頂他嘴,還能讓他發笑!這女人,不容小覷啊~~
「後……我這件襯衫今天八成犯『水禍』了,也不早點通知,好讓我帶個盾牌出門擋水。」桃桂不甚在意地拍了拍被他噴濕的袖子,狀似認真地埋怨道。
「哇哈哈~~」再也受不了她的「蔡氏幽默」,屈允堯忍不住放聲大笑。「受不了,妳哪來這麼多好笑的話可以講?」
桃桂暈眩地睞他一眼。「這位……嗝,先生,我、很正經好嗎?」要命!頭很痛,還跟這家伙打屁,頭更痛!
「真是一點都看不出來。還有,我不姓葛。」奇怪,這女人怎麼變好幾個了?難不成她除了說話好笑之外,還練分身術?佩服,佩服啊!
「哈哈,我知道,你姓……蛐蛐兒的蛐,叫……蛐蛐兒搖來搖去!」桃桂晃著腦,努力地思索著模糊的記憶,好不容易擠出一點東西,音差不多,意思卻南轅北轍。
「哇哩咧!」屈允堯大翻白眼,差點沒口吐白沫。「小姐,我姓屈,屈原的屈,屈允堯,不是什麼蛐蛐兒搖來搖去。」
任何人聽見自己的名字被曲解成那些文字,應該都會氣炸的吧?但他只覺得好笑,非常好笑。
「嗝!好,屈原的屈……屈允……堯……」桃桂的臉越來越接近桌面,終究貼在上頭,感覺玻璃的冰涼,啊!好舒服喔~~
「嘿!妳可別睡啊!」
屈允堯的臉黑了半邊,眼見她當場「陣亡」,他連忙伸手搖她的肩,可惜,像座小山般難以撼動。
「毀了,真醉死了!」才多久的功夫,這女人竟可以醉到流口水而不自知這下代志真的粉、大、條!
他該怎麼「毀屍滅跡」才好咧?望著她圓滾的身軀,屈允堯深吸口氣,再重重吐出胸口穢氣,當真欲哭無淚。
不管了,先打個電話問問宗翰知不知道這女人的住所,可電話響沒幾下,便傳來熟悉到令人憎恨的機器女音--『對不起,您撥的號碼目前無法接聽……』
「該死的無法接聽,跟哪個女人逍遙快活去了」懊惱地關上手機,望著醉死了的蔡桃桂,看來也只能先找個地方安頓她了。
原本屈允堯打算將蔡桃桂丟進隨便一家飯店就行了,但酒吧附近全是些小旅館,他又喝了過量的酒不能開車,不得已之下,只得青青菜菜找了家還算干淨的旅館,將桃桂帶了進去。
就在進房的途中,數個虎背熊腰、青面獠牙……呃,應該說是滿臉橫肉的粗魯男子,一個個瞪大了眼直盯著他們瞧,好似桃桂是塊上等的肥肉,等著身邊的保護者暫離,他們便可以「磨刀霍霍向豬羊」。
桃桂是不瘦啦,比起他交往過的女人,桃桂絕對是「大尺碼」的女人,但好歹兩人一起喝過酒,她也逗得自己很開心,要他將她獨自一人丟在這麼危險的地方,他……很難說服自己的良心。
怎麼辦?看來只好留下來陪她窩一夜了,否則難保桃桂明天還能「全身而退」,只怕不被生吞活剝才怪!
找到櫃台給的房間,屈允堯架著桃桂進入房中,將門仔細鎖好,待將桃桂安置好,他自己也快掛了。
神經一放松下來,醉意便取代理智,就在桃桂睡得昏天暗地、滿口囈語之際,他疲累得和衣躺在她身邊,幾乎是立即沉沉睡去--
他才睡下沒多久,蔡桃桂陡地翻身坐起,一雙蒙矓的眼環顧四周,終將視線定在熟睡的屈允堯身上,然後像發現什麼新奇的玩具似的,嘴角揚起詭譎的笑意。
一只肥嫩的小手搭上他的胸口,像在掐黏土般捏捏揉揉,忽然好奇地發現他胸口上性感的胸毛,她像是嫌礙眼似地微蹙眉頭,倏地捏起拇指和中指,一拔--
「噢!」屈允堯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擾醒,刺刺麻麻的痛感讓他微疼地睜開酸澀的眼,瞇著眼睛搜尋行凶者。
「髒髒,拔掉。」此時桃桂的腦子裡充塞著滿布雜草的花圃,她撩高袖子,准備大展身手,將雜草徹底清除。
「別鬧了桃桂,我很累。」鬢邊嚇嚇叫,她也醉得差不多了,精神怎會這麼好?他懊惱地呻吟。
桃桂眨眨眼,彷佛對這片「大地」會出聲感到好奇。「累?我也累,可是髒髒不清掉不能睡。」
眼見她的小手在他的眼界底不再度行凶,屈允堯奮力移動沉重的身子,一個翻轉將她壓在身下。
「累了就該睡,其他的明天再說好嗎?」該死!哄女人哄習慣了,在這累到眼皮都快黏起來的時候,他仍習慣性地哄道。
「睡不行,今日事今日畢。」這點桃桂倒是很堅持。
「別鬧,拜托……」眼見桃桂的奶油桂花手又往他胸口襲來,他兩眼一翻,擔心她女孩子氣力不大,即便推拒也不敢使太大力量,因此形成別扭的拉鋸戰。
因這一來一往的互動,屈允堯感覺灼熱的身體更燙了,腦子更為暈眩不說,喉管裡似乎有火在燒似的,他微喘著氣,索性將桃桂壓在身下,以四肢壓制她的「蠢動」。
「蛐蛐兒,你別壓著我!」桃桂動彈不得,抗議了。
「見鬼的蛐蛐兒!我叫屈允堯--」他咬牙重申。
因這過度貼近的關系,她的馨香混雜著酒味,淡淡地刺激他的嗅覺,他睜眼凝著身下的人兒,陡地發現桃桂其實長得挺清秀,迷茫的眼閃動著可愛的眸光,彷佛有什麼困住了她,讓她困惑地微蹙眉心。
「別皺著眉。」沒來由的,他感到些許心疼,伸手撥開她的眉心,露出她清秀的嬌顏。「在想什麼?這麼緊繃?」
「你這樣……好像哪裡不對勁……」可她卻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只是隱隱覺得不太妥當。
是不太對勁啊!不過男人跟女人就是這樣,一個凸一個凹,貼合在一起將將好,不是嗎?
「嗯哼,只要妳別再拔我的毛,我就不會壓著妳。」話是這麼說沒錯,可莫名的,他的體溫越來越高,吊詭地覺得她並沒想象中平凡,而是屬於耐看型,越看越可愛。
她一臉茫然。「什麼毛?」哪來的毛?她明明拔的是草啊!
屈允堯翻翻白眼,不知該怎麼跟她說明才好。
「蛐蛐兒,我跟你說喔……」她用力地喘口氣,柔軟的胸部正好觸碰到他的胸口,令他猛地一震。
「嗯?」他沙啞地應道,感覺身體某個部位該死地起了反應。
「你這樣壓著我,我快呼吸不過來了……」本來就暈眩,加上他的重量,她真的快喘不過氣了。
瞧著她可愛到不行的樣子,屈允堯胸口一緊,心念意動,俯身吮上她微啟的嫩唇。
軟軟熱熱的觸感讓桃桂迷惘地眨著眼,昏沈的她不明白他干麼咬她,難道是她說錯話了嗎?
陌生的觸探讓她的腦子停止運作,她閉上眼,感受著軟熱的滑舌在自己嘴裡滑動、舔吮,沒來由的,她原就沒什麼氣力的身子越來越虛軟,甚至有種酥麻的顫栗感。
「蛐蛐兒……你在做什麼?」她半點力氣都提不起來不打緊,怎麼身體還越來越熱?好難受啊!
「我在愛妳啊。」這世代,男歡女愛實屬平常,既然她有那個膽子在他面前醉死,也該有膽子承受接下來的一切,他會很溫柔的……
愛她?沒有人不喜歡被愛的,桃桂渾身虛軟地緩緩放松--原來,被愛是這麼溫暖的感覺,很舒服呢!
酒精的催化,不甚清明的腦袋,溫暖的貼靠和熱情的撫觸,將兩人的理智拔除得一乾二淨,激情一觸即發,連夜色都變得璀璨--
連滾帶爬。
桃桂在翌日天明,渾身酸痛的由夢裡轉醒,在看到身邊躺著的男人,意識瞬間回籠!
她想起自己昨夜的荒唐,羞窘的臉兒差點沒「就地自燃」。
天!她怎會做出這麼不理性又令人害羞的事她甚至和身邊這個男人稱不上認識,最多、最多也僅只於喝過酒……她從不知道自己是這般隨便的女人,當下慌亂地套上發縐的衣服,連滾帶爬地逃離旅館。
待房門輕聲關上,床上的男人緩緩睜開清明的眼。
這女人還挺識相的嘛!春宵一宿,不僅沒向他提出任何要求,還知道自己趕緊閃人,沖著這一點,他對桃桂的欣賞便增加一分。
不過欣賞歸欣賞,以他的眼光,是不可能看上這麼圓滾又帶著點土氣的女人!昨夜就當作他為她上了堂認識情欲的課程,教她由女孩變成女人,如何品嘗情欲的滋味,相信她受益良多,呵~~
仔細地將花插入花器,蔡桃桂退後一步審視著插好的盆栽,滿意地淺歎一聲。
自從接了耀達建設的案子之後,她每周得到耀達換兩次花,雖然不輕松,可是花店因為這筆收益更形穩固,讓她工作起來更加賣力。
「蔡小姐,妳今天一樣很早喔!」總裁秘書郭莉秋推門而入,她年約四十出頭歲,對桃桂印象很好,畢竟現今這樣勤快的女孩兒不多見了,而且她總是笑臉迎人,見到她總讓人心曠神怡。
「郭秘書。」旋身望進郭莉秋的笑眼,桃桂習慣性地揚起唇。「不早一點不行啊,萬一影響到你們辦公就不太好了。」她可是很有職業道德的耶,這就是「樂桃桃花坊」的營業宗旨,以客人的方便為方便咩。
「能找到妳們花坊來接我們公司的造景實在太好了,處處替我們著想,公關室功不可沒。」郭莉秋笑著稱贊道。
「哎喲,是郭秘書不嫌棄啦!」桃桂笑彎了眉眼。
郭莉秋怎麼看,都覺得桃桂越看越有人緣,陡地,她沒頭沒腦地問道:「蔡小姐,妳這麼親切,妳男朋友一定覺得很幸福厚?」
桃桂微愣,腦子裡不由自主地跳出一張有點陌生又有點熟悉的俊顏,霎時脹紅了臉。
「沒、沒有啦!我條件又不好,哪可能有男朋友!」她急了,連忙擺手撇清。
「咦?」郭秘書眨眨眼,倒是意外可愛如她,會沒有男人追求。「真的假的?妳真的沒有男朋友?」
「嗯!真的真的!」桃桂怕她不相信似的,忙不迭地用力點頭。
「那……如果蔡小姐願意的話,我倒是有個不錯的對象,可以介紹你們認識。」
每個人潛意識裡似乎都有當紅娘的蠢動,郭莉秋自然也是其中之一,想到自家侄子忠厚老實得緊,目前也還沒個固定的交往對象,年紀倒是和桃桂相當,或許有可能走在一塊兒也說不定。
「啊?」桃桂愣住,差點拿不住手上的花剪。「呃……不、不太好吧?」
真要命,怎麼先有個孫大媽想將兒子推銷給她的合伙人韓樂樂,後有個郭秘書意圖為她介紹男朋友?
現在女人缺貨嗎?好像很搶手似的。
「有什麼關系?交交朋友又何妨,找個時間約出來見個面嘛!」桃桂越是拒絕,郭秘書便越是積極,連忙拉著她的手勸道。
「我該不會是跑錯地方,來到『婚友社』了吧?」
冷不防一道男音插入兩個女人的對話,那嗓音明顯帶著嘲諷,讓桃桂結實地打了個寒顫。
「呃……屈先生來得真早,總裁還沒到呢!」郭秘書尷尬地笑了下,認清客人的身分後說道。
「無妨,我坐在這兒等他就行了,妳忙妳的去吧。」故意抬起手看著表,暗示上班時間已到,滿意地見郭秘書略顯倉皇的離去,他才將目光定在那抹圓潤的身影上。「嗨。」
若不是突然有事要找呂宗翰商量,他根本懶得走這趟耀達,不過他倒是挺意外會在這個空間遇上桃桂,畢竟這根本是他沒設想過的可能。
但遇上就遇上了,他也不認為自己做了什麼對不起蔡桃桂的事,因此大方地跟她打招呼,刻意忽略心頭乍見她時揚起的喜悅。
目不轉睛地瞪著他,桃桂根本就傻了、呆了,任她怎麼想,都沒料到自己會在耀達建設裡遇上他,那個和自己有「奸情」的男人!
啊~~啊啊啊啊啊--她的心在尖叫、逃竄,但表面上只能呆滯的不知所措,全然沒聽見他對著自己打招呼。
凝著她的反應,屈允堯沒來由的心生不悅,眉心不由得微微蹙起。「怎麼才隔幾天沒見,就這麼冷淡?」
「嗄」直到此刻,桃桂才發現他竟是在對自己講話,她瑟縮了下,一張圓圓臉脹得火紅。「對、對不起,你在跟我說話嗎?」
「除了妳,這間辦公室裡還有別人嗎?」他淡淡地諷刺道。
「呃……」
這豈是一個「慘」字了得?全然沒預期地遇上這個男人,教她一顆心提了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一雙眼頓時不知該擺在哪兒好,只得佯裝審視自己的作品,拿著花剪修修剪剪。
「抱歉,我沒注意你說了什麼。」暗歎一口氣,她也只有老實說了。
凝著她佯裝忙碌的圓滾身影,屈允堯挑起眉。不錯嘛!至少她並沒有假裝不認識他,還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圍。
「這麼認真?該不會是郭秘書的提議讓妳心動了,心花朵朵開?」他全然沒注意自己的話聽起來有多酸,簡直像個撞見老婆爬牆的丈夫。
「我不……沒、沒的事!」桃桂慌亂地搖晃雙手,渾然不覺手上的花剪正隨著她的動作而危險揮動。
「嘿,我只是問問,沒必要拿著凶器對待我吧?」雖然理智告訴他,應該離蔡桃桂遠一點,但他的腳卻絲毫未動,彷佛在考驗她會不會拿銳利的花剪對付他。
「啊!」心口一提,桃桂這才發現自己的舉動有多失態,連忙將花剪藏到身後,動作間卻不小心劃到腰側,令她疼皺了秀眉。
「怎麼不小心點?」他虎目圓瞠,正想趨上前去查看她的傷口,未料呂宗翰在此時推門而入。
「允堯?今天這麼早?」呂宗翰微微訝異,沒發現屈允堯和蔡桃桂之間的異樣。「還沒好嗎?蔡小姐。」
「好、好了。」腰側傷口微微泛疼,桃桂咬著牙,硬是擠出耀眼的笑臉。「不好意思將時間拖晚了,我先告辭。」
稍嫌慌張的將器具全塞進背包裡,她逃竄似地奪門而出,彷佛身後有鬼在追她。
「怎麼回事?見鬼了嗎?」呂宗翰莫名其妙地說了句。
屈允堯的嘴角緊繃地揚了揚,目光不由得隨著桃桂離去的方向望去
第二章
就像腰間那淺淺的劃傷,蔡桃桂並沒有將屈允堯的意外出現放在心上太久,很快就痊愈了。
她很有自知之明,從不認為像屈允堯這般出色的男人,會將她這只「肥小鴨」看在眼裡、放進心底,因此她選擇將之遺忘,沒構成困擾她的元素之一。
不同於大部分的胖子,桃桂其實是個活力充沛的女人,除了花坊的工作之外,她還抓時間去學了很多課程,像文學創作、繪本制作、珠寶設計什麼的,全是蔡謝蘭覺得不切實際的東西。
「我實在搞不懂,妳去學那些東西做什麼?珠寶設計?妳媽我一輩子沒擁過半顆珠寶,豬肉倒是吃過不少。」
難得一天不開伙,理由是她蔡謝蘭長尾巴,桃桂硬要帶她出外「享受」,搞得她有點別扭,一路上叨念個不停,即使已經進入桃桂預訂的精致餐館裡開始用餐,她還沒停止嘴巴的「蠕動」。
「以前沒有不代表以後也沒有啊!」桃桂可不認同母親的看法,她覺得有希望就有實現的可能。「等我們樂桃桃花坊開了連鎖店,女兒我一定買一顆鑽石送給妳啦!」她滿懷斗志地拍胸脯保證。
「等到妳們開連鎖喔?只怕到那時我都齒牙動搖了,還要鑽石做什麼?」不是她瞧不起女兒的能力,而是這兩個小丫頭野心忒大,小小的花坊還想變連鎖?不給她們刺激一下哪能有所成就?藥,可得下猛些才行。
「才不會呢!妳是全世界最年輕的媽媽。」桃桂笑瞇了眼,猛灌蔡謝蘭迷湯。
「妳這孩子,滿嘴不正經。」蔡謝蘭啐道,聽在耳裡倒是挺受用。
「桃桂,這麼巧?剛好在這裡遇見妳。」一個清秀的女人倏地停在她們的座位前面,一臉驚喜。
「小倩?妳怎麼也在這裡?」桃桂揚起頭看她一眼,這才發現原來是珠寶設計班的同學,林小倩。
「我剛好肚子餓嘛,陪我男朋友一起到這裡吃飯。」林小倩巧笑倩兮,甜甜說道。
桃桂這才發現她挽著一名男子,定睛一瞧,霍地雙目圓瞠--
這還真是套中一句老話:「不是冤家不聚頭!」這男人不是屈允堯還會是誰?世界真是小小小啊~~
屈允堯居高臨下睥睨著她,那微瞇的桃花眼透著犀利的冷光,睨得她心頭一顫。
「呃……男、男朋友你好。」瞧見他的眸光冷颼颼,桃桂不禁打了個寒顫,心頭沒來由的有點酸。
他有女朋友了,那為何對她……算了,規定自己不能再想的,他有女朋友也好,這樣自己比較不會胡思亂想。
「噗~~討厭啦桃桂,他叫屈允堯,不叫『男朋友』。」林小倩笑得花枝亂顫,彷佛在嘲笑桃桂反應遲鈍。
「呃,對不起啦,對不起!」那個名字像烙鐵般燙得她難受,她低下頭,沒敢再多看他一眼。「媽,我們快吃,明天花坊還有得忙,我想早點休息。」
蔡謝蘭心頭打了個突,沒來由地多看屈允堯一眼。
這孩子長得好,但那雙桃花眼注定勾女人的魂,可惜了~~
「桃桂,那我們就不打擾妳和伯母了,掰。」隨意揮揮手,林小倩過度愉快地拉著屈允堯離開。
「怎麼了桃桂?妳認識那個男人嗎?」蔡謝蘭關心地詢問。
「不、不認識啊!怎麼可能?我沒見過他啦!今天是第一次。」桃桂扯開笑,只是那笑容著實不怎麼好看。
蔡謝蘭將女兒的轉變看在眼裡,貼心的沒有再多說什麼,低頭繼續用餐。
下著毛毛細雨的陰天,桃桂抱著一堆花材步入耀達,心情如同天氣一般惡劣。
老媽染上輕微感冒,勸她去看醫生又不聽,教她這做女兒的直擔心,真是天地顛倒!
快速將會議廳的盆栽插好,桃桂到洗手間裡將弄髒的手及器具沖洗干淨,正巧聽見幾個早到的女職員在洗手間裡聊天,問或聊到她們公司的上層,桃桂不禁好奇地拉長耳朵,仔細聆聽她們的對談。
「欸欸欸欸,跟妳們說喔!我今天在樓下遇到總裁了,他還對我笑了下耶!噢~~害我到現在心兒還怦怦跳呢!」一個穿著套裝,臉上的粉搽得跟牆面一樣厚的女人,捧著胸口陶醉道。
桃桂腦子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呂宗翰的影子,和商業雜志裡的照片相重迭--那個人不就是這些天常到花坊裡找樂樂的男人嗎?
話說前陣子樂樂差點沒被孫大媽追殺,在推托不掉的情形下,樂樂不得已去赴了孫大媽設下的「相親宴」,但奇怪的是,沒見到什麼孫大媽的兒子來找樂樂,倒是那個姓呂的總裁三天兩頭來花坊,瞧得她心生古怪。
看樣子,那位總裁大人應該是在追求樂樂吧?既然有了想追求的小姐,那干麼沒事還對女職員亂笑?人家會誤會的嘛!真不曉得男人心裡在想些什麼。
就像林小倩的男朋友,明明有了女朋友就不該再來招惹……啊咧!怎麼又想起來了?不行不行,擦掉!她可不許自己再想起那個有雙好看桃花眼的桃花男。
「哎,雖然總裁離過婚,可是他仍舊那麼有魅力,看到他,我的心都酥了……」另一個女人附和道。
桃桂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下,發現幾乎每個女人的打扮都差不多。
A害,這呂總裁身邊充斥著那麼多濃妝艷抹的女人,那幾乎不上妝的樂樂不是很危險嗎?但願呂總裁不是會被人工美迷住的男人,不然那麼多人工美的美女暗戀他,樂樂會很辛苦的溜~~
「離婚算什麼?現在離婚率這麼高,一點都沒折損總裁的魅力,他要是肯跟我在一起,即使當小的我都不在乎。」
「家花哪有野花香?妳想想,哪個正室有偏房那麼得到男人的注意?當然是當小的來得好啊!」
「那倒是,情婦尤其好,不受制於任何一個男人,又可以多找幾個條件優的,比小的更好!」
沒有人發現桃桂在注意她們之間的對談,女人們妳一言來我一句的討論個不停。
小的好?情婦更好?桃桂一點都不這麼認為。
這種男女關系既沒保障又讓人看輕,真不曉得現在的女孩子都在想什麼?
微歎口氣,桃桂覺得自己的年代彷佛跟她們有代溝,雖然同樣都是二十幾歲的女孩,但總覺得似乎不該被擺在同一個時空,很怪。
不想留在滿室的八卦裡,桃桂收拾好器具走出洗手間,想不到走沒兩步便被正巧經過的郭莉秋攔了下來。
「桃桂,我那天跟妳提的事,妳考慮得怎麼樣了?」郭莉秋這兩天一直在想介紹侄子給桃桂的事,結果桃桂都沒到公司來,好不容易今天遇上了,當然得再跟她提上一提才行。
「啊?什麼事?」桃桂一臉茫然,老早忘了郭莉秋要她考慮一事。
「呵呵,妳真是貴人多忘事。」郭莉秋尷尬地笑了笑,卻也不打算就此罷休,畢竟一個禮拜才見到桃桂一、兩次,機會難得。「我侄子啊,我想讓你們見個面。」
桃桂面有菜色。「這……」她最怕拒絕別人了,可是這種事就好像將自己擺在豬肉攤上任人秤斤論兩,她很清楚自己不是條件好的女生,被「退貨」的機率太大,她怕。
「桃桂?」郭莉秋自然不清楚桃桂的心思在腦子裡打了結,為了侄子的未來,她得加把勁才行。
「呃,我想妳侄子不會對我有興趣的啦!」扯開僵硬的笑,桃桂其實是想哭。
「哪不會?桃桂,妳很好,真的!」相較於時下愛慕虛榮的女人,桃桂簡直是太好了,郭莉秋一點都不懷疑這一點。
「噢,郭秘書,我沒有妳想的那麼好。」她會摳鼻孔也會大便,雖然每個人都會做這種事,但光就胖子和瘦子做起來就大不相同;瘦子做起來俐落有曲線,胖子怎麼做都覺得不雅,就因如此,應該不會有人對她感興趣才是。
「我說妳很好就很好。」郭莉秋板起臉,一點都不樂見她的妄自菲薄。「桃桂,不反對的話,晚上七點半到對街的『蘇菲亞』,不見不散。」咬定她的猶豫,郭莉秋兀自定下約會。
桃桂呆了一下,當她回過神之後,郭秘書已然和她拉出些許距離。「嘿!郭秘書……」
「記住,不見不散!」回頭賞給她亮眼笑容一枚,郭莉秋用手圈住嘴,朝桃桂吼道:「晚上見!」
怎會這樣一團混亂?回到花坊,桃桂呆滯了整個早上,連朵花都沒賣出去--不是花坊沒業績,只是那些全都由韓樂樂成交,她什麼事都沒做成。
「怎麼回事,桃桂?」樂樂忍了好久,總算忍到了極限,她拉張高椅坐在桃桂面前。「魂不守捨的。」
「嗯?」怔忡地看了她一眼,桃桂抖顫了下,回神。「沒啊,我好得很。」將唇抿起上揚的弧度,臉色糟透了。
「妳這樣叫好?」樂樂嗤笑一聲。「我再沒見過比現在還糟的妳。」
桃桂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我……很糟嗎?」
「再糟不過了。」摸摸桃桂的臉,樂樂的憂心全寫在臉上。「妳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不能跟我說嗎?」如果不能,她會很受傷,畢竟桃桂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們之間不該有秘密。
「我沒什……」瞧見樂樂臉上的憂心,桃桂頓了下,誇張地拍了下樂樂的肩。
「嘿!我只是討厭長大嘛,沒什麼大不了的。」
「討厭長大?」她以為她是長不大的妖精嗎?嗟!那是只有在童話裡才存在的人物。「沒有人不會長大的,桃桂。」
「我知道啊!」就是知道才令人懊惱咩!「問題是,長大會有很多讓人不得不去面對的事情,很煩哪!」
「有什麼好煩的?」將櫃台的雜花收拾了下,樂樂陡地思及一個可能。「桃桂,妳交男朋友了?」
天!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她完全都沒有察覺!
「啊?!」一個沒坐穩,桃桂一屁股滑坐到又硬又冷的地板。「見鬼了!我什麼時候交男朋友了?」她驚恐且狼狽地由地上爬起。
「如果不是為了男人煩心,我想不出妳有任何理由不想長大。」人哪,最怕遇上感情的問題,沒遇上則矣,一遇上,想逃避實乃人之常情,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我……哎喲,不算啦!只是之前在妳身上發生過的事,重新在我身上上演而已。」懊惱地淺歎一口,或許稱之為「男禍」吧?
「什麼演來演去?妳不會去參加演員訓練班了吧?」天啊!桃桂是想跟「粉紅豬」比美嗎?真是……難以置信!
「妳在說什麼啦!」見到樂樂那見鬼般的訝然神情,桃桂不禁被逗笑了。「我是說,之前孫大媽不是才要妳去跟她兒子見面嗎?現在是耀達總裁的郭秘書啦,硬要我去跟她侄子見個面,好煩喔!」
樂樂聞言,雙眼亮了起來。
「要幫妳介紹男朋友喔?這個好!」這麼機伶的秘書,真該叫宗翰給她加薪才是--
「好個屁啦!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好嗎?」很壞喔!樂樂自己甩了孫大媽的兒子,轉而和耀達的總裁在一起,現在竟然鼓吹她去和郭秘書的侄子交往?!有沒有天理啊!
「氣質啊,桃桂,氣質!」樂樂笑得腸子快打結了,難得看見好脾性的桃桂這般激動,可見郭秘書給她的刺激「霹靂大」。
「欸欸欸,我是跟妳在一起之後才沒氣質的好嗎?」沒好氣地冷哼了聲,冤有頭債有主,真要歸咎起來,直率性子的樂樂才是始作俑者。
「嘿,才怪,別把本性賴到我頭上。」什麼都能認,就這點不行,不然可就等於承認自己的字典裡根本沒有「氣質」二字,怎麼給人探聽?她可是還沒出嫁的大姑娘呢!
「哎喲!人家真的很煩啦!妳別鬧我了!」
吼~~她很想大聲吼叫,好發洩出心中的郁卒,但又怕被當成瘋子看待,畢竟這是商業場所,得顧及自家花坊的「顏面」。
「我不鬧妳,日子多難過啊?妳也會不習慣吧!」她能理解心煩時被鬧的懊惱心情,可人在煩的時候就容易鑽牛角尖,有個人來鬧鬧雖然有可能更煩,但至少腦袋不會直往壞處鑽,有益人體健康。「人哪,要懂得感恩,妳要感謝我,知道嗎?桃桂!」
「……」雙手舉高又放下,一臉煩惱的蔡桃桂真不曉得該說什麼好了。
「妳如果不想就拒絕掉啊,有什麼好煩的?」樂樂就是覺得內有奸情……呃,隱情,沒那麼簡單,一定是桃桂有什麼沒說出來的地方,只是她不肯說而已。
桃桂的眉心打了N百個結。「妳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太會拒絕別人。」這是她的罩門,她自己清楚得很。
「桃桂,妳不是小孩子了,該拒絕的時候還是要拒絕啊!」感覺自己像在繞口令,樂樂不禁微惱地蹙起雙眉。
「妳以為我不想喔?」沮喪得想挖個地洞將自己埋進去搞自閉,最好都不要有人來理她,她也能不理人,那絕對是件可喜可賀的事。「可話到嘴邊就是擠不出來啊,要是像擠牙膏那樣容易就好了。」
樂樂額上冒出整排像瀑布般的黑線,嘴角微微抽搐。
這關擠牙膏什麼事?不行!她得不受桃桂跳躍式思考的影響,不然絕對會被她拖著走。
「沒那麼困難的,桃桂,來,看著我的嘴巴,跟我說『不~~』。」將嘴嘟得老尖,樂樂像只急需空氣的魚兒,正探出水面汲取空氣。
「欸!我不是呂總裁,別那麼誇張好嗎?」嫌惡地撇撇嘴,桃桂當場倒退三步。
「吼~~」樂樂快抓狂了。
「什麼事這麼熱鬧?」呂宗翰適巧經過花坊,聽見樂樂那熟悉的叫嚷,忍不住走進花坊問道。
「樂樂發春……呃,請問需要什麼嗎?」見呂宗翰身後還跟著個男人,桃桂神色一凜,立刻換上職業性的臉色。
「一定得需要什麼,才能走進妳們店裡嗎?」男人戴著太陽眼鏡,隔著深墨綠色的鏡片凝著她。
過於尖銳的言詞讓呂宗翰不禁挑起眉尾。
這家伙是怎樣?吃到炸彈了嗎?他對女人向來都是一等一的好,怎麼今天會這樣對桃桂語帶挑釁?
難不成他們之間……認識?
「不,就算是進來吹冷氣也行。」啊,今天的冷氣似乎不太夠冷,桃桂感到背脊似乎沁出汗水了呢!「請慢慢看,我就不打擾了。」
「等等!這就是妳們的待客之道?」屈允堯莫名地揚起火氣,只消見到她表現出這種生疏的態度,他就心「火」朵朵開,沒來由地感到氣悶。
連樂樂都聞嗅到不對勁的氣味,她扯了下呂宗翰的袖子,神情有絲吊詭。
呂宗翰回她一記頗具深意的眼神,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這話言重了,先生。」桃桂不明白自己哪裡又惹到他了?說起話來挾槍帶棍,還是重量級的烏茲沖鋒槍,當場令她眉頭攢了兩個小花結。「如果您需要我幫您介紹但說無妨,我們一定盡其所能地滿足顧客的需求。」
「不需要了,我自己挑。」由鼻端輕哼一聲,屈允堯也感覺自己情緒波動得莫名其妙,卻也沒勇氣當她的面承認自己無理取鬧,只能以冷哼做為結束。
桃桂睞他一眼,心情更感灰暗,轉身踱回櫃台後方。
「桃桂,郭秘書說什麼時候約妳和她侄子見面?」彷佛想惡作劇似的,樂樂刻意以不小的音量問道,
「啊?」桃桂愣了下,沒來由一陣心焦,「妳不是知道我……」
「郭秘書?」呂宗翰挑挑眉。「不會正巧是我的專任秘書吧?她要為桃桂介紹她的侄子?」
呵,這下可有趣了!
「對啊對啊,這麼機伶的秘書不多見了,要是她能為桃桂介紹個好姻緣,你可得給人家加薪喏!」笑嘻嘻地窩進男友懷裡,樂樂笑得像只壞心眼的狐狸。
「那很好,桃桂,那年輕人我見過,年輕有為又老實,是個挺不錯的對象。」呂宗翰配合地添油加醋。
「哎呀,呂總裁,不是你想的那樣啦!」厚~~這下越描越黑了。桃桂不安地搓著雙手,下意識瞟了眼正在挑花的男人。
屈允堯似乎沒將注意力放在那些「閒人」的對話上,大掌握著幾株玫瑰,但看著玫瑰的眼神像是那些玫瑰跟他有仇似的,連花梗上的尖刺刺進指尖都毫無所覺。
「不確定嗎?沒關系,我幫妳打個電話問問。」呂宗翰說著便掏出手機,當場直接撥給郭秘書。
「呃,不……」見阻止不及,桃桂沮喪地垂下雙肩,不再做無謂的掙扎。
「算錢!」陡地,一把不算少的玫瑰被遞到她面前,屈允堯面無表情地說道。
算錢就算錢嘛,那麼凶干麼?桃桂咬咬唇,不太甘願地接下玫瑰。
「今晚七點半喔,桃桂。」恍若現場除了蔡桃桂之外,再沒別人似的,呂宗翰結束和郭秘書的通話,稍嫌愉悅地宣布。「就在前面不遠的『蘇菲亞』,郭秘書還說不見不散。」
「……喔。」沒敢抬頭看那個桃花眼男一眼,桃桂專注地將花束包裝得漂亮。「知、知道了。」
「太棒了,桃桂,我一定要好好幫妳打扮、打扮!」樂樂表現得比當事人還要興奮。
「都幾歲人了,還愛玩辦家家酒?」冷冷地潑了盆冷水,屈允堯拎著臨時起意購買的花束轉往大門。「先走了,晚上還有約會,准備狂歡一整夜呢!」
他不懂自己為何要扯謊,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嘴巴,沒有約會也要硬掰一個出來,這才帥氣地走人。
睞了眼桃桂,呂宗翰和韓樂樂互看一眼,誰也不知誰的心思……
第三章
這樣穿得像綁粽子一樣,真的好嗎?
為了抓出她不怎麼明顯的「曲線」,韓樂樂不知打哪弄來合身的黑色低胸上衣,配上修飾腿部的黑色小喇叭褲,好似真能將她變得玲瓏些--是大玲瓏不是小玲瓏,看起來瘦了些倒是真的。
「這樣不太好吧,樂樂?」別扭地將衣服拉了又拉,她都快不曉得怎麼站才好,總覺得這兒不對、那兒也不搭,再加上低胸領口的「UP
UP」,更教她心慌得緊。「好像隨時都有曝光的可能,好可怕喔!」
「哪會?」在韓樂樂的住處,樂樂仔細地將她的頭發綰高,露出桃桂圓潤優美的頸項,樂樂滿意地揚高嘴角,完美!「女人最吸引男人的,不就是胸前那兩團肉?安啦!美到不行!」
難堪地脹紅了臉,桃桂的雙腮全然不用上腮紅。「……妳這樣講好肉欲喔!」
果然她沒回家是錯了,回家就不用受樂樂如此殘忍的「款待」。
為了不讓老媽聞嗅到任何不尋常的風吹草動,繼而鼓吹她交男朋友,更甚者將她「打包外送」,桃桂未雨綢繆的到樂樂這裡換掉工作服,沒想到樂樂早就准備好「盛情款待」她,教她無力招架得想哭。
「食色性也咩,古時候人說的妳忘了喔?」沒好氣地白她一眼,樂樂一點都不覺得小露性感有啥不對。「瞧,多美,我要是男人一定會愛上妳。」
望著鏡中那「看似」有點曲線的女人,平常在寬大衣裳下的線條,全因貼身的衣物而顯現,桃桂艱困地吞了下口水,頭一回發現自己竟也能「顯瘦」,實在太神奇了!
「怎樣,我的眼光不賴吧?」看得出來桃桂很滿意咧,整個人在鏡前都呆掉了說。
「樂樂,吃個飯而已,穿這樣不太好啦……」但桃桂的反應卻和樂樂的預料截然不同。
哎,任她怎麼看,都覺得過於曝露了點,不像去吃飯,反倒像去「賣肉」,就像准備讓人論斤減兩似的。
「不好個屁啦!啊我說那麼多妳是沒聽見秀?」大笨桃桂,那麼有料怕人看干麼?簡直是暴殄天物。「要有人看妳,是看妳漂亮,妳又不會少一塊肉,怕啥?就這樣去,保證電得郭秘書的侄子『茫酥酥』。」
「拜托~~什麼嘛!」桃桂尷尬地脹紅了臉,可那不會拒絕的性子深植到骨子裡了,連開口抗議的勇氣都沒有,僅是慍惱地跺了下腳。
全然不將她不痛不癢的跺腳放進眼裡,韓樂樂跑到窗邊看了下才鳴過喇叭的轎車,又沖回桃桂身邊拉扯她。
「快啦,時間快到了,宗翰在下面等妳,快去!」為了讓桃桂「盛大演出」,樂樂特別商請呂宗翰當桃桂的司機--沒得商量的那種,因此呂宗翰此際已然在樓下待命。
「呃,不用麻煩呂總裁啦!」哎,為什麼推拒會是這麼困難的事?
「麻煩個屁啦!快去!」樂樂只差沒將她一屁股踢到樓下,直接滾進呂宗翰車裡。
委屈地低著頭,桃桂像個小媳婦般出發了。
郭莉秋的侄子長相斯文,據說在電子公司上班,頭上頂著電子新貴的頭銜閃閃發亮,差點讓桃桂睜不開眼,所幸有個細微的發現讓她減壓不少。
他的名字叫做「郭俊男」--他母親該不會以為取這個名字就會長得很帥、廣受美女青睞吧?
這名字倒是和她的蔡桃桂有異曲同工之妙,小時候八成也經常被同學取笑,因此桃桂心底不由暗自對眼前的男人多了分憐憫。
「蔡小姐開花坊?應該比上班族自由許多吧?」郭俊男推了推眼鏡,斯文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雙眸始終君子地定在桃桂臉上。
「還可以,是有自由一點。」他的善解人意讓桃桂安心不少,可潛意識仍利用餐巾布微掩胸口外露的春光--沒辦法,她就是介意!
「嗯,現在的女性都很獨立自主,就像妳一樣。」郭俊男毫不隱藏他對桃桂的欣賞之意,那張圓圓臉讓人看起來就覺得舒服。
「呃……」這話該怎麼回應才好?好像說什麼都不對耶!桃桂求助似地望向坐在一旁的郭莉秋。
「俊男,桃桂的手可巧了。」暗歎一口,郭莉秋將桃桂的拘謹全看進眼底,加上侄子也不是太懂得情趣的男子,她也只得出面充當潤滑劑。「我們公司所有的花全由她的花坊包辦,每天能欣賞到桃桂所插出來的漂亮盆栽,心情不知道有多好!」
郭俊男唇邊的笑意明顯加深。「有機會的話,真希望能親眼欣賞蔡小姐的手藝。」
「呵、呵呵~~」桃桂瞇著眼笑了,可嘴角卻不著痕跡地隱隱抽搐--
隔著一座造景的矮灌木低牆,和桃桂那桌緊緊相鄰的,是另一個開放空間,但由於低牆的巧妙隔離,造就出兩方適度的距離和私密,僅聞其聲不見其影。
座位上的男人背靠著低牆,桌上擺著一杯逐漸變涼的咖啡,額上青筋隱隱浮動。
見鬼了!他一點都不明白自己的行徑該怎麼形容?是見不得光,還是偷偷摸摸?強烈的反胃感沖上胸口,他該死的到今夜才知道自己原來有偷窺的不良癖好!
該死!到底是哪根筋不對了?他怎麼可能會做出這麼見不得光的蠢事?!
「蔡小姐平常都做什麼消遣?」聽來頗為刺耳的男音飄過低牆,毫不客氣地鑽進男人耳裡。
「嗯……我其實沒什麼消遣,下了班就自己找點東西來學習。」蔡桃桂軟嫩的嗓子帶著笑意,卻讓男人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
「你們兩個年輕人慢慢聊,我要回家看九點檔的連續劇了。」郭秘書那簡潔上班族的說話方式介入兩人的談話,令矮牆後的男人不禁蹙起濃眉。
欸欸欸!有點道德好嗎?這年頭介紹人有這麼好當嗎?吃完飯就可以直接拍拍屁股走人?!
天曉得留下這孤男寡女的,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矮牆後的男人在心底狂吠,可惜沒有人聽見他的咆哮,「彼岸」仍傳來清楚的道別聲,兩分鍾後歸於平靜。
「蔡小姐,我可以叫妳桃桂嗎?」刺耳的男音越過矮牆,精准地鑽進男人的耳膜。
「嗯?可以啊,我的朋友都這樣叫我的。」蔡桃桂毫不考慮地應允了。
該死的!他和桃桂才頭一次見面,居然就大剌剌這樣要求?而她竟然也直接將對方歸類為「朋友」?!
「妳說妳下了班會找點東西來學習,都是去學些什麼課程?」郭俊男的聲音透著愉悅,緊接著又問。
「很多欸,像是文學創作、繪本制作、珠寶設計都有耶。」
笨女人,人家問什麼就老實回答,一點都不懂得保留,十成十是被賣了還幫人數錢的笨蛋!「隔空觀局」的男人忍不住在心底低咒。
「妳的興趣真廣泛,哪天有機會,是不是也能教教我?」
拷!這男人的企圖心也太明顯了吧?蔡桃桂那笨女人要是敢答應,看他不掐死她才怪--
「嗯,好啊!」可惜,桃桂沒聽見他的威嚇,欣然答應了。
「……」閉了閉眼,屈允堯心頭陰郁加劇。
這女人不知道「蠢」字怎麼寫嗎?「春天裡的兩條蟲」她都不會寫,那她還能干麼?
「桃桂,妳覺得我怎麼樣?」郭俊男陡地問得直接而犀利。
字字敲進心坎裡,屈允堯一顆心瞬時提上喉頭,他的手心微微冒汗,心跳快得有種心悸的錯覺,彷佛有人正掐著他的脖子,幾乎令他喘不過氣來。
「啊?」桃桂愣住了,沒料到自己這麼快就面臨如此敏感的話題。
「我的意思是,妳願意跟我交往嗎?」又不是十七、八歲的小伙子了,郭俊男不想迂回自己的心意,索性開門見山直接問道。
「這……郭先生……」桃桂顯得尷尬,雖然她並不討厭郭俊男,但這步調著實太快了些,令她很難適應。
「叫我俊男吧,我的家人也都這麼叫我的。」學著桃桂的說法,郭俊男積極地表現自己快速的學習能力。
「呃……俊,俊男……」哎,怎麼叫怎麼別扭啊!
俊男?我還配美女咧!
屈允堯煩躁地扒扒黑發,真不知道自己中午是鬼上身還是怎的,居然莫名其妙買了那束玫瑰,還像個火山孝子似的乖乖付錢?跟著晚上還跑來這裡「參觀」?!連他都不懂自己干麼這般莫名其妙。
要不是她生疏的將他視若陌生人,要不是她以對待顧客那般的態度對待自己,他見鬼了會去做這種沒大腦的事--等等,他干麼在乎她用什麼態度對待自己?他和她一點關系都沒有啊!
最多,也僅止是一夜情而已。
她的反應應該只會讓他松了口氣,至少表示她不會像有些白目女人那樣糾纏不休,可為什麼……為什麼他會莫名其妙地在乎起她對自己的態度?這根本沒有道理嘛!
像他這般優秀的男人,應該配個完美無瑕的女人,就像王子配公主、青蛙該配癩蝦蟆那樣天經地義,他不可能、也沒有多余的美國時間去注意那顆「菜頭粿」,不可能的!
思緒紊亂地飛掠過他的腦袋,當他再度回過神來,陡地由矮牆那頭又傳來郭俊男開懷的聲音。
「桃桂,妳真可愛!」
有沒有搞錯?她那個樣子叫可愛?!應該稱之為可「憐」才是,一個女人能縱容自己胖成那個樣子,早該投河自盡了!
等等,那女人剛才是怎麼回答那個什麼俊男的?該不會傻傻的真答應和他交往了吧?
追女朋友哪有這麼簡單,太輕易上手的話,男人是不會珍惜的,她懂不懂啊?
「別開我玩笑了,我是可憐沒人愛。」
明顯的自嘲語氣令屈允堯的胸口狠狠一揪--是嗎?她竟是如此看待自己?!她明明不像這般沒自信的女人……
「胡說,我就愛!」
郭俊男的宣示讓僅僅隔著矮牆相貼的兩人猛地一震,兩顆腦袋同時陷入空茫。
「桃桂,我們交往吧!以結婚為前提交往好嗎?」
屈允堯倏地以掌撐著桌面急遽起身,吊兒郎當地繞過矮牆,充滿「生氣」、熠熠發亮的眼,緊盯著因他貿然出現而傻眼的蔡桃桂。
「蛐蛐兒……」她吶吶地在嘴裡喊道。
「哎呀!怎麼這麼巧,會在這裡遇見妳咧?」他佯裝驚訝,可微瞇的眼裡透著強烈的詭光,瞪得桃桂一陣哆嗦。
該死的女人!她干麼穿成這樣?活像「包粽」似的將她的肥肉包在黑色的彈性布下。她真有這麼缺男人,缺到非得把自己這般暴露地攤在男人面前勾引人才高興嗎?
屈允堯忿忿地想,火熱的瞳眸卻無法由她身上拔除,像磁鐵般緊緊地鎖在她身上。
「這位是?」他的出現讓郭俊男沒來由地感到脅迫,彷佛見到敵人般繃緊神經。
「呃……我合伙人樂樂男朋友的朋友。」她想了好一會兒,才找到適合這神出鬼沒男人的介紹詞。
屈允堯挑起眉,對她的介紹不滿意到了極點!
「原來都是朋友。」郭俊男明顯松了口氣,大方地邀請屈允堯入座。「坐啊,既然有緣相逢,何不坐下來一起聊聊?」
「好個有緣相逢,我欣賞。」屈允堯也不客氣,拉開椅子就坐。「雖然桃桂說了那一大串,不過……我和她除了這關聯之外,私下還有些交情。」他故意頓了下,提高這句話的震撼力。
果不其然,桃桂聞言倒抽口冷氣,嬌艷的臉蛋微微泛白。
郭俊男不明所以地睞他一眼,以詢問的眼望向蔡桃桂。
她驚跳了下。「那個……屈先生的意思是,我們曾一起吃過飯、吃過飯。」一起吃飯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對吧?她只是將喝酒改成吃飯,一樣要坐在桌子前的嘛,一樣、一樣的啦!
雖然她對郭俊男還沒有男女之間的感覺,但就一個剛認識的朋友而言,並不需要讓他知道太多她的私事,這是她唯一能保護自己的方式,一點都不想再去觸碰自己不敢回想的那一夜--
屈允堯微合眼瞼,沒有任何人看穿他的心思。
「這樣啊!」郭俊男毫不懷疑地笑了。「如果屈先生有這興致,改天我們也可以約個時間吃飯,畢竟桃桂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大伙兒就別太見外了。」
呿!誰跟你是朋友?!
「你哪位啊?」屈允堯不屑地撇撇嘴,突然沒頭沒腦地蹦了句。
蔡桃桂覺得尷尬極了。
他沒打招呼就突然冒出來已經很唐突了,對郭俊男講話又這麼不客氣,而這絕對是她沒辦法處理的棘手狀況,只能輕咬唇瓣,呆坐在位子上左右為難。
郭俊男也被他硬邦邦的問話絆了下,明顯感受到他的不友善。
他推了推眼鏡,不著痕跡地睞了眼桃桂,那蒼白的圓臉不復見適才的紅潤,莫非她和眼前的男子曾有什麼「過去」?
暗暗搖搖頭,郭俊男並沒將剛才的心思放進心裡,扯開愉悅的笑容說:「如果桃桂不反對的話,我們將以結婚為前提交往,換句話說,現在開始我就是桃桂的男朋友了,這樣的說法您滿意嗎?」
誰沒有過去?況且在速食愛情如此廣泛的世代,探索對方的過去是何其愚蠢的作法,他不屑也不願去做,只想好好把握當下。
「這位先生真是好眼光,雖然我們桃桂姿色普普,可看她這身材就知道,未來肯定多子多孫,兒孫滿堂。」屈允堯暗暗咬牙,脫口而出的玩笑話幾近嘲諷。
桃桂難堪地閉了閉眼,感覺鼻頭莫名微酸,眼眶泛熱。
他為何要這樣?那夜的意外不是任何一方該獨力承擔的,她從未曾責怪他,也未曾要求他做任何彌補,她只想安靜地過自己的生活,這樣也錯了嗎?
他何苦蓄意攪亂一池春水?不懂,不懂啊!
「您說笑了,未來的事誰也抓下得准,不過……」頗有深意地看著桃桂,郭俊男隱在鏡片下的眼微微一閃。「要是桃桂不反對的話,多生幾個又何妨?」
桃桂猛地一震,十指在桌下揪緊,冷不防揚起頭來看他。
她非常感謝郭俊男。以他的聰明才智,應當不難發現屈允堯是蓄意來找碴的,可他非但沒有生氣,還體貼的處處維護她、尊重她,令她感動得雙眼泛紅,甚至不知所措。
她蔡桃桂何德何能得以認識這麼至情至性的男人,並得到他的青睞?這簡直可說是天上掉下來的恩賜,比花坊接到耀達建設的案子還要大的恩賜,但--
轉頭看向另一個帶著不易察覺的憤懣、看似意氣風發的男人,桃桂不由得心口一緊,隱約間明白自己終將辜負郭俊男的情意。
她不懂屈允堯為何要故意讓她難堪,但她卻清楚地接收到郭俊男對她的好,也因為如此,她很快在心裡做下決定。
她不能因為感動而跟郭俊男交往,但她會珍惜這份情誼,將之放進心底,除非自己真能對他衍生出男女之間的感情。
套句他剛剛說過的話--未來的事誰也抓不得准,不是嗎?
那雙泛紅委屈的水眸令屈允堯頓生罪惡感,加上那姓郭的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當場令他頗不是滋味,原本的「玩心」竟在瞬間沒了興致。
他咬咬牙,突地毫無預警地傾向桃桂。
「屈先生?」桃桂驚訝得微啟紅唇,全然不明白他的意思。
「這家伙--不怎麼順我的眼,不過他倒是挺挺妳的。」睞了郭俊男一眼,他郁悶的眼緊鎖住桃桂那張令人莫名心安的圓臉,刻意壓低音量說道:「妳自己看著辦,有好消息不妨通知我,祝你們……早生貴子。」他可以獻上祝福的,絕對沒問題!
「嗄?!」桃桂的臉霍地脹紅,他說這話是……關心她嗎?
見她的圓臉漾起紅暈,屈允堯微微震了下,胸口彷佛被掐緊了,呼吸困難。
該死!她非得在他提到她和別的男人早生貴子的時候害羞嗎?她真有那麼喜歡那家伙嗎?!
他霍地扯開笑臉,起身拍了拍郭俊男的肩膀。「不好意思打擾你們的約會,我還有事,先走了。」
席間沈默。
一如他突兀的出現,帶給桃桂極大的錯愕,過了好一會兒,桃桂才由錯愕中轉醒,赫然發現郭俊男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瞧。
「呃……我臉上有什麼嗎?」她反射性地摸摸自己的臉,被瞧得這麼專注,打從她出娘胎還是頭一回呢!
「沒。」揚起淺笑,郭俊男沒有多做解釋。「我說了這麼多,妳認為呢?」
「認為?」認為啥?桃桂一臉茫然。「認為什麼?」
「認為我們之間會不會有未來。」
第四章
「小姐,請問洗手間怎麼走?」一個拉著小女孩的婦人,好不容易在人聲鼎沸的婚宴上抓到剛閒下來的蔡桃桂,劈頭就問。
「前方走到底右轉就到了。」桃桂揚起親切的笑容,指著前方指引道。
笑著接受婦人的連聲道謝,桃桂拉了拉身上的粉色禮服。這種衣服最討厭了,身上有幾兩肉全「一目了然」。
她輕歎口氣,霍地發現身邊的落地窗上清楚映照出自己的身影--突出的上圍和小腹,令她沮喪地垂下雙肩。
要不是樂樂硬拉著她參加呂總裁好友田漢威先生的婚禮,並硬派個招待的職位給她,她根本不想也沒機會穿上這麼特殊的衣服。
就因為特殊,大部分女人都對嫁衣或小禮服有著憧憬。她們認為穿上嫁衣好似就能幸福美滿,再不然像她身上這種小禮服,除了過過干癮,沾沾新人的喜氣也好,但她卻無法沈浸於這種莫名其妙的喜悅。
對她而言,除了看起來更胖之外,這種服飾實在半點功用都沒有啊!
「蔡小姐,謝謝妳今天來幫忙喔!」田漢威的母親陳文秀是個客氣的女人,見桃桂一人在窗邊發呆,遂上前打聲招呼、道聲謝。
「伯母,別客氣啦,妳叫我桃桂就行了。」反射性漾起甜笑,桃桂純粹出於本能反應,見人就笑。
「我聽樂樂說,妳還沒交男朋友是吧?」接收到她禮貌親切的笑容,陳文秀不覺漾起笑意,開口卻是極犀利的問題。
桃桂的笑容凝在唇邊,心頭低咒樂樂千百句。
她是流年不利還是怎的?為何每個人都要關心她有沒有對象?她一個人很好。不交男朋友也很好,而且再過幾個月,她就要有個「伴」了,只求大伙兒別再問她這麼敏感的問題了成嗎?!
她知道自己懷孕了--因為月事不來,她又沒膽上婦產科,不得不到便利商店買了驗孕劑,結果呈陽性反應。
不是沒有掙扎,她也曾想過要殘忍地將那塊肉拿掉,可聽說動那種手術得男方同意簽章,她又不想讓屈允堯知道這件事,不想增加他的心理負擔,甚至誤以為自己是拿這件事和他有所牽扯,加上這也是條生命,因此她幾經思量後,還是決定將這孩子留下。
所車她原本就胖,三個多月還看不出來她懷孕了,也沒讓樂樂跟老媽懷疑,等到掩飾不了的時候……就打死不說,這總可以了吧?
「伯母,我還不想交男朋友。」淺歎一口,她不懂為何那麼多人全企圖將家裡單身的親戚往她這兒推銷?
懊惱啊~~
「是找不到好對象嗎?沒關系,伯母可以幫妳介紹。」陳文秀熱絡地拍著她的小肥手,一見就喜歡上這圓潤可愛的女娃兒。
「不,不用了伯母,真的不用!」天啊!她是避之唯恐不及,怎會一堆人都搶著要來給她介紹對象?救郎喔~~
「唉,別跟伯母客氣,我來幫妳物色個優秀的青年才俊。」陳文秀說做就做,話才撂下,人已跑得不見人影,當真開始在兒子的婚宴上探尋所謂的青年才俊,准備給桃桂當伴侶。
「妳的男人咧?」陡地,一道森冷的男音由桃桂背後揚起,令她不由自主地一陣抖顫。
「什、什麼男人?」她知道自己不用回頭就可清楚描繪出那聲音主人的模樣,這不禁令她心驚肉跳,半點回頭的勇氣都沒有。
她知道他今天會到婚宴來,畢竟他和新郎倌田漢或是好友,但不必一定要將隨揪出來不可吧?
她很怕讓他發現自己有事瞞他,還是條不算小的大事……
哎!要命哪~~
「那個想跟妳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的家伙啊!」屈允堯盯緊她的背,雙手在腿邊緊握成拳。
他以為自己能不再去注意她,也以為已經成功地將她由心頭抹去,但她的身影就像鬼魅般,經常在不經意間鑽進他的腦海--約會間、睡夢間,連好友的婚宴上都能看見她那圓潤的身影,教他憤怒的想咆哮。
「呃……他、他今天有應酬。」深吸口氣,桃桂終於知道他在說什麼了。事實上,她和郭俊男談明白了,彼此就只是朋友,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並不是如同屈允堯想的那樣,但她並沒有多加解釋,僅是編個理由帶過。
「是嗎?他不會想跟妳綁在一起嗎?」用鼻管冷哼了聲,他顯然不怎麼相信這種說辭。
她詫異地旋身看他,眼尾微揚的鳳眼裡盛滿不可思議。「難道你會想整天跟你女朋友綁在一起?」
屈允堯瞬間呼吸一窒。
不似一、兩個月前和那家伙吃飯時的嫵媚,今晚的她,清靈中帶著一絲嬌憨;他不知道女人也能有這麼多面貌,今天卻在她身上看到了。
「不會。」下意識吞咽口水,他也明白,即便是相戀的兩人也不該時時刻刻被綁在一起,是他問了個白癡問題。
她怔忡了下,微微合下眼瞼,圓潤的小手沒來由地輕撫小腹--孩子,爸爸就在面前喔,你可得好好記住他的模樣啊!「所以嘍,沒什麼好問的。」
「妳不舒服嗎?」眼尖地發現她突兀的舉動,他的聲音變得緊繃。
「嗯?喔不,我很好,沒什麼不舒服。」扯開笑,看著他英俊的臉龐,她沒來由地鼻頭一酸,幾乎看不清他臉上的線條。
企圖用孩子捆綁男人的心,是世界第一等的笨女人才會去做的事,她蔡桃桂是胖、是沒原則,可不代表她笨,她絕對不會用這個理由牽絆他。
或許這對孩子並不公平,但既然老媽可以將她養這麼大,為什麼她不行?相同的,她也會有個和自己一樣聰明活潑的孩子,只希望……他或她,別像自己那麼胖,或許還能遺傳他的好相貌,將來會更順遂。
「阿姨,請問哪裡還有果汁?」倏地,一個約莫八,九歲的男孩跑到她身邊問道,立即吸引她的注意。
「櫃台那邊有,要我幫忙嗎?」她彎下身,看著小男孩晶璨的眼,她深吸口氣,平撫心情莫名的激蕩。
「謝謝阿姨。」男孩開心地笑了。
「那我就不陪你了,屈先生。」她感謝小男孩的出現,讓她可以暫離他的注視;那視線讓她感到無限心慌,只想逃離他的眼界。
「桃桂!」發現她想離開,他陡地心口一緊,想都沒想就伸手拉住她。
「啊?」桃桂被他的舉動嚇一大跳,圓圓臉陡地脹紅。「怎麼了,屈先生?」
「該死!別叫我屈先生!」她就可以叫那臭男人名字,為什麼對他就不行?!
「你……」一顆心被他弄擰了!她好像時時在惹他生氣,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哪裡惹得他不高興,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他才不會每次看到她都板著臉嚇人。
被她這麼一注視,彷佛再硬的脾氣都軟了,但身體某個部位卻硬了,令他懊惱地蹙起眉心。「沒事,妳去忙吧。」
「嗯。」拉著小男孩的手走向櫃台,桃桂忍著不回頭,不想再看他緊蹙的眉……
凝著她的背影,屈允堯沒來由地感到空虛--他到底是怎麼了?女人一個換過一個,從來沒有任何女人讓他有這般強烈的空虛感,更沒能令他在公共場合便感到沖動,她是頭一個。
這讓他很不習慣也很難受,他,到底是怎麼了?
「桃桂,妳最近有沒有發現,我們店外好像有變態在偷窺?」小心翼翼地看向店外,樂樂這些天總覺得毛毛的,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呂宗翰的前妻事件讓她心生陰影,就是覺得不太舒坦。
「變態?」才由抽屜裡拎出一包酸梅,桃桂滿臉莫名其妙。「沒有啊,我怎麼都沒看到?」
樂樂翻了記白眼。「妳神經線特大條啊!什麼都嘛沒看到!」
大熱天的穿著寒冬的風衣逛街,不是變態是啥?哼!
「嘿嘿,妳不覺得這樣日子比較好過嗎?」桃桂傻笑,也不管樂樂這話是褒是貶,她自己知道自個兒的毛病就好。
「是是是,桃桂大小姐說什麼都是。」眼見桃桂以指捏起一顆酸梅就往嘴裡送,樂樂的口腔不由自主地分泌出唾液,困難地吞咽了下。「奇怪,妳最近迷上吃酸的喔?那種東西也能大口吞?怪怪!」
「嗯……不知道耶,就是想吃嘛!」桃桂也知道自己的口味變了,但原因是不是她想的那樣就不得而知了,畢竟那件事她沒敢聲張,否則會被念到臭頭。
誰教她除了有嘮叨的娘親,更有樂樂這愛碎碎念的「小媽」,她才沒那麼笨將「那件事」公告天下,一切等成了定局再說。
到時候她們就算再反對也沒用了,結局就是不得不接受,嘻!
「拜托,看了嘴巴都酸了!」樂樂大剌剌地打了個哆嗦。
「很好吃耶!我以前都不知道這麼好吃。喏,妳要不要來一顆?」
「吼!我又不是孕……」樂樂陡地頓了下,沒將那敏感的字眼說出口,雙眼神經質地往桃桂的肚子瞧。「那個,桃桂,妳最近好像胖了點厚?」
桃桂差點沒讓嘴裡的酸梅核噎死。「咳!咳咳……咳咳咳!」
「嘿!這麼激動干麼?」兩眼圓瞠地瞪著桃桂,樂樂硬是有不妙的預感,趕忙趨上前為她拍背。
「沒關系,不用……」明顯地往一旁跳去,桃桂似乎不願讓樂樂碰到她。
樂樂的眼瞇了起來。「蔡~~桃~~桂~~」
「啊?」桃桂渾然不覺自己做了什麼,能讓樂樂露出如此猙獰的面容。
「妳到底怎麼了?連碰都不給碰喔?」詭異!說不出的詭異彌漫在樂樂的心頭,她隱隱覺得桃桂有事瞞她。「妳是不是有什麼事沒讓我知道?」
「哪有?」鳳眼瞪成圓球,桃桂終於知道什麼叫女人的直覺,超可怕!「我能有什麼事?妳別多想了。」她瞇著眼笑,額上沁出些許冷汗。
「最好是沒有啦!」發現那變態已經消失不見,樂樂的心情跟著放松下來。「跟妳說喔,這幾天真的有變態啦,萬一只有妳一個人在店裡的時候,千萬得凡事小心,有什麼不對勁就趕快撥一一○,知道嗎?」她不放心地叮嚀道。
「嗯,我知道了。」明明就沒有嘛,不曉得樂樂在操什麼心,但桃桂還是乖乖地點頭答允,省得接下來又讓樂樂念到耳朵長繭。
「我打擾到妳們聊天了嗎?」一個頎長的身影走進花坊,露出光潔的白牙。
「哎呀!哪兒的話,任何時間來都不打擾。」樂樂一見來者,精神都來了,每回見到他,總少不了零嘴飲料什麼的,可謂是「樂桃桃花坊」的活動零食攤。「你今天又帶了什麼好東西?」
郭俊男笑著遞出手中的塑膠袋,樂樂連忙伸手接過。
據說這些零食全是他公司裡傾慕他的女人買的--不過樂樂才不信,誰會買這種零嘴給男人吃?怕是他自個兒買了不好意思說,因為是要帶來給桃桂的咩,她不過是撿了個順水人情,她清楚得很。
不過怪的是,這男人對桃桂好得沒話說,可任她怎麼看,就覺得這兩個人少了那麼點火花的熱度和味道,想來還真覺得可惜。
郭俊男轉而看向桃桂。「嗨,妳今天過得好嗎?」
「很好啊,你怎麼有空來?」電子新貴並不是那麼好當的,桃桂知道他其實很忙,可他總會抽時間來看看她,讓她好生感動。
但感情就是這麼回事,她偏要對他沒感覺也沒辦法,就是沒辦法將他當成對象--如果可以的話,或許嫁給他是個不錯的主意,只是她不想委屈他,也不想讓自己毀了兩個人的幸福。
「說有空就有空,說沒空也還抽得出時間。」他就是欣賞桃桂的善解人意,雖然她已經將態度表現得很明顯了,他仍忍不住往她這裡跑,即使只是看看她也好。
「你喔,忙就別來了,老讓你破費怎麼好意思?」該是身體機能的改變,她不再喜歡之前嗜吃的甜食,反倒偏好帶酸的食物,這點郭俊男不是很了解,因為她半點都不曾提及,因此那些零嘴全入了樂樂的嘴。
「別跟我見外,桃桂。」微歎口氣,她什麼都好,就始終將他當外人這點不好,很不好。「妳知道我……」
「不,別說!」在他還沒將話說完之前,她趕忙阻止他說出自己無法接受的話語,她不想和他連普通朋友都做不成。「你知道我不喜歡聽。」
「好,我不說。」這條線始終無法越過,他心知肚明,自己恐怕是求愛無望,但他卻捨不下這段情誼,只求能繼續關心她。「昨天蔡媽媽有交代,叫我今天晚上到家裡吃飯,妳沒忘記吧?」
「我記得啊,早上她還在念,說今天要到市場多買幾樣你喜歡的菜色,瞧她多疼你?比我這親女兒還疼。」桃桂不禁打趣道。
「別胡說,蔡媽媽最疼妳了。」總能輕易感染到她的笑容,他跟著發笑。
「是是是,你怎麼說都是。」懶得和他爭辯,她抓著酸梅包遞到他面前。「喏,要不要來一顆?」
「不了,我怕酸。」他眨眨眼,一副畏懼的模樣。
桃桂忍不住格格笑了起來。「呵~~膽小鬼。」
藏身在花坊外,穿著怪異風衣的身影微微一震,隱在高聳領子後面的唇微微一凜,臉色鐵青地離去--
聽說田漢威的岳母住院,蔡桃桂和韓樂樂基於和湯靖芙的朋友情誼,特地抓了個采購花器剩余的時間跑到醫院探望。
兩個久沒到醫院、稍嫌神經兮兮的女人,好不容易找到何美香的病房,沒頭沒腦地便闖了進去。
由於兩人性子都屬開朗型,很快地便在病房裡制造出不少笑料,這讓何美香安心不少;畢竟湯靖芙的性子過於文靜,有幾個像她們這般開朗的朋友是好事,能帶出她開朗的一面,不至於像顆悶葫蘆。
「桃桂來,讓伯母看看妳。」不過對於這兩個意外造訪的女娃兒,何美香顯然對桃桂的興趣大了點,聊沒多久便向她招招手,要她靠過來嚼舌根,並讓靖芙幫她由床上坐起。
「喔。」搔搔發,桃桂沒有多想,依言走了過去。「有事嗎,伯母?」
「我跟妳說,孕婦得隨時注意自己的安全……」末料,何美香語出驚人,令桃桂怔愣當場。
「孕婦?!」不待何美香將話說完,樂樂及靖芙便異口同聲地驚呼。
不妙!伯母怎會發現她……桃桂一張臉又紅又白,驚愕之余都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才好了。
「不是啦,媽,桃桂她只是……比較圓潤一點啦!」睞了桃桂一眼,湯靖芙貼心地為桃桂說項。
人家桃桂還是未出嫁的女孩子捏,媽怎麼說桃桂是孕婦?這話要是傳了出去,桃桂該怎麼做人?湯靖芙心裡如是想道。
「欸……是啦,伯母,妳一定是看錯了啦!」相較於桃桂的震撼,樂樂的震驚可沒比桃桂少多少;見靖芙都跳出來說話了,她覺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桃桂的「清白」。
她每天跟桃桂相處在一起,沒道理連桃桂有了身孕都沒發現。
對啦!桃桂最近是胖了點,但胖不代表懷孕咩,這伯母是不是該配副老花眼鏡了?
「怎麼可能?好歹我都生過兩個了,不可能看錯的。」這桃桂的肚子少說也四、五個月了,這兩個女娃兒眼睛可真鈍啊!何美香板起臉,說什麼都認為自己沒有錯看。「桃桂,妳自己說,差不多四、五個月了對吧?」
「啊!」桃桂顯然被嚇傻了,圓瞠的眼,脹紅的臉,突地又讓何美香這麼一喚,不由得結巴了起來。「伯、伯母,我……」
「我沒惡意,只是提醒妳孕婦要注意均衡營養,這樣才能生出胖小子。」奇怪了,有孕是喜事啊,她們到底為了什麼大驚小怪?何美香滿頭霧水,全然無法理解這些女娃兒的反應。
「四,五個月?」狐疑地發出低喃,似乎有什麼闖進樂樂的記憶,她若有所思地鎖住桃桂渾圓的肚皮,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個尚稱熟悉的男人。
會是他嗎?那個有雙桃花眼的男人?!
四、五個月前,就只有那個男人曾將桃桂帶到「不明區域」去,雖然她沒質問桃桂他們的去處,可也相信桃桂不會做出糊塗事;但事到如今,顯然她的信任出了點差池,桃桂真的讓那家伙給「吃」了?!
可惡啊!偷吃不會抹嘴,難不成真在桃桂的肚皮裡下了種?
這下子這帳有得算了!
「沒、沒有啦,我、我怎麼可能懷孕?最近……只是胖了點,對,只是胖了點,不是像妳們想的那樣!」桃桂冒出冷汗,結結巴巴、搖頭晃腦地否認。
「別說了,媽。」不忍心見桃桂這般尷尬,湯靖芙不著痕跡地拉拉母親的衣角,示意她別再提了。
一個女孩子家遇上這種事,總是不好啟齒吧?不論是心甘情願還是迫於無奈,未婚生子總是教人難以承受,但願媽能少說兩句才好。
此時,何美香終於隱隱察覺自己似乎戳破了什麼,她抿緊唇不再開口,只是憐惜地望著桃桂。
桃桂恨不能挖個地道像忍者龜般逃離現場,適巧在最尷尬的時刻,彷佛有如天助似地傳來敲門聲,令她狠狠地松了口氣--
「湯小姐,我為妳找到適合的工作了,病歷室有個職缺,時間較一般工作人員短,妳還有時間照顧母親。」一個醫生打扮的男人興奮地對湯靖芙說道,陡地敏感地察覺病房裡氣氛不太對,頓時收斂起笑容。
「小芙?妳在找工作?」何美香驚訝地問道,「媽怎麼沒聽妳說過?」
「呃……」湯靖芙的表情有絲尷尬,不知該怎麼回應才好。
男人聞嗅出一丁點不尋常。「妳最好跟妳母親商討清楚,可以的話,隨時都能上班。」交代完,便帥氣地轉身走人。
「欸,我看伯母跟小芙可能有事要商量,不如我們就先走了。」樂樂眼尖,忙拉著滿身大汗的桃桂准備離開。
桃桂扯開僵硬的笑,狗腿稱是。「對對對,我們還是趕快回店裡,免得工讀生忙不過來……」這下她總算可以喘口氣了,喔耶!
沒想到,樂樂可沒讓她這麼好過的打算--
「妳!」樂樂猛一轉身,瞇起不懷好意的眼。「正巧現在在醫院,妳跟我去婦產科掛號!」
第五章
「該死了妳蔡桃桂,妳竟然……竟然……」看到檢查報告,樂樂的臉又黑又白,好半天話都無法說得完整,即使這中間已經由醫院殺回花坊,她還是無法回神,講起話來猶然結巴不斷。
「樂樂,這是喜事。」桃桂淺歎一口,明白樂樂沒有惡意,她只是擔心。
「我當然知道這是喜事!」樂樂的聲音揚高了起來,甚為激動的臉一見到桃桂的憂郁,立即像洩了氣的皮球般頹喪。「桃桂,可我……很抱歉,我實在高興不起來。」
「沒關系,我能理解,」安撫地拍了拍樂樂,桃桂反倒扮演起安慰她的角色。
「我很高興啊樂樂,真的很高興。」
至少老媽以後無聊時能有個小孫子或小孫女可以玩,她的未來也有個伴,她沒有任何不滿意。
「桃桂……」樂樂陡地一陣鼻酸,兩眼隨即泛紅起來,
「別這樣樂樂,妳該替我高興啊!」
蔡桃桂愉快地訴說著自己心情的轉變,由一開始的惶恐,繼而接受,然後成為欣喜,細細向樂樂道來。
「可是這樣妳太委屈了!」一個女人養個孩子是多麼辛苦的事啊!怎可讓播種的男人「逍遙法外」?
「妳說!是哪個男人的種?」
「樂樂!」桃桂驚惶地瞪大眼,沒想到她會將問題轉到這上頭。
「妳不會跟我說妳是『自體受孕』吧?天底下沒這麼荒謬的事,妳給我從實招來!」樂樂抓狂了,抓著桃桂的手逼問道。
「別問了樂樂,我不會說的。」那真的是個意外,他當然不會預期到突然冒出個小生命,她並不想增加他的困擾。
「為什麼?他既然有膽子做,就該負這個責任,為什麼要讓他好過?」樂樂急躁地起身定來走去,完全無法理解桃桂的想法。
「總而言之,我不想再聽到這個問題。」桃桂難得地板起臉,這是她頭一回拒絕樂樂的要求,即使只是一個名字,她都吝於開口。
「蔡~~桃~~桂?!」樂樂驚愕之下,忍無可忍地吼道。
她從沒見過這樣固執的桃桂,從認識到現在都不曾有過,或許她該慶幸桃桂還算有點自己的主見,但這情況也未免堅持得太不定時候?讓她不禁產生想掐死桃桂的沖動。
「不管妳再怎麼生氣,我都不會說的。」再歎一口,桃桂還真不習慣這樣的自己。她知道每回樂樂氣惱她時,都會連名帶姓地喚她,可她就是不說,樂樂也拿她無可奈何吧?
樂樂簡直無法置信。「那個人值得妳這麼維護他嗎?」或者該說,那個男人在桃桂的心目中如此特別,重要到連這種狀況都不願將他「供」出來,這中間所代表的意義--非同凡響啊!
抬頭看向店外,桃桂的眼透著迷蒙。「我不是維護他,只是……不想造成他的困擾而已。」
「見鬼的困擾!」樂樂像只煩躁的母獅咆哮連連。「他一時快活,造成的是妳一輩子的負擔,妳竟然還處處替他著想?!」
這到底是什麼世界啊?要是每個女人都像桃桂這樣,那男人不就快活呆了、愛怎麼玩就怎麼玩?換句話說,就是沒有下流的底限,簡直教人無法原諒!
不行,她絕不會就此坐視不管,非得揪出那個壞男人不可!
著想嗎?桃桂因這個可能而怔愣了。
街上的行人絡繹不絕,卻全然入不了桃桂的眼,她怔忡地分析自己的心態--
或許她只是自私地想擁有」點只屬於他和自己的牽系,純粹的自私啊!也因為這點自私,無論如何,千萬不能讓他知道自己有了身孕;除了不想增加他的困擾之外,更不想他因此跟她搶這個孩子。
既然老媽做得到獨自扶養她長大,那麼她也可以!
悄悄地將手擺到肚子上,她淺淺地揚起一抹笑。
但願孩子是他的縮小版,那般漂亮、耀眼,就像他隨時在自己身邊一樣……
雖然樂樂的決心下得重。心裡也有了懷疑的對象,但問題是她和那個桃花眼男半點交情都沒有,這麼貿貿然地跑去找他興師問罪顯得太唐突,況且萬一他打死不認怎辦?只怕她這一去只會「打草驚蛇」,因此不得不另覓他法。
可要另覓他法,她又沒什麼太好的法子,只得派出親親男友呂宗翰「擔綱演出」,誰教那兩個男人那麼熟。
「今天怎麼有空約我出來?」剛結束冗長的公司會議,屈允堯匆匆趕到和呂宗翰相約的PUB,神色看來有絲疲累。
「沒什麼,只想問問你最近都在忙些什麼。」扯開無害的笑,呂宗翰聳了下肩。
「少來,你大少爺會這麼清閒?」兀自拉開椅子坐下,屈允堯擺明了不信他的說辭。「無事不登三寶毆,說吧,有何貴干?」
呂宗翰挑眉笑道:「你就這麼篤定我會有事?」
「你以為我會蠢到以為你找我來培養感情?」屈允堯嗤笑一聲,彈了下手指招來侍者點酒。
「你這麼說也未免太無情了吧?」待侍者走後,呂宗翰才涼涼地回應。
「難不成你真是找我來培養感情?」屈允堯嘖嘖出聲,輕佻地以手臂搭上他的肩。「沒道理啊,難不成是你的『恰北北』小姐不能滿足你,才讓你將注意力轉到我身上?」不敢置信地瞠大眼,他猛地傾身向後。
「你干麼?」什麼莫名其妙的舉動嘛!彷佛他身上有病毒似的。
「嘿,我可不來同性那一套。」嫌惡地撤擻嘴,屈允堯持續叨念著。「你要真想,就去找漢威或岳軍,再不然大獅也行,就是別把腦筋動到我身上。」
為了避開這「菊花劫」,連其余一干好友全拖下水也無所謂。
「你夠了喔你,還真以為我有斷袖之癖?」呂宗翰又好氣又好笑,待侍者送上酒又離開之後斥道。
「誰曉得你受了什麼刺激。」拿起酒杯就口,屈允堯還念著呢!
「是啊,我這陣子可說是受盡刺激。」誇張地歎了口氣,呂宗翰頓時感歎起來。
「干麼?你家那『恰查某』不理你喔?」就說嘛!沒事找他喝酒,肯定有鬼!
「不是,是她太在意我才頭痛。」繼續愁著臉,呂宗翰顯然苦惱至極。
「這是什麼奇怪的理論?在意你還頭痛?!萬一她不在意你,你才應該要頭痛吧?」
哪像他,長這麼大沒讓人這麼忽略過,偏偏……哎,他的憂郁並不比身邊這家伙少啊!
「不是你想的那種在意,她是在我耳邊嘮叨,像只機關槍『噠噠噠』不停掃射。」覷著他郁悶的側臉,呂宗翰頗感玩味地轉動手上的酒杯。
「那就把耳朵掏干淨,誰教你要找個碎嘴的女人。」他屈允堯可是沒半點同情心,言下之意就是他、活、該!
「最讓我受不了的,她嘮叨的不是她自個兒的事,而是她那合伙人桃桂……」他倒要瞧瞧這桃花眼的家伙還能老神在在,坐得四平八穩嗎?
心下一凜,舉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顫,屈允堯的桃花眼瞇了起來。「別人的事管那麼多做什麼?」他涼涼地應了句,聲音裡透著不易察覺的輕悸。
「桃桂可不是別人,是樂樂的合伙人耶!」意思就是,他也很無奈咩,只得忍受樂樂的炮轟。「到底是不是兄弟?我這麼悶,你就不能聽我訴訴苦嗎?」
他長吁短歎,好不憂郁。
「……你說吧,我喝我的酒。」閉了閉眼,或許「她」需要什麼幫助也說不定,聽聽又何妨?
猛地拍了拍屈允堯的肩。「啊哈!不愧是好哥兒們!」老實說,呂宗翰直到此刻還無法感受到樂樂所言,這家伙跟桃桂會有什麼牽扯?畢竟他任何表示都沒有,臉上也看不出任何不尋常的地方,樂樂恐怕是猜錯了。
「要說就說,哪那麼惡心?」撇撇嘴,屈允堯不耐煩極了。
哎呀呀!有人沈不住氣了說,再不導入主題,恐怕有人就要走人了。「哎~~這事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屈允堯站了起來。「不說拉倒!」頂多他自個兒去查個清楚。
「嘿,稍安勿躁啊!」無奈地拉住他,呂宗翰不再迂回,直說了。「桃桂懷孕了,樂樂問不出小孩是誰的種,所以三天兩頭在我耳邊嘮叨……」
懷孕了?!
這三個字像打雷般在屈允堯的腦子裡彈跳,自從接收這個訊息之後,呂宗翰接下來的任何叨念全沒進入他的耳,整個人像被點了穴似的怔愣。
她該死的懷孕了!可惡的是,她竟一點都沒讓他知情?!
難道孩子的爸另有其人?那個孩子其實不是他的?若不是他的,難不成是那個什麼俊男的?!她該死的真和那個臭男人……
莫名的憤怒在他胸口燃起,那火來得又快又急,幾乎將他焚毀!
「允堯?」喲荷,刺激不輕哪!難不成樂樂的推測是真的?呂宗翰看好戲似地推了推他。「干麼啊?回魂喔~~」
「嗄?!」被他這麼一推,屈允堯這才回過神來。「我、我想到有件案子還沒交代,先回公司了!」他臉色鐵青的由口袋裡掏出千元大鈔猛地住桌上一拍,像背後有人追趕似的迅速離開。
「噓~~」不可思議地吹了聲口哨,呂宗翰眸底盈滿笑意。
這桃花男也不是那麼不在意的嘛!他到底什麼時候跟桃桂「勾搭」上的?難不成真是他擄桃桂去喝酒的那一晚?
實在太有趣了--啊!得趕快向樂樂報告成果才是。
收拾好珠寶設計課程的上課資料,桃桂走在所有學員的最後方,慢吞吞地動作著,卻發現有人比她更慢,令她忍不住走了過去。
「小倩,妳怎麼看起來很沒精神的樣子?發生什麼事了?」她關心地詢問。
「沒什麼,可能是最近睡眠不足……」林小倩的眼眶黑得像熊貓,雙眼泛著紅絲,真的一副沒睡飽的樣子。
「工作忙嗎?怎會把自己搞成這樣?」好像又有哪裡不對,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小倩家裡應該頗為富裕,那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呢?真教人好奇啊!
「我……」林小倩才開口,陡地雙眼冒出水花,差點沒讓桃桂嚇暈。
「小倩?」桃桂嚇壞了,沒想到她的情緒比自己這個孕婦還善變,真是嚇人啊!「想談談嗎?」
林小倩搖搖頭,很快地拭去眼角的淚。「沒什麼,只是失戀了而已。」
失戀?!
倏地憶起和母親吃飯的那夜,小倩的男朋友好像就是……蛐蛐兒?!
他們兩個人分手了?為什麼?
「呃……」慘,她真不曉得該怎麼安慰小倩才好。
「沒關系,憑我林小倩,要錢有錢、要美色有美色,想要什麼樣的男人沒有?放心,我一定很快就會再找到新對象的。」驕傲地抬高下顎,像她這種天之驕女的唯我獨尊心態,不是像桃桂這般平凡的女生所能了解的。
「呃,是這樣嗎?」桃桂果真不懂她的想法,感情這種東西,是這麼簡單說放就能放的嗎?若是,為何她就是做不到?
如果可以,她也想做得這般灑脫,別老是在午夜夢回時憶起某人的身影……
哎~~淺歎一口,再回神發現小倩已經離開,教室裡只剩她一人,她只得趕忙背起背包步出教學大樓,緩步走往最近的公車站搭車。
桃桂才剛在公車站前站定,說時遲那時快,一輛棗紅色的轎車疾馳到她面前,她還來不及看清那輛車的廠牌、車號,霍地前座車門被拉開--
只見屈允堯由駕駛座探身到右邊的位置來,晶亮的桃花眼准確無誤地對准她。「上車。」
桃桂詫異地瞪著他,不安地看看身邊左右,發現除了她之外,似乎再沒其他閒雜人等,這麼說,他是來找她的?
忍不住心頭狂跳了下,她下意識搖了搖頭。
「我說上、車!」屈允堯顯然沒什麼耐心,不僅聲音變大,語氣更滲入明顯的霸氣。
「我……」我為什麼要上車啊?桃桂吶吶的把聲音含在嘴裡,雙腿硬是動也沒動,對自己嚴重挑釁到眼前那男人的自制力而不自知。
「蔡、桃、桂!我叫妳上車,現在、馬上!」他咬牙低吼,只差沒發出喀嗤喀嗤的磨牙聲。
「我、我坐公車就可以了。」吞了下口水,桃桂壯著膽子拒絕了。
屈允堯的眼瞇了起來。「妳要我下車抓妳上來嗎?」
「啊?!」她退一大步,差點撞到身後的垃圾筒,一個踉蹌,她的身體晃了下。
「該死!」屈允堯低咒了聲,火速跳下車將她緊緊箝制在懷裡。「妳懂不懂照顧自己?」
「我當然懂。」她都幾歲了,又不是小女生,當然知道如何照顧自己,他這問題豈不好笑?
「妳懂?妳懂會這麼不小心?!」
還好只是踉蹌了下,萬一不小心動作再大一點,撞到肚子……光想到這,他就忍不住一把火直竄胸口,頭發幾乎快豎起來了。
「你干麼這麼生氣?」扯動手臂想讓自己脫離他的箝制,怎奈他抓得好緊,讓她動不了分毫。「你放開我,大街上這樣拉拉扯扯不好看啦!」
「誰教妳不乖乖上車?」說到這個,他更惱了,吼起來似有旋風在桃桂耳朵呼嘯而過。
「我……」
「怎麼,原來你們認識?」
正當兩人拉扯得「難分難解」之際,一道不敢置信的女音飄入這場混戰,兩人頗有默契地轉頭一看--
哎呀,不妙!怎麼小倩還沒走遠?!桃桂不由得暗自叫苦。
「我跟她認不認識,應該不關妳的事吧?」屈允堯睨了林小倩一眼,再吝於多施捨一點注意給她。
林小倩抖顫了下,投向桃桂的眼神埋怨而森冷。「連妳也瞞我?虧我還把妳當成朋友!」
「不,我……」
「說那麼多干麼?走了!」桃桂想解釋,卻被屈允堯一把拉住,直將她往車裡塞。
「你別這樣!」桃桂掙扎著不如他意,隱隱覺得這樣丟小倩一個人在這夜色裡不太妥當。「小倩,妳聽我解釋……」
「我不要聽!」林小倩激動地摀住耳朵,那神情看起來幾近瘋狂。
她心愛的男人竟和一個癡肥的女人在路上拉扯?!她怎能忍得下這口氣?!
她惱火地步向桃桂,一字宇咬著牙朝她低吼--「妳這個不要臉的女人!」
啪!就在桃桂和屈允堯來不及反應之際,一個熱辣的巴掌掃向桃桂圓潤白皙的臉蛋,那張看來極為舒服的圓臉,霎時浮起赭紅的五爪印,看起來觸目驚心。
「妳做什麼妳!」屈允堯氣壞了,一把揪住林小倩的手腕。「別以為妳是女人,我就不敢揍妳!」
「你打啊!你打!你竟然為了這麼丑又這麼肥的女人要打我?!」顧不得正處在大街上,林小倩瘋狂地對他叫囂著,立刻引來許多好奇者的目光。
「妳--可惡!」他氣不過,當真揚起大掌,卻讓一雙軟熱的小手揪了下來,不讓他「行凶」。「桃桂?!」
這女人搞屁啊?一張白淨的臉蛋被打得紅腫,看得他的心都擰了,被羞辱成這樣她不氣不惱嗎?為何還要阻止他?
「男人不可以對女人動粗。」桃桂沒有激動的語氣,只是輕搖螓首,用那雙丹鳳眼平靜地瞅著他,恍似他要真的動手,她永遠都不會原諒他似的。
「可是她……」她欺人太甚!
「不管有天大的理由都不行。」這是她的堅持。
屈允堯氣惱地甩開林小倩的手,卻挺身在她和桃桂之間,不再讓她有機會對桃桂出手;一次就太多了,他的忍耐也有限度,再多,他會令她悔不當初!
「少在那邊假惺惺。」未料,林小倩全然不領情,充滿怨恨的眼直直射向桃桂,幾乎將屈允堯擋在中間的身軀射出個洞來。「原來妳就是用這套下流的方式勾引他的啊?丑女就是丑女,連勾引男人用的都是丑陋下流的方法。」
「妳說夠了沒?」著實吞不下這口氣,屈允堯整個人快抓狂了。
「我沒有勾引他。」無視於屈允堯的憤怒和林小倩的怨慰,桃桂十分平靜地闡述自己的心境。「我承認我們認識,但僅止於朋友的朋友這層關系,希望妳別誤會才好。」
「桃桂?!」都什麼時候了,她還說這種話?屈允堯不敢置信地瞪她一眼,一顆心彷佛蕩到谷底,沒來由地揪結起來。
「少來!朋友的朋友?拿來騙小孩還差不多。」果然,林小倩壓根兒不信桃桂的說辭,她選擇相信眼見為憑。「朋友的朋友會在大馬路上不要臉的拉拉扯扯?蔡桃桂,妳真當我是三歲小孩嗎?哇!」她嗤笑,平日的柔美全然不見蹤影。
「那妳想知道我們是什麼關系?妳要我們承認是什麼關系妳才滿意?」桃桂還來不及開口,屈允堯便咄咄逼人地反問林小倩。
「你……」糟了,這男人真的氣壞了!桃桂不安地扯著他的袖子,卻沒辦法阻止他再開口,心頭亂糟槽。
「妳別理她,我們根本不用跟她解釋這麼多。」再度拉開車門將她塞進車裡,屈允堯的態度堅決而冷漠,對杵在一旁呈現呆滯狀態的林小倩不屑一顧。
就在他用上車門的瞬間,林小倩陡地回神,揪著他的手臂再問:「屈允堯!你這瞎了眼的男人,我哪一點比不上她?你說,你說啊!」
「就憑她不會潑婦罵街這點就強過妳千百倍了。」她不怕丟臉,他還要面子,何須跟她爭這些似是而非的道理?他用力扯回手臂,轉向駕駛座。
「像她這樣又丑又胖的女人你也要?你饑不擇食了嗎?」林小倩不顧形象地當街嘶吼。
「妳,有膽再說一句看看!」屈允堯瞇起眼,凶狠地回頭瞪她。
「我偏要說!連我身為女人看她都覺得惡心了,你真有辦法抱她、吻她、和她上床嗎?」林小倩豁出去了,任何露骨的話全數出籠。
桃桂難堪地低苦頭,即使隔著貼有深色隔熱紙的玻璃窗,都令她難堪得想找地洞將自己掩埋起來,她甚至不敢想象,屈允堯會如何回答她如此犀利的問題--
「我就是要吻她,抱她、和她上床不行嗎?不然妳以為她肚子裡那塊肉怎麼來的?妳給我聽好,我是她孩子的爸,而她也會是我的孩子唯一的媽,這樣夠清楚了吧!」
第六章
車子匯入街道,平穩地行駛於夜色之間,車內除了屈允堯因過度憤怒而噴出的濃重呼息之外,車內陷入凝窒的沈默。
他知道了!
他為什麼知道?
他怎麼可能會知道?!
桃桂始終低著頭,紊亂的腦子卻忙碌地跳出一個個惱人的問號。她找不到答案,除了疑惑,更多的是不安,逼得她想尖叫!
他說,她會是他孩子的母親,那麼,他應該不會殘忍地叫她將孩子拿掉,但後續呢?是不是會像電視劇裡那般,活生生地在她的生活裡,上演一出爭孩子的可笑戲碼?
苦惱的問題糾纏著蔡桃桂所有的思維,她沒注意自己何時下了車,何時被帶到這陌生又高級的屋子,直到她猛然回神,這些新的問題重新絆住她的腦袋,令她微蹙秀眉。
「喝水。」不知何時端來一杯開水,屈允堯扯開襯衫鈕扣,專注的眼鎖住她的茫然。「在想什麼這麼專心?」
不是沒發現她一直處在失神狀態,但這對他的行動並無妨害,反而能輕松愉快地將她帶回自己的窩,至少她不會再有任何抗拒的舉動,只因她想事情想得認真。
只是待他將她安置在自己認為她該安置的地方,好奇心便像迅速蔓延的籐蔓爬上胸口,他忍不住出聲詢問。
「我在想小倩……」對,小倩不知道怎麼了?一個女孩子這般傷心,又是在這麼晚的晚上,一個人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真教人擔心啊!
「她有什麼好想的?」他的臉色變得難看,彷佛她正提起他最不想提的事。
「我覺得她很不錯啊!」這個人怎麼這樣?好歹小倩也曾和他交往過,他這樣會不會太絕情了點?臭男人!
「請問什麼叫不錯?」他瞇起眼,大有她要是說錯話,他就准備掐死人的打算。
「小倩她人長得漂亮,就算放在身邊也『賞心悅目』,家裡又小有資產,擁有她……能少奮斗好幾年……」桃桂瑟縮了下,不過既然他問了,她只得硬著頭皮往下說,可她卻越說越小聲,因為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該死!我像靠女人發達的男人嗎?」不待她將話說完,他忍無可忍地咆哮出聲,
桃桂抖顫了下。「呃,很晚了,能不能麻煩你小聲一點?」她可憐兮兮地瞅著他。
「妳!」望著她無辜的眼,他胸口的火氣霎時被硬壓下來。「妳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惱啊!這女人偏有壓制他的本事,教他有火無處發,氣人哪!
「我?」好像她才是被擄來的那個人吧?怎麼變成她有話要跟他說了呢?「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我正常得很,哪有搞錯什麼。」他冷哼。
「是你把我帶到這裡來的,好像不是我找你的吧?」這邏輯很怪耶,他到底在想什麼?
「嗯哼,是我帶妳來的沒錯,但妳應該有話要跟我說才對。」再裝啊!明明肚裡就裝了顆球,她竟還沒打算明說,是准備想氣死他不成?
「我也沒……」陡地心口一提,他說的是「那件事」嗎?他不是已經知道了?!「請問我該跟你說什麼事?」
他會這麼講,是不是表示他只是猜測,根本還沒肯定?這麼說來,她還有機會可以扭轉他的認定,來個死不認帳。
「妳再裝啊!我看妳能瞞我多久。」他氣惱地盯著她的肚皮,恨不得自己生出雙透視眼來看穿那肥厚的脂肪。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既然他說她在裝,那麼她就裝得徹底一點。
「真的沒有?」他瞇起眼,眸心跳動著慍惱的火光。
「沒、沒有。」
「最好沒有。」屈允堯狠瞪她一眼,起身為自己沖泡香濃的咖啡。「下回什麼時候產檢?」
桃桂差點沒從位子上跳起來,神情猶如遇上難得一見的大海嘯般驚駭。
「怎麼?舌頭被貓叼走了?」就知道這女人壓根兒沒想讓他知道她懷了孩子的事,真是--他媽的好極了!「下回產檢我陪妳去。」
「我……我,我不懂你在說什麼。」閉了閉眼,她企圖做最後掙扎。
「不懂嗎?」他冷哼了聲,心裡的不滿堆迭到最高點。「不懂也沒關系,我們現在就到婦產科。」
桃桂快嚇暈了,一張粉嫩的圓臉血色盡失,連話都說不完整。「我我我……我又沒怎樣,干麼到婦產科?l
要死了,心虛個屁啊!要裝就裝得像一點,這樣心虛算什麼?她甚至該理直氣壯地質問他,憑什麼認定她懷了他孩子才對,但她--
就是沒種,哎~~
「有沒有怎樣,到婦產科看看就知道了。」鬢角的青筋微微浮動,他快讓這死腦筋的女人給氣死了,索性伸手拉她。
承認有這麼困難嗎?她寧可承受獨力生養孩子的磨難,偏就不肯在他面前坦承,教他又氣又心疼,直想剖開她的腦袋,看看裡面的構造和一般人有什麼地方不一樣。
「我不要!」桃桂推拒著他的拉扯,急紅的眼都快掉淚了,「你放開我!」
「桃桂!」猛地攫住她的肩,若不是念在她有孕在身,他真會用力搖醒她。「妳在怕什麼?我不會丟下妳跟孩子不管,相信我好嗎?」
對於她的不信任,他有很深的無力感。
雖然他桃花不斷,可他自詡對女人還算頗有一套,唯獨對她,他一點辦法都沒有,每每被她氣得差點沒吐血。
「這並不公平……」她紅了眼。
從頭到尾她都沒有要他負責的意思,因此她根本沒打算告訴他,末料他終究還是知道了。
「我不能因為那唯一一次的意外就要你負責,就好像公司年終抽獎,合作的廠商不得不提供高檔的禮品當作獎項,根本是柔性強迫且不容拒絕的。」
「我這個人小氣,不是負責提供獎品的合作廠商,而是抽到大獎的幸運兒。」屁允堯翻翻白眼,實在無法把自身的事和抽獎獎項連結在一起,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下。「而且我高興負責,我喜歡負責,可以了嗎?」
聽聽,這像抽到大獎的興奮語氣嗎?根本是如同連安慰獎都沒抽到的倒楣鬼般頹喪,桃桂不贊同地搖了搖頭。
「妳到底在堅持些什麼?」唇角逸出輕歎,他真不知自己該拿她怎麼辦才好。「別跟我說什麼公不公平,妳這樣單方面做決定,對這個孩子就算公平了嗎?」指了指她隆起的肚皮,他無法形容復雜的心情。
或許不知情的人以為她又變胖了,憶起小倩對她惡劣的評語,他的心情變得更為沈郁。
咬著下唇,桃桂不語。
「我不懂妳在想什麼,我只知道不能讓妳跟孩子孤單的沒人照顧,讓我來照顧你們,嗯?」曾幾何時,他這般低聲下氣過了?即使面對和他交易千萬豪宅的高級客戶都不曾有過,實在是英雄氣短啊!
「我可以照顧自己,還有我媽……」
「我要親眼看到才放心,搬來跟我一起住吧!」他不知道自己也會如此婆婆媽媽,總之他就是無法忍受放她在外面「游蕩」,一定得在他的「勢力范圍」之內才行。
「不--」驚惶地瞠大雙眼,她無法想象沒有愛情的兩人,要怎麼共同生活?
「桃桂!」他又氣又急,攫住她的十指收攏,令她疼皺了眉。
「你別逼我,讓我想想……」望著他的俊顏,桃桂幾乎要投降了,但這不是長久之計,她不能因為孩子而綁住該屬於他的幸福,不能!
「還有什麼好想的?!」他低咆,慍惱地放開她,起身在她眼前來回走動。「別的事能拖,妳的肚子能拖嗎?它會一天天大起來,妳以為妳能瞞得了多久?」
「我……」她呼吸一窒,啞口無言。
「坦白說,我也沒照顧人的經驗,但讓我試試,或許我可以做得很好。」他無辜地瞅著她,一雙眼充滿祈求。
「……這太委屈你了。」哎~~情勢比人強,她好像再也拒絕不了了。
「相信我,我一點都不委屈。」聽出她軟化的意思,他開心地咧開嘴笑,連忙拉著她出門。「走,我帶妳去產檢。」
「啊?時間還沒到啦!」不要吧?她並沒有任何不舒服,況且臨時被他「挾持」而來,身上也沒帶媽媽手冊,還是不要了吧?
「有什麼關系,我想看看我們孩子長什麼樣,像妳還是像我?」他像個興奮的孩子,堅定而歡愉地拉著她跑。
長什麼樣子?像誰?我的老天,這家伙有必要這麼心急嗎?才四、五個月大,雖看得出孩子的基本「形狀」,可長相……還是有困難吧?
凝著他愉悅的神情,桃桂一顆心不平穩地惴惴亂跳,嘴角不覺揚起上揚的弧度……
「看清楚了,這是手,腳……」指著超音波灰灰白白螢幕上模糊蠕動的影像,年輕醫生笑著對桃桂解釋道。「很健康的寶寶,妳看他的手腳活躍地亂動呢!」
手腳?在她看來只是灰灰白白的圖案,根本分不出哪裡是臉,哪裡是身體、手腳,她是越看越糊塗。
「我的孩子當然健康。」冷冷掃了醫生一眼,屈允堯的語氣帶著得意,卻隱隱有股說不出的醋酸味,嗆得人頭皮發麻。
他並沒有帶桃桂到大醫院,而是就近在住家附近的診所看診,據護士小姐的說法,主治大夫正在產房裡接生,目前由正就讀醫學院的弟弟代診。
代診是無所謂,反正他只是想看看孩子在她肚子裡的樣子,以及感受一下孩子真的存在,不過這年輕醫生搞屁啊!沒看到她已經大腹便便了嗎?沒事對她那麼熱情干麼?看了就礙眼!
「呃,是是……」年輕醫生扯開尷尬的笑,額上冒出三條黑槓。「這位先生說得極是。」醫者父母心,這位先生干麼對他這麼尖銳啊?嗚嗚嗚……
「沒事了吧?沒事的話我們要走了。」冷哼了聲,屈允堯老大不爽地拉著蔡桃桂准備走人。
「等一下,還有什麼不了解的地方要問嗎?」奇怪,好像有什麼事情忘了交代--年輕醫生苦惱地攢起眉思索著。「我好像有什麼事忘了說……」
「想約她等下輩子吧!」拉開診療室的門,屈允堯的肌肉緊繃,彷佛隱含著一股莫名的火氣。
「啊?!」沒有啊,他並沒有這種「非分之想」,這男人是不是「頭殼壞企」?年輕醫生一陣暈眩,不明白他怎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
「你別胡說啦!」桃桂尷尬極了,她赧紅了臉,回頭朝醫生僵硬一笑。
「哼!」不由分說地拉著她一路殺出醫院,臉色難看得可以。
「你做什麼啦你!」桃桂著實讓他的反應嚇一大跳,只得任由他拖著跑。
「不准隨便跟其他男人講話!」他蹙緊眉心,很不習慣心頭漾起的火氣,卻又控制不了,心情糟透了。
桃桂微愣。「你發什麼神經?」
「不知道,就是不太舒服。」氣惱啊!到底哪裡出錯了?明知自己最近的舉動都不太正常,可卻找不到合理的解釋和理由,差點沒白了三千煩惱絲。
「那……要不要回醫院給醫生看一下?」她純粹出於直覺反問。
「我又沒病看什醫生?」屈允堯懊惱地瞪她一眼,沮喪的發現自己竟無法對她發脾氣。「而且那是婦,產、科。」後面三個字根本是由齒縫裡迸出來的。
桃桂微微瞠大眼,尷尬的干笑兩聲。
「嘿,蔡小姐,麻煩等一下!」年輕醫生陡地追了出來,邊跑邊喊。
「該死!他是太閒還是怎的,又想干麼?」屈允堯不禁低咒了聲,並暗自發誓以後絕不再帶她到這間「兩光」的診所就診。
「對不起,我突然想起來是什麼事忘了跟妳說。」醫生喘著氣,看來跑得挺辛苦。
「不好意思,請說。」桃桂笑得好無力。
「那個,先生,你抽煙嗎?」醫生問的竟是屈允堯。
其實他接下來要說的問題媽媽手冊裡都有寫,可偏就有人不看媽媽手冊,為免這種狀況發生,大哥交代過無論如何都得再重述一次給孕婦及家屬知道。
剛才他真的忘了,畢竟「暫時代班」不甚熟悉,所幸他適時想起這些問題,診所裡正巧也沒其他患者,他便干脆自己追出來說一次,免得被大哥知道又要挨罵。
屈允堯沒好氣地睞他一眼。「偶爾。」
「那請盡量避開蔡小姐,二手煙對胎兒跟孕婦都不好。」真是的,追出來為了交代這種基本常識,感覺自己有點驢。
「知道了。」看在他言行舉止還算中規中矩上,屈允堯臉色難看地點了下頭。
「還有還有,因為蔡小姐的胎兒已經五個月大了,對於性生活方面,只要不是太粗魯,基本上是沒什麼大問題的,這些媽媽手冊裡都有寫,忘了的話可以翻看注意事項,或打電話到診所詢問……」哎,感覺自己好像管家婆。
轟~~桃桂瞬間紅了雙頰,被屈允堯握住的小手陡地像被燙著了般抽走。
要死了要死了!這醫生未免也交代得太清楚了點吧?這這這……真是丟死人了!
屈允堯挑起眉,倏地心情大好。
不錯嘛!這醫生還算上道,通知他這個「好消息」,讓他的刺眼指數稍稍降低了些,那就算他及格好了,平貼水面飛行,算法外開恩了。
「還有什度要交代的嗎?」難得的,他露出打從進醫院以來第一個笑臉。
「沒有了。」年輕醫生聳聳肩,任務完成。
雖然碎嘴了點,不過有完成大哥交代的任務,這樣至少大哥不能把診所業績不佳的罪名賴到他頭上,嘿嘿……
「那就謝了,再見。」屈允堯再度拉著桃桂就走。
「欸,你又要帶我到哪兒去?」拜托,像在趕場似的,請體諒她是孕婦好嗎?
「當然是到妳家!」
連看老媽一眼的勇氣都沒有,桃桂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怪屈允堯的大嘴巴。
「你是說……咱們家桃桂有了你的孩子?」蔡謝蘭不由得佩服起自己,竟還能將話說得完整,實在是太了不起了!即使尾音有點別扭的上揚,仍無損她的鎮定。
「是的,伯母。」深吸口氣,屈允堯在踏進蔡家之前,已做足了被剝層皮的心理准備。「請伯母允許桃桂搬到我那裡,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搬去你那裡?!」蔡謝蘭仔細端詳著他,未幾,疑惑地蹙起眉心。「嗯……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似曾相識,偏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面,這腦子還真是不行了。
「見過,有回在餐廳曾巧遇妳和桃桂一起用餐。」哎,當時他帶著的是另一個女人啊!但願伯母不是愛翻舊帳的女人才好。
「喔,我想起來了。」蔡謝蘭點了點頭。「難怪我覺得屈先生有點面善。」
她就覺得他那雙桃花眼挺眼熟的,原來當時她就注意到他的「美麗」,只是一時忘了而已。
「伯母,請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他心驚膽戰啊!
「那麼允堯,你什麼時候認識桃桂,又何時跟她在一起的?」在想起來他那雙桃花眼的同時,她也想起當時他身邊帶著另一個女人,算算時間,桃桂懷孕的時間應該早在餐廳偶遇之前,那麼,當時他又怎會有別的女朋友?
真搞不懂這些小孩子心裡在想什麼啊!
他呼吸一窒,來了!「伯母,過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妳說是嗎?」現在也只能硬拗了,不然怎麼辦?
「那倒是。」蔡謝蘭微微一哂。這孩子反應好,雖然答案不如她預期中理想,但代表他反應還不錯,雖不滿意但可以接受。「你們年輕人喜歡就好,只要桃桂願意,基本上我沒有任何意見。」
在她面前,這男人自然會有所保留,否則要是過不了她這一關,桃桂也不敢說走就走;可她沒打算阻斷女兒的幸福,既然連孩子都有了,反對似乎也沒什麼意義,不如就隨他們年輕人高興,她又可落得個「明理開通」的評價,Why
Not?!
「不是吧媽,妳怎麼會那麼好說話咧?」桃桂心一涼,口沒遮攔地抗議道。
屈允堯瞇了瞇眼,賞她一記「妳怎能這樣說?」的眼神。
「桃桂,妳長大了,不能老是黏著媽媽,既然允堯願意照顧妳,媽也可以將責任轉手給他,一個人輕松又自在。」蔡謝蘭覺得好笑,忍不住虧她一虧。
扁扁嘴,桃桂感覺有點小受傷。「講這樣,我以為我們是互相照顧說……」
「既然伯母不反對,那妳去把東西收一收。」屈允堯神色怪異地瞅她一眼,大剌剌地當著蔡謝蘭的面催促道。
桃桂錯愕地瞪著他。「我有同意跟你走嗎?」
「在我家時不是說好了嗎?乖,快去。」他催促道。
無措地睞了蔡謝蘭一眼,桃桂羞得差點沒找地洞將自己埋了。「你會不會太猴急了點?」
「會嗎?」扯開無害的笑,他轉而詢問蔡謝蘭。「伯母,妳認為我會太猴急了嗎?」
蔡謝蘭扭曲著眉,一副很難回答的樣子。
本來嘛,中國人的社會觀念,女孩子在還沒出嫁之前就和男人在一起,怎麼看都認為女人吃虧;雖然她並沒有這種老舊的思想,但對於男方問她這種問題,似乎也太敏感了點,她實在很難給予回答。
「媽,妳不會這麼急著把我推銷出去吧?雖然我的條件不是很好,但好歹我是妳的女兒啊!」桃桂只差沒呼天搶地。
蔡謝蘭只是笑,不做任何回應。
「誰敢說妳條件不好?」受不了她語氣裡潛藏的自卑心態,他不禁板起臉來「訓話」。「伯母是看准我年輕有為,百年難得一見的好對象,當然要趕緊抓牢,才不像妳說的推銷那樣不堪。」
瞠大雙眼,桃桂的眼神像看見妖怪,一瞬也不瞬。「你這個人會不會太自戀了點?」
「更正,是自信,不是自戀。」攬起眉,她就是不會說好話,真令人生氣!
「自信是自信,跟你這樣盲目崇拜自己是不同的,差一個字差很多欸……」
「什麼叫盲目崇拜自己?」眼角微微抽動,他霍地伸手指著她房間的方向。「去,去把東西收一收。」
「喂!這是兩回事!」桃桂抗議了。
「管妳幾回事,總之現在馬上去--算了,我幫妳!」二話不說,他大剌剌地押著桃桂前去整理行李,全然無視於未來丈母娘的存在。
蔡謝蘭四平八穩地坐在沙發上,嘴角始終噙著似笑非笑的上揚弧度。
這可不是她這個當媽的不出手「拯救」自個兒不情願的女兒,只是「知女莫若母」,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桃桂雖然諸多抱怨,但對於屈允堯的強勢卻沒太強烈的反彈,就她對女兒的了解,她雖然不太會拒絕人,可也不是盲目的照單全收,對她施壓到某個程度,該爆發時她還是會發作的,因此這對年輕人之間……
值得玩味哪!
第七章
蔡桃桂完全沒有拒絕的機會,當天晚上就被屈允堯架到他家「同居」去了,她緊張得不知所措,一雙眼始終沒敢看向任何一個房間。
「妳干麼?毛毛躁躁的。」屈允堯將她的無措全看進眼底,卻不明白她到底在搞什麼鬼。
「沒、沒有啊!」她差點沒從沙發上跳起來。
「妳在害怕?」陡地,他像明白了什麼似地微挑眉尾。「妳怕我會強暴妳?」
「嗄?!」她的臉色微微反白,經他這麼一挑明,她無所遁形的整個人「黏」在沙發椅背上。「我沒……不是……你你你……你別亂想……」
屈允堯眨了眨眼,忍不住邪氣地笑了。「妳再結巴啊,到時咬到舌頭看妳怎麼辦!」
怎麼會有女人這麼可愛?難怪他就愛看她,每每看到她心情就很好,是種更高無上的樂趣。
桃桂脹紅了臉,索性鼓起雙頰不說話。
他湊到她身邊坐下。「生氣啦?」圓圓臉鼓得像河豚似的,好好笑!
「沒。」不著痕跡地往旁邊移去,口是心非是桃桂目前唯一的寫照。
「真的?」他微撇嘴角,使壞地朝她靠近,且是較之前剛坐下更貼近的距離。「真的沒有?」
「你你你……你不要靠過來啦!」她想尖叫,想狂吠,就是不想和他太靠近。
「蔡小姐桃桂,這裡好像是我家厚?」既然她忘記了,他一點都不介意提醒她。「在我的地盤上,我愛靠近哪兒就靠近哪兒。」嘿嘿,宣示主權的滋味真不賴啊!
「那、那我站著可以吧?」一陣氣惱,她倔強地扶著沙發椅背准備起身,未料「起身未捷身先縛」,當場被屈允堯困得無法動彈。
「妳想到哪兒去?」
熱呼呼的氣息直接噴在桃桂的臉頰、耳側,引來她一陣哆嗦,而他,很滿意這種「效果」。
「你你你……你家這麼大,我愛到哪兒就到哪兒。」天,她忍不住又結巴了,身體像泥鰍似的在他懷裡扭來扭去。
「是嗎?」蓄意似的,他環抱著她的「水桶腰」,抬手看看腕表,唇邊的笑意加深幾許。「可是桃桂,別說我沒提醒妳,我記得明天有人一早要到耀達插花,對我這個上班族來說是無所謂,但對要早起的人而言,十二點彷佛太晚了點厚?」
「嗄?!十二點了?」多麼敏感的數字啊!灰姑娘就要變回原來髒髒黑黑的模樣,而她這個不是灰姑娘的灰姑娘也該去睡覺了!
她開始激烈地扭動起來,很用力地推拒他的懷抱。
「該死!」屈允堯霍地狠抽口氣,雙掌按壓住她軟綿的腰際,阻止她不自覺地「引導犯罪」。
「你干麼罵人?」她被罵得莫名其妙。
「我不是……」他辭窮,頭一回無法立即對問題產生正確回復。
正當他的眉心打結之際,突地桃桂背包裡傳出悅耳的音樂鈴,她趕忙肥手一撥,大剌剌地將他的俊顏推往一邊。「我接電話……喂?」
『桃桂,妳在家嗎?』電話那頭傳來清楚的男音,對桃桂來說挺熟悉,卻令身旁也聽得到些許聲音的屈允堯明顯皺起眉。
「俊男?呃……我在朋友這裡,找我有事嗎?」全然沒注意到屈允堯的臉色變化,她揚起嘴角輕問。
朋友?!他和她的關系就僅止是朋友嗎?他是她肚裡孩子的爹耶!這女人真該抓起來狠狠修理一頓屁股!
忍不住胃部泛酸,他頗不是滋味地覷著她瞧。
『沒事就不能找妳喔?妳這沒良心的女人。』郭俊男淺歎一口,惱恨自己始終碰觸不到她的心底。
「噗~~三八喔!講這什麼話嘛!」桃桂忍不住噴笑,啐他一口。
『說真的啦,我想約妳去國父紀念館看安徒生童話繪本原畫展,感覺好像很不錯。』凝著手上美術館的票,郭俊男滿心期待。
「安徒生的童話繪本喔……」好像很吸引人耶,可是店裡又有事要忙,恐怕得先跟樂樂商量商量。「什麼時間啊?」
『明天下午好嗎?』
「嗯,我跟樂樂商量看看,再撥電話給你。」她開心地噙苦笑,開始幻想置身滿室夢幻繪本之中的浪漫。
『可以啊,不過現在都幾點了,怎麼妳還在朋友家?那是什麼朋友?」郭俊男皺起眉,心頭隱隱微酸。
「呃……就朋友嘛,放心,我沒事的。」哎,要她怎麼開口說她已經開始和男人同居了咧?難以啟齒啊!
『沒事就好。』
約定好隔天的約會,郭俊男這才心滿意足地掛上電話。
將手機擺回背包,一轉頭,桃桂赫然發現屈允堯的臉色陰沈得嚇人,令她不由得心口一提。
「你干麼臉這麼臭?」糞坑裡的石頭已不足以形容那股臭味,可見臭得驚人。
「誰打電話給妳?」他盯著她,瞬也不瞬地問。
「……朋、朋友啊!」怎麼大伙兒今天全問這個問題?不是問她跟誰在一起,就是問誰打電話給她,怎麼,這很重要嗎?
「什麼樣的朋友?」他瞇起眼,眸底流動著陰郁的晦光。
「朋友就朋友,哪還有什麼樣的朋友?」桃桂閉了閉眼,著實不想回答這般無趣的問題。「就拿你來說好了,我們是朋友,俊男也是朋友,哪還有分什麼樣的朋友?」
當然,朋友有等級之分,什麼樣的人適合深交、可以談心,自然會和點頭之交、泛泛之交有所區隔,但目前她寧可將他歸類於跟郭俊男同等級,只因她還沒找出他之於自己的定位點。
很尷尬的身分咩,單純如她,要定位實在困難啊!
「我跟他不一樣,我是妳男朋友。」他兀自為她做了決定。
「你什麼時候變成我的男朋友了?」桃桂不敢置信地瞪著他,心口控制不住的亂跳了下。
他當然是優秀的,但要將他設定為親密的男友……她沒有自信,自認無法獲得他全部的注意,與其擔心受怕,不如當個普通朋友來得安心。
「從妳肚子裡有我的骨肉開始。」
他真的很想搖醒她那顆單「蠢」的腦袋!多得是女人無昕不用其極地想用各種方式套牢他、控制他,如今他主動要求負責,這女人還不懂得好好把握,真是笨得可以。
「你,你想要這個孩子就說嘛,我們可以研究研究……」研究將來孩子該怎麼「分配」,例如何時同他相處,何時又歸她「管理」,這絕對有商量的空間。
她不會自私地占有這個孩子,她絕對會讓他分享。
「關孩子什麼事?」沒來由的一股火氣沖上腦門,他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而話一脫口,兩個人同時愣住了。
關孩子什麼事?明明講的就是孩子的事啊!桃桂雖然心裡這麼想,卻沒膽開口反駁。
關孩子什麼事?是啊,這關孩子什麼事,他要的是這個女人,就這麼簡單,全然沒有牽扯孩子的必要--在思緒清明的瞬間,他豁然開朗,浮躁也隨之沈澱。
「很晚了,睡覺吧。」察覺她瑟縮了下,他微歎,抹抹臉,他刻意將聲音壓低。「明天不是還要忙?去睡吧。」
「喔,那我……睡哪裡?」該不會要她跟他一起睡吧?光想,她的肌膚表面便泛起粒粒疙瘩~~
「我帶妳到我房間去。」極自然地牽起她的手,他沒多想便拉著她走。
「等等,我不要跟你一起睡啦!」她幾乎是哀號了。
她同意到他家裡來讓他照顧,並不表示她願意與他同床共枕,即便兩人連孩子都有了,她還是沒辦法說服自己如此隨便。
屈允堯愣了下,隨即意會她的想法。「我不是……」他脹紅了臉,彷佛她說了什麼令他難堪的話語。
正當他想解釋時,門鈴卻選在此刻不識時務地響起,讓兩人同時一震,變得更為尷尬。
「我、我去開門。」難得的,他冷汗直冒,連話都說得不輪轉。
桃桂驚異地覷著他幾乎是踉蹌地跑去開門,嘴角忍不住微揚,掩著嘴輕笑起來。
「哪個不要命的……月眉?!」只見一個掛著大花臉的女人站在門前哭泣,不僅屈允堯愣了下,連桃桂也愣住了。
那女人哭得好傷心啊!
「允堯~~」女人一見到他,直接撲進他懷裡哭個痛快。
「等等,妳先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說來好笑,大多數和他交往過的女人,往往和他成了無所不談的朋友,沒有預期中的怨懟,因此遇到問題第一個都會先想來找他,他也不明白這其間怎會如此變化。
該說是他做人太成功了還是怎的,總之,曾經交往過的女人會來找他,十成十是遇上麻煩。
要說桃桂心裡沒有泛酸是騙人的,但她僅是微微撇開臉,不敢不客氣地直盯著那對相擁的男女。
事實是這般明顯,她想假裝沒看見都不可能。他是這麼受女人歡迎的男人,而她,只是個平凡到不行的胖女人,怎敢妄想將他綁在身邊?只怕心力交瘁都難以達成,不如看清現狀,對彼此都是種解脫。
「允堯,我……」月眉深吸口氣,張口正想將滿肚子怨氣傾洩而出,卻不經意地發現蔡桃桂的存在--畢竟那女人「面積」有點過大,要不發現挺難,她立即緊急煞車。「呃……你有客人啊?」
天啊!她可以在屈允堯面前丟臉,卻沒辦法在不認識的女人面前丟臉,那太難堪了!
「她是我……」
「沒關系,你們談,別介意我的存在,我會自動消失。」扯開僵硬的笑,桃桂拉起自己的中型皮箱,決定自己找房間落腳。
「等一下!」不假思索地丟下那個叫做月眉的女人,屈允堯反手抓住桃桂的手腕,壓低聲音說:「到我房裡睡。」
「我不……」桃桂心口一提,怎麼這男人就是不懂?
「我睡書房或客廳都可以,但妳的身體不同一般狀況,我不允許妳睡不安穩。」他霸道的宛如發布重要命令。
微咬下唇,桃桂的眼凝著他,在透析他眸心的認真,她終於只有點頭的分。
「乖,快去睡了。」等他將月眉搞定後,也該休息了。
「嗯……」
屈允堯的房間很寬敞,床很軟、很大,睡起來很舒服,但桃桂翻來覆去的就是無法入眠。
在第一百零八次的翻身後,桃桂索性爬坐而起,懊惱地將黑發抓得亂七八槽。
見鬼了!她一向沾床就睡,何時遇上睡不著的狀況?今天卻活生生的發生了,難不成她有認床的習性,卻連自己都不曾發現?!
真是太詭異了!
煩躁的在房裡走來踱去,桃桂傾身貼住門板,在沒聽見外頭有任何聲響之後,決定走出房門「探險」,即使到廚房倒杯牛奶喝也好--在回到他家的途中,他曾停下車到便利商店買牛奶,她知道的。
輕手輕腳地拉開房門,她蓄意放緩腳步,沒敢「招搖」地走出房間,
客廳的燈已熄,她是不曉得那位月眉小姐是不是已經離開,但至少整個氛圍是靜謐而安寧的,這讓她安心不少。
借著透過窗戶投射而進的微弱月光,她摸索地越過客廳,往廚房的方向前進,腳尖卻在不注意之間撞到桌角,令她吃疼地輕吟出聲--
「誰?」幾乎是同時,沙發上有了動靜,一道黑影如黑豹般快速移動到她身邊,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際便已攫住她的手臂。
「是我!」相較於他的敏捷,桃桂是緊張得莫名其妙,深怕他以為自己是闖空門的小偷,連忙出聲表態。
「桃桂?」擰開就在她身側的電燈開關,屈允堯的驚訝與她不相上下。「妳不好好睡覺,爬起來干麼?」
「我有點……該說是失眠吧?想起來喝點牛奶,看會不會好睡一點。」哎,這種情況她也很難形容,心情有點亂,感覺有點浮躁,再來就是睡不著覺,稱之為失眠應該不為過才對。「對不起,我吵到你了。」
「沒的事。」將她拉到沙發落坐,他自個兒倒是步入廚房。「等等,微波一下再喝會比較好睡。」
桃桂不安分地站了起來。「我自己來就可以……」
「坐下!」投來一記嚴厲的眸光,成功地將桃桂「逼」回位子上。「這點小事交給我就行了。」
「麻煩你了。」不好意思歸不好意思,桃桂卻無法否認,有人服務的感覺真好。
「別說傻話。」將馬克杯放進微波爐裡,他信步走回客廳。「我以為孕婦較容易疲累,應該很快就進入熟睡;是床不好睡嗎?明天我就換張床。」
「不,很舒適,真的。」桃桂連忙搖手擺腦,趕緊澄清。「可能是有點餓啦,等等喝過牛奶應該就好了。」
「嗯。」他輕應一聲。
吊詭的,雙方似乎都不知該怎麼延續話題,偌大的客廳瞬時陷入僵凝。
「嗯……那位小姐的事解決了?」哎哎哎,哪壺不開提哪壺,那是人家的私事,她問這麼多做啥?話一脫口,桃桂就後悔了,但聲音發出去就收不回來,她懊犧地擰起眉心。
「遇上壞男人,被騙了點錢和感情,哭一哭就沒事了。」現在的女人不似傳統社會的女人那般柔弱,遇上倒楣事適度發洩過後,很快便認清現實回復平靜。
「是喔?真可憐。」桃桂的軟心腸又發作了,沒來由地淺歎一口。「我想她的心情一定很槽,你應該多陪陪她的。」
屈允堯的黑瞳閃過一抹幽光。
「與其陪她,我應該多陪妳一點。」她才是他目前最重視的女人,偏偏這傻女人只會替別人想,全然沒想到自己。
「我?」桃桂微愣,雙頰陡地赧紅。「你不用太在意我啦,我獨立慣了,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
他的眼角抽搐了下,凝著她的眼眨都沒眨。「難道妳都不需要人陪?」
女人總希望被在乎、被關心,少了這些似乎就沒了安全感似的,為什麼她就非得特立獨行,跟別的女人如此不同?
「呃,這該怎麼回答才好?」她傻傻地瞪住他。「人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要有人陪吧?難免會有些獨處的時刻……」
「妳不想妳的男人時時刻刻陪在妳身邊?」
兩人的眼波在空中交會,隱隱有種糾纏的錯覺。
「哎呀,我哪來什麼男人?」她尷尬地撇開臉,硬是逼自己擠出一抹笑。
「別躲!」她想逃,他偏不如她願,居高俯身攫住她的下巴,硬是霸道地闖進她的眼界。「我就是妳的男人,為什麼妳老是不肯承認?」
如果連肌膚之親部不能算數,他都不曉得何種狀態下,才能讓她認清這個事實。
桃桂眨眨眼,閃躲地垂下眼瞼。「我說過,那是個意外……」
「該死的意外!」他的眼閃過一絲狠戾,說不出那句話之所以揪緊他心髒的理由。「我要說它不是意外,它就不是意外,妳懂嗎?」他幾乎要咆哮了。
「它是意外,而且是我自己造成的。」她忘不了是自己主動求歡,面他只是被動地接受她的誘惑,合該自己要承擔後果,她不會後悔。「你一點都不需要感到內疚,真的。」
天殺的內疚!他還來不及發作,微波爐便適時地「當」了聲,及時拉回他的理智。
憤憤地沖進廚房拿出馬克杯,他順手抓了副防燙手套,一並交到她手上。「小心點,別燙著了。」
「謝謝。」桃桂感動地接過手,朝冒著煙的牛奶輕吹。
「別對我說那兩個字。」他氣悶,卻找不到自己生氣的理由,更悶。
「嗯?」這很正常,是一般禮貌,她不懂他為何要求自己別對他說謝字。
煩躁地扒扒黑發,他從不曾像現在這般自我厭惡。「快喝,不然等一下又涼了。」
她還能說什麼呢?當然只有乖乖聽話的分。
僵凝好些時刻,就在她杯裡的牛奶快見底的時候,他突然沒頭沒腦地說:「月眉是我以前的女朋友。」
「喔。」跟她猜臆的相去不遠,她明了地點了下頭。
「可那些都過去了。」他突地蹲在她腿邊,凝著她那張令人安心的圓臉。「現在我身邊沒人,妳呢?妳有嗎?」
無法確認上次那家伙或任何其他男人是否占據她的心房,他瞬時不安了起來。
「啊?」她怔忡了下,不明白他的意思。「干麼問這個?」
「因為……我想跟妳從頭來過。」
第八章
從頭來過?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切切實實地困住蔡桃桂的思維。
她的腦袋當機、思緒混沌,茫茫然的不知所措,只是機械式地做著該做的工作,日復一日。
白天,她可以躲在花店不見他,回家之後,她又把自己關進房間不理他,但即便如此,她仍明顯感受到他的關心及注意,在不得不離開房間時,以及許多生活小細節上。
當然,他經常不在,畢竟房產經紀不是那麼輕松的工作,但他會貼心的在她房門上貼張小紙條,像個丈夫對待妻子一般仔細交代去處。
聯絡方式更不用說了,為了她粗線條的性格,他在每張零散的小紙條裡都寫上他的手機號碼,幾乎是強迫性地要她記下來。
每每用餐時間一到,她的手機或花店裡的電話就會響起,提醒她該吃飯了,休息時間亦然,讓她充分感受到他的「存在」。
或許是她的躲避太過明顯,在做過「驚天動地」的宣告之後,屈允堯便不再在她面前重復提及這個話題;這讓她輕松許多,卻又矛盾地感到些許失落。
會不會……會不會他只是一時興起,故意逗著她玩的?
可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這麼體貼?說真的,她都糊塗了。
送走一位來訂花圈的客人,韓樂樂回頭瞧見再度陷入空茫狀態的蔡桃桂,她挑起眉,嘴角揚起頗具心機的笑意。
早在她派呂宗翰向那個桃花男放風聲之後,隔天她就知道自己的猜臆成真,那桃花男果真是桃桂蓄意保護的「播種男」,偏偏桃桂半點口風都沒向她透露,超沒有良心。
因此她決定好好地「戲弄」桃桂一番。
「嘿嘿!聽說小Baby的爹出現了是吧?真是可喜可賀!」樂樂稍嫌過度熱情地湊上前去,只差沒用力抱住蔡桃桂。
未料桃桂的反應冷淡得緊,僅是瞪她一眼,然後就事不關己似的保持沈默。
「欸欸欸,什麼態度?這麼冷淡喔?」以她和桃桂之間的交情,斷沒有讓桃桂如此冷淡對待的道理,樂樂玩心大起,不論桃桂的臉怎麼轉,她就是非得出現在桃桂的眼前不可。
在連續幾次閃避不了之後,桃桂歎了口氣,知道韓樂樂這回是來真的。
「樂樂,妳到底想怎麼樣?」
「我才想問妳怎麼樣咧!」她認識的桃桂一直都像開心果,曾幾何時像最近這樣三天兩頭失神、歎氣?她才是不習慣的那個好不好?「妳是怎麼回事?我跟妳說話都不回答我?」
「……我在想事情。」偏偏以她簡單的頭腦,怎麼樣都想不透啊!
「想什麼?是不是想怎麼跟孩子的爹共享未來?」嘿嘿,好好奇喔!別人的戀情她可以絲毫不在意,唯有對桃桂的感情路她感興趣得緊!
桃桂覦她一眼,沮喪地搖了搖頭。
樂樂挑起眉尾,同樣以斜眼睨她。「現在是怎樣?搖頭是什麼意思?」她是有看沒有懂,一點都不明白桃桂的意思。
「樂樂,妳很清楚我跟他是不可能的。」經過這幾日的思考,她仍認為雙方差距過大,與其接受了再來受傷,不如一開始就放棄。
「為什麼不可能?」桃桂在說哪一國的方言?她怎麼聽不懂?
桃桂揚起苦笑。「別的不說,光就外型來講,妳覺得我們真有可能嗎?」
誇張地繞著桃桂轉了一圈,韓樂樂竟頻頻搖頭,讓桃桂的心情直蕩谷底。
她就知道,所有人的反應都會一樣,畢竟他是這樣出色,她卻這般平凡,平凡到讓人多看一眼都懶,這樣又怎會有什麼未來可言?
光是自卑感就足以將她壓死,
「妳在說什麼鬼話?兩個人在一起跟外貌有什麼關系?妳看看我跟宗翰,妳覺得我們兩個外型配嗎?」
「配啊,兩個人都屬於瘦長型,絕配!」桃桂毫不猶豫的強烈贊同。
「可是我覺得不配。」樂樂皺起眉,不是很認同桃桂的看法。「我覺得他長得比我好,比我更吸引人,跟他在一起我會很累。」
「呃,是這樣的嗎?」桃桂沒想到樂樂也會有這種疑慮,當下臉色黑了半邊。
「即使我心裡是這麼想,可不放棄的永遠是他。」樂樂的眼溜了溜,非要桃桂看清現實下可。「當然妳的考量不無道理,畢竟我們女人就是怕有人更漂亮,吸引自己男人的目光;可是只要他不在乎,他喜歡、他愛,妳憑什麼幫他決定他的對象?」
好像有什麼重擊腦部,剎那間桃桂有點開竅了。
「妳這樣講也沒錯,可是……」可是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男人又是下半身思考的生物,太容易沖動,這讓她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沒有什麼可是不可是。」截斷她未竟的話語,樂樂拉了張椅子大剌剌坐下。「現在的重點不是誰的外型出色、吃香,而是妳喜不喜歡他,願不願意接受他,就這樣子而已。」果然,感情是會讓人變笨的東西。
心虛地低下頭,桃桂的憂郁更加深了。「……我不想用孩子綁住他。」
「噢,桃桂~~」樂樂的眼神不由得變得柔軟,她明白桃桂的恐懼。「為什麼不找他好好談談?或許對他而言,重要的不只是孩子,而是妳。」
「樂樂,別開玩笑了!」桃桂詫異地抬起頭,眼裡寫滿了不敢置信。
「我不是他,不能替他回答,不過我想妳最好弄清楚,別等到將來才後悔。」揮揮手,她倏地發現「活動零食機」正朝著花坊的方向接近。「還有,那個男人對妳一直很有心,妳最好先解決他。」
解決?她又不是殺手,用解決二字太誇張了吧?!桃桂瞇起眼,看著郭俊男正穿越馬路而來。
她當然知道郭俊男對自己的情意,偏偏她對他始終只有朋友的情誼。
如果可能的話,或許跟俊男在一起是較為妥當的做法,畢竟那男人的心明顯在她身上,她受傷的機率或許會降低許多……
樂樂起身晃到店門口。
咦?沒看到那個神出鬼沒的怪怪風衣男了耶!前兩天她發現之前曾在店外晃頭探腦的風衣男子,在消失幾日之後又出現了,而出現的時機都恰巧和桃桂失神的時刻重迭,她不得不感到懷疑,那家伙到底是誰?成天在她們店前探頭采腦的有什麼用意?
只不過……那個背影好像有點熟悉耶,會不會是認識的人啊?
血液裡的好奇因子冒了出來,她當下決定,非得弄清楚不可!呼呼呼~~
「妳懷孕了?!」突地一陣暈眩,郭俊男很難表達自己有多麼的驚訝。
「嗯,所以我暫時搬到他那裡讓他照顧。」紙包不住火,郭俊男在屢屢撥電話到家裡都找不到她的狀況下,索性直接到店裡來找她,正巧她也沒隱瞞的意思--就像樂樂所說,遲早要解決的不是嗎?
更何況她的肚子越來越騙不了人,還是坦白招供,至少還能落個「誠實」的名聲,因此她主動和郭俊男到街角的「蘇菲亞」,就是當初兩人相識的地方談個清楚。
「什麼時候發生的事?」雖然一時難以承受,但郭俊男至少在社會上打滾過,很快便接受了這個事實。
事實畢竟是事實,不可能因為不相信它就會消失不見。
「就上個禮拜。」上個禮拜她才由家裡搬到屈家住的。
「我是說,妳什麼時候跟那個人……呃,妳懂我在問什麼嗎?」俊顏一陣尷尬。
「……在認識你之前。」問這些還能有什麼用?原來傻的人不只是她。
郭俊男若有所悟地點點頭。
難怪他一直無法擄獲她的心,原來早有個人占去那個位置,「什麼時候請我喝喜酒?」他問得苦澀,
桃桂絞緊小手,搖頭。
「搖頭是什麼意思?」他瞇起眼,心頭莫名地透進一抹光亮。
「我目前沒這個打算。」她還沒說服自己,而且屈允堯半點表示都沒有,她怎麼可能厚臉皮的主動提起?那恐怕會讓他以為自己想要厚顏無恥地賴上他。
「他不打算負責?」他擰起眉心,胸口一陣緊窒。
桃桂沒辦法向他清楚地解釋自己和屈允堯之間的復雜性,只能搖搖頭。
郭俊男閉了閉眼,再睜開的眸心閃過堅定的光采。「嫁給我吧,桃桂,不論他要不要孩子,接下來就讓我來照顧你們。」
「你瘋了!」桃桂狠抽口氣,這絕對不在她預料的范圍之內,驚訝得舌頭都要打結了。
「我再正常不過了。」猛地以掌包覆桃桂柔軟的圓圓手,郭俊男再掩不住眼底的深情。「我愛妳,不管以往發生過任何事,那全讓它過去,我們一起開創未來。」
「不是,我……」她慌了,長這麼大頭一回被深情表白,還是在如此敏感的時刻,她慌亂得脹紅圓臉,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團混亂。
「妳別怕,我絕對會將孩子視如己出--」
「你給我閉嘴!」天外飛來大掌一雙,極不友善地拉開郭俊男包覆桃桂的手。
「你、你怎麼來了?」桃桂的臉色瞬問轉白,全然沒料到屈允堯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出現。
「我能不來嗎?」狠戾的眸掃過她和郭俊男,屈允堯的嗓音不帶絲毫感情。「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就要被搶走了,妳以為我能坐視不管嗎?」
拜呂宗翰女人所賜,桃桂和這男人前腳才剛走出花坊,那女人便由宗翰那兒輕易取得他的電話,奪命連環掃,讓他想要不知道都難。
桃桂瑟縮了下,她從沒見過他這般冷硬的一面。
「是你!」雷同的場景和相同的地點,讓郭俊男輕易便認出他來。「原來你就是孩子的爸爸?」
難怪啊難怪,難怪那次這個男人的反應那麼奇怪,現在一切都得到合理的解釋,就算換成是他,反應八成也跟這個男人一樣吧?
「怎麼?不行嗎?」屈允堯瞇起眼,睨著這個他早就看不順眼的男人。
郭俊男一點都不怕他的凶狠,燦亮的眼隔著鏡片與他對視。「你來了正好,我正想問你打算怎麼處置桃桂和孩子?」
「先生,你管大海的嗎?」屈允堯嘲諷地應了句。
「我愛桃桂,如果你沒辦法珍惜她,請把她讓給我。」郭俊男對他的譏誚充耳不聞,大剌剌地在他面前表態。
桃桂狠抽口氣,而屈允堯則是臉部肌肉抽搐了下,胸口像被重擊般悶疼。
「休想!」想都沒想的,他斷然拒絕。
現在是怎樣?比惡爛的是嗎?這麼惡心的話他也說得出口?!算他帶種!
「我實在不懂,既然你沒辦法好好地待她,為何不能讓我將她捧在手心裡呵疼?這對你並沒有損失對吧!」郭俊男隱隱瞧出了什麼,眸心變得犀利。
「你再惡心一點無妨,只要你別影響其他人的食欲。」這餐廳裡至少有一半好奇的眼睛掃向他們這個方向,屈允堯見慣了大場面是無所謂,怕就怕這男人臉皮薄,他好心地提點道。
「現在談的是我跟桃桂的事,與其他人無關。」郭俊男也不是太好打發的角色,一點都不將閒雜人等的好奇眸光放在眼裡。「我只想弄清楚,你到底要怎麼對待桃桂。」
「這是我和桃桂之間的問題,容得了你插嘴嗎?」屈允堯惱火地將桃桂攬腰摟起,大有挾人潛逃的意味。
「桃桂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會等閒視之。」敏捷地截住他的動作,郭俊男就是不讓他把人帶走。
屈允堯氣炸了!「你憑什麼?」
「憑我愛她,我想將她占為己有。」就這麼簡單的理由,沒什麼不好意思說的。
「等下輩子吧你……」屈允堯咬牙低咆。
「你不會膚淺的認為孩子能幫你綁住她吧?」郭俊男不甘示弱地刨挖他的痛處。「即使是夫妻結了婚,兒女成群,離婚率仍居高不下,你認為呢?」
「閉上你的烏鴉嘴!」屈允堯凶狠且狼狽地瞪著他,恨不得痛揍他幾拳以茲洩憤。
「拜托你們別再吵了。」桃桂怕死了對峙的場面,她真怕兩個處於緊繃狀態下的男人會當眾開打,小手緊張地揪緊屈允堯的襯衫,以軟弱的眼神哀求道。
凝她一眼,再看看明顯張揚著怒氣的霸道男人,郭俊男不由得歎了口氣。「我看你們兩個人有必要好好談一談。」
渾身戒備地挾著桃桂殺回家,屈允堯一進門霍地踉蹌了下,嚇得桃桂驚叫一聲。
「你怎麼了?」趕忙扶他一把,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渾身發燙。「你發燒了嗎?天!怎麼會這樣?!」
「我沒事,沙發上躺一下就好……妳離我遠一點,別讓我傳染了。」他扶著鞋櫃,臉上泛著古怪的潮紅。
老實說,他的腦袋熱烘烘的,連意識都要混沌了。
打從昨晚開始,他就發現身體不太對勁,偏偏管不住自己的往外跑,又遇上讓人氣急攻心的餐廳事件,讓他整個自律神經幾乎廢了。
蔡桃桂瞬時揚起嚴重的內疚。
都是她,都是她介入了他的生活,讓他好好的床不能睡,每天睡在那不及他身高的沙發上,加上這些天天候又不穩,時熱時涼,難怪他會生病了!
「到房裡躺。」她不能忍受他再睡在沙發上,那只會讓他的病情更加嚴重而已。
「妳?!」他猛地雙眼圓瞠,彷佛她在唱歌,而且歌聲美妙動人。
她改變主意了?願意和他……微微脹紅了臉,他沒來由地一陣心悸,心跳快得嚇人。
「你需要休息,床會讓你舒適一點。」蔡桃桂自然明白他想遠了,不禁赧紅了臉,不由分說地扶著他走入房間,並讓他躺上床。
幫他把被蓋好後,她暗歎一口。「對不起,都是我害你的。」
「別說傻話。」不僅傻,還盡挑他不愛聽的話講,就不怕他病情加重嗎?這個蠢女人!
「我幫你叫醫生。」她知道有位家庭醫生還不錯,聯絡方式記載在她的電話簿裡。
「不要!」霍地抓住她的手,他固執的不讓她離開。「妳在這裡陪我就好。」
她微慍地瞪他。「我又不是醫生,不會看病的。」他臉上的潮紅令她心驚,總不能就這樣由著他,這根本不是辦法!
「沒關系,陪陪我就好……」或許是沾上床的關系,困意頓時襲上腦門,他掙扎地不肯閉上眼,卻由不得沉重的眼皮逐漸覆蓋他的視線,越來越看不清她的影像。「我不要醫生,只要妳陪我……」
「那睡一下也好。」拗不過他的固執,桃桂下放心地再拉拉他身上的被,決定待他一睡著就去打電話給那位家庭醫生。
「妳不能離開我。」抓著她的手不曾放松,他吐納著發燙的氣息低喃。
曖昧的言辭一語雙關,令桃桂的心跳微微失速,她伸手撫過他出汗的額,沈默地不知該怎麼回應才好。
「桃桂。」明明眼睛都睜不開了,他卻固執地強撐著,硬是不肯乖乖閉上眼。「答應我,不要離開我……」
這段感情來得突然且毫無預警,誇張的是,徹底顛覆他所有可能的預期;他一直以為王子合該配公主,偏偏自己就看上她這又胖又笨的灰姑娘……
更過分的是,這女人一點都不知道把握他這麼好的男人,拚了命地將他往外推,推得他心煩意亂、六神無主,而且還跑去找別的男人「亂搞」,害他捧醋狂飲,卻又無法命令自己捨下她,偷偷摸摸地做出連自己都想象不到的蠢事--
難道這是他的報應?和那麼多女人交往過,卻沒動過真心,所以現下才會有她來讓自己吃盡苦頭?
她絕對是上帝派來毀滅他的,他想。
「我不會離開,你安心睡,嗯?」安撫地拍拍他的胸口,她感覺鼻尖泛酸,紅唇微微發顫。
生病的人就像個脆弱的孩子,賴皮,想讓人陪,這些她都能理解,只不過等他痊愈之後,難保一切不會成為假象……
「真的?妳保證?」他不放心的再次確認。
「嗯,需要我發誓嗎?」她故作困擾地抿唇扭眉,不讓他看出自己的真實情緒。
滿足地揚起嘴角,他的眼瞇成一條線。「不用,我相信妳。」
他相信她說到做到,不會離開她,不會跑去和那莫名其妙又討人厭的郭俊男結婚,不會呵~~
「既然相信我就乖乖睡覺,不然我打你屁屁!」她板起臉,佯裝生氣。
「別打我,我乖乖睡就是了。」他很想大笑,笑她這般可愛的模樣,但他實在太累了,身體灼燙得厲害,真的該休息了。
「好,那麼把眼睛閉上。」用手蓋住他的眼,不希望那看似深情的眸擾亂她的一池春水。
她很怕自己會溺斃其間啊!
軟軟的聲音充斥耳間,軟熱的小手輕撫著他,終究卸下他所有防備,難以抗拒地沈入夢鄉--
第九章
夜幕低垂,昏暗的房裡交錯著輕淺的呼息,床上的男人眼皮顫動了下,緊接著緩緩睜開--
瞪著滿室漆黑,他像是想起什麼似地猛然坐起,慌亂緊繃明顯地寫在他臉上,卻又在不經意觸碰到床畔柔軟的軀體後迅速放松。
躡手躡腳地爬下床,以自己所能做到最輕緩的動作,將趴睡在床畔的女人抱上床,貪戀地就著月光凝視她毫無防備的睡顏,滿足感油然而生。
她果真依言留在他身邊,雖然明知她膽子不大,但他寧可相信她是重承諾,而不是因為怕他發火才留了下來。
她睡得很沈,連被抱上床都不曾有所警覺,他貪戀地以指畫過她的臉頰,有趣地察覺她微微蹙眉,抽抽鼻子又沈睡過去。
心頭某塊柔軟的區塊被徹底崩解了,他想更親近她,甚至……再度擁有她!
懷抱著這般小人心態,他小心翼翼地爬上床,躺在她身邊,跳如擂鼓。
該死!他緊張個屁啊?以他和她的關系,偷個小香該是不為過的尋常事,他干麼像個沒經驗的小伙子神經兮兮?!
桃桂渾然未覺身邊的男人,心思已然百轉千回,兀自睡得香甜,嘴角甚至揚起一抹淺笑--天曉得這幾日來兩人間的緊繃關系讓她內分泌失調,沒來由的就是睡不好覺,今天終於等到這個例外,因此睡得格外香沈。
微側過身,他又興奮又緊張地瞪著她的睡顏,過了好半晌,他終於忍不住探出手,偷偷在她的圓臉上摸了一把。
真要命!在這麼深的夜裡,這麼想碰觸她的時刻,光只是這樣偷摸她一下下,他便亢奮得難以自持。
身體明顯的變化令他微皺起眉,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手再度向她伸展,更過分的是,他連嘴都湊過去了!
溫熱的唇貪婪地輕拂過她圓潤的臉頰、光潔的額,接著瞪住她敞開的領口……
他開始感謝她不喜穿孕婦裝的習慣,即使他曾深不以為然。就因為她不愛穿著孕婦裝,寧可到外銷成衣專區購買大尺碼的中性襯衫頂替,他這才有機會為她輕解羅衫,在絲毫不驚動她的狀態下完成此種「壯舉」--
隨著他的輕薄舉止,她的肌膚一點一滴地裸露在皎潔的月光下,他沒敢用力地深吸口氣,感覺下腹的騷動直逼疼痛的境地。
這女人真有把他逼瘋的本事不是?光是這麼看著她,輕觸著他,就讓他沖動得像頭種馬,算她狠!
桃桂陡地輕吟了聲,無意識的蠕動了下,竟也讓他順勢褪去她的長裙,露出她圓潤可愛的小肥腿。
他突然明白為何有些男人喜歡肉感的女人了,全身肉肉的或許視覺上打了些許折扣,但實際上抱起來會很舒服,只因不會撞到骨頭,完美!
滿腦子飛竄的思緒將他逼近半瘋狂狀態,明知她醒來會責怪他的機率超出百分之兩百,他仍控制不了自己的「獸性」,唇手並用地對她進行「性騷擾」。
沒敢聲張的吻猶如羽毛劃過她每一寸肌膚,那若有似無的酥麻讓桃桂嘴邊的笑意越擴越大,到後來甚至格格發笑,直至她不得不睜開眼一探究竟--
瞬時,兩人四眼毫無預警地在空中交會,桃桂狠抽口氣,不明白他的臉怎會在自己眼前放大?
「你……你醒啦?」
咦?他干麼壓在她身上?
嗄?!為什麼她的衣服差不多被脫光了?現在是什麼狀況?怎麼她一點都沒發現自己成了「被剝光的小羔羊」?
感覺好色情喔~~
「嗯,」醒了,人醒著沒什麼大不了,「小兄弟」也醒著才是傷腦筋,他不覺露出苦笑。
「那你……」想怎樣?話到嘴邊又退縮了,這麼明顯的企圖和姿態,她著實沒有發問的勇氣。
「我要妳,桃桂。」淺歎一口,這種事還是由男人開口來得妥當,事實上也是他沖動在先,實在沒理由讓她這麼尷尬。
桃桂先是眨了眨眼,下一瞬間,紅潮將她淹沒。
她斷沒想到他會說得這麼清楚明白,女性的矜持讓她羞得直想找地方躲,未料才微抬上身,便又讓他壓回床上;更曖昧的是,長腿與她的雙足糾纏成麻花,讓她無法在第一時間竄逃。
「妳不想嗎?」雙臂半曲地支撐在她頭顱兩側,他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裡寫滿了不容忽略的饑渴。「我不相信妳從來不想。」
性這種東西實屬天生本能,男人較為沖動沒錯,但女人沒道理沒有沖動。尤其距離他們之間上一次的「恩愛」這麼久,嘗過情欲滋味的她難道沒在午夜夢回之間想起他們之間的激情?
他不信!
「呃……嗯……你燒還沒退是不是?我、我去幫你倒杯水……」
不行了,她快燃燒起來了,尤其在兩人的肌膚有三分之二以上相貼的狀況下,她暈眩地察覺自己或許才是需要「滅火」的一方。
「不准再逃,妳逃得夠久了!」霸道地壓制她的四肢,他決定一次談個清楚。
他的忍耐已到達極限,他再沒辦法忍受將她擺在身邊卻無法碰觸她、親吻她,還得忍受其他「野男人」對她的覬覦,那些全超出他所能忍受的范圍。
他要占領她全部的注意和感情,而且要徹底執行!
「我沒有……」她回答得幾近心虛。
沒辦法對自己否認對他心動,甚至早已悄悄將情感系在他身上,但太多的顧忌讓她不敢接受他、逃避他,她才是不知所措的一方啊!
「妳當我瞎了嗎?」明知姓郭的那家伙三天兩頭在她身邊打轉,也知道她遲遲不肯接受對方,即使如此仍讓他妒火中燒,控制不了自己的火氣亂噴。「不肯承認有了我的孩子,不肯正視我們倆真正的關系,妳還敢說妳沒逃?」鬼才相信!
她心虛的沒再開口反駁,只因事實確實如此。
「該死的妳!」懊惱地捶了下床板,差點沒讓她驚跳下床。
「我什麼都沒做!」她無辜地喊冤。
「就因為妳什麼都沒做才該死!」松開對她的箝制,他惱恨自己像頭野獸控制不了沖動,更氣她到了這個時刻還不做任何表態,這一切全部都天殺的該死極了!
他跳下床,煩躁的在床前來回走動。
「我……我不懂……」明顯察覺他的不好受,她的心跟著難過了起來。
「妳不懂?我也不懂!」他終於停下腳步,站在床前凝著她的無措。「我不懂自己為什麼在抱過妳之後不再碰別的女人,也不懂為什麼沒來由的會去注意妳的一舉一動,即使是小事都不想放過,妳來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的俊顏爬滿了痛苦的線條,他真的被困住了,陰郁的眼滿懷指控地緊凝著她,幾乎讓她當場落淚。
「妳說那一夜是場意外,可對我來說,妳的存在何嘗不是個意外?」他垮下肩,在這個令人亢奮又頹喪的夜晚,他豁出去了,索性大膽剖析自己的內心世界。「我不否認以往和我交往過的女人個個漂亮動人,可是我偏偏無可救藥的只對妳動心,妳說我該怎麼辦?妳教教我怎麼辦啊!」
桃桂不敢置信地瞠大雙眼。
她聽到了什麼?他對她動心?!對圓圓胖胖,一點都不漂亮的她動了心?這……根本是奇跡!
「說話!」等半天等不到她的回應,他的沮喪呈等比級數躍升,惱火地逼她開口。「說啊!妳教我該怎麼做才好?乘這個機會一次給我說清楚!」
無言地看著他的酸楚,她還能說什麼?女人變態的矜持啊!
「該死!」依然等不到她任何回復,他又氣又惱地扯開自己的衣服跳上床。「妳不說是不是?那我直接做嘍!我看妳就認了吧,現在後悔說什麼都來不及了!」
他故作凶狠,也不明白自己干麼要說出可能讓她害怕的言辭,總之他就是心理不平衡,一張嘴像機關槍掃射個不停,全然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別說妳不知道男人就是下半身思考的禽獸,現在妳在我的地盤上,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妳就算求饒都沒……唔!」
因震驚而瞠大的眼前,是她緊閉的眼,那微卷的細睫輕輕顫動,他……被強吻了?!
天殺的!他竟然被這顆圓圓的菜頭粿強吻?!
他呆愣住,但這怔愣並沒有持續太久,在感覺到她軟熱香甜的舌尖勾畫著他的唇形,喜悅的火花在他心頭爆炸開來,來勢洶洶的沖動一發不可收拾,他一個推扯,結結實實地將她壓在身下。
「唔!」桃桂閃躲了下,潛意識護住自己的肚子。
「放心,我不會傷到我們的孩子。」沙啞且寵溺地在她耳邊低語,他感覺自己快爆炸了。
他認栽了,在她面前,他結結實實栽了個大觔斗,可他卻跌得心甘情願:心滿意足,甚至滿心甜蜜的咧!
「你……小心點喔。」桃桂淺歎一口,無法抗拒也不想抗拒的妥協了。
沒辦法證實他所謂的心動有多認真,也沒人能保證這心動能持續多久,但這對她來說已經足夠。
別看她狀似開朗樂觀,唯有她清楚自己是何等自卑膽小,能換得他一句心動已讓她心滿意足,沒敢再奢求更多。
「我會的。」他保證。
純熟的大掌在她身上撩起漫天大火,在溫柔且不失小心的狀態下進入她的柔軟,他滿足地輕歎出聲。
是了,他找回他身上遺失的肋骨,非她莫屬。
繾綣的夜,溫柔的低語,在生命裡融成一個美滿的哪--
桃桂不再失心落魄,工作起來更加帶勁,肚子也一天比一天大,大得讓韓樂樂看得心驚膽戰,深怕一個不注意,那顆球就會不小心由桃桂的肚子裡「滾」了出來。
「我說桃桂,妳確定醫生說妳的寶寶只有一個嗎?」不是她生性多疑,實在是桃桂的肚子大得嚇人,看起來像懷了雙胎胞般恐怖。
「一個啦,照過好幾次超音波,不會有錯的啦!」桃桂敲著計算機,認真地結算當月盈余。
「可是我怎麼看,妳的肚子就是比別的孕婦大捏!」嚇死人了,這樣她怎麼敢生啊?光想到要背著那顆球走來走去,她就雞皮疙瘩掉滿地。
「預產期快到了啊,要是不大才頭痛呢!」桃桂不以為意,畢竟她原本就屬易胖的體質,況且孩子也需要成長的空間,肚子沒變大就表示孩子沒成長,那才恐怖好不好?
「啊妳有沒有在做保養啊?」光看那撐開的弧度,妊娠紋三個字赫然跳進韓樂樂的腦海,令她不禁一陣哆嗦。「搽乳液、除紋霜什麼的,以免生完留下『痕跡』。」
凡走過必留下痕跡,但那種痕跡不要也罷,怪嚇人的。
「允堯有買啊,不過我常忘了搽。」哎呀!少算了一個,又得重來了,討厭!
「拜托~~他不會提醒妳喔?」事關他的權利耶,他怎能等閒視之?
「他說就算留下妊娠紋也沒關系,反正只有他看得到咩!」他都不怕「有礙觀瞻」了,她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怎麼說都是自己的身體嘛,看了二十幾年又沒啥太大的變化,現在除了肚子大很多之外,其余的早就習慣了。
欸?一般男人都會在意自己的女人變老變丑的吧?沒想到那桃花男竟可以完全不放在心上,可見他對桃桂還真有那麼點認真的味道,樂樂不禁為桃桂感到欣喜。
「桃桂,他還可以吧?」韓樂樂問得不清不楚,
「什麼還可以?」桃桂頓住,一臉茫然。
「各方面啊!」雖然那桃花男是呂宗翰的好朋友,但桃桂才是她的好姊妹,以重要性來說,自然是桃桂的「身分」較桃花男來得「尊貴」,理所當然得到她較多的關注。「他體不體貼,對妳好不好,這要問妳最清楚咩!」
「他很好啊,睡前他還會給我按腳,讓我血液循環好一點,晚上比較好睡。」最近天氣冷了,加上她的血液循環本來就不好,夜晚腳一冰就無法睡得安穩,不知哪一天突然被他發現了這個現象,他便開始每天幫她按摩,按得她都不好意思了呢!
韓樂樂的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那個桃花男?!怎麼可能!」一看就是花花公子的模樣,被女人捧在手裡慣壞了的臭男人,竟會對桃桂這般體貼?真教人驚訝啊!
「厚!騙妳干麼?」當然諸如此類的貼心層出不窮,桃桂無可避免地掉進他的溫柔陷阱再難翻身,對他的愛意與日俱增,多得幾乎溢出胸口,只不過她說什麼都不好意思說出口,只敢穩穩當當地擺在心裡。「安啦,他對我很好的,妳別胡亂擔心了。」
反正他也沒問嘛,等他問了再說也不遲啊!
「欸,既然這樣,妳干麼還不嫁給他啊?」莫名其妙嘛!幸福成這個德行,簡直讓人嫉妒!
桃桂不客氣地賞她一記白眼。「妳管我,當初妳自己還不是曾經不肯點頭嫁給呂總裁?少五十步笑一百步了。」
一句話堵得樂樂啞口無言。
好吧好吧,她承認女人在面臨要不要結婚這件事時,多少會貪戀單身生活的自由,畢竟在雙方還沒步入禮堂之前,還是可以任性的為所欲為,就算是天皇老子也管不了。
「下班了,妳們還不收店?」
呂宗翰和屈允堯選在同一個時間踏進花坊,陰寒的天氣讓兩人不約而同地穿著風衣,一式的勁酷。
「等你們來護花啊!」韓樂樂笑嘻嘻地將鐵門拉下半掩,在經過屈允堯身邊時,沒來由地停頓了下。
「干麼?」屈允堯瞪她一眼,走向桃桂為她合上帳本。「這種無關緊要的事交給樂樂做就好了,妳不會抓時間多休息嗎?」
他就是不放心她挺著大肚子操勞,注定為她擔心,哎~~
「欸!你的女人是人,我的女人就不是人喔?」呂宗翰不爽了,示威似的將樂樂拉進懷裡。
「她的肚子這麼大,你的女人多體諒她一點是會死喔?」屈允堯老實不客氣地狠瞪他一眼。
「此一時彼一時啦,就你會搞大你女人的肚皮喔?以後你就知道!」風水輪流轉,總有一天輪到他。
兩個男人像小孩似的斗嘴,桃桂好笑地看著他們吵來吵去,突地發現樂樂的眼緊鎖著屈允堯,好像在研究什麼似的。
「樂樂?」桃桂從沒見過樂樂對哪個男人的注意力如此集中,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焦,索性上前拍了拍她。「怎了?有什麼不對嗎?」
「嗯?喔沒,沒什麼。」是沒什麼啊,不過她怎麼覺得屈允堯今天的樣子似乎在什麼時候曾經看過……
那高瘦頎長的身影,還有他身上那件風衣的顏色和樣式,彷佛在某個午後她曾見過這個裝扮似的。
「是嗎?」桃桂擰起眉心,不安地看了眼和呂宗翰叫囂不斷的屈允堯。
就在桃桂蹙眉的同時,一個影像竄進樂樂的腦子裡--
是了,那個人總是在桃桂情緒不穩的時候出現,雖然時間過了很久,但她依稀有這個印象;她陡地揚高嘴角,賊兮兮地笑了。
原來啊原來,那家伙就是這桃花男嘛!想不到他是這麼悶騷的男人呵~~實在太好玩了!
「妳在笑什麼?」見樂樂笑得吊詭,桃桂沒來由的一陣哆嗦。
該加件外套了,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同平常,感冒了可不妙,
韓樂樂對她擠眉弄眼一番,陡地走向兩個男人。
「吵死人了!成熟點好不好?」她深吸口氣,潑婦罵街地對著兩個爭吵不休的男人吼道。
由於呂宗翰早已習慣樂樂的「淫威」,當下立即閉嘴熄火;見好友這般「沒用」,屈允堯不屑地挑起眉尾。
「關我屁事?是妳的男人太過幼稚。」他冷哼,擺明了他是個成熟理智的男人。
「是喔?那你的意思是,你夠成熟、夠獨當一面、夠光明磊落嘍?」樂樂露出甜笑,甜得讓人心頭發顫。
「哼!」屈允堯冷哼了聲。
這個哼是有涵義的,意思是「知道就好」,聰明人才聽得懂。
「樂樂……」呂宗翰瞅著樂樂,大有被瞧扁的委屈。
拍了拍他的手,樂樂仍一個勁兒地笑著。「這麼說,是我錯怪了屈先生,誤解了你本性,你可千萬要大人有大量,原諒小女子我才好。」
這句話說得極酸,聽得蔡桃桂和屈允堯滿頭霧水。
「妳是什麼意思?」屈允堯瞇起眼,背脊莫名地竄起一抹寒意。
「記得在你和桃桂的感情還沒明朗化之前,我常在店外看到一個穿著風衣的男人鬼鬼祟祟……」
屈允堯臉色回變。「下班了,桃桂,我們走!」
「啊?」桃桂正聽得津津有味,末料屈允堯天外飛來一筆,整個人愣了下。
「嘿,我還沒說完呢!」樂樂心裡笑得開懷,依桃花男變臉的速度,更加證實了她的猜測。
「走了,別聽這女人瘋言瘋語!」火速為桃桂套上厚外套,屈允堯不由分說地挾著她走出花坊。
「怎麼回事?樂樂的話還沒說完呢!」桃桂完全在狀況外。
「沒事--」
呂宗翰也被這情況弄糊塗了。「樂樂,妳到底在說什麼?」
說什麼啊?恐怕只有某人最清楚嘍!嘿嘿嘿~~
凝著屈允堯和蔡桃桂消失的方向,韓樂樂終於能排除對那桃花男的不信任感,衷心祝福好友幸福。
尾聲
「允堯……我……好像快生了……」某個寒流來襲的深夜,感覺子宮不斷收縮,在忍了將近一個半小時之後,蔡桃桂終於忍耐不住地開口求救。
屈允堯聞言幾乎是彈跳而起。「現在?!」
「嗯,已經一個多小時……」應該差不多可以到醫院報到去了。
「該死!」這蠢女人已經忍了一個多小時了?!她竟敢拖到現在才跟他講?真該吊起來打屁股!「妳為什麼不早說?」
「醫生說……頭一胎沒那麼快……」腹部一陣緊縮,她急促地呼吸、換氣,忍著這波收縮過去。
屈允堯見她的臉色如此蒼白,他自己的臉色驚駭得慘白了。「桃桂,很、痛嗎?」
桃桂揚起一抹苦笑。
雖然她的笑容不甚自在、唯美,但屈允堯仍覺得她美得不可方物,足他此生僅見最美麗的女人。
「妳妳妳……妳忍著點,我馬上送妳到醫院去!」慌張地套上衣服,即使在這麼寒冷的夜,他仍忍不住直冒冷汗,語不成句。
她能感覺到他的緊張和關心,這讓她好生感動,若不是腹部的抽疼著實難受,桃桂很想大笑出聲。
經常聽見一些熟客抱怨自己的先生,有趣的是,千篇一律的是不體貼,再不然就懶散、不肯分擔家事等種種,但這些在屈允堯身上都不曾發生。
那些抱怨的太太們,撒開尋常家庭主婦不說,有些模樣嬌艷動人,依舊聽不見她們贊揚自己丈夫的聲音;她雖自認長得差強人意,但她遇到屈允堯,或許他有他的缺點,但對她來說已是太好,令她無從挑剔。
由著他抱著自己搭電梯、飛車到醫院,沿途桃桂不知經歷多少次陣痛,就在剛到達醫院,才讓屈允堯抱出車外之際,一陣控制不住的溫水大量由她下體流出,當場令屈允堯恐懼地拔足狂奔起來。
「妳不能有事,千萬不能有事!妳要是敢有事,我一定會報復妳,一定會!」
他的眼眶酸澀而難受,心髒像被掐緊了般悶疼,即使如此,他仍沒敢停下腳步,雙腿仍賣力的往前狂奔,邊跑邊對她施以威嚇。
不過是破水而已,這男人有必要這麼緊張嗎?
蔡桃桂揪緊他的衣襟,突然沒來由地問:「允堯,樂樂說……你曾經在大熱天穿風衣到店裡偷看我,是真的嗎?」
明顯感覺屈允堯的腳步一頓,桃桂不覺泛起一抹溫柔的笑。
在兩人還不知道孩子的存在,還沒有真正產生任何交集的時刻--應該說,有了肌膚之親卻沒有踏實的感情之際,是否他就已經開始在乎她了?
倘若樂樂所言不差,在大熱天裡穿著風衣的確挺引人注目且甚為瘋狂,他要是真的這麼做了,且只是為了到花坊看看她,那麼除了喜歡,她找不到任何理由能讓他做出這般瘋狂的事。
她想知道,他當時是不是就已經對她心動了?
若是,她何等幸福!
屈允堯咬牙不答,大氣不吭一聲地再往急診室沖,然後在急診室裡造成一股小旋風,讓醫生護士全體動員了起來。
「別怕,我在外頭等妳。」由於產房已經有別的產婦入內生產,因此屈允堯不被允許進入產房陪產,只得趁著病床移動的時刻緊隨著她的病床移動,大手緊緊握住她肥嫩的小手。
「允堯,我要知道樂樂說的是不是真的?」難得的,她固執了起來,執意得到他的回答。
他的臉突地脹得火紅,「這事無關緊要,等妳出來……」
「不,我要聽到你的回答,不然我不生了!」賭氣地鼓起雙頰,她佯裝慍惱地撇開臉,微啟小嘴用力喘氣。
「桃桂!」為難地輕呼她的名,眼見產房已在眼前,他的心髒幾乎跳出喉管。
「我只要一個回答,應該沒這麼困難吧?」腹部的疼痛加劇,桃桂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嘴唇禁不住因疼痛而打顫。
「小姐,請妳保持體力,最好別再說話了。」護士忍不住提醒道。
生產是極為耗費體力的「運動」,沒保持好體力,恐怕到時生不出來就麻煩了。
可憐兮兮地瞅著他。「允堯……」她只求一個答案啊!
屈允堯咬緊牙關,終究抵不過她的哀求,他心一橫,豁出去了。「對,那死女人說的都是真的,妳給我振作點,我就在外面等妳,等妳坐完月子我們就結婚!」一物換一物,她要答案他就給,然後要她以一生許諾來還給他。
漾起絕美的笑,桃桂終究被送進產房,不得不暫時與他區隔開來……
捏著白胖小子的臉蛋,屈允堯有子萬事足,但事情沒有絕對的完美,總有那麼點美中不足--
「桃桂,這小子都快滿三個月了,我們到底什麼時候可以登記戶口?」說來令他無限氣餒,這小鬼都已呱呱落地,偏偏桃桂遲遲不肯跟他結婚,害他有種上當的錯覺……
早知道當初她要進產房前問的問題,打死都別承認就好,說不定還能藉此將她拐進禮堂,失策啊失策!
「啊,下午我跟樂樂約好要去看花器耶!」桃桂當他沒說話似的,兀自對著空氣喊道。「你有空幫我帶寶寶嗎?不行的話我帶去也行。」
那就得帶娃娃車嘍,不過還好可以放在樂樂的車上,不至於太過麻煩,她邊開口邊計劃著。
「……」哀怨地睞她一眼,他感覺自己像個怨夫。
「可以嗎?」桃桂終於回頭盯著他,神態認真地征詢他的意見。
每當她用這種過分燦亮的眼盯著他,他便很沒用地全盤投降。「妳去吧,交給找就行了。」他淺歎一口,認了。
於是蔡桃桂快快樂樂地「領旨」,愉悅且輕松的出門采購去了。
哀怨地捏著兒子肥嫩的雙頰,小鬼過分地流了他滿手口水。
油~~惡心!
「哎,為什麼現在的女人都這麼難搞定?桃桂啊桃桂,妳到底要我等多久?」偏偏他就倒楣地栽在她手裡,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啦!嗚~~
白雲成群掠過天空,空氣中帶著春天的氣息,偏偏這桃花男的春天遲遲未到……
嗯?什麼時候會到?
天曉得喔!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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