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英雄 典心
【文案】
原來,相親也能挖到寶!
艷麗迷糊的林鳳婷,相親每每屢戰屢敗,
好在老天可憐她,終于讓她等著「識貨」的好男人。
大名鼎鼎的厲大功可是全民的英雄、警界的偶像,
創下的英勇事跡無數,黑白兩道都得敬他三分。
雖說,他有個小小的「毛病」,卻也無損英雄形象,
碰上這個優質「上等貨」,她二話不說,先嫁再說。
誰知道,才新婚不久,麻煩事卻接連找上門來,
他的仇家多如繁星,個個都想讓她變寡婦,
只是,哼哼,她可不是柔弱的小女人,
能當英雄的老婆,她也不是好惹的角色,
不論是毒梟、恐怖份子,還是國際通緝要犯,
哪個人想欺負她的乖老公,就先得過她這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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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第十六次相親。
林鳳婷垂斂眼睫,啜著蘋果茶,乘機摸摸發夾,確定夾子們都各就各位,乖乖的夾緊發絲,這才擱下杯子,露出最嫻淑耑莊的笑容。
桌旁的男人薄唇微揚,回以禮貌的一笑。
滿臉皺紋的王媒婆,覷得這難得的機會,立刻起身退場,就怕妨礙了這對年輕男女的「相處」。
「唉啊,你們先聊聊,我去弄槃水果。」她笑得不見眼儿,走到落地窗前,還不忘回頭叮囑。「有事再叫我,我就在樓下喔!」
涼風徐徐,秋陽從樹葉間篩落,媒婆離座后,天台上只剩下兩人獨處,四周靜默得有些尷尬。
這是她熟悉的相親流程,陌生的男女到媒婆家用餐,在媒婆滔滔不絕、加油添醋的介紹后,大抵摸清對方的底細,再被「放逐」到僻靜處聊聊,聊?!呃,要聊什麼呢?
鳳婷腦子里努力轉啊轉,回想著對方的「基本資料」,搜尋適當話題。
啊,她想起來了!他姓厲,厲大功,是個警察!
「厲先生是在警界服務嗎?」她挑了最安全的話題開口。
「是。」
「在哪一個分局?」
「飛鷹特勤小組。」
那是什麼?
她用力咬住舌頭,大眼儿眨啊眨,忍住沒有問出這句話,免得泄漏自己的無知。
黑眸斂深如海,洞穿她的困惑,厲大功體貼的補上一句說明。「那是屬于機動性較強的特警,編制于一般的警政體制之外。」
「噢,那,那很辛苦吧?」
「還好。」
話題中斷,兩人再度陷入沈默。
鳳婷又啜了一口蘋果茶,偷偷掀抬眼睫,打量眼前那個理著平頭的英挺男人。
平心而論,厲大功的確是她所有相親對象里,分數最高的一個。根據媒婆的詳細介紹,這個男人不但身家清白,有車有房有存款,還有著溫和的微笑、剛毅深斂的目光,以及讓男人羨慕、女人垂涎的俊朗五官。
想跟他相親的女人多得數不清,是靠著王媒婆跟她媽媽有些交情,屢次相親失敗的她,才有幸爭取到這個機會。
只是,沒了王媒婆的幫襯,氣氛就咻咻咻的急速降溫,她絞盡腦汁,極力想在這「優質好貨」面前留下好印象,卻因為心急,反倒一句話都吭不出來。
沈默蔓延,落地窗突然被推開,一個圓滾滾的小孩,擠過好不容易推開的窗縫,咚咚咚的跑過來。
「姨!姨!抱抱!」五歲的盈盈扑跌在鳳婷的腿上,胖手圈抱著她,賴著不肯離開。
瞧見王媒婆的孫女,鳳婷緊張的情緒一掃而空,她本能的伸出手,把胖娃儿親熱的摟進懷里,沒有察覺,桌旁的男人將她的一舉一動,全都看在眼里。
「你不是去上幼儿園嗎?」按炤慣例,她低下頭,在那圓嘟嘟的臉上親了几下,逗得小娃儿格格笑。
「中午就放學了啦!」盈盈大聲宣布,窩在她懷里,撒嬌的磨來磨去,弄縐了平整的絲襯衫。「姨,我今天把便當吃完了喔!」
「真的?連紅蘿卜都吃了?」
小腦袋用力點了點,滿臉驕傲。
「吃了!」
「好乖。那青椒呢?」
「ㄟ?!」盈盈心虛的垂下腦袋,絞著胖胖的指頭。「呃,那個……」
「喔,你不乖!」鳳婷宣布罪狀,瞇起眼睛靠近。「不乖的小孩要怎麼處罰啊?」她威脅的屈張十指,溜到小娃儿的肥肚子上。
「哇!」
尖叫聲與笑聲響徹天台,一掃先前的靜默,變得熱鬧滾滾,大人小孩玩成一團,只差沒滾下椅子。盈盈癢得亂扭亂跳,為了扳回劣勢,胖手往鳳婷發間抓去,驚叫聲立刻響起。
「啊,不行,快住手,啊……」
來不及了。
發夾被扯下大半,被小孩扔了一地,波浪般的如云鬈發散落在肩上,烘托著那張臉儿,耑莊形象宣告破功,她驚慌的眨著眼儿,瞬間原形畢露,與生俱來的艷麗,再也掩藏不住。
嗚啊啊,完蛋了完蛋了,她不但在相親時,把厲大功晾在一旁,跟小孩玩得興高采烈,還被拆穿「真面目」!
她艷麗的容貌,總是相親時的一大障礙。
精致的小臉美則美矣,卻艷得有些過頭,紅潤的唇瓣,軟甜得像是期待被吻,雙眼迷蒙得帶嬌媚,男人雖然垂涎她,卻不敢娶她回家,只從外貌就判她出局,懷疑她不能宜室宜家,而是水性楊花。
她的「求婚」之路一波三折,接連相親了十几次,卻始終遇不到「識貨」的男人。國父是革命十一次才成功,她卻「不小心」超越國父好几次。
沮喪的情緒,像塊大石頭般壓在胸口,她偷偷瞄他一眼,懷疑他會像其它男人一般,借故起身離開。
但是,出人意料之外的,厲大功只是彎下腰,伸手撿拾那些發夾,無言的遞給她。
那雙手粗糙黝黑,十指修剪得整齊干淨,看來粗獷而有力,但是將發夾遞入她掌心的動作,卻是格外的溫柔。
「謝謝。」她喃喃道謝,低垂的小腦袋,在心里慶幸著,這次的相親對象夠堅強,沒有被嚇跑。
呼,太好了,或許,他并不討厭她的模樣;或許,只要她加把勁,按炤「完全相親手冊」上的實戰須知,對他再……
窩在懷里的盈盈,突然扯開嗓子,發出高八度的尖叫。
「姨!有蟑螂!」肥嘟嘟的身子抖啊抖,緊急尋找避難所,直往那充滿母性溫柔的丰盈里縮。
「在哪里?」鳳婷抱緊小孩,靈活的跳下椅子,小臉左右張望,瞬間進入「備戰狀態」。
「那里!啊,爬到桌子下頭了,啊啊啊啊!」盈盈愈叫愈大聲,效法無尾熊,死命巴住阿姨又香又軟的身子。
深褐色的蟑螂,在地上窸窣亂爬,從這一耑,唰唰唰的爬到那一耑,囂張的抖動觸須,在淺色瓷磚上閑晃。
不同于小女孩的驚恐,鳳婷反倒冷靜得很,立刻脫下拖鞋,殺氣騰騰的追過去。
從小到大,弟妹都怕死了這類害虫,媽媽身子病弱,爸爸又時常出差在外,身為長女的她,有著見義勇為、處變不驚的本性,加上被環境磨練出來的責任感,收拾這類害虫,對她來說根本是小事一樁。
「姨,左邊左邊!啊!姨!」
小孩稚嫩的叫喊,激勵得她火力全開,瞇眼瞄准獵物,小手抓著拖鞋一揮,快狠准的拍下去。
啪!
蟑螂慘死鞋底,當場一命嗚呼。
「姨,你好棒!只有你敢殺蟑螂!」盈盈重回地面,胖手啪啦啪啦的直鼓掌,獻上最崇高敬意。
殺蟑有功的女英雄,卻沒有站起來接受歡呼,反倒臉色發白,維持著原先抓著拖鞋的姿勢,像一座凋像般,僵在原處動也不動。
天啊,她在做什麼?她還在相親中啊!
尋常的女孩子,一瞧見蟑螂,絕對是驚叫連連,最好是柔弱得直發抖,淚眼汪汪的躲在一旁,等著男方「英雄救美」,哪會像她這樣,搶著舉起拖鞋就殺出去。
完了,沒希望了!根據她的經驗,男人總偏愛柔弱的小美人,對她這種自立自強,殺起蟑螂來毫不手軟的女人,鐵定是避之唯恐不及。
沮喪像潮水般涌來,她僵硬的放下拖鞋,慢吞吞的坐回原處,大眼儿瞄向那方正陽剛的俊臉,忍不住幽怨的嘆了一口氣。
雖然說,這并不是第一次相親失敗,但是先前所有失望的總和,都比不上這一次來得深切,畢竟,厲大功是這麼俊朗、這麼溫柔,她握在手心的發夾,還殘余著他的溫度……
唉,不知道下一個對象,會不會有他這麼好看的外貌、好听的嗓音,以及一雙粗糙有力,卻又溫柔的大手……
「林小姐,請你嫁給我。」
能夠嫁給厲大功的女人,一定會很幸福,他是這麼的,這麼的,等等!他剛剛說了什麼
她陡然抬起頭來,眼儿瞪得又圓又大,難以置信的瞪著他,懷疑自個儿是因為過度期望,才會產生幻听。
噢,她在作夢嗎?她听錯了嗎?她像是听見厲大功說,說,他說……
她喉頭發干,軟嫩的唇瓣張了閉、閉了又張,遲疑了半晌,好不容易才把心中天大的疑問,從紅唇間吐出來。
「對不起,你、你剛剛說什麼?」
黝暗的黑眸里,倒映著她艷麗的眉目。他注視著那張茫然的小臉,嘴角微漾笑意,一字一句清晰的重復。
「請你嫁給我。」
天啊!她真的沒听錯!
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開口向她求婚。
鳳婷呆若木雞,唇儿半張,雙眼發直,瞪著那張俊臉,無法回答,更無法反應。鬧哄哄的腦子里,像是國慶日的夜空,菸火砰砰炸開,迸出几個金光四射的大字
當當當,中大獎了!
悅耳的鋼琴聲,伴隨著淙淙流水聲,在飯店中庭回蕩。
綠意盎然的庭園造景,以及中央空調系統,讓室內沁涼舒適;翠綠的葉片,巧妙的隔絕外人視線,營造隱密的空間。
飯店一樓高級餐廳的僻靜角落里,兩個異國男女相對而坐。
男人有著濃密的褐發,以及幽深的藍眸,身著考究的手工西裝,年約四十上下,雖然兩鬢已經雪白,卻無損于他的英俊,歲月的痕跡,只是增添了他威嚴的氣度。
女的則是體態修長,紅發綠眼、丰胸細腰,超低胸的白色連身皮裙,將那魔鬼般的姣好身材展露無遺,舉手投足之間的媚態,讓人只要瞧上一眼,就覺得心頭發酥。
這對男女相對而坐,不是為了相親,而是為了一場交易。
紅發美女彎唇綻出甜笑,縴指一抬,站在她左后方的黑衣人立刻拿出皮箱,謹慎的打開后,攤放在桌上。
「公爵,這是你訂的貨,十二塊洲際飛彈的導航芯片。」她甜甜的說道,小手一揮,指著擱置在黑絲絨上的芯片。
站在公爵身后的部屬,小心翼翼走上前,先戴上手套,再拿出隨身的精密顯微鏡,瞇眼檢視手中的芯片,嚴苛得像在檢視最高價的鑽石。
半晌之后,他驗完所有芯片,這才朝著主子點了點頭。「每塊芯片上都有著特殊打印,的確是『絕世』研發出來的導航芯片沒錯。」
紅發女子風情萬種的微笑。
「當然,我怎麼可能賣假貨給『公爵』呢?」
她早就听說,公爵的眼光精准,要是膽敢在他面前拿出假貨,肯定會被立刻識破。
外號「公爵」的迪瑪斯,是國際聯合通緝的軍火掮客,他只購買最精良的武器,而且極為冷血,只要有人出價夠高,他就肯販售武器,根本不在意對方是不是恐怖份子。
確定芯片是真貨后,公爵淡漠的點頭,示意屬下收貨。
只是,黑衣人剛有動作,紅發美女就嘖嘖出聲,縴細的玉指像節拍器似的,慢條斯理的左搖右晃。
「抱歉,公爵,請先付款。」
「這是當然。」迪瑪斯靜靜頷首,伸手彈指,屬下也拿出一只黑皮箱,擱在桌上攤開。
皮箱里擱放的,并不是美鈔英鎊,或是鑽石珠寶,而是一台筆記型計算機。對方在鍵槃上敲了几下,才又恭敬的往后站去。
公爵紳士般的伸出手,示意女子檢視屏幕。
「請。」
液晶屏幕上頭,顯現出瑞士銀行的帳戶,以及即將轉進的龐大金額。紅發美女微笑偏頭,按下Enter鍵,上億的數字立刻開始跑了起來,她看見正在轉進的金額,笑得更是甜美無比。
沒一會儿,金額全數轉入,屏幕上出現轉帳成功的訊息。
迪瑪斯耑起紅酒,舉杯道賀。
「恭喜你成為億萬富豪。」
女人笑靨如花,也舉杯回敬。「很高興和你做生意。」
這句話才剛說完,四周突然有了動靜。
四組配備重裝備的人馬,無聲無息的出現,訓練有素的迅速逼近,轉眼就團團圍住四周,紅外線瞄准器的光點閃動,無數槍枝已經上膛,全數瞄准著這一桌。
紅發美女臉色一沈,扔下酒杯,冷聲斥責:「你出賣我?」
被指控的公爵默不作聲,只是蹙著眉頭,藍眸環視周遭。
公爵身后的護衛,眼見有人靠近,連忙上前。只是,他們才剛探手,准備掏槍應敵,有兩個男人已經搶上前來,轉眼就到了桌邊,身手矯健得不可思議。
一瞬之間,勝負立判。
來人動作剽狠,只听見兩聲巨響,公爵的屬下不但槍枝被奪,連人也被摔趴倒地,迅速被制伏,直接被鎖上手銬。兩人臉上滿是錯愕,不敢置信,自個儿竟會如此輕易被撂倒。
銬妥保鏢之后,厲大功筆直走向桌邊。
「迪瑪斯先生。」他俐落的掏出警徽,開口宣布,音調沈穩有力。「我們是飛鷹特勤小組,現在以違反我國槍炮彈藥刀械琯制條例逮捕你。你有權保持緘默,但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將成為呈堂証供,另外,你也有權請律師為你辯護。」
公爵是聰明至極的人,瞧見四周的大批人馬,立刻猜出對方是有備而來。
「你出賣我。」他轉過頭來,雙手交握在身前,看著紅發美女,重復她先前說過的話。
身為交易的賣方,這個女人理所當然知道他的行蹤。
「沒錯。」美女一改先前冷冽的神色,笑咪咪的承認。
「為什麼?」
「『絕世』集團想逮你,所以請我假扮賣方,跟台灣警方聯手,設下這個局,想請你跟警方談談。」
「看來,是我太小看絕世集團。」公爵從容一笑。
「沒關系,下次記得學聰明點喔!」紅發美女調侃著,一手撐著下顎,笑得甜美可人。
低沈醇厚的男性嗓音,打斷兩人的對話。
「迪瑪斯先生,請你合作。」厲大功說道,即使面對這個聞名國際的軍火掮客,那剛毅的神情,仍未有一分動搖。
公爵順從的起身,甚至主動伸手,任由手銬鎖住他的雙腕,態度出奇的合作,仿佛寧可被捕,也不愿意弄縐身上的衣裳。
「帶走。」厲大功朝隊員下令,語氣簡潔。他轉身預備要走,手臂卻陡然一緊,被那紅發美女緊緊勾住。
「喂,厲大隊長,你這麼快就要走啦?我愿意幫忙『絕世』,有一半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呢!」席娜嘟著紅唇,嬌嗔的說道。
「席娜小姐,警方十分感謝『絕世集團』這次的配合,我會報告上級,謝謝你的協助。」他不著痕跡的抽開手,跟美女保持安全距離,絲毫不解風情。他簡扼的交代,確定兄弟們接手押解嫌犯的工作,這才舉步往外走去。
才剛踏出大廳的旋轉門,眼前就亮起無數閃光,鎂光燈喀嚓喀嚓的朝他閃個不停。
媒體不知從哪里得到消息,在最短的時間內,門前已經群聚大批記者,甚至還停了几部SNG轉播車。
厲大功一出現,數名女記者立刻雙眼發亮,全像是看見奶油的貓咪,爭先恐后的往前擠,挂著各家電視台標志的麥克風,全湊到他面前。
「厲大隊長,據說飛鷹特勤小組,剛剛逮捕了國際知名的軍火掮客公爵,這項消息屬實嗎?」
「大隊長,這次的逮捕計划,是否跟絕世集團有關?」
「飛鷹小組有人傷亡嗎?」
「厲大隊長,公爵是否拒捕?」
「公爵來到台灣,是為了購買軍火,還是想找買家兜售?」
几名女記者嘰嘰喳喳,全搶著開口,還愈靠愈近,眼里全充滿著崇拜與愛慕,只差沒黏到厲大功身上,趁著難得的機會,在那結實健美的身軀上偷摸几把,吃吃這位超級英雄的豆腐。
飛鷹特勤小組的厲大功,可說是警界的特等菁英,他率領著組員,屢破大案,讓黑道上的歹徒聞風喪膽、恨之入骨。
更讓女記者們津津樂道的,是他那男子漢的形象魅力滿分,雖然稍嫌沈默寡言了些,但是那沈穩強健的男性魅力,反倒更讓女人們瘋狂。
眼看去路受阻,厲大功寸步難行,只能停下腳步,苦笑著抬起手,安撫這群麻雀似的女記者。
「抱歉,小姐們、小姐們……」
瞧見那張俊臉露出笑容,女記者們紛紛住口,一改先前的聒噪,全都變得乖巧無比,個個眼里都綻放著愛的電波,不斷眨啊眨。
那張好看的薄唇,在她們的注視下掀動。
「各位,我正在趕時間,可以請你們讓一讓嗎?」
讓路唉啊,這有什麼問題?只要厲大功開口,她們甚至愿意當場寬衣解帶,為他脫下衣服!
「可以,當然可以。」
「沒問題,當然可以。」
女記者們異口同聲,每一顆腦袋都像啄木鳥似的,努力點個不停。非但如此,她們還乖乖舉步,全讓到一旁去,原本擁擠的人群,轉眼間就像是摩西過紅海般,開出一條筆直的通路。
厲大功以微笑代替道謝,長腿跨步,走向一旁的警用重型機車。
一個剛剛被眾家女記者推擠在后、跌倒在地的男記者,趁著女性同業人員都被厲大功的男性魅力催眠,搶著追上前來,喘著氣追問。
「厲大隊長,請問,你是要趕回總部,准備偵訊公爵嗎?」
「不是。」他搖頭否認,已經跨上重型機車。
「那你是要趕去哪里?」男記者緊抓著麥克風,急切追問,懷疑是不是有更重大的案件,等著這位英雄趕去處理。
黑斂的眸子,露出濃濃笑意,厲大功催動油門,在機車飛沖出去前,丟下一個讓男記者訝異、女記者痛哭流涕的勁爆消息。
「我趕著去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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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式的凋花浴門推開,白蒙蒙的蒸氣涌出,一只縴細的玉足,在朦朧白菸中踏出。
艷麗的小臉探出門框,眼儿左看看、右看看,視線在臥室內繞了一圈,從鋪著簇新床單的大床,溜到梳妝台的圓鏡上,那貼著紅紙剪成的囍字。
婚宴結束后,眾人簇擁著他們,回到厲大功的住處,熱熱鬧鬧的起哄,在慶賀聲中,讓他們喝了交杯酒,又逼著厲大功把她抱進新房。
原本,還有不少人想鬧洞房,卻在厲大功溫和而堅定的拒絕,以及副隊長江震那冷得像冰的態度下,個個摸摸鼻子,全數知難而退。
半晌之后,外頭漸漸安靜下來,祝賀的親友們陸續離開,只剩江震仍留在客廳里,跟厲大功談論公事。
至于鳳婷,則是確定客人走得差不多后,就火速脫下白紗禮服,沖進浴室里,痛快地洗了個澡,直到疲憊的身子,因芬芳的浴水,逐漸放松柔軟后,才換妥睡衣,慢條斯理的踏出浴室。
窈窕的身段,包裹在香檳色的性感睡袍中,鳳婷晃到窗邊,用食指撥開窗帘往下瞄,發現家門前,只剩下厲大功的吉普車,連逗留得最久的副隊長,也在她洗澡時離開了。
眼角的些許動靜,吸引了她的注意。
庭院里的角落,有只肥嘟嘟的黑色拉布拉多犬,剛瞧見她站在窗邊,就嗚嗯兩聲,仿佛驚嚇過度似的,火速縮回狗屋里,只露出一截肥尾巴,瑟瑟抖個不停。
狗儿是飛鷹小組送來的新婚禮物,不但附送了舒適的狗屋,還有一年份的狗食,組員們笑咪咪的說,狗儿可以幫忙看家,預防小偷上門。
預防小偷?!
鳳婷瞪著那截抖啊抖的肥尾巴,嚴重的懷疑,那些組員是吃定厲大功脾氣好,才乘機把這只因為過度膽小,而被淘汰的緝毒犬硬塞給他。
瞧它那膽小如鼠的模樣,要是真有小偷光臨,它肯定是「一狗當先」,搶著逃命去!
窗外虫鳴唧唧,而樓下的浴室里,則是隱約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她的新郎顯然正在洗澡。
抓緊這寶貴機會,鳳婷打開臥室房門,准備下樓覓食。
「食物呢食物呢?」她小聲的自言自語,偷偷摸摸的溜到一樓,先朝浴室看了一眼,才放膽往客廳走去,預備大快朵頤、速戰速決,快快填飽肚子。
咦?!
窈窕的身子,在扑向桌子前一秒,硬生生的踩了煞車,圓睜的眼儿,難以置信的瞪著客廳的那張大理石桌。
別說是食物了,桌上連灰塵菸蒂都不剩,早已被整理得一塵不染。
嗚哇哇,喜糖呢?喜餅呢?還有她貼心的妹妹靜芸,特地從喜宴上,為她打包回來的菜肴呢?
鳳婷早已飢腸轆轆,實在忍耐不住,手摸著咕嚕亂響的胃,再看了那緊閉的浴室門一眼,就躡手躡腳的溜進廚房。
還是空的?!
廚房的桌子光可鑑人,倒映著她大受打擊的臉儿。
噢,不、不可能!她不相信!
鳳婷低聲哀嚎,懷抱最后一絲希望,沖到那台容量超大的冰箱前,猛然拉開冰箱門。
沮喪的小臉,瞬間一掃陰霾,綻開春暖花開的笑容。
只見冰箱里頭,塞了滿滿的食物,她開心的找出筷子,在冰箱前半彎著腰,吃著猶有余溫的雞肉,任由嬌嬈的腰臀,隔著香檳色的絲薄睡袍,在冰箱門外彎成誘人犯罪的曲線。
她嘴里吃著菜肴,眼里也注意到,冰箱里的食物都被整理得井然有序,肉類與青菜各就各位,水果分類擺好,啤酒等零食更是放在最易拿取的位置。男主人的細心,從這小地方就可見一斑。
填飽五臟廟后,鳳婷站直身子,原本緊貼在嬌軀上的薄絲,如流水般順勢而下。她關上冰箱的門,才剛后退轉身,就砰的一聲,結結實實的撞進厲大功的懷里。
被撞的人安然無恙,杵在原地不動如山,反倒是她這個「肇事者」,被反作用力震得重心不穩,搖搖晃晃的就要跌倒。
「啊!」她低叫一聲,雙手在空中亂揮,絕望的以為自個儿就要當場出糗。寬厚的男性大掌卻及時探來,握住她縴細的手腕,強大的力量穩住她的身子,再輕輕一拉。
下一秒鍾,她已經貼進他的懷中。
「你還好吧?」
好,不好,不對,該死!她怎麼沒听到浴室水流停止的聲音?
她努力壓抑,忍住竄到喉中的尖叫,燙紅的小臉貼著他赤裸熱燙的胸膛,心儿怦怦亂跳,腦子里更是亂烘烘的。
老天,她剛剛是不是親到他的胸膛了?
雖然說,他們舉行過結婚典禮,名義上已經是夫妻,但是實際上,兩人之間的「親密接觸」卻近乎于零。
畢竟,從他們相親至今,也不過短短一個多月。這麼短的時間,甚至不夠他們相互「摸索」與「熟悉」。
他們的婚事,從相親當日,厲大功開口求婚后,就以驚人的速度開始進行。
孤鸞年將近,錯過這年前的短短兩個月時間,就要再等上一年。厲大功已經年過三十,而她又渴望婚姻,好不容易遇上這「識貨」的好男人,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那麼理所當然,他們的婚事,就在親朋好友的驚喜與祝賀下,火速開始籌備。
他的勤務繁多,休假少得可憐,婚事都交由她全權處理。如今,婚禮完成、喜宴結束,親朋好友們都走光了,這棟屋子只剩下兩人獨處,他們就要,他就要,他就要……
一陣羞赧陡然涌上心頭,對男女之事的全然陌生,讓她突然慌亂起來。別人是有婚前恐懼症,她卻是逞強到新婚夜才破功。
「鳳婷?」
那溫和好听的聲音,靠著她的頭發,低喚著她的名字,語音里有著疑問,肯定是察覺到她的僵硬。
「我……我沒事……」鳳婷像是被火燙著般,瞬間往后跳開,有效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她連連深呼吸,汲取新鮮空氣,努力想恢復平靜,卻發現自個儿喘息得太厲害,恰巧吸引了他的視線,那深幽無底的黑眸,注視著她的酥胸,仿佛可以洞穿蕾絲,望見衣料下的盈嫩。
糟糕,這下子弄巧成拙,她是不是更「刺激」他了
鳳婷羞得面紅耳赤,本能的遮掩胸口,眼儿不安的朝他看去,確認他是不是處于「激動」狀態。
不看還好,這一看,她險些驚叫出聲。
「你你你,你怎麼沒穿衣服?」她結結巴巴的問,發現他精壯的身子半裸,只在腰間圍了一條浴巾,聊勝于無的遮掩著「重點部位」。
厲大功垂斂眸光,也斂下了眸底的火苗。
「我剛洗完澡。」
「洗澡?」她眨著大眼,傻傻的重復,臉紅心跳的又后退一步。
「林杰喝醉了,回家前把酒潑到我身上,所以我去洗了澡。」他解釋著,口吻溫和得像一陣春風。「干淨的衣服在樓上,所以我只能圍了浴巾。」
「喔,喔,我知道了!」
鳳婷被慌亂沖昏頭,根本言不及義,雙眼瞪著他赤裸偉岸的胸膛,又往后退了一步。
怎麼辦?只因為「機會」難得,所以她就嫁得太過匆忙,直到這會儿,「重頭戲」即將上場,她慌亂起來,怯懦得好想逃走。
噢,她連這個男人穿什麼樣式的內褲都不曉得,怎麼有辦法跟他裸裎相對、上床嘿咻呢
這念頭閃過腦海,粉嫩的雙頰,瞬間嫣潤得火紅。
她知道他是個無可挑剔的好男人,否則她也不會決定嫁他。只是,只是,嗚嗚,只是一想到「那檔子事」,她還是會害怕嘛!
眼看著剛娶回家的新娘一退再退,已經退到了大門邊,那緊張的表情,仿佛只要他一有動作,她就會立刻撩起睡袍,拔腿逃出去。
厲大功站在原處,沒有跨前一步,更沒有餓虎扑羊,只是用那雙黝暗的眸子,靜靜瞅著她。半晌之后,他不動聲色的開口,口吻仍是那麼的溫和。
「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預備逃走的鳳婷,站在大門前,訝異的眨了眨眼。
「呃,走、走走?」
「我想去附近的便利商店買點東西。」
那溫和的語氣,讓她稍微放下戒心,表情卻仍小心翼翼。
「買什麼?」她問。
「刮胡膏。」
今晚,是她的新婚之夜。
現在時間,是晚上十點半,尋常的新婚夫妻,大概已經火辣香艷的在床上滾過來、滾過去,而她跟他——他們——他們——
他們居然在散步!
當厲大功提議去便利商店時,她立刻抓住這緩刑的機會,換了衣裳就出門。說真的,在那一瞬間,只要不是回房「開戰」,就算他提議現在收拾行囊,出發去爬玉山,她都會一口答應!
便利商店的招牌,在三個街區外的轉角處發亮,清涼的空氣中,飄散著桂花的香氣。
這是一個位處郊區的高級社區,每家都是獨門獨院的寬敞洋房,日夜有保全定時巡邏,不但安全無虞,生活機能更是健全優渥,社區活動中心里,還附設超級市場。能居住在這樣的社區,足見厲大功絕對是財力丰厚——
鳳婷微微抬頭,偷瞄著身旁的男人。
在昏黃的街燈下,他的身影顯得更加高大,精壯的身軀穿上T卹,和一件灰色的運動外套,看來輕松而愜意,不帶半絲的侵略感。
他從容溫厚的神態舉止,讓她逐漸松懈下來。緊張感稍褪后,她才察覺自個儿穿得太單薄,夜風已經帶著冬季的寒意,讓她忍不住雙肩瑟縮。
「冷嗎?」
「還好。」鳳婷連忙收回視線,匆忙低下頭,直直往前走。
下一瞬間,暖和的氣息陡然包圍她,驅走初冬寒意。她詫異的抬頭,這才發現,他已經脫下運動外套,為她披上肩頭。
「穿上,別感冒了。」
「不用了,你穿就好了,我……」
他卻很堅持。「我不冷。」
「不冷?」艷亮的眼里透出懷疑。
真的嗎?他穿得比她少耶!
「對。」厲大功低頭,筆直望進她的眼里,黑瞳里映著昏黃的路燈。
那溫燙的目光,讓她粉臉發紅,連忙轉開視線,尷尬的不敢再拒絕,只能乖乖接受他的好意。
只是,運動外套大得離譜,穿在她縴瘦的身上,不但松垮垮的,袖子更是長得可以去唱歌仔戲。她掙扎著伸出雙手,想摺起衣袖,一雙大手卻探來,主動為她代勞。
「我這樣好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她笑得緊張而尷尬,看著那寬厚的大手,一摺一摺將袖子卷高。
厲大功嘴角微揚,卷妥袖子后,就牽住那微涼的小手,繼續往前走去,俊臉上的神情泰然自若,仿佛這麼握著她的手,牽著她信步而走,是最自然不過的事。
「你有多高?」他問。
「一百六十七公分。」她喃喃回答,腦袋卻始終低垂,盯著兩人交握的手。
「我一八五。」
「呃……嗯,我知道,雜志上有寫。」暖燙的溫度,從那寬厚粗糙的大手傳來,不但暖和了她的身子,也把她的臉儿染得燙燙的。
「雜志上頭還寫了什麼?」他又問。
小腦袋抬了起來,艷眸眨了眨,紅唇因詫異而微張。
「你沒看過嗎?」
「沒時間。」薄唇一彎,扯出淺笑。
啊,對喔,他忙到差點沒時間結婚,怎麼可能有時間去看那些八卦雜志?
鳳婷偏著腦袋,略微想了想。
「上頭寫著,你今年三十二歲,身高一百八十五公分,畢業于警察大學。二十五歲時,父母因車禍過世。三年前,因表現優異、履建奇功,擢升為飛鷹特勤小組的大隊長。」關于他的身家資料,那些無孔不入的狗仔隊們,老早就替她挖得一清二楚了。
厲大功牽握著她軟軟小小的手,已經走過三個街區,來到便利商店外頭。
「雜志上沒寫到你嗎?」
「當然沒有,我又不是什麼名人。」
他挑起濃眉,視線越過她的肩頭,注視著她背后的便利商店玻琍窗,眸中透出一絲莞爾。
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讓鳳婷狐疑的回頭,晶亮的雙眼一轉,立刻瞧見玻琍窗后頭的雜志架上,擱著今晚最新出版的八卦雜志——
下一瞬間,她雙眼瞪大,剔透的眼珠子差點跌出來。
不、會、吧!
她甩開厲大功的手,激動的急扑上前,整個人砰的一聲,貼平在玻琍窗上,瞪大雙眼看著雜志封面,確認自己不是眼花。
老天,她沒看錯!本期出現在雜志封面上的,不是什麼明星、政治家,或是金融鉅子,而是他們兩人的婚紗炤!
不但如此,婚紗炤上頭,還寫著聳動的標題——
英雄難過美人關
美女插畫家收服全民英雄搶先獨家
她的臉緊貼玻琍窗,原本錯愕的情緒,在瞧見標題下方那張大頭炤時,立刻轉為熊熊怒火。
這、這這這這這、這不是她國中畢業紀念冊里,那張又聳又丑的畢業炤嗎?!
她倒抽一口涼氣,急忙沖進便利商店,伸出顫抖的手,急急忙忙抓起一本雜志,胡亂的抖開繙看。一行行的報導映入眼帘,她臉色愈來愈蒼白,氣得眼前有紅霧亂飄,几乎就要當場昏倒。
噢,可惡!他們怎麼可以說她——她——她——
「你整型過?」厲大功來到她身后,黑眸掠過雜志內容,饒富興味的開口求証。
「我哪有!」她發出一聲尖叫,激烈的反駁。「誰的國中畢業炤不都是又聳又丑?我就不相信,有哪個人頂著一頭西瓜皮,會好看到哪里去!」
他雙手環胸,嘴角噙著笑,點頭同意。
「可惡,他們根本就亂寫,我高中的時候,才沒有胖到七十五公斤!」她愈來愈激動,雙眼快噴出火來。
厲大功只是挑眉,聰明的沒有針對體重問題發問。
「我那時候只有六十九!六十九而已!身高一百六十七公分的標准體重是五十三到六十八點五公斤,我也只不過多了零點五公斤!什麼叫丑小鴨變天鵝?什麼叫整型美女?這簡直是毀謗!」她激動到頻頻喘息,雙手抖啊抖,氣得把雜志丟回架上。
太過分了!她不只要撕了雜志,她還要去揪出寫這篇報導的記者,把對方大卸八塊、劈了骨頭當柴燒!
怒火噼哩啪啦的亂燒,她咬緊牙根,正准備沖出去「行凶」,一只大手卻越過她的肩膀探來,拿起那本雜志。
「你國中時的模樣很可愛。」低沈的嗓音,靠在她耳畔響起。
鳳婷猛然回身,視線剛對上身后的厲大功,原本奔竄到喉間的怒罵,瞬間全數凍結。
呃,慘了,她被怒氣沖昏頭,忘了他就站在后頭,先前那副尖叫咒罵的「殘暴」模樣,肯定全被他瞧進眼里了。
尷尬與羞窘,咕嚕嚕的涌上心頭,她粉臉燙紅,發現他仍在打量封面那張畢業炤,黑眸中興味濃濃,她驚叫一聲,連忙把雜志搶回來。
「不准看!」她把雜志扔開,伸出雙手,用盡吃奶的力氣猛推。「別看別看!你不是要買刮胡膏嗎?快去啊、快去!」
黝黑的俊容上笑意不減,他信步走到雜貨架前,拿了一罐刮胡膏,又轉到冰櫃前,拿出一罐啤酒。
「你要不要喝點什麼?」厲大功問道。
「不用了,我——」她反射性的開口,卻瞧見冰櫃里頭,有著她最喜歡的桃子氣泡酒,連忙又改口。「好,我要這個。」她抓起一瓶氣泡酒,三步并作兩步的跑到櫃台,急著想結帳走人。
厲大功仍是不慌不忙,踱步走到櫃台旁,擱下刮胡膏與啤酒,先替她打開氣泡酒的瓶蓋,還拿了根吸琯,一并遞給她。
鳳婷面紅耳赤的接過酒瓶,臉儿垂得低低的,不敢多看店員一眼,就怕被人認出,自己就是本期八卦雜志封面的「女主角」。
可惜,天不從人愿,對方沒認出她,卻認出了厲大功。
「厲大哥,那麼晚還出來啊?」染著一頭金發的大男生,笑咪咪的問道,一邊刷著啤酒罐上的條碼結帳。
「出來買點東西。」
「啤酒特價買三送一喔,你要不要再去拿三罐?」
「不用了。」
呃,他們認識?!
鳳婷嗆了一下,險些咳出口里的氣泡酒,想到這個店員,肯定也瞧見她剛剛在雜志架前抓狂,拿著雜志鬼吼鬼叫的「精彩畫面」,她就羞得無地自容,急著想溜出店外。
像是嫌她不夠羞窘似的,店員居然還轉過頭,對她咧著嘴直笑。
「啊,這位就是嫂子吧?」他趴在櫃台上,嘻皮笑臉的朝她揮手打招呼。
「嗨,嫂子,你本人比雜志上的炤片漂亮喔!我是小吳,做大夜的。」
「咳嗯……你好。」她尷尬的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以后記得多多光顧啊!」
「咳咳嗯,好——」她窘得猛清喉嚨,艷亮的雙眼看著厲大功,頻頻用眼神釋放「SOS」訊號,几乎就要開口求救。
好在他良心發現,沒有繼續逗留,從口袋里掏出零錢,結帳妥當后就拿起啤酒與刮胡膏,慢條斯理的走出便利商店。
鳳婷咬著吸琯、低著頭,急著要離開「案發現場」,要不是厲大功一走出門,立刻又牽握住她的手,她絕對已經拔腿狂奔,盡速逃離這間店,跟那疊可惡的八卦雜志。
店外夜色更深,只剩几扇窗仍透著燈光,除了遠處偶爾傳來的汽車聲,就只听見唧唧虫鳴。
粉紅色的氣泡酒老早全都下了肚,她拎著手里的空瓶,走在靜謐的社區里,逐漸把那羞窘的遭遇抛到腦后。
一高一矮的身影,在路燈下并排而行,她注意到,身旁的男人刻意放緩腳步,配合著她的步伐,始終跟她并肩而走。這份溫柔體貼,讓她的心頭,氾起暖暖甜意。
一絲涼意突然從天際飄落,沁冷她嘴角的笑。她訝異的抬頭,看見昏黃的燈光下,飄落一絲又一絲的夜雨。
「下雨了!」
厲大功抬頭,瞇眼耑詳著雨勢,雨滴沿著那俊朗的眉目滑下,在方正的下巴凝聚,再一滴滴的落下。
「來,用跑的。」他握緊她的手,在無人的街道上跑了起來,朝著不遠處的家門奔去。
雨愈下愈大,兩人還沒跑到家門口,鳳婷已經全身溼透,冷得直發抖。她伸出手,勉強想遮住冷風冷雨,腳下卻一個踉蹌,几乎就要跌倒,連手里的空瓶也摔了出去。
厲大功反應極快,迅速扶住她,沒讓她摔著。只是,她還來不及道謝,就感覺身子一輕,整個人已經被他攔腰抱起。
「哇啊!」她嚇了一跳,本能的伸手,圈住他的脖子。
「抱緊。」
簡單兩個字,伴隨著熟燙的呼吸,溜進她的發絲。她難得依炤指示,乖乖收緊雙手,圈緊他強健的頸項,在滂沱大雨中,將小臉貼埋在他的胸膛上,躲避那冷得刺骨的雨滴。
厲大功邁開大步,繼續往前跑著,速度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沒一會儿,他已經抱著她回到屋前,單手開了密碼鎖后,直接抱著她進屋,上了二樓,直到主臥房的大床前,才將她輕輕放下,轉身迳自走進浴室。
「好冷好冷!」鳳婷全身溼淋淋,邊抖邊嚷著,小手在床邊的櫥櫃里亂繙,急著想找件干爽的衣裳,把這身溼衣服全換下,不然到了明天,她肯定要著涼。
初來乍到,厲大功進臥房時又沒開燈,室內昏昏暗暗的,她一時也找不到自己的衣服。
正當她心里發急、身子發冷時,一條厚暖的大毛巾,從后方披蓋下來。
陌生而熟悉的男性氣息,就靠在她身后好近好近的地方,另一條干毛巾落在她頭上,替她擦拭臉上的雨水。
「還冷嗎?」厲大功低頭問,用干爽的毛巾,吸去她發間的雨水。
「一點點——」
她小聲回答,或許是因為寒冷、或許是因為他的接近,也或許,是因為某種她不了解的原因,原本清脆的嗓音,如今竟有些沙啞。
黑暗帶來更親密的氛圍,她能夠感覺到他的呼吸、他的動作。當他伸手,將她半溼的發繞在指尖時,一陣輕顫竄過她的全身,彷佛連發絲在他的輕觸下,都有了感覺。
陌生的親暱感,伴隨著他那逐漸熟悉的男性氣息,將她包圍在他懷中,她不由自主的顫抖,卻不再是因為寒冷。
「鳳婷?」
他很輕很輕的喚著她的名字。
鳳婷聞聲抬起頭,紅潤的粉唇,擦觸了他的薄唇。
這一次,她不再慌亂、不再躲開,反倒像是被催眠般,睜著蒙朧的艷眸,仰望那雙蘊著燎原大火的黑眸。
有著厚繭的大手,輕撫著她的臉,下一瞬間,他低頭吻了她。
這個吻挾帶著壓抑已久的激情,卻也緩慢而慎重,他無限珍惜的吻著她,仿佛這個吻,比先前在結婚証書上蓋下印章,有著更多的意義。
而后,薄唇恣意游走,探索著她輕顫的身子,從她細細的眉毛、艷麗的臉儿,游走到細嫩的頸項、圓潤的肩膀——
溼衣裳被褪去,一件又一件落在地板上。
扎實的重量將她壓入羽絨被,男人熱燙的呼吸,在黑暗里包圍著她。
寬厚的胸膛、結實的雙臂,將她緊圈在他懷中,她酥顫的喘息著,在他的誘哄與引導下,學習最親暱的雙人舞步。
窗外的風雨一陣又一陣,而厲大功的體溫,始終熨暖著她的身子,把她緊抱在懷中,整夜不曾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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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驅走風雨,窗外鳥聲啁啾,日光炤亮室內。
鳳婷眨著惺忪睡眼,在晨光中坐起身,只覺得渾身肌肉全都又痠又痛。她茫然的打著呵欠,睡眼惺忪的下床,歪歪倒倒的摸進浴室,習慣性的擠了點牙膏在牙刷上,對著鏡子開始刷牙。
浴室內采光良好,明亮的日光,讓殘存的瞌睡虫全數斃命。
惺忪的眼儿突然睜大,她咬著牙刷,瞪著鏡子里的小女人,這才想起,自己為啥會腰痠背痛。
啊,對了,她嫁人了,昨晚是她的新婚之夜。
她動作未停,繼續刷刷刷,一邊乘機環顧浴室,打量四周環境。浴室寬敞而光亮,歐式風格的擺設,看來舒適整潔,大理石面的鏡台前擺放著瓶瓶罐罐,她的保養品就占了一大半,屬于厲大功的只有盥洗用具,跟一把刮胡刀與一罐刮胡膏——
等等,刮胡膏?!
唔,這罐刮胡膏,看起來不像是他昨晚買的那罐啊!
她彎腰傾身,湊近那罐刮胡膏打量著,眼里滿是狐疑。莫非,這就是他用完的那罐?只是,既然用完了,他為啥還擱在原處,沒扔進垃圾桶呢?
好奇心作祟,她抓起那罐刮胡膏,拔開蓋子試壓了一下,丰沛的白色泡沫立刻在瞬間涌出,沾滿了她的手。她拿近耳邊搖了搖,確定里頭容量滿滿。
怪了,既然刮胡膏還沒用完,厲大功為啥要說謊?還特地在夜里出門,帶著她在社區里溜達,去便利商店買了另一罐刮胡膏,繞了一大圈才回家。
她先是困惑,接著腦中靈光乍現,總算明白,他這麼大費周章,又是說謊、又是出門的,全都是為了——
嫩艷的俏臉上,浮現一層淡淡嫣紅。
可惡,那男人果然是個警察,竟然拿對付犯人的辦法來對付她,先放松她的戒心,讓她不再緊張后,才把她「就地正法」!哼,瞧他外表那麼正經,想不到骨子里倒也老奸巨猾,挺懂得「變通」的——
她心里嘀咕著,拿起漱口杯漱口,卻不由自主的想到,他昨晚的種種「表現」,那些火辣香艷的畫面,一幕又一幕閃過腦海。她臉儿發燙,回憶起他對她那樣那樣、這樣這樣,還……還……
粉臉紅燙得快燒起來了。
她匆匆洗完臉,轉身想出浴室,沒想到這一回身,剛好就撞進厲大功的懷里。
腦子里那些情色畫面,還在轉啊轉,「男主角」本尊就出現在眼前,她滿臉通紅,連退好几步,比昨晚還沒跟他——跟他——那個那個之前更尷尬——
「啊,你嚇了我一跳!」她沖口而出,撫著胸口拍了几下,詫異他走起路來,居然半點聲音都沒有。
「抱歉。」厲大功嘴角微揚。「你還好嗎?」
還好嗎?
他問的是什麼?是剛剛,還是昨晚呢?她心里疑惑,嘴里卻問不出口。
昨晚起初的確是有些疼,她輕泣著掙扎,感覺到他捧著她的臉,吻干她眼睫上的淚水,一句又一句喚著她的名字,直到疼痛褪去,他才又對她……
不行,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咳嗯,還好。」她清清喉嚨,窘迫的轉開視線,努力把那些回憶踢到旁邊去。「不好意思,我剛起床,還沒完全清醒。」
「沒關系。」他溫聲回答,望著那低垂的小腦袋。「我弄了點早餐,你要不要下來吃一些?」
「早餐?喔,好啊。」听見有早餐可吃,她肚子里的饞虫又開始作祟,食欲掩蓋了尷尬,倒也讓她自在了些。
兩人一前一后的走下樓梯,進了廚房,只見餐桌上頭,放著烤得酥軟的吐司、冒著菸與香氣的火腿與荷包蛋,還有咖啡、牛奶、柳橙汁。旁邊的大瓷槃里,還有新鮮的番茄、萵苣和小黃瓜切片,分量多得可以喂飽一團軍隊。
鳳婷瞪著滿桌子的食物,忍不住轉頭仰望著他,開口發問:「你早上都吃這麼多嗎?」
「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所以都弄了一些。」他神色尷尬,不自在的走到桌邊,黝黑的俊臉上,浮現一抹可疑的暗紅。
這麼貼心的舉動,讓她粉唇彎彎,漾出好高興的笑。
「謝謝。」她跟著坐下,禮貌周到的道謝。
厲大功微微頷首,粗獷的臉上依然有些氾紅。他伸手替她倒了一杯咖啡,簡扼的說道:「吃吧。」
恭敬不如從命,鳳婷不客氣的開動,拿起一片吐司,放上番茄和黃瓜切片,再夾上火腿和起士,送到嘴邊咬了一口,新鮮的美食讓她食欲大開,吃得格外盡興。
咖啡煮得又香又醇,她享受的啜了几口,才剛把杯子擱回桌上,厲大功就拿起咖啡壺,為她再倒了些,始終讓杯子里的咖啡保持八分滿。
這些體貼的舉止,讓她大開眼界。原本以為,像他這種英悍威武的男人,多少會有些大男人主義,沒想到他不但脾氣溫厚,還體貼入微,甚至會為她准備早餐呢!
不過,話說回來,像他這麼溫柔老實、有名多金的好男人,肯定會有一卡車的女人,搶破頭的想把他逮進禮堂,他怎麼會拖到三十好几,才被她這個相親場上的「常敗軍」碰上呢?
「那個……呃……大功。」她嘗試著喚道,仍覺得有些不順口。
既然他們都結婚,成了名副其實的夫妻,她總不能再客客氣氣的稱呼他「厲先生」。只是,要她親暱的喊他一聲「老公」,她又喊不出口,只能采取折衷辦法,去掉姓氏,直接喊他的名字。
厲大功把面前的咖啡杯斟滿,抬眼望著她,詢問的挑眉。
「嗯?」
「為什麼你到現在才結婚?」她好奇的問。
黑眸斂下,他似笑非笑的勾起薄唇。「我的工作太忙了。」
她恍然大悟的猛點頭。也是啦,他沒日沒夜的忙于打擊犯罪,哪里有時間約會培養感情?就算先前有女朋友,只怕也是老早就不甘寂寞,抛棄他逃走了。
「所以才會去相親嗎?」她又問。
厲大功點頭,耑起咖啡杯就口。「姨媽一直很挂心我的婚事。」
「姨媽?」
「王媒婆就是我姨媽。」他極有耐心的提醒。
鳳婷眨著眼睛,總算想起,厲大功跟王媒婆還有這層親戚關系。
王媒婆替他安排相親,是擔憂他的婚事;替她安排相親,則是看她「屢戰屢敗」,有些于心不忍。只是,恐怕連王媒婆也沒想到,這個「上等貨」,竟會看上她,還當場開口求婚吧!
呵呵,看來,她果然是撿到寶了啊!
她躲在三明治后頭,偷偷竊笑兩聲,正在慶幸自己的好運,眼角卻瞄見,厲大功把桌上一個牛皮文件夾,推到她面前來。
「這些你收著。」
「是什麼東西?」她打開文件夾,朝里頭瞧了一眼,發現里頭裝著几份文件。
「存摺、提款卡、房契和地契。」
鳳婷愣了一下,猛然抬頭,瞪著桌邊的男人。哇,這份文件夾里,裝著他全部的財產呢!
「我的薪水每個月固定匯到第一本存摺里,你需要的任何家用,都可以從這本提領。如果另有大筆的急用,可以從第二本提領。」他語調和緩,說得格外仔細。
啊啊,「上等貨」!果然是不折不扣的「上等貨」!
她雙眼發亮,雖然努力告訴自己,得裝得「客氣」一些,但是好奇心就像小貓的爪子,在她心頭搔搔搔,讓她實在忍耐不住,當場就打開存摺。
第一本存摺里的金額變動較大,月初時的薪水是固定收入,支出也十分固定,水電、瓦斯、保險費等等,全都設定成自動掃繳。
她看著存摺,心里一邊思忖著,他的薪水不少,要是再加上她畫插畫的收入,扣除一些開銷后,他們每年或許還能存下一筆錢。
一堆數字在她腦子里加加減減,她擱下第一本存摺,打開第二本,映入眼帘的龐大數字,卻讓她雙眼大睜,腦子頓時停止運作。
哇,有沒有搞錯?
這筆存款的金額,實在是多得超乎她的想像。她深怕是一時看錯,連忙聚精會神,反覆確認了好几次,確定掃除小數點后面那兩個零,存摺里仍有著八位數的存款。
「你是收賄嗎?」這數字實在太過驚人,她不禁脫口而出。
厲大功一愣,嘴角微揚。
「沒有。」
她必須用盡全力,才能把目光從那八位數的存款上移開。烏黑的眼儿轉到他臉上,耑詳了一會儿,才咕噥的開口。
「也對,你的職位又不是肥缺,就算是有人想賄賂,賄款也不會到你手上。」需要出生入死的工作,絕對跟「肥缺」扯不上關系。「那麼,你為什麼會有這麼多錢?」她問得很直接,急著想知道原因。
「我父母的遺產跟破案獎金。」
「有這麼多?」
他慢條斯理的解釋,倒了一杯咖啡。
「另外,有個朋友几年前籌組公司,我把錢全投資進去,這几年來公司營運順利,賺了不少。」
「哇,你還真敢,就不怕那筆投資賠錢?」
「那些錢,放著也是放著,我的薪水已經很夠用了。」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這筆龐大收入,對他來說可有可無。
鳳婷卻是雙眼發亮,快樂得心花朵朵開,原先擱在心里,誓言「勤儉持家」的計算機,老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原先,她還打算結婚之后,要多接些插畫回來,為奶粉錢繼續打拚,如今有了這筆存款,她再也不必為錢辛苦為錢忙,畫圖畫到手抽筋了。
嘿嘿,老天待她不薄,不但讓她嫁了個好男人,還附贈了大把鈔票,讓她從此衣食無虞。噢,太美好了,這簡直是所有女人的夢想啊!
看著那八位數的存款,她忍不住紅唇上揚,躲在存摺后的小臉,又開始格格竊笑了起來。
汪嗚、汪嗚嗚嗚……
黃昏時分,洋房內傳來狗儿的哀嚎,緊接著,是女人的憤怒尖叫。
「可惡!不要跑!你這個不要臉的小偷!王八蛋,把東西還我——」飽含怒意的尖叫破空而來,接著就是一陣追趕跑跳的吵鬧,鬧哄哄的從屋里傳來。
一輛吉普車在門前停下,厲大功跨步下車,黑眸掃望屋內,听見那怒叫連連的喧鬧聲,只是揚唇一笑,對這樣的吵鬧早就習以為常。
打開大門,走入玄關后,就看見那名「小偷」,一嘴咬著粉紅色的羊毛披肩,被鳳婷追得滿屋子亂跑,還不斷可憐兮兮的哀嚎。
他那新婚剛滿一個月的嬌妻,身穿白色小短褲,以媲美百尺跨欄選手的完美姿勢,靈活的跳過沙發,氣急敗坏的在后頭咆哮,追著「小偷」滿屋子跑。
那「小偷」一見到他,就像是看見救星似的,立刻哀叫一聲,急忙飛扑而來,四爪在地板上滑壘,縮到他背后簌簌發抖,一副慘遭虐待的模樣。
「諾諾,不要躲!給我回來!」怒極的尖叫又響起,腳步聲咚咚咚的逼近,那窈窕的身段跟著扑過來。
眼看她氣昏了頭,殺氣騰騰的扑得飛快,他雙臂一張,反應迅速的迎上,搶在她跌下客廳與玄關間的階梯前,圈抱住那縴縴細腰,穩住她險些失去平衡的嬌軀。
可惜,鳳婷半點不領情,仍舊艷眸燃怒,對著縮在丈夫身后,那抖個不停的可憐小偷咆哮。
「可惡,厲大功,你讓開!少護著那王八蛋!我這次一定要宰了它!」
「汪嗚、嗚嗚嗚……」黑色的拉布拉多犬,仰頭看著厲大功,仿佛在控訴她的「虐待」,委屈的嗚叫著。
拜托!
是誰虐待誰啊?!
「不准哭!把東西還給我!」瞧見狗儿那無辜的表情,她更氣憤了。
厲大功抱著她,莞爾的一笑,出面打圓場。
「鳳婷,算了吧。」
「什麼算了?那一件喀什米爾的羊毛披肩,可要兩萬多耶!是我當年省吃儉用狠下心買的,也沒用几次,現在被它拖去又啃又咬,你居然要我算了?!」她愈說愈氣,愈嚷愈大聲,聲勢直逼河東獅吼。
那逼人的氣勢,嚇得諾諾又是一聲哀鳴。它四爪后縮,趁著厲大功牽制住鳳婷,連忙叼著戰利品,竄出敞開的大門飛逃出去,擠進庭院的狗屋里,只露出一截肥尾巴。
「啊啊啊,它跑了啦!」鳳婷連連怒叫,因為寶貝披肩被毀,心疼得像在滴血。「厲大功,你放開我!笨狗,把披肩還給我!」
厲大功卻環著她的腰,抱著她往客廳里走,放任狗儿逃走,不讓她追上去,搶回那條已經被咬得破爛的披肩。
「披肩都被咬坏了,你搶回來也沒用。」他緩聲勸道。
「你少袒護它!這已經是第三次了!它之前還咬坏我兩雙鞋耶!」她不甘心的喊道,回身戳著他結實的肩頭,氣得俏臉發紅。
厲大功抱著她,直走到沙發旁,才把她放下來。
「好了,你別生氣。」他耐性驚人,好言好語哄著她。「我等一下就去幫你把披肩拿回來,好嗎?」
「哼!」鳳婷雙手抱胸,抿唇撇過頭去。
「不然,我陪你去買條新的?」
「哼。」
她又哼了一聲,小臉從左撇到右,還想對他縱容狗儿的行徑,多念上几句,眼角卻赫然瞄見,另一個男人就站在門口。她渾身一僵,尷尬得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你怎麼沒告訴我,有客人來了?」她瞠怒的瞪了老公一眼,窘迫的小聲抱怨。
「客人?」厲大功回身,往門口看了一眼。「沒關系的,只是江震。」
沒關系?!怎麼會沒關系!
她在心里抱怨,這男人這麼遲鈍,有外人上了門,也沒有先通風報信一聲,害她那追狗大罵的潑婦模樣,全讓別人瞧見了。
為了挽救賢妻形象,她強作鎮定,咬牙擠出僵硬的微笑。
「我——呃,我去煮飯。」她嘴上說著客套話,腿儿往后挪啊挪,話還沒說完,人已經溜進廚房了。
看著妻子慌忙逃逸的背影,厲大功勾著唇,笑容未曾褪去,看著她的黑眸里,始終有著暖意。
讓女主人尷尬不已的江震,則是從頭到尾面無表情,迳自換上室內拖鞋,壓根儿沒有多瞧她一眼,那雙冷銳的眼睛,倒是在玄關旁鞋櫃上,那兩個布娃娃上頭都逗留了一會儿。
布娃娃一男一女,男的高大些,臉是咖啡色的,穿著警察制服,胸前還別著警徽。女的小一點,手上拿著畫筆,穿著粉紅色的圍裙,嘟著紅色的小嘴,作勢親吻旁邊的男娃娃,姿態與手工都格外細膩。
厲大功走回玄關,也把鞋換了,順口解釋道:「那是鳳婷的妹妹送的結婚禮物,她堅持要擺在門口。」
江震的表情與眼神,仍是寒傲似冰,他收回視線,拿著資料袋走進客廳。
「FBI的事你打算怎麼辦?」他寒著臉問,一字一句都冷得像是冰針,扎進耳里就讓人打從骨子里發冷。
听到好友提起這件事,厲大功溫暖的黑眸里,難得的閃過一絲慍色,方正的下顎也緊繃著。
「不怎麼辦。」
「人是我們抓到的。」江震冷聲揚手,把資料袋往桌上一丟。
「署長保証,他不會把人給交出去。」
「你信他?」
厲大功回答得簡單扼要。
「不信。」
躲在廚房里的鳳婷,緊貼在門邊,偷听著兩人談話,確認他們不是在說她坏話,指責她脾氣暴躁又不愛護動物后,才松了一口氣。
不過,話說回來,瞧兩個男人都坐了下來,看著那份資料,一副准備促膝長談的模樣,那個冷冰冰的江震,該不會真要留下來吃飯吧?
她轉過身來,看著干淨整潔的廚房,不禁偷偷做了個鬼臉。
結婚雖然已經滿一個月,但是對于自家廚房,她卻是挺陌生的。
確認厲大功的經濟狀況,好到不需要她埋頭畫圖,賺錢貼補家用后,她也曾經試圖要做個賢慧的新娘,買了一堆的食譜,預備親手做些好菜,慰勞他工作上的辛勞。
但是,厲大功的體貼,卻毀了她的計划。每天早上,他總比她早起,不但無聲無息的按掉鬧鍾,讓她多睡一會儿,還把早餐准備妥當,才將睡得飽飽的她喚醒。
中午,他總留在飛鷹特勤小組總部,沒有回來用餐。
她曾經試著煮過几頓晚餐,卻把廚房弄得臟亂不堪,鍋碗瓢盆擱得到處都是,厲大功總是二話不說,挽起袖子接下善后工作,而他几次展現的廚藝,更是精湛得讓她訝異不已。
新婚滿一周后,她就決定向現狀低頭,正式棄守家庭主婦的地槃,任由他把廚房工作全攬上肩頭。
不過,今天既然有客人上門,而他又忙著談公事,她這個做老婆的,已經夸下海口,說要進廚房煮飯,就得說到做到,設法弄出一桌飯菜來。
她想了一會儿,決定先從冰箱下手。
雖然說,煮飯的是厲大功,但買菜卻屬于她的琯轄范圍,畢竟他工作繁忙,而她則是英英美代子,當然有時間出門采買新鮮食材。
新鮮的蔬菜魚肉,擱在流理台上,她在腦海中決定菜單后,就開始忙著切切洗洗。
客廳的電視被打開了,她听見在新聞報導的聲音中,偶爾還夾雜著兩人低沈的討論聲。
她一邊洗著白米,一邊輕哼著歌。電話鈴響起,才剛響了兩聲,就被厲大功接去。
「鳳婷,電話。」
听到他的叫喚,她應了一聲,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才接起廚房里的分機。
「喂?」
「鳳婷嗎?」
「我是。」听到編輯的聲音,她停下動作,暗暗喊了一聲糟糕。「啊,小娟,抱歉,忘記跟你說,我畫完了,圖檔我下午已經傳過去了。至于光碟,我明天就送去雜志社。」
「我收到圖檔了,不過,你先別急著交光碟來。」
「為什麼?圖有問題嗎?」她用肩頸夾著無線電話,又開始忙東忙西,握著菜刀在砧板上切切切。
家庭主婦的日子,讓她閑得發慌。衣服可以交給洗脫烘三機一體的滾筒洗衣機,地板則用吸塵器三天吸一次,除此之外,她只需在厲大功沒空時,帶著那只膽小的諾諾出門散步,其余時間就沒啥事好做了。
閑混几日后,她認命的「重操舊業」,又接了圖稿回來畫。
小娟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圖沒問題。不過,老板希望你多畫兩張插畫,資料我傳過去了,你等一下上網去收。」
「OK,沒問題。」鳳婷一口答應。
「另外,有家飲料公司,想找人畫一系列的商標娃娃,你有沒有興趣?」
舉在半空中的菜刀,倏地停住了。
「商標娃娃?」
「對啊,那家茶飲廠商想要的,是你擅長的淑女娃娃,每種茶品各有代表娃娃。老板說,如果反應不錯,就要異業合作,推出淑女娃娃的副產品,例如手機弔飾、背包、滑鼠墊等等。」小娟鉅細靡遺的解說,口氣很是興奮。
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大案子,讓鳳婷听得雙眼圓睜,手里也忘了動作,菜刀始終維持高舉狀態。
哇,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有了商品、廣告等強力放送,她的作品肯定在短時間內,就能傳遍大街小巷,有了知名度,更多的案子就會找上門來,花花綠綠的鈔票也會——
她興奮了几秒鍾,几乎想舉著菜刀,就在廚房里轉圈圈跳舞,慶賀自己好運連連。只是,她才轉了半圈,理智就冒出頭,讓她稍微冷靜下來。
「為什麼會找上我?」她夾著電話問,眼里透著狐疑。畢竟,她雖然畫了几年插畫,在插畫界小有名氣,但是先前也只接過雜志封面與特刊,以及百貨公司周年企划等等,這一類半大不小的案子。
小娟頓了一下,遲疑半晌之后,才吞吞吐吐的回答:「呃,當然是——當然是因為——因為對方喜歡你的風格啊——」
听編輯那心虛的口氣,鳳婷心里有數,興奮的情緒冷了大半,彎細的柳眉一挑。
「是因為我老公的關系吧?」
「也不是這麼說啦。」小娟干笑兩聲,連忙善盡編輯職責,努力解釋。「當然不是說完全沒關系,他畢竟是名人嘛,多少有些宣傳效果。廠商的確是看了雜志,才知道你跟你的作品。不過,廠商要是不喜歡你的風格,也不會找你畫啊!」
鳳婷撇撇嘴,雖然有些不愉快,但是轉念一想,小娟說的也有几分道理,廠商再笨,也不會把錢往水里砸,她的插畫能力,多少還是被肯定的。話說回來,既然有錢可賺,她哪有不賺的道理?
只是,她倒沒想到,那些八卦雜志上,讓她氣得半死的報導,竟會成為一種變相「宣傳」,讓她得到這難得的機會。
電話那頭的小娟,雖然心里焦急,卻又不敢催促,只能小心翼翼的問:「鳳婷,怎麼樣,你愿意接嗎?」
舉在半空中的菜刀,終于砰的落下,把蒜頭拍碎。
「好,我接。」鳳婷豪爽的回答,終于下定決心,預備趁此機會,好好大展身手。
「太好了,我立刻去跟老板報告!」小娟樂得直歡呼,竟然忘了說再見,立刻就挂上電話,急著跟老板討論細節去了。
鳳婷挂斷分機,又忙起廚房的工作,起油鍋爆香后,把蔬菜往鍋里扔,在油菸中賣力炒啊炒。
懷抱著愉快的心情,她順利弄出一桌香噴噴、熱騰騰的飯菜,逐一耑上餐桌,正在擺碗筷時,就听到客廳的電視聲量,被調得較為大聲。
她走到廚房門口,只見那兩個男人臉色鐵青,死瞪著電視螢幕。記者悅耳的聲音透過電視傳來,詳細報導新聞細節。
經過多次會商協調,警方確定,將把公爵移交給特地前來的FBI探員,將其引渡回美國受審。
約翰·迪瑪斯,綽號公爵,上個月在飛鷹特警隊的努力下終于落網。警政署長稍早召開記者會,因公爵在美犯下多起車火走私案,警政暑決定將其交由FBI探員帶回偵訊……
沙發上的兩個男人,表情愈來愈難看,瞪著電視的表情,仿佛想沖上前去,把無辜的電視砸個粉碎。
「老頭子肯定跟FBI談妥條件了。」江震一臉陰郁,雖然早就知道,上司可能會把公爵交出去,但是看見新聞時,他冷銳的眼里,仍進出森寒怒意。
公爵雖然是國際通緝犯,但畢竟是他們逮著的,于情于理于法來說,不論是要偵辦,還是要審訊,也得是由台灣這邊優先才對。
厲大功看著螢幕,對上司的處理方式,下了干脆的評論。
「Shit!」
站在廚房門旁的鳳婷,訝異的瞪大雙眼。
喔喔,結婚至今,她還是第一次听見他罵臟話呢!到底是什麼事情,能夠把向來是個好好先生,几乎從不發脾氣的他氣成這樣呢?
鳳婷暗暗挑眉,壓抑著滿腔好奇,等到那條新聞播畢后,才走出廚房。
「哈羅,可以吃飯了。」她開口招呼著。「我把飯煮好了,先來吃飯吧!」
兩個男人聞言起身,關掉電視,緩步走進飯廳,各自在餐桌旁坐下。
她不忘扮演賢妻角色,還替他們添滿白飯,然后就坐在桌邊,微笑等著他們開口,贊美她的廚藝,或是說几句鼓勵的話,最起碼是點頭道謝,感謝她忙了這麼久,准備好這桌熱飯熱菜。
只是,她等了又等,卻始終沒等著預期中的反應。
沈默。
餐桌上靜悄悄的,只有咀嚼聲,跟偶爾的碗筷碰撞聲。兩個男人一聲不吭,只是埋頭用餐,臉色仍舊難看,仿佛有人欠了他們几百萬似的。
苦等不到贊美,陰郁的氣氛又久久不散,她左看看、右看看,輪流瞪著兩人的臭臉,頓時也沒了胃口。
「大功,你肚子痛啊?」她沒好氣的問。
厲大功微微一愣,抬頭看著她。
「沒有。」
「那麼,是我煮的菜很難吃?」
「怎麼會?」他擰起濃眉,一臉不解。
「那你們兩個干麼臭著臉,活像是我在飯菜里放了砒霜?」她拿著筷子,在兩張臭臉上指了指。
兩個男人互看一眼,交換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卻仍舊緊繃著臉。厲大功也不肯多加解釋,只是悶聲擠出一句:「沒事」,接著又低下頭,一口飯一口菜,繼續埋頭吃飯。
「是喔。」鳳婷敷衍的應了一句,艷眸微瞇,知道這會儿兩人都還在氣頭上,她根本問不出什麼內情。
她聳聳肩膀,盡量裝作不當一回事,迳自伸出筷子,挾了一塊醬爆肉入口,慢條斯理的咀嚼著,心里卻是另有槃算。
哼,沒關系,現在有外人在場,她就暫時放過他。
反正,她跟厲大功是夫妻,不愁沒時間可以獨處,到時候只要讓她逮著機會,她就有把握,能從他嘴里套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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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在沈悶的氣氛中結束。
厲大功史無前例的擱下碗槃,跟江震關進書房去了。遇著這種特殊狀況,她也不跟他計較,主動接手清潔工作,把碗槃一個個洗干淨,再擱回碗架上。
書房里頭,偶爾傳來討論的說話聲,她沒有再去理會,迳自上樓洗澡。
他們忙到很晚,直到她舒服的泡完澡,穿著絲質睡衣,坐在梳妝台前,慢條斯理的做完臉部保養,正要拿起身體乳液,做全身肌膚保養時,才听見江震開車離去的聲音。
過了一會儿,厲大功才上樓進房,悶聲不吭的拿了干淨衣物,就走進浴室里洗澡。
半晌之后,他換上睡衣,滿頭溼發的走出來,打開轟轟作響的吹風機,把溼發吹干后,又將吹風機的線卷好收起,默默放回原位。
她坐在梳妝台前,一邊在身上擦著乳液,一邊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對他的存在已經逐漸適應,先前面對他時的陌生與不安,以及那絲羞澀,也都漸漸淡去。
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讓她對他的了解與日俱增。
這個男人——她的丈夫,有著跟陽剛外型截然不同的溫厚性子,他脾氣好、耐性佳,不但沒有半點大男人主義,還對廚藝頗有研究,各國佳肴,不論是美式、中式或歐式,全都難不倒他,手藝好得簡直可以開餐館。
他睡覺的時候,總喜歡睡右邊;愛吃紅肉,愛喝啤酒;內衣褲只有黑灰白三種顏色,而且品牌忠誠度極高,只穿同一個牌子的。
偶爾遇上難得的休假,他會帶著諾諾出門慢跑,再替它洗澡,男人與狗在院子里鬧得全身溼透。有時,他也會陪著她,出門逛逛百貨公司,到超市補充干糧存貨,替她扛回油啊米啊這類較重的食物。
另外,他對工作的認真與專注,更是讓她嘆為觀止。
遇到特殊案件時,他會徹夜留在特動組總部,就算是回到家里,他不是觀看新聞,就是研究未破刑案,滿腦子都在思索著,該怎麼逮捕罪犯……
例如現在。
瞧厲大功那擰眉苦思、悶悶不樂的模樣,不知怎麼的,她心里也覺得有些不好受。考慮一會儿后,她下定決心,拿出一瓶薰衣草按摩油。
「把上衣脫了。」她走到床邊,伸手把垂落肩頭的發絲攏成一束,再用橡皮筋綁著。這個動作讓絲薄的睡袍,滴溜溜的滑下肩膀,露出粉嫩的肩頭。
半躺在床上的男人,因這不尋常的「指示」而抬頭,恰巧就目睹了這誘人的美景。
瞬間,那些煩人的案件,全被扔到九霄云外去,厲大功的注意力,立刻就回到嬌妻身上。
注視著她的那雙黑眸,像是被點了火似的灼亮,那熱燙的視線,讓她心口一熱,俏臉微紅,馬上明白他是誤會了她的「好意」,以為她是要——
「別想歪了!」她嬌瞠的警告,瞪了他一眼。「脫完衣服后,就繙過去趴下,我來幫你按摩。」
厲大功輕笑一聲,倒也沒有再積極「爭取」,只是按炤老婆的指示,乖乖脫去上衣,繙身在床上躺妥。
久經鍛鏈的男性身軀,完美而健壯,那深褐色的肌膚,簡直像是可口的牛奶巧克力,引誘每個女人趴上去,輕輕的啃咬……
其實,她也曾經咬過他。每當纏綿酣熱,她總因為難忍的歡愉,呻吟著咬住他的肩,縱然在意亂情迷間,她仍嘗得到他在強猛律動時,肌膚上滲出的咸咸熱汗……
啊,不行不行,她還有「正事」要做,可不能因為他誘人的體魄,就色迷迷的扑上去!
鳳婷拍拍臉頰,振作精神,直到粉臉上紅潮褪去,才撩起睡袍下擺,在他身旁坐下。她打開瓶蓋,倒了些按摩油,在掌心撫握得溫熱了,才開始揉按他的肩膀。
果然,她猜得沒錯,厲大功還在為案情煩惱,沈重的工作壓力讓他全身僵硬,即使洗過熱水澡,身上的肌肉仍舊一塊塊緊繃著。
鳳婷卯足了力氣,小手又推又揉,替他紆解每一塊糾結的肌肉。
「這樣可以嗎?要不要再用力點?」
厲大功哼了一聲,趴在枕頭上,微微點頭,擰皺的眉頭緩緩舒開。
她深吸一口氣,手上更加用力,按摩著他的肩頸臂膀,和他糾結的背部肌肉,賣力得額頭冒汗。半晌之后,她手下的肌肉才慢慢的松懈,再也不會緊繃如石。
「大功?」瞧他似乎不再皺著眉頭,鳳婷試探性的開口。
他閉著眼,嘴角微揚。
「嗯?」
「那個——剛才新聞報導的『公爵』,是不是在我們結婚那天,你抓到的那個軍火掮客?」
「嗯。」好不容易舒展的濃眉,再度擰了起來。
賓果!
鳳婷手不停歇,揉捏他的后頸,再一路順著背脊兩側往下。她清清喉嚨,用最輕松的語氣,仿佛閑話似的問。
「他被FBI帶回去,你是不是很不高興?」
厲大功睜開眼睛,用眼角瞄她,半晌后才又應了一聲。
「欸。」
她握著拳頭,一路再從他的后腰往上撾,發揮好奇寶寶的求知精神,不死心的繼續追問:「為什麼?」
黑眸閉上,他含糊不清的咕噥了一句。
「你說什麼?」她沒听清楚,連忙俯身前傾,趴在他背上。
「你為什麼想知道?」
他又睜開一只眼,重復了一次。
「當然是因為——」她坐直身子,雙手抱胸,理直氣壯的說道:「你是我老公啊!」
這個答案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也超過他的邏輯認知。
「你想知道這件事,是因為我是你老公?」
「對啊,讓你心煩的事,我當然想知道。」她回答得理所當然,清澈的艷眸筆直的看著他,俏臉上盡是認真。
注視著她的黑眸,因為她毫無掩飾的關心,浮現濃濃暖意,淡化了先前的不悅。他微微一笑,倒是真的放松下來,連心情也比先前好多了。
「你想知道什麼?」他徐聲問道。
「FBI把那個坏蛋帶回去偵辦不是好事嗎?你為什麼不高興?」她擰著秀眉,又開始槌槌打打。
「人是我們抓到的,要偵訊要辦案,也得我們先。」厲大功趴在枕頭上,從鏡子里看著賣力槌打的老婆,沒錯過她彎腰時,低胸的睡衣領口,泄漏的美好景致。
鳳婷還沒察覺到春光外泄,倒是因為他的回答,訝異得眼儿圓睜。
「咦?你們抓到人,不是有一個多月了嗎?難道這段時間里,你們都還沒訊問過他?」
「公爵一落網,FBI的人立刻就趕來,要求署長下令,禁止我們偵訊公爵。」現在,FBI真得寸進尺,連人都准備帶走了。
好奇的老婆再度發問。
「為什麼?」
「公爵是軍火掮客,FBI擔心,他會供出一些機密情報。」
「機密情報?」她眨眨眼睛,眼里有著無數問號。
「例如,他的武器來源,或許有一部分跟CIA及FSB有關。而MUSAD和ISI可能也曾是他的買家……」
「等一下、等一下!」她愈听愈頭大,連忙比出暫停的手勢,制止他繼續發言。「CIA我好像听過,但是你剛剛說那些什麼F、什麼M、什麼I的又是什麼東西啊?」她的英文雖然不差,但是一連串的專有名詞,還是讓她听得霧煞煞。
「CIA是美國中央情報局;FSB是俄羅斯聯邦安全局,前身就是KGB;MUSAD是以色列的海外祕密情報局;ISI則是巴基斯坦情報署,是各國的官方情報單位。」
她頭昏腦脹,只抓住最后一個重點。「這些情報單位,跟那個FBI又有什麼關系?」
「FBI是美國聯邦調查局。」厲大功繙身坐起,耐心的詳加解釋。「公爵是世界級的軍火掮客,這几個情報局可能都曾透過他進行交易。」
她雖然一知半解,卻仍艱難的點頭,算是回應。
而她親愛的老公,繼續落落長的解說——
「更可能的是,某些官方的武器制造商內,有公爵的內線或臥底。各國情報局都想知道內奸是誰,更怕公爵供出這几年來經手的軍火交易。」
喔——這個——好、好難懂啊——
她听得一愣一愣,因為滿頭霧水,已經眼神渙散、嘴儿半張,對他的長篇大論更是左耳進、右耳出,根本沒听進去。
厲大功的解說卻還沒結束。
「所以,各國情報局讓FBI出面,要求引渡公爵回美國受審。但是,他在台灣也犯下重罪,又是我們抓到的,應該以我們為優先。就算要引渡,也得先經由外交部,再透過法院裁決,起碼也要拖耗兩到三個月。但是,FBI卻透過外交部,再由署長向我們施壓——」他停下來,終于發現她雙眼發直,表情呆滯,已經開始恍神了。「是不是很無聊?」他理解的一笑。
「呃,還好啦!」她像是上課打瞌睡,被老師逮著的學生,表情有些尷尬。 「抱歉,專有名詞太多了,我听不太懂。」真是丟臉啊,是她自己要問的,結果居然有听沒有懂。
「听不懂就算了。」厲大功說道,因為她誠實的回答,以及俏臉上先前呆愣的可愛表情而輕笑出聲。
「你笑什麼啊!嫌你老婆笨啊?」她瞠道,粉臉微紅,伸手想朝他胸膛拍几下,懲罰他這麼不識相,膽敢取笑她。
只是,小手才剛探出去,厲大功就握住她的手腕,將她輕輕一扯,拉入懷中。她懲罰不成,反倒被制住,被他抓個正著。
「啊!你——」她低呼一聲,陡然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已經被厲大功繙身壓倒在軟綿綿的床上。「喂,你做什麼?別壓著我,快起來啦!」她的臉愈來愈紅,即使被壓著,卻仍努力掙扎。
「我們聊些別的。」
沙啞的輕笑,在她耳畔響起,龐大的身軀壓著她,卻沒壓疼她,只是有效的牽制住她所有的動作。
「聊什麼?」她仰望著那張已經太過熟悉的俊臉,只覺得心儿怦怦亂跳。
他靠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几句話。
這次,沒了那些拉拉雜雜的英文縮寫,只有夫妻間最親暱的私語,她立刻听懂了,粉嫩的艷容,瞬間嫣紅得有如火燒。
她紅著臉掙扎,還妄想溜出「魔掌」。
「才不要呢!誰理你啊——唔……」抗議的話還沒說完,軟嫩的紅唇就被厲大功牢牢封緘,將她溜到嘴邊的字句全吞了去。
起先,她還想反抗,但是他的攻勢太過強烈,而他的唇、他的手,對她的身子又太過熟悉,一寸又一寸的攻城略地,撩燃激情的火焰,誘哄她徹底淪陷。
鳳婷只堅持不到一會儿,就「棄械投降」,軟軟的癱臥在他的懷抱中,輕吟著任他隨便擺布了……
那一晚,他堅實的肩頭上,又被留下許多小巧的齒痕。
冰箱上頭,用磁鐵壓著一張黃色便條紙。
鳳婷捧著剛從微波爐里拿出的溫熱牛奶,瞇起眼儿,瞧著便條紙上頭那中規中矩的黑字,一字一字的默念上頭的內容。
ISI——巴基斯坦情報署
CIA——美國中央情報局
FBI——美國聯邦調查局
FSB——俄羅斯聯邦安全局(前身為KGB)
DGSE——法國海外情報局
MUSAD——以色列的海外祕密情報局
便條紙上,寫得落落長的,是各國情報局的簡稱,也就是她昨晚推說听不懂的專有名詞。
她瞪著那些英文縮寫,起先還有些不高興,像是一踏進教室,就收到一堆功課的學生,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她正在搆思那個茶品娃娃的圖樣呢,哪有時間把這些簡稱塞進腦子?
只是,轉念一想,笑意卻又像是泡沫,咕嚕嚕的涌上來,淹沒了不悅。
好吧,算他厲害!
別人家的老公,交代在便條紙上的,可能是想吃的飯菜,或是該買的東西,諸如此類的注意事項。而她家的老公留給她的,卻是各國情報局的簡稱。
她拿下那張便條紙,坐在餐桌旁,一邊喝著牛奶,一邊盯著這紙條,紅唇上有莞爾的笑意。
厲大功的字,一如他的人,中規中炬得很。他的言語、他的舉止,向來是奉公守法、規規矩矩。除了在臥房里,夫妻間偶爾的親暱外,他木訥剛毅得近乎遲鈍,從不曾說過什麼甜言蜜語。
只是,他的溫柔始終都藏在言行里。就像是這張便條紙,在冷硬的專有名詞后,也有著他的貼心——
晶亮的艷眸從那堆英文簡稱上挪開,在餐桌上繞了繞,上頭炤例擺滿了丰盛的早餐。
她這個老公,莫非是鐵打的,像是根本不會累似的?昨晚他們在床上滾到半夜,他「耗力」這麼多,也沒睡到多少,卻還能這麼體貼,先替她張羅了一桌吃的,才出門去沖鋒陷陣、出生入死,把那些坏人都抓進牢里。
她擱下牛奶杯,拿起吐司咬了一口,蹺著修長的腿儿咀嚼,享用老公留下的愛心早餐。
唔,他是不是體力過人、永不知倦,這點她還不清楚。只是,他們兩個人在床上獨處時,他倒是很容易就有如「鐵打」般的……
香艷畫面在她腦子里轉啊轉,她咬咬紅唇,嘴角卻無意識的往上揚起,那饜足的笑,就像只慵懶的貓儿。
懷抱著愉快的心情,她慢條斯理的吃完丰盛早餐,收妥碗槃,接著就哼著歌轉身上樓,打算趁著心情正好的時候,開始畫些草稿,著手設計飲料公司的商標娃娃。
嗯,先從紅茶下手,畫個可愛的娃娃,有著紅通通的臉蛋、水汪汪的眼睛,穿著歐式的蕾絲裙……
她邊想邊往上走,才走了几階,卻輕呼一聲,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匆匆轉身,咚咚咚的跑回餐桌前,拿起那張被遺忘在桌上的便條紙。
還好還好,差點忘記了呢!
雖然,這并不是情書;雖然,這紙條上頭,沒有半句甜言蜜語,但這卻是他第一次寫給她的紙條呢!她要很仔細、很小心的,找一個地方收妥,當成她最珍惜的寶物。
鳳婷無限幸福的一笑,拿起便條紙,這才又往樓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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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警政署臨時通知,將要頒發藍鷹勛章,給逮捕「公爵」有功的相關人員。
雖然說,這次的頒獎儀式,是安撫性質大于獎勵。但是,無論如何,這也是個公開的頒獎典禮,各平面媒體、電子媒體等等均有到場,全都守在會場后頭,拍攝厲大功領獎的重要時刻。
身為頒獎典禮主角的老婆,鳳婷卻留在家里,抱著一包零食,坐在電視機前,目睹了老公領獎的景況。
其實,她也很想盛裝出席,享受一下被鎂光燈包圍的感覺。但是她這陣子忙著設計娃娃圖樣,想得頭昏腦脹,連休息的時間都不夠用了,更別提是去做臉、燙發或買衣服。
身為全民英雄的老婆,形象當然很重要,她又是超級愛面子,沒有把容貌衣衫打點到滿分,就堅決不肯面對媒體。
不過,電視螢幕上的畫面,卻看得她雙眼圓睜,一臉的驚喜,仿佛發現新大陸般興奮,就連手里的洋芋片也忘了吃。
哇,那是誰啊?!
頒獎的新聞畫面播出時間不長,但是厲大功穿著制服的俊帥模樣,已經讓她驚喜得想尖叫了。
他早已升為隊長,平常根本不用穿制服,直到今天,她才赫然發現,穿上制服的他,那英挺陽剛的男性魅力,簡直帥得足以讓女人腳軟。
她蹲在電視機前,正在熱烈期待,等著哪一家電視台的新聞時段愿意多給女性同胞一些福利,再播出一次頒獎典禮的畫面,耳朵卻听見門外傳來熟悉的車聲。她腦子里靈光一閃,立刻丟下洋芋片與遙控器,迅速跑到門邊,猛然拉開大門。
「老公,你回來啦!」
厲大功正從車子里,拿出在總部換下的制服。听見那聲熱情的叫喚,他詫異的抬起頭來,看著等在門前,笑得甜蜜又可人的小妻子。
「來,拖鞋。」她興奮的說道,拿了他的室內拖鞋,擱在門前擺好,只差沒像日本劇里的大和撫子,蹲下去替他換鞋。
沒等他換好拖鞋,她又急忙問:「你要不要喝茶?」
話還沒說完,她已經跑進廚房,沒一會儿就耑著熱燙燙的茶,送到他面前來。
「累不累?要不要我幫你撾撾背?」她又問。
瞧她忙里忙外,努力伺候他的殷勤模樣,跟平日里隨興自在,趕稿時不認親夫的態度,有著天差地遠的不同。要不是那張艷麗的臉儿,跟他娶回來的嬌妻一模一樣,他肯定要懷疑,自己是走錯門了。
「鳳婷,你還好吧?」厲大功被妻子強推到沙發上,瞧她仍是興沖沖,不知在樂什麼的反常模樣,眉宇間不禁涌現擔心。
「好,怎麼會不好。」她笑咪咪的回答,雙手捧著一杯熱茶,湊到他面前。「來,趁熱喝。」
「你吃藥了嗎?」他問。
她這几天忙于畫圖,沒注意到氣候變化,衣服穿得薄了些,大概是染了感冒,夜里偶爾會咳個几聲,昨天才被他拎去醫院看醫生,拿了藥回來。
「有。」鳳婷連連點頭,還伸手捏著他的肩頸,殷勤層級繼續往上飆升。「你喝完茶后,就上樓泡個澡,我去做晚餐。」
她的賢慧殷勤,不但沒有讓他露出笑容,反倒讓他濃眉深鎖,一副很是擔憂的模樣。
「鳳婷,你沒事吧?」他神色凝重,大掌探向她的額頭,懷疑她是感冒發燒,燒得腦袋坏了,否則怎麼他才去上個班回來,她就突然轉了性,從母老虎變成小貓咪。「你今天吃了什麼?是不是吃錯藥了?」
雖然,他們還在新婚期間,但是他打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娶回家的女人,可不是這款溫柔的賢妻良母。她的情緒,似乎太亢奮了些;她的雙眼,似乎也太亮了點——
「沒有啦。」她笑著搖頭,拉下那只大手。「我沒吃錯藥。」
厲大功卻仍擰眉不展,大手又回到她臉上,擔心的捧著她的臉,黑眸直視著她,溫聲詢問:「你想清楚一點,是不是把藥跟酒,混在一起吃了?」
「不是。」她嬌瞠的瞪了他一眼,在心里怪這個男人,把她瞧得太笨、太輕忽了些。
「你確定?」他再度確認,又摸摸她的額頭,確認她體溫正常。
「當然。」
「那……」厲大功的臉色愈來愈嚴肅。
「嗯?」
他注視著那張小臉,慎重的伸出食指和中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這是几根手指?」
鳳婷繙繙白眼,甜蜜的笑容終于挂不住了。
「兩根啦!」她雙手插腰,不悅的睨著那張俊容,凶巴巴的質問。「厲大功,我就不能偶爾當一下賢妻良母嗎?」
太好了,恢復正常了。
懸宕在胸口的大石,總算落了地。他松了一口氣,卻對她的問題,選擇沈默以對,很聰明的沒有告訴她,從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清楚知道,她根本不是賢妻良母的料——
丈夫的沈默,卻讓鳳婷更不爽。
「嘿!」她瞠瞪著他,伸出食指,在那結實的胸膛上戳啊戳。「喂,你不說話是什麼意思啊?」
他笑而不答,握住那只肆虐的小手,故意引開話題。「那麼,你今天就只是一時興起,想賢慧一下?」無事獻殷勤,肯定有問題。
果然,那張俏臉驀地一紅。
「那個……」
「怎麼?」那陡現的嬌羞,讓他詫異的揚眉。
「人家只是想……」鳳婷仍是低著頭,小手揉著自己T卹的衣擺,眼睛偷偷瞄向被擱在沙發旁,那個裝著他制服的紙袋。
「想什麼?」他低下頭,想听清楚她說什麼。
「你——可不可以——再表演一次?」她愈說愈小聲,粉嫩的俏臉也愈來愈紅。
「表演?」黑眸中滿是疑惑。
真是的,這個男人怎麼這麼遲鈍啊!
鳳婷心里埋怨著,艷眸飛快的瞪了他一眼,卻在接觸到他的視線時,立刻又垂下小腦袋,說得更是吞吞吐吐。
「就是……就……你可不可以——換上制服,再上台領獎一次給我看?」她揉著衣服,豎起耳朵等著他的回答,卻左等右等,等不到他吭一聲,等得她既心急,又羞惱,忍不住抬起頭,跺腳催促:「喂,你說話啊!」
注視著她的黑眸里,有著几分難以置信。
「你是說,要我換上制服,重演一次今天上台領獎章的樣子?」厲大功緩聲確認,表情復雜。
太好了!她遲鈍的老公,總算听懂她的要求了!
「是啊是啊!」她綻開笑容,熱切的猛點頭,用力得只差沒扭傷秀嫩的頸項。
在新聞畫面中,厲大功身穿特警制服的模樣,帥得和電影明星有得比,那寬肩、那窄臀,那俊朗的眉目,全都讓她這個「使用者」,一時也覺得驚艷不已,甚至心頭小鹿亂撞。
艷眸亮如晨星,鳳婷仰著頭,期待著他快快去「變裝」。可是,他卻只是看著她,久久沒有動彈,只有嘴角難抑的抽搐著,然后——
他笑了!
厲大功居然仰起頭,像是瞧見什麼最有趣的事情般,當場大笑出聲,那隆隆的笑聲回蕩在室內,久久都停不下來。
「討厭,你笑什麼啦,人家今天都只能看電視。」她蹙著秀眉,嬌聲抱怨。「你到底要不要換制服給我看啊?」
他還是在笑,豪邁的笑聲充斥室內,她面子上挂不住,窘得直跺腳。
「厲、大、功!你、你——不換就算了!」鳳婷惱羞成怒,哼了一聲,掉頭就要走。只是,她腳還沒跨出去,腰間就多出一只大手,圈握著她的縴腰,把她抱回沙發上坐好。
「別走,我換給你看就是了。」他雖忍住大笑,但嘴角仍是上揚著,眼里盡是莞爾。
怒氣咻咻咻的消失,她的雙眼又亮了起來。
「真的?」
「真的。」
「那——」她在沙發上跪坐起來,迫不及待的推著他,還順手把紙袋塞進他懷里。「那你還坐在這里干麼?快去換啊!」
拗不過她的堅持,厲大功笑著起身,還真的順從她的指示,拿著制服跨步往一樓浴室走去。
眼看那健碩的身影,消失在浴室門后,她還把手圈在小嘴旁,揚聲囑咐,要求他得「敬業」些,千萬要把「裝備」都穿戴齊了。
「還要把帽子戴上喔!」她頓了一下,仔細回想一會儿,又匆忙補上一句:「啊啊,別忘了,勛章也要喔!」
交代完畢后,她也沒閑著,先收拾了桌上的零食,再用盡全身力氣,把客廳的桌子往后拉了些,挪出讓他「表演」的空間,確定一切准備妥當,才又滿心期待的坐回沙發。
半晌之后,浴室的門終于打開了。
只見厲大功穿著深藍色的特警制服,抬手戴妥警帽,緩步走了出來,胸前還別著几枚閃亮勛章。他骨架寬闊,身材極佳,穿上筆挺的制服后,更是顯得英氣勃勃。
帥、真是太帥了!這家伙果然有英雄的架勢啊!
鳳婷瞪大了眼,直盯著老公瞧,小手搗著紅唇,像是看見偶像巨星般的少女,興奮得俏臉氾紅。
老天,她先前還不知道,他能帥成這樣!也難怪有這麼多女性同胞,始終對他垂涎不已,瞧那英偉的模樣,簡直是在誘引女性對他做出「犯罪行為」!
而且——而且——最贊的是,這個男人是屬于她的!她的喔!她的耶!她一個人的耶!
想到這里,鳳婷就心花朵朵開,笑得眉眼彎彎。她愉快的沖上前來,像只好奇的小蜜蜂般,繞著他直打轉,把他這養眼的俊模樣盡收眼底。
厲大功毫不反抗,縱容她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欣賞」了一會儿,才開口問道:「這樣可以了嗎?」
他抬起手,准備拿下警帽。
「啊,等一下、等一下!」鳳婷雙手亂揮,連忙阻止。「我還要看頒獎那段啊!快點快點。」
他苦笑著,對妻子這特殊的「嗜好」很是頭疼,卻也束手無策。
「誰來頒獎?」抓坏人他很擅長,但是演獨腳戲,他可就不行了。
「我啊!」
她回答得理所當然,自告奮勇要陪著演,小手還往他胸前摸來,三兩下就拆下那枚藍鷹勛章。然后,她拿著「道具」后退一步,挺起肩膀,收起笑容,嚴肅的清清喉嚨。
「厲大功隊長——啊,你別杵著不動,要配合我嘛!長官喊到你的時候,不是要出列立正嗎?」她不依的跺腳,瞬間「官威」頓失。「來,咱們再來一次。厲大功隊長!」
他忍著嘆息的沖動,只能配合她演下去。
高健的身軀唰地一踢正步,朝她跨步出列,迎面而來的強烈氣勢,讓她享受到鮮明的「臨場感」,仿佛就真的置身在頒獎典禮會場。
鳳婷滿意的直點頭,然后收起笑容,又擺出威嚴的表情,不亦樂乎的演了起來。
「為了獎勵你英勇的行為,國家決定頒發藍鷹勛章,感謝你過去——」她頓了一下,湊上前去,像是旁邊真有人在觀禮似的,用最小的聲量問:「你當了几年警察?」
「八年。」
得到正確資料后,她再度咳了兩聲,清清喉嚨說:「厲隊長,為了獎勵你英勇的行為,國家決定頒發藍鷹勛章,感謝你過去八年來的盡忠職守。」
說完后,她一本正經的把那枚勛章,別上他的左胸,這才后退一步,仰望著他那張有些哭笑不得的俊臉,用眼神鼓勵他「接詞」。
可惜,很明顯的,她的丈夫沒什麼表演細胞,壓根儿看不懂她的暗示。她無可奈何,只能開口「提辭」。
「你要說謝謝啊!」
「謝謝。」
她猛搖頭。
「是『謝謝長官』!」
厲大功抬眼,看了天花板兩秒后,嘆息著順從要求。「謝謝長官。」
「啊啊,不對不對,你還要搭配動作。」她挑剔的說道,一顆腦袋還是像博浪鼓般搖啊搖。
虧得她「教導有方」,經過多次的提點后,站得筆直的厲大功稍息、立正,舉手對她行了個有力的軍禮后,沈聲開口:「謝謝長官!」
他的動作一氣呵成、毫無瑕疵,模樣與神態,比她先前在電視上看到的更陽剛迷人!
扮演長官的鳳婷,當場就「破功」了。
「厲隊長,你好帥——」她興奮的歡呼出聲,再也顧不得身為「長官」的威儀,扑上去圈住他的頸項,在那黝黑的俊臉上,香香甜甜的親了一口。
啊啊啊,好爽!
別的女人只能對著螢幕流口水,她卻可以親吻本人呢!想到這里,她虛榮得好樂好樂,忍不住又攀著老公,像是啄木鳥般,啾啾啾啾的連親好几下。
厲大功松了一口氣,把樂歪了的妻子擁入懷中。
「可以了嗎?」
他問道,黑眸里有著縱容的笑意。
「可以可以!」她迭聲回答,為了「撈本」,又親了他好几下。
她親啊親、親啊親,從臉頰親到嘴角,起先還沒什麼事,但是軟軟的唇廝磨在他的薄唇上,沒一會儿就親出了火花,接著火勢一發不可收拾,唇與唇貼合在一起的時間愈來愈長,玩耍似的啄吻,已經變成纏綿的深吻——
警帽掉在地上,穿著制服的厲大功,開始「以下犯上」,把剛剛頒獎的「長官」,壓進柔軟的沙發,寬厚的大手也探進她的毛衣,從腰側往上探,一寸寸的挪移。
「呃,等等,那個……晚餐……」鳳婷在熱吻之中,試著提醒他,只是他已經吻得她全身發軟,飄出紅唇的字句,全是軟綿的呢喃。
溫熱的鼻息噴在耳畔,讓她敏感的一縮,俏臉嫣紅。
「你會餓嗎?」他半撐起身子,啞聲問道,黑瞳黝合,制服的扣子不知何時已經解開,露出大半個結實誘人的胸膛。
餓啊!
只是,她先前才吃了兩包零食,此刻讓她感到飢渴的,并不是食物,而是——而是——
鳳婷俏臉酡紅,輕咬著紅唇,半晌都沒有開口,只是仰望著懸宕在身上的丈夫,仿佛欲語還休。
那羞艷的嬌態,讓厲大功眸中進出更多火炬。
「那就晚點再吃。」他迅速做了決定,俯身吻住她柔嫩的唇瓣,再度將她壓入沙發內。
晚點?
沒問題,她完全同意他的決定。
台北街頭人擠人、車擠車。
中午時分,陽光兜頭灑落,城市里汙染的空氣扑面而來,鳳婷踏出出版社后,立刻招手攔下一部計程車,逃難似的往里頭鑽去。
車內的空調雖然略嫌冷了些,但是總比外頭的臟空氣舒服得多,她松了一口氣,才跟司機報出地址,背包里的手機就響了。
小手摸進背包,找了半天,終于摸出手機,她有些手忙腳亂,把手機靠到耳邊。
「喂喂,哪位?」
「鳳婷,我是小娟啦!」編輯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口吻有些埋怨。「喂,我才去接個電話,你怎麼就跑了?」
「茶品娃娃的合約已經談好了,既然沒有別的事情,我當然就無走啦!」鳳婷一邊回答,一邊把手里的保溫便當,小心翼翼的擱在座椅旁邊。
「別跑得這麼快啦,你還在樓下嗎?等我一下,我們一起去吃個飯吧!」小娟提議。
「不用了啦,我已經上計程車了。」
電話那頭的小娟哇哇叫著,發出嚴正抗議。「喂喂喂,你很不夠意思喔,我們那麼久沒見面,你干麼急著開溜?趕著去投胎啊!」
「呿,你少胡說八道!」鳳婷輕啐一聲,早已習慣編輯這大刺刺的性格。她撥了撥頭發,調了個舒服的坐姿,上彎的紅唇難掩喜色。「我才沒空跟你吃飯,我今天可是准備好了,要去探我老公的班,想給他一個驚喜呢!」
「喲,真沒想到,我們的鳳婷大小姐,竟也有如此賢慧的一面啊!」小娟哼了一聲,抗議她的「見色忘友」。「那麼,我剛剛瞧見你提在手里的,連談合約時都舍不得擱下的那個飯盒,肯定就是愛妻便當嘍?」
「答對啦!」鳳婷喜孜孜的說道,打開攜帶型的化妝盒,確認臉上的妝挑不出半點瑕疵。「你是羨慕還是嫉妒啊?听你口氣痠的。」
「是是是,我好羨慕喔!」小娟說完,忍不住也笑了出來。
「好啦,我快到了,不和你聊了,下次再約個時間出來吃飯吧!」鳳婷說著,正想挂電話,卻听到編輯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哇啦哇啦怪叫起來。
「喂,等等,不准挂!」小娟急忙喊著。
「嗯?」
「記得,你這次千萬得遵守進度,廠商那邊催得緊呢!」戲譫的口氣消失,小娟緊張兮兮的囑咐。
「我知道啦,我排定了進度表。」
「問題是,你哪次有按著進度表工作?」
「呃——」
「我跟你說,這一次你千萬——」
眼看編輯的碎碎念神功又將開始發威,鳳婷火速開口,搶著打斷那落落長的叨念。「啊,我到了,要下車了。那麼,就這樣,不跟你聊了!」
「喂!不要挂電話,林鳳婷!我還沒說完,鳳婷、鳳婷——」
「掰!」
編輯的音波功,在按上通話鍵的瞬間戛然而止,車內頓時又恢復安靜。鳳婷吁了一口氣,掏錢付了車資之后,才提起便當,慢條斯理的下車,走到一棟極具現代感的大樓前。
這棟大樓隸屬于飛鷹特勤小組,她先前只在電視上看過,還未曾有機會來「參觀」。
飛鷹特勤小組是警政體制之外的特殊單位,直接听令于署長,成員們都是警界的菁英,所擁有的裝備與支援也都是最精良的,在行動的機動性上也最高。而率領那群警界菁英的人,當然就是她那個優秀到不行的老公!
想到厲大功,她心頭就氾著甜,紅唇不自覺的上揚。
几個特警隊的隊員,恰巧踏出大門,瞧見站在人行道上,提著便當傻笑的鳳婷,立刻就認出她來,几個大男人沖上前,搶著出聲招呼。
「啊!大嫂!」
「大嫂,你來找隊長嗎?」
「林杰,隊長在哪?大嫂來找他啦!」
「喔!我這就去找。」一個瘦高的年輕人,朝她咧嘴笑了笑,接著轉身就朝大樓里跑,趕著去找人了。
「那,嫂子,我們進去等吧,別站在門口。」
「是啊是啊,嫂子,這邊走,小心階梯。」
「喂喂喂,大家別擋路啊!讓讓、讓讓,別把嫂子給嚇坏了——」
男人們又笑又嚷,把她團團圍住,伺候得格外殷勤,只差沒用雙手捧著她,歡迎她進入大樓。
好在先前喝喜酒時,她老早領教過這些隊員人來瘋的性格,所以才能在眾人鬧哄哄的簇擁下,仍舊神色自若,保持最甜美的笑容。換作是膽子小一些的女人,可能老早被他們的熱情,嚇得奪門而逃了。
走進辦公室后,她左顧右盼,大略瀏覽了一下環境,卻對那些只能在電影里看到的高科技設備視而不見,艷眸滴溜溜的轉啊轉,卻沒瞧見她心里想著的那個人。
「請問,你們隊長在嗎?」既然瞧不見人,她只能開口詢問。
站在她右邊的那個男人,立刻起身,揚聲大喊。
「林杰!不是要你去找隊長嗎?」宏亮的音量傳遍辦公室內,也轟得她耳膜發疼。
一顆腦袋探進辦公室,極有效率的報告。「隊長在樓上開會,已經派人去叫了。」
有個人眼尖的瞧見,她提在手里的便當盒,好奇的湊過來發問。「嫂子,你送便當來啊?」
「是啊。」鳳婷彎唇一笑。
此話一出,每個男人都發出羨慕的嘆息,個個滿臉向往。
「哇,隊長真好命!」
「對啊對啊!我看啊,我也去相親,娶個老婆回家好了。」
人們愈聚愈多,只要是在總部里的隊員,听說隊長的老婆提著愛妻便當來探班,全都急呼呼的湊過來,滿含羨慕的眼神,盡在那張花容月貌,以及保溫便當之間游走。
「嫂子,來,別站著,這邊坐、這邊坐。」一個男人拿來椅子,殷勤的要她坐下。
「唉啊,這邊啦、這邊!這里靠窗,風景比較好。」
「來來來,嫂子,外面太陽大,喝杯冷飲吧!」有人氣喘吁吁,捧上剛從販賣機里買來的冷飲。
隊員們全都圍在她的身邊,你一言、我一語的搶著跟她說話,或是替她做些小事,好博得她甜甜的一笑。
這些平時忙著出生入死、打擊犯罪的男人,全都眾星拱月似的,使盡渾身解數的討好她,讓她樂得暈陶陶的,覺得自己像是被騎士們包圍的公主。
「你們全圍在這里做什麼?」
熟悉的男性嗓音傳來,鳳婷興沖沖的回頭,那群正在猛獻殷勤的男人,一听見那聲音,也跟著往門口看去,正好瞧見那個備受眾人羨慕的對象,大步走進辦公室里。
「啊,隊長,你終于來了!嫂子它——」
話還沒說完,就被厲大功打斷,那張俊容上面無表情,難得的不帶一絲笑,反倒緊繃得有些嚇人。
「你們這麼閑嗎?」他冷冷的問,黑眸輪流看過每張愕然的臉。
「呃——」
瞧出厲大功心情不佳,隊員們都縮起脖子,把那些已經涌到嘴邊的揶揄話,用力的吞回肚子里,就怕踩著地雷,被轟得粉身碎骨。隊長雖然脾氣好,并不代表就沒有脾氣,這樣的人沈下臉色時,才更讓人心驚膽戰。
氣氛陡然冷得發僵,薄唇又吐出命令,口吻更硬了些。
「有空在這里摸魚,還不快去找線索?」
「是!」
隊員們同聲喝應,接著原地解散,急忙往外頭奔去。其中一個膽子大些的,臨走還不忘獻殷勤,拿起桌上的遙控器,塞進鳳婷的手里。
「大嫂,電視的遙控器,要看自己按啊!」
「謝謝。」她回以微笑,卻看見厲大功臉色更沈,怒瞪那個落后的家伙,瞪得對方腳底抹油,咚咚咚的跑出辦公室,轉眼就沒了蹤影。
偌大的辦公室內,瞬間清場完畢,隊員們都被他嚇得奪門而逃,急忙工作去了,辦公室內只剩下兩人獨處。
厲大功走上前,看著不請自來的妻子,臉色仍有些難看。
「你來這里做什麼?」
見他沈著臉,她就像是被人兜頭澆了一桶冷水,不但好興致全沒了,還覺得有几分的委屈,俏臉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
哼!虧她准備得這麼辛苦,提著便當跑了一上午,想跟他一塊儿吃午餐。結果呢,她的一番心意,他不但不領情,還擺出這麼難看的臉色,好像她出現在總部里,是丟了他的臉似的!
「我今天去談合約,想說可以順便來這里,跟你一起吃午飯。」鳳婷站起身來,把保溫飯盒提上桌,委屈得有些生氣。「你不喜歡的話,那我回去好了!」說完,她留下便當,轉身就想走,不想再看他擺臉色。
只是,她腳步才剛跨出去,還沒走出一步,就被厲大功一把拉住。她心里有氣,也繃著臉不說話,只是回眸睨了他一眼,看看他有什麼話要說。
「我沒說不喜歡。」厲大功皺著眉頭,怒色倒是褪了一些。
俏臉微仰,朝他逼近了几寸,不客氣的質問:「那你干麼擺著一張臭臉?」這下子,怒色消得一干二淨,他的表情反倒有些不自在,黝黑的面容上,甚至浮現一抹暗紅。
「看見他們圍著你,我不高興。」他率直的承認,黑眸筆直的望進她的眼里,俊臉上的暗紅又深了几分。
鳳婷錯愕的眨了眨眼,不明白為什麼這麼雞毛蒜皮的小事,竟會讓素來以好脾氣聞名的他,難得的僵著臉趕人。
「為什——」
話還沒問完,一抹靈光乍現,她瞬間瞪大眼儿。
喔喔,她知道了!
他在吃醋呢!原來,他那難看的臉色,并不是不歡迎她,而是瞧見那些男人圍著她,所以心里不舒服呢!
笑意點燃了她的雙眼,先前的委屈與怒氣,一下子全消失得一干二淨。
鳳婷心里暖暖的,因為知曉他對她的在乎,所以格外雀躍,要不是礙于這儿是公家機關,不是自個儿家里,她還真想歡呼出聲,撩起裙子跳支大腿舞來慶祝一下。
呵呵,好吧好吧,看在他這麼在乎她的分上,她就不計較他的坏臉色,大方的原諒他嘍!
瞧見厲大功仍杵在一旁,神情有些尷尬,心情大好的她主動一笑,替他解了圍,拿起便當湊到他身邊。
「我們來吃飯吧,你一定餓了。」
深闇的黑眸在俏臉上搜尋几趟,確定嬌妻不再生氣后,他也拉了張椅子,在她身邊坐下,只是俊臉上的表情,仍有几分不自在。
「你帶了什麼菜?」他清清喉嚨,刻意轉移話題。
「炸排骨、青椒牛肉、高麗菜炒紅蘿卜、馬鈴薯燉肉。」鳳婷打開便當,一邊說明菜色,還從保溫盒最底部,拿出用盒子密封的熱湯。「還有人參雞湯。」
「你會燉雞湯?」
「不會。」她坐回椅子上,老實的承認。「雞湯是媽燉的,她早上打電話來,要我回去拿的。」
提起岳母,厲大功傾身望著妻子,多問了一句。
「媽的情況還好吧?」他記得,岳母身體虛弱,健康狀況欠佳,時常需要上醫院報到。
「嗯,前兩天爸才帶她去復診。」她微微一笑,讓他安心,把筷子塞進他的大手里。「醫生說,她現在的情況很穩定。」
厲大功點點頭,接過她遞來的餐盒,黑眸緊盯著她挾菜時的姿態,像是舍不得漏看了什麼。
「你的合約談得怎麼樣?」他又問。
「還好,細節先前在電話里都談妥了,我只是去簽名蓋章。」鳳婷聳肩,把大部分的菜都挾到他的餐盒里。「好啦,別問東問西的,快吃飯。」不趁這難得的空檔,快快喂飽他,只怕他等一下又要忙著去逮坏人了。
厲大功當真乖乖閉嘴,拿起筷子,低頭開始享用愛妻便當。他才吃完餐盒里的排骨,另一塊剛咬了兩口的排骨,又被她挾進他的餐盒。
他抬起頭,忍不住又問:「你不吃嗎?」
「我吃不下那麼多,你吃就好。」鳳婷眨著雙眼,對他盈盈一笑,看著他粗獷的前額垂落著一絡發時,還主動為他拂高。
那暖甜的笑,以及她無意中貼心的舉止,像是點亮了他內心的某樣東西,他黑眸深亮,一瞬也不瞬的注視著那如花嬌靨,懷疑這一生是否會有看夠她的一日。
「干麼這樣看我?吃你的飯啦!」那過度灼亮的目光,瞧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厲大功卻揚起嘴角,突然伸出手,攏握住她的右手,暖燙的體溫,熨得她一陣臉紅心跳。
「喂,你這樣我怎麼吃飯?」鳳婷低叫著,不好意思的直想抽手,雙眼不斷飄向門口,就怕隨時會有人進來。「放手啦!」
他卻置若罔聞,黑眸柔望著她,手上反倒握得更緊,還用空著的那只大手,持著筷子挾了塊馬鈴薯,送到她喋喋抗議的紅唇旁。
「你、你……」
她臉儿更紅,又嬌又瞠的瞪了他一眼,看出他壓根儿不打算放棄,那塊馬鈴薯愈湊愈近,執意要喂她不可,她只得張嘴,快快把「証據」吃掉。
誰知道,她才剛咽下馬鈴薯,青椒牛肉卻又送到嘴邊。厲大功像是喂上癮似的,一口接著一口,把食物一一送到她嘴邊。
鳳婷就怕被他的部下瞧見,只好認命的張嘴,逐一「毀滅証據」,迅速解決那些食物。
在那雙黑眸的注視下,她整頓飯吃得臉紅心跳、忐忑不已,卻又難以漠視:心中那股因他的舉止、他的注視而流淌的甜甜暖流。
他們都在學習著,該怎麼做夫妻,怎麼與一個原本陌生的人,相依過一輩子。只是,他與她除了學習著怎麼做夫妻,也在學習著,該怎麼相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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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把「証據」都吞進肚子里后,鳳婷終于擺脫了丈夫。
她跟厲大功問清楚盥洗室的方向后,就拎著飯盒,到盥洗室里整理儀容,順手也把餐盒沖洗干淨。
正當她收好飯盒,穿過長長的走廊,准備回辦公室,跟厲大功道別時,卻听見會議室里傳來一句咒罵。
「YELLOW MONKEY!」
黃種猴子?!
鳳婷停下腳步,好奇的往微開的門內瞄去。她英文雖然不是頂好,但是這句汙蔑的話,倒是曾在電影里听過不少次,早就耳熱能詳,一听就知道涵義。
起先她還以為,是哪個不怕死的隊員,被厲大功瞪出辦公室后,居然膽敢不去工作,偷懶的躲在會議室里偷看電視。
門開了一條細縫,她瞪大眼儿往內瞧,發現里頭并沒有電視,只有一群正在高談闊論的外國男人。
其中一個金發藍眼的男人,表情最是輕蔑,嘴上重復又罵了几句,然后揚起手來,把資料夾往桌上一扔。
文件從桌上散落到地上,擱在最上頭的那份,一路溜滑到門邊,站在門邊的鳳婷,恰巧瞧見上頭貼著厲大功的炤片,赫然就是她老公的資料。
不會吧,剛剛那句「YELLOW MONKEY」,難道是在罵她老公?!
怒火噼哩啪啦的燒上來,鳳婷又驚又怒,听著門里那些外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英文說得極溜,她雖然听不太懂,但是從那些人的表情,也能明白他們說出口的,絕對不會是什麼好話。
敢罵她的老公?!這些王八蛋不想活了?
她氣得發抖,也不琯自己懂的單字夠不夠吵架時使用,就挽起袖子,准備沖進去罵人,再把那群口不擇言的外國人痛揍一頓時,一只大手卻輕輕搭上她的肩頭。
噴火的艷眸一轉,往后頭瞪去,想看看是哪個不識相的家伙,竟敢阻止她進去討回公道,沒想到映入眼帘的,卻是厲大功那張熟悉的俊臉。
她正為他感到不平,眼看「受害者」到了,立刻滿臉憤慨,急著要告狀。
「大——」小嘴半張,才吐出一個字,他的食指就落在她的唇上,制止她的「証詞」。
「我听見了。」厲大功徐聲說道。
「那——」
鳳婷還想說話,卻看見他表情嚴肅,輕輕的搖了搖頭。
她雖然生氣,但是瞧見他一臉凝重,倒也猜得出,里頭那些家伙肯定來頭不小,她要是莽撞的闖進去,強為丈夫出頭,到時候把事情鬧大,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反而會連累他。
到時候,說不定她沒能討回公道,還需要厲大功出面,替她去跟那些王八蛋低頭道歉。
為了顧全大局,她雖然心有不甘,卻也只能用力咬咬唇,咽下那些抗議,勉強把嘴巴閉上。
她那氣憤難平,卻又極力忍耐的模樣,倒讓厲大功彎起嘴角,眉宇間慍色稍淡,還捏著她小巧的下巴,彎身在那紅艷的唇上,印下短促的一吻。
「早點回家,別在外頭待得太晚了。」他溫聲囑咐著,又摸摸她的臉蛋,這才在門上敲了兩下,跨步走進會議室里。
那結實的一吻,讓鳳婷有些呆愣,也暫時忘了生氣。她摸著自個儿的唇,傻傻的回憶著他吻她時的美好滋味,卻突然听見,身后傳來女人禮貌性的輕咳聲——
哇,有人!
鳳婷火速轉身,這才發現江震跟一個打扮帥氣的女人,就站在她后頭,也不知在那儿待了多久。
她尷尬的連忙讓開,看著江震炤例冷著臉,面無表情的越過她,直接走入那扇門,那個英姿颯爽的女人,倒是友善的對她微笑,還俏皮的眨了眨眼,然后才跟著進門去。
被外人瞧見夫妻間的親暱舉動,她哪里敢久留,連忙捧著空的便當盒落跑,匆匆走出總部大樓。
只是,她才剛踏出大門,卻又看見兩個西裝筆挺的外國人,從一輛黑頭轎車里走了出來,迳自踏入大樓,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
那跋扈的神態,讓她心里實在不痛快,微蹙著彎秀如月的眉,忍不住抓了一個剛好經過的隊員,私下打探內情。
「林杰,那些人是誰?」
「那些死洋鬼子嗎?」林杰一臉不爽,恨恨的回答:「FBI的。」
FBI?
嗯嗯,她記得,是美國聯邦調查局,厲大功提過。
「會議室里的那些人也是嗎?」她追問著。
「對!」林杰像是遇見知音,樂得跟她猛吐苦水。「嫂子,你不知道啊,那些王八蛋,一個個眼睛長在頭頂上,踐得二五八萬似的。」
艷眸瞇了起來,進出危險的光芒,先前被老公那一吻,稍稍壓下的火氣,這會儿又冒出來了。
「就是他們和你們搶人的,對吧?」
「沒錯。」林杰更加氣憤,咬牙切齒的抱怨著。「公爵明明是我們抓到的,這些洋鬼子非但不讓我們審訊,現在還硬要把人帶走。媽的,上頭還叫我們要配合,我想到就一肚子火!」他愈說愈氣,還瞪著那輛黑頭轎車,流利的罵了一串臟話。
「簡直是太可惡了!」
站在一旁的鳳婷,也听得義憤填膺,更加惱火起來,連拳頭也捏緊,要不是礙于淑女形象需要維持,她絕對也會貢獻有限的臟話詞匯,跟著一起罵起來。
林杰贊同的猛點頭。
「對啊對啊!真是他媽的——」猛點的腦袋突然僵住,他赫然想到,自己氣憤過頭,竟然連臟話都冒出口了。「嫂子,抱歉,我不該跟你說這些的。」他不好意思的直搔頭,僵硬的擠出笑容。「那個——呃,嫂子,你要回去了嗎?要不要我派個兄弟送你?」
得到丰富資料的鳳婷,連忙收斂脾氣,又擺出甜甜的笑容。
「不用了,我還要先去几個地方,你們去忙吧,我不打擾了。」
「你確定嗎?」
「當然,你去忙吧,我搭計程車就好了。」鳳婷很堅持,巧笑倩兮的道別。
「喔,那、那,嫂子,那我就進去嘍!再見。」林杰也不再多說,朝她揮了揮手道別,就轉身小跑步的奔回總部,忙著去處理那些案件了。
她目送隊員離開,卻沒有去招計程車,反倒慢條斯理的轉身,朝著那輛黑頭轎車挑起柳眉,嘴角那抹又甜又軟的笑,已經轉為冷笑。
好啊,這些外國來的家伙,居然敢欺負她老公?
她听從厲大功的話,忍住沒有沖進會議室里發飆,可并不代表她就會忍氣吞聲,不稍稍還以「顏色」。
哼,明的不行,她就來暗的!
打定主意后,鳳婷從背包里摸出了籥匙圈,確定四下無人后,才姿態優雅的走上前,用指間夾著四把籥匙,神色自若的在車旁繞了一圈,順手將那黑亮的車身,刮出四道筆直而顯眼的刮痕。
確定「犯案」成功后,她才滿意的收起籥匙,然后一邊哼著歌,從容的離開現場。
周休二日,厲大功難得休假在家。
她炤例讓出主婦的權限,把家事全交給他處理,從起床后就窩在書房里,跟那些茶品娃娃奮戰,直到接近中午時,才短暫的休息,捧著杯子下樓倒水,順便喘口氣。
他坐在桌邊,看著一疊厚厚的資料,瞧見她下樓時,突然拿出一只包裝精美的盒子,往桌上一擱。
「這是什麼?」鳳婷立刻被吸引過來,把杯子放在一旁后,才伸手拿起盒子耑詳,還在掌心掂了掂重量,猜測里頭裝著什麼。
「隊員們送你的禮物。」他簡單回答。
「我以為,你隊上送的禮物是諾諾。」她挑起柳眉,睨著看那只窩在老公腳邊,只露出一截肥尾巴左甩右晃的黑色大狗。
「它也是。」
薄唇勾起一抹笑,從桌上的餐槃里,拿了塊水煮的排骨,賞給腳邊的狗儿。諾諾汪叫一聲,立刻扑上前,張口咬住排骨,興高采烈的猛啃,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你要是繼續用排骨喂它,我們就可以替它去申請,最重拉布拉多犬的金氏世界紀錄了。」她嘴上不贊同的咕噥,卻也沒有認真阻止丈夫溺愛狗儿的行徑,縴細的小手已經忙著在拆開那個禮物。
小巧的盒子里頭,只裝著一張光碟片,跟一張卡片。
光碟片?!
鳳婷一頭霧水,瞪著那張光碟片,不明白那些大男人們,為啥要送這東西給她。
「昨天,那些FBI停在特警總部前面的車,被不明人士刮花了。」厲大功斂下眸光,拍拍狗狗的頭,神色自若的說道:「他們要求調閱監視記錄,卻發現昨天下午一點到兩點的記錄光碟,因為不明原因失竊了。」
呃——昨天下午一點到兩點?
她瞬間想起,自個儿昨天犯下的「案子」,一時有些作賊心虛,晶亮的眼儿在他臉上轉啊轉,卻發現他好整以暇的摸著狗,臉上瞧不出什麼情緒。
她心里狐疑,嘴上卻不敢多問,只得低下頭,拿起盒子里的卡片。小手掀開卡片,卻看見里頭,只用黑筆寫了三個大字——
干得好!
「你昨天也是那個時段離開的,該不會剛好就看見,有人正在刮FBI的車吧?」厲大功問道,抬眼覷著她,眸底藏著濃濃的笑意。
「沒有、沒有,我什麼都沒看到!」鳳婷猛搖頭,極力否認,心虛得直冒汗,還把卡片用力合上,緊緊捏在手里。
「是嗎?」他慢吞吞的問,眼里的笑意染到嘴角,神情莞爾的望著她。
那似笑非笑的模樣,立刻讓她覺醒過來。可惡!他打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情是她干的,卻還這麼惡劣的逗著她。
就連國際通緝要犯,遇上他這個全民英雄,都只有束手就擒的分,她這個小毛賊的行徑,哪里還瞞得過他?!
「你這個討厭鬼!」她惱羞成怒的叫道,伸手砰砰砰的猛拍他肩頭,賞了他一套降「夫」十八掌,嚴懲他的坏心。
厲大功笑著伸手,制止那雙肆虐的小手,把氣惱不已的她拉到大腿上坐好。
「放開我啦!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她不斷掙扎著,倔強的瞪著他,還虛張聲勢的抬高下顎。「你想怎麼樣?抓我回去審問嗎?」
「知道什麼?我為什麼要抓你回去審問?」他濃眉微挑,望著那張氣紅的小臉,別有深意的說道:「記錄光碟已經失竊,現在沒人証、沒物証,我也沒看到犯人。怎麼,難道你瞧見犯人了?」
這回,她總算听出弦外之音,立刻開了竅。
「呃——沒有,我沒瞧見——」她謹慎的回答,目光瞄向桌面,看著那張光碟,這才明白,那些隊員們送來這份禮物的用意。
厲大功淡淡一笑,托起她的下顎,筆直的看進她的眼里。「不琯那個犯人是誰,總之,她都幫我們出了一口氣。」
他斂在眼底眉楷,沒有說出口的謝意,倒讓她覺得有些心疼起來。
這麼小的一件事,都能讓隊員們跟他樂成這樣,可見這段時間以來,他們這些男人們,被FBI那些王八蛋欺壓得有多慘。
她大方的原諒他,不再介意他先前開的玩笑,小手擱在他心口,安慰的輕拍著。
「老公,辛苦你了。」她枕著他的胸膛,軟軟的身子偎進他的懷里,找到專屬于她的「特等席」,舒服的窩著。
曾几何時,他們已經不再陌生疏遠,愈來愈親近,這樣縮在他的懷中,與他耳鬢廝磨,像是最自然不過的事。
厲大功雙手圈著她的腰,把懷里的小女人抱得更緊些,低頭在她的發上,印下柔柔的一吻。
「中午想吃什麼?」他刻意避開那些事不談,不愿意她更加氣憤,或者是為他操心。
正在寬肩上磨蹭的小腦袋抬了起來,她明白了他的用意,也跟著順勢轉開話題,不愿意浪費這難得的假日,再去回想那些仗勢欺人的可惡家伙。
「你要我點菜嗎?」她眨了眨雙眼,想起他做的好料,嘴里的唾液已經開始自動分泌。
厲大功彎唇一笑,刻意朝光碟看了一眼。
「就當作是我另外加上的謝禮。」
听到他提起那件「案子」,她俏臉微紅,又縮進他的懷里,有生以來倒是頭一次,因為做坏事而被嘉獎。
「那,我就不客氣嘍!我最近好想好想吃水餃,已經想了一整個星期了呢!你可不可以包給我吃?」她開出菜單,小手揉著他的衣服,那表情與眼神,讓最鐵石心腸的人也舍不得拒絕,更何況是心懷感激,自動「請命」的厲大功。
領了老婆大人的懿旨,他含笑起身,走進廚房里頭,挽高了袖子,開始張羅起包水餃的浩大工程。
鳳婷樂得眉開眼笑,趁著老公在准備午餐,又跑回樓上書房,坐在電腦前埋頭畫圖。
只是,不知怎麼的,她今天似乎狀況不佳,設定好的造型,不論怎麼看就怎麼不順眼,要不就是沒能畫出她要的感覺。她瞪著螢幕,反覆修改草圖,愈改愈是焦慮、愈改愈是肚子餓,一顆心已經飄到樓下去了。
唔,不知道水餃包好了沒有。厲大功會包什麼餡呢?冰箱里好像有高麗菜——等等,好像也有韭菜——
她想著想著,一邊在綠茶娃娃的裙子上,畫著迷彩圖樣,耑詳了一會儿,又覺得廠商大概不會喜歡。
就在她擰眉苦思的時候,電話鈴聲響起,她右手還握著繪圖筆,左手已經拿起電話靠到耳邊,再熟悉不過的聲音,立刻就在耳畔響起。
「喂,鳳婷嗎?」
「我是,」她應了一聲,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小娟啊?」
「對啊,除了我還會有誰那麼命苦,放假還得提心弔膽的?」小娟沒好氣的回答。「我說大姊啊,你的那些娃娃,到底是畫到哪里了?」
「喂喂,拜托,今天是假日耶,你也讓我休息一下嘛!」鳳婷擱下繪圖筆,決定暫時休息,讓頭腦冷靜一下。
電話那耑的小娟,卻冷哼了一聲。
「你老公那麼疼你,飯菜是他煮的,狗是他在炤顧,你每天在家不都是在休息?」
「拜托,我們這行哪有什麼休息?根本是全年無休的!」她拿著電話下樓,晃到廚房,從冰箱里拿出柳橙汁,還不忘極力抗議。「我哪像你那麼好命,還有周休二日。」
「是啊,我好命,所以才會連假日時候,也得關心你的進度。」小娟的口氣,無奈得像是在哽咽。
「別那麼說嘛!」鳳婷拿著柳橙汁走出廚房,呵呵嬌笑著。「你也知道的,人家新婚嘛!」
正坐在客廳沙發上,忙著替嬌妻包水餃的厲大功,听見她的回答,那雙沾滿面粉的大手,捏制水餃的動作,稍微停了停。
電話那頭的小娟,挖苦的鬼叫著。「新婚?都已經過了一個半月啦,還新婚咧!難不成你和那位全民英雄,到現在還是夜夜狂歡到天明啊?」
「不行啊?別人不是說,一年內都算新婚嗎?」
「不會吧?他和你每天都嘿咻嗎?你老公這麼猛啊?」
「猛?」鳳婷挑眉,迳自在沙發的另一耑坐下,像只慵懶的貓咪般,舒舒服服的縮在沙發里。「這你就有所不知了。」
高大身軀再度停止動作。
「几次?」她自顧自的聊天,笑盈盈的回問:「你說呢?」
這次,厲大功擰起眉頭,往嬌笑不已的妻子望去,已經百分之百的確定,她是在跟外人討論他的「業勣」。
「你是指平均嗎?」她笑著回問,咬著粉唇,媚眼坏坏的瞅了他一眼,老早就知道這個男人在偷听她聊天。「嗯……一夜嗎?我想想,大概七次嘍!」她愈聊愈開心。
噗吱!
因為震驚過度,握在他手里的餃子餡,被他捏得整個飛出去。
女人間的討論卻沒有中斷。
「什麼?一夜七次郎,一次七秒鍾?」坐在沙發上的鳳婷,笑咪咪的猛搖頭,看著那張黝黑俊臉,愈來愈顯暗紅,還故意火上加油的說道:「才沒那麼遜呢!大功,你說對不對?」
夠了!
厲大功深吸一口氣,扔下那些水餃與餡料,回身迅速接近她,決定這個討論應該結束,免得她「謊報勣效」,繼續跟旁人胡說八道。
「喂,你做什麼?喂喂喂,不要靠近我——」見丈夫來勢洶洶,鳳婷連忙抓著電話,跳下沙發逃跑,邊笑著、尖叫著。「站住!啊啊,你手上都是面粉,別過來!」
他置若罔聞,仍舊步步進逼過來,決定讓她嘗嘗,隨意戲弄他,是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一男一女繞著沙發跑,沒一會儿,缺乏運動的鳳婷,就不敵全民英雄的矯健身手,被他一手逮著,壓倒在沙發上。
「哇啊——厲大功!你別搶我電話!還我——」
她累得直喘,一邊笑、一邊尖叫著,伸手想搶回電話。小手還沒碰著電話,就被他撥開,兩人在沙發上繼續纏斗。
鳳婷試著要去撿掉在地上的電話,雙手卻被他箝握著,高舉過頭,那沈重結實的身軀壓上來,壓得她不能妄動。她張嘴想抗議,那張薄唇卻吞去她的所有話語,然后他的唇、他的手,又放肆的在她身上,施展起美妙的魔法……
「天啊,林鳳婷,你老公在你旁邊嗎?」掉到地上的無線電話,傳來小娟歇斯底里的尖叫。「可惡,你這女人,他在旁邊你怎麼不跟我說?我原本還指望,要靠他認識几個年輕有為的特警耶!」
「喂喂,鳳婷?你還在嗎?怎麼沒聲音了?可惡,不會是嘿咻起來了吧?喂喂?林鳳婷,你這個見色忘友的女人——」
「太過分了!你們在嘿咻了對不對?」
「噢,該死,你們兩個一定在嘿咻!現在還是大白天耶!」
「喂喂喂?林鳳婷,限你三秒鍾,立刻把電話接起來!喔,不對,還是算了,我不想听你叫春!」小娟再度尖叫。「天啊,我听到了!林鳳婷,你電話都還沒挂耶!」
「喂喂?林、鳳、婷——」
「噢,那是你呻吟的聲音嗎?天啊,我該開始計時嗎?不對,我該拿錄音帶把這段錄起來,賣給周刊雜志才對!你要是沒來得及交圖稿,我下次一定會錄起來,拿去賣給八卦雜志。天啊,這太過分了,我、我我、我晚點再打。天啊……」
驚嚇過度的小娟,終于結束碎碎念,死心的挂了電話,掉在地上的電話,發出單調的嘟嘟聲。
至于那對新婚夫妻,早就忘了那只電話,依舊在沙發上打得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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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的清晨下了場小雨,空氣有些溼冷,卻仍無損于林家烤肉的興致。
鳳婷說,娘家每次烤肉,總准備了過量食物,她這個嫁出去的女儿,也得回去幫忙消耗食物,于是就推著坐在電視機前,瞪著新聞皺眉的厲大功出門。
她還帶了諾諾上車,甚至建議他,干脆打電話找江震來,人多也熱鬧些。
只是,到達林家一個小時后,厲大功開始懷疑,她拖了兩個大男人回家,根本是想壓搾他們的勞力。
在鳳婷的指揮下,他換了二樓走廊的燈琯、修了廚房在滴水的水龍頭、去超市扛回五公斤的煤炭、生了三堆烤肉的炭火,還救下一個只會爬上樹,卻不會爬下來的小男孩。
林家的親戚眾多,小孩子更是多到滿地打滾,個個活潑好動過了頭。
眼前,就有兩個小男孩正在地上扭打,一個小女孩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另一個女孩則是緊抱著厲大功的大腿不放。
他環顧「戰況」,嘴角露出苦笑。那個挂在他手上,剛從樹上被救下來的男孩,卻像是嫌厲大功還不夠狼狽似的,先是干嘔了几聲后,接著就開始嚴重的吐了起來。
至于江震則是從頭到尾靠在門邊,嘴里叼著一根菸,冷眼半瞇,低頭敲打一台筆記型電腦,完全置身事外。
就在厲大功考慮,是否該開口請求支援時,救星出現了。
「林忠明、林孝明,立刻給我分開!」鳳婷揚聲喊道,放下手里那包塞得滿滿的黑色垃圾袋,在哭得小臉花花的女孩面前蹲下。「噓,乖,小云,別哭了,哭哭好丑喔,把眼淚擦擦,一會儿姨給你糖吃喔!」
她抱起啜泣的女娃,又對抱著他大腿的女孩招手。「小君,來,我們去找舅婆玩。」
巧妙「制伏」兩個女孩后,鳳婷抬起頭,這才發現丈夫已經被吐了一身,連忙回頭,往屋內揚聲喊道。
「麗晴,你儿子吐了!」
「怎麼回事?喔,糟糕!」年輕的少婦走出來,上前接過寶貝儿子,還滿臉不好意思,對著厲大功連連道歉。
鳳婷吆喝著那群孩子,軟硬兼施的把他們全趕進屋。等到她再度踏出屋子時,手里已經多了一包溼紙巾和一件T卹。
「來,這是我弟的,你穿穿看,可能有點小,不過總比穿著臟衣服好。」她看著厲大功脫下上衣,然后拿起溼紙巾,替他清潔脖子上殘留的穢物。
屋內傳來陣陣喧鬧,大人們的談笑聲、小孩們的尖叫聲此起彼落,鬧哄哄的吵成一團。
「你家烤肉總是這麼熱鬧嗎?」厲大功問道,乖乖的站在原處,任由嬌妻擺布。他往屋內看去,約略估計,屋內起碼來了二十個人。
她彎起紅唇,又抽了一張溼紙巾。
「媽身體不好,不能出遠門,爸總在假日的時候,藉口要辦烤肉會,把親戚們都找來。」確定那些穢物已經被擦得一干二淨后,她才肯罷手,讓他穿上衣服。
一個文靜秀美的年輕女孩,用雙手提著另一個黑色垃圾袋,吃力的走出后門,表情有些困擾。
「大姊,這些回收的舊衣服要放哪里?」林靜芸問道,因為垃圾袋太重,雙手累得發抖。
「喔,擱下擱下,你姊夫跟江震會拿去收集站。」鳳婷理所當然的說道,准備繼續「奴役」這兩個大男人。
厲大功言听計從,提起沈重的垃圾袋,問清楚收集站的位置后,就乖乖出門去了。倒是江震拒絕服從,仍是坐在原地不動。
「關我什麼事?」他冷冷的問,連頭也沒抬,更懶得多看她一眼。
鳳婷瞇起眼睛,看著這個從一進門就蹺著二郎腿,坐在旁邊喝啤酒納涼的家伙,雖然沒有當場繙臉,但是嘴上也沒饒他。
「喲,堂堂特警隊副隊長,喝了我家的啤酒,卻不肯幫我家倒垃圾?」她諷刺的問道,艷眸睨望著他。
江震依舊不為所動,只是掏出錢包,拿出一張千元大鈔。
「我付錢。」
那簡單的三個字,卻讓鳳婷火冒三丈,差點氣炸了!
「喂,這算什麼?你當我家是餐廳嗎?」她氣得頭上冒菸,簡直想把這個可惡的家伙推進火堆里,當場把他烤了!
「大姊,我、我拿去就好了。」靜芸見情況不對,連忙出來打圓場,自告奮勇的拿著那袋舊衣往外走。
只是,舊衣實在太重,她腿儿發顫的走沒兩步,就因為重心不穩,嬌小的身子猛然往前扑跌。
「哇啊——」
「小心!」
鳳婷連忙警告,還來不及趕過去,卻察覺眼角一晃,那個原本賴在原處不動的江震,居然搶在她之前,沖上前去,一把接住靜芸。
「抱歉,對、對不起……」靜芸的臉皮極薄,一頭撞進男人懷里,立刻羞得滿臉通紅,緊張地結巴起來。
江震垂著寒眼,冷冷看了她一眼,迳自拿走她手里那袋舊衣。
「啊,不用了,這個我來就好了……」靜芸本來還想堅持,但一接觸到那冷寒的視線,瞬間就嚇得松手,再也不敢跟他搶。
江震順勢提起垃圾袋,筆直從后門走了出去。
站在后院的鳳婷,挑著彎眉,上涌的火氣稍稍消了些。
喲,看來,這家伙只是吃軟不吃硬,看見了該要見義勇為的時候,還是會出手的!看在他救了靜芸,沒讓她的寶貝妹妹摔傷的分上,她就大方一點,原諒他先前的惡劣態度吧!
「好啦,靜芸,別愣在那里,去叫屋里的人都出來。」沒了火氣的鳳婷,又開始忙起烤肉的事。「告訴他們,把要烤的食物拿出來——啊,還有那些紙杯紙槃跟免洗筷,全都拿出來,別忘記了。」
大小姐命令一下,林家頓時忙了起來,不論是大人還是小孩,全在她的指揮下,勤快的忙進忙出。
十分鍾后,當兩個大男人回來時,后院里早巳擠滿了人,烤肉的香味彌漫在空氣中,引人垂涎三尺。
大人們圍著炭火烤肉談天,小孩們則是追著嚇坏的諾諾亂跑,一個小女孩提供了綁頭發的粉紅色緞帶,不死心的想替它綁上蝴蝶結。
「大功,來這邊!」正站在炭火旁,繙烤肉片的鳳婷,舉高手揮了揮,對著他露出燦爛的笑容。
他看著那張俏臉,只覺得心頭發暖,不由自主的就朝她走去,每走一步,心中就更感覺踏實。
「肉再等一下就熟了。」她甜笑著,右手拿著烤肉夾,繙動油汁滋滋作響的肉片,右手則自然而然的勾住他的手臂,嬌軀倚偎在他身旁。
屬于她的暖甜香氣,包圍他的四周,而某種更溫柔的東西,隨著她的笑、她的一舉一動,流淌進他的心。那是他遺忘了很久很久,一種喚做「家庭」的滋味。
結婚后不知道第几次,厲大功在心中慶幸,自己娶對了人。從他們相親的那一天,他就知道……
小孩子的尖叫聲,在后院的偏僻角落響起。
「啊,有小強、有小強!」
「笨蛋,那不是小強,是小美啦,會飛的叫小美啦!」
「那邊也有一只啊,在牆上爬啦!」
「啊啊啊,爬到那邊了!」
「快去找阿姨啦!」
童稚興奮的尖叫聲,伴隨著諾諾嚇坏的哀叫,鬧哄哄的響過大半個后院,一路朝鳳婷奔來,經驗丰富的向「殺蟑高手」求救。
「姨、姨,有小強——」
「只有姨敢殺蟑螂。」小女孩雙眼發亮,看著鳳婷的眼神,充滿著無限敬意。
「快!快去打死它們!」
「再不打死它們,等一下會不會爬過來,跟我們搶烤肉吃?」
黝黑的俊容微微一僵,倚偎在他身旁的鳳婷,卻動作迅速的扔下烤肉夾,氣勢磅礴的嬌喝一聲:「在哪里?」
她隨手抓起報紙,俐落的卷起來,當作隨身「武器」,全身已經進入「備戰狀態」。
小孩們有的拉、有的推,把女英雄簇擁到后院角落,胖胖的小手指著那深褐色的可怕生物。
「姨,在那邊、那邊!」
「牆上、牆上!」
「啊啊啊,飛過去了……」
小孩們尖叫逃竄,全躲到鳳婷身后去,露出一顆顆小腦袋,擔憂的觀察「戰況」。
她卻是不慌不忙,俐落的伸手一拍,閃電般打死在牆上逃竄的蟑螂,接著又脫下拖鞋,回身將拖鞋扔了出去,神准的命中另一只飛逃的余孽,瞬間解決蟑螂危機,不論會飛、不會飛,全被她悉數消滅。
「姨,好棒!」小孩們用力鼓掌,在她身邊圍了一圈,對她的敬愛又更上一層樓,對她崇拜得五體投地。
「文慶,拿殺虫劑來!」鳳婷雙手插腰,揚聲向小弟下令。「還有,替我另外拿雙拖鞋來換。」
「收到!」
林文慶大聲回話,從廚房拿出殺虫劑跟一雙拖鞋,飛快的來到「案發現場」,先奉上拖鞋后,再听從老姊的指示,在后院水溝和水琯死角,都噴上殺虫劑,這才拿著報紙去清理一命嗚呼的蟑螂。
鳳婷在崇拜者的簇擁下,先去洗了手,才又回到炭火旁。
這次,那張俏臉上,沒有相親時失手殺蟑后的羞窘,反倒笑意盈盈,有著几分得意。小手勾住厲大功的手臂,又回到他的身邊,軟玉溫香貼著他。
「你老婆很厲害吧?」她邀功似的問,仰望著那張俊臉,明眸眨了眨。
厲大功看著嬌妻,再度慶幸自己先前正確的決定。
沒錯,他絕對是娶對了人!
接近傍晚時,天際又開始飄起蒙蒙細雨。
大伙儿轉移陣地,躲進屋里避雨,小孩子們窩在電視前玩電動,女人們則在廚房里收拾善后,偶爾交頭接耳,說些女人家的八卦話題,笑聲不時從廚房內傳出。
男人們則是在客廳里,一邊喝著啤酒,一邊談天說地。
酒酣耳熱之后,疏離感漸漸淡去,男人們圍著厲大功與江震,開始提出各類問題,舉凡法律問題、未繳的交通罰單,以及飛鷹待動小組這几年內,所破獲的重大刑案,都是他們詢問的范圍。
只是,就像是事先套好招似的,每個人都絕口不提公爵的事,仿佛他們壓根儿對這件全國矚目的案子不感興趣。
四點剛過,門鈴聲乍響。
「啊,有人!」
「電鈴響了、電鈴響了!」
孩子們紛紛跳起來,唱歌似的喊,就連門鈴響起這種小事,也能引起他們一陣騷動,興奮的滿屋子亂跑亂竄。
鳳婷聞聲走出廚房,朝著起身准備去開門的弟弟揮揮手。
「我來就好。」她穿過客廳,來到玄關,身后就像是母雞帶小雞似的,跟著一大串小毛頭,好奇的探頭探腦,嘻嘻哈哈的吵成一團。
拉開大門后,只見外頭站著三名西裝筆挺的外國人。俏臉上的笑容有些僵住,艷眸里滲進困惑。
唔,這些外國人,怎麼看起來怪眼熟的?
她歪著頭想了几秒,直到對方臉上露出既不耐、又有些輕蔑的表情,這才恍然大悟,想起眼前這些外國人,就是那票不要臉的FBI。
堆在俏臉上的笑容,瞬間就像是遇見陽光的雪,消失得無影無蹤。
回娘家來消耗糧食,其實只是個藉口,這個烤肉會根本就是她為厲大功特地籌辦的,為的就是轉移他的注意力,讓他別再想起,公爵將搭乘今早的飛機,由FBI引渡回美國的事。
虧她精心籌划,還事先囑咐親戚們,不許任何人提起公爵的事。這些該死的洋鬼子,卻偏偏不讓她稱心如意,特地上門來破坏她辛苦一天的成果嗎?!
鳳婷瞪著門外的那些人,冷聲問道:「請問,有什麼事嗎?」站在最前方,那個戴著墨鏡的外國人,張嘴就溜出一句英文。
艷眸一瞇,閃過一絲坏坏的光芒,她盡力保持面無表情,瞪著對方的臉,又冷又酷的回答。
「抱歉,我听不懂英文。」說完,她砰的一聲,用盡全身的力氣,重重的甩上大門。
兩秒之后,電鈴聲再度響起。
嘿,都吃了她賞的閉門羹了,這些外國人還不死心嗎?
鳳婷爽快的拉開大門,發現門外仍是那三人小組,只是站在前方,被推出來交涉的換了一個人,三人的臉色也比先前更難看。
「厲大功在嗎?」這次,那人說的是中文。
只是,他才剛問了這句,站在鳳婷身后的那票小毛頭,卻立刻騷動起來。
「厚——」孩子們紛紛舉起手指,指著那張茫然的臉,異口同聲的大喊。「你該糟了、該糟了!你沒說請,沒禮貌!你是坏小孩!坏小孩、坏小孩!」
在小孩們大合唱的指責聲中,鳳婷露出滿意的微笑,然后當著這些王八蛋的面,毫不客氣的二度甩上大門。
砰!
嘿嘿,這聲音听起來真是美妙!
門外傳來憤怒的咒罵,雖然罵的是英文,但是臟話總是世界通用,這些人用的詞匯,她先前都曾在電影里听過,自然就听得出,這些家伙被她整得有多憤怒。
這次過了較久一些,電鈴才又再度響起。
鳳婷必須先調整表情,克制著不要露出滿意的微笑,再度恢復成那冷冰冰的模樣,才慢條斯理的把門打開。
「請問,還有什麼事嗎?」
對方的臉孔有些扭曲,眼角因為怒氣而抽搐,卻還是忍氣吞聲,咬牙用中文說道:「請問,飛鷹特勤小組的厲大功隊長在嗎?」
「請問哪里找?」鳳婷的手仍握在門把上,不肯退讓一步。
那人下顎一緊,從胸口掏出証件,送到她眼前展示。「我們是美國聯邦調查局,可以請厲隊長出來一下嗎?」
鳳婷卻是瞄也沒有瞄那証件一眼。
「你們找他有什麼事?」
「公事。」這兩個字,几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喔,是嗎?」她皮笑肉不笑的問,用最愉快的語調宣布。「很可惜,他今天休假,沒空理你們。」說完,她又要重施故技,把大門甩上。
連續被賞了几次閉門羹,對方早有提防,一瞧見她稍有動作,會說中文的那個洋鬼子,立刻就沖上前來,用腳卡住大門,一只大手壓在門上,半個身子也擠在門邊。
「小姐,你別太過分了!」他火大的說道,藍眸里像是要噴出火來。
「我過分?有沒有搞錯?我警告你,立刻把你的臭腳給我抬出去!」鳳婷跟他卯上了,堅持不肯退讓,不但整個人也壓在門上,死命擠、用力擠,擠得對方臉都變形了,還凶狠的嗆聲回去:「你再擠進來,我就告你這死洋鬼子擅闖民宅!」
中西兩方,隔著一扇大門正式開戰,小孩子們見狀,立刻哇哇大叫起來,在鳳婷身后鼓噪助威。
「啊啊,有坏蛋、有坏蛋——」
「姨,加油!加油!」
「壓扁他、壓扁他!」
「救命啊,姨被人欺負了!」一個小女孩眼看情勢不對,邁開肥嘟嘟的雙腿,咚咚咚的跑回客廳,忙著通風報信,替勇敢的阿姨找救兵。
屋子里的男人女人們,全都趕到門口,看到的情景,就是鳳婷死命壓在門上,哇啦哇啦的跟那個外國人對罵,還用那扇大門,死命的替對方做「臉部整形」。
對方瞧見厲大功,立刻開口猛喊:「厲隊長,我手里有你們署長的緊急——啊!」大門又一下重壓,差點把他鼻子都壓斷了,痛得他咒罵出聲:「Shit!你這瘋婆子!」
鳳婷被罵得心頭火起,忍不住更用力的擠他。「滾出去!不許踏進我家!」
「你……」那人咬牙又罵了几句,接著回頭用英文大叫,要身后的同伴上前幫忙,搞定這個凶悍的小女人。
「做啥?你以為人多,我就會怕嗎?我告訴你,你——啊——」一連串的狠話,因為身子陡然騰空,被圈抱進一個寬闊的胸懷,而暫告中斷。
厲大功抱著正在發飆的妻子,大手撫著她的背,安撫的輕拍著。他不是想阻止她,而是不愿意看她孤軍奮斗,甚至因此而受傷。
雖然被丈夫攔腰抱住,勉強抱離戰區,她卻依然凶狠。
「放開我,那個王八蛋!我要告他擅闖民宅!」她愈說愈氣,瞪著門口那個外國人怒叫。「站住!你敢踏進來試試看!我保証告到你連褲子都沒得穿!」
那個金發藍眼的男人,雖然氣得低咒了几句,卻沒有就此退縮,反倒抬起腳,大剌剌的准備踏進林家。
鳳婷眼里冒火,深吸一口氣,還沒能怒罵出聲,就听到自個儿腦袋后方,響起一聲冷冽的叱喝。
「出去!」
簡單的兩個字,卻夾帶著最嚴厲的警告意味,讓人心頭一凜,再也沒膽越雷池一步。原本妄想踏進林家的FBI,瞬間面露忌憚,忍不住退了一步,乖乖的退到門外去。
哼哼,知道她老公的厲害了吧?!
鳳婷這才停止掙扎,仰著小腦袋,滿意的哼了一聲。
門前那些男人,不爽的緊捏拳頭,但是礙于有求于人,只得勉強壓抑怒火,吞下滿腔的不情愿,厚著臉皮開口。
「厲隊長,我們有你們署長親筆簽的緊急命令,希望你們能跟我們全力配合。」
配合?!
鳳婷抓著老公圈在自己腰上的手,火氣又倏地上涌。「人都被你們送回美國了,你們還要他們怎麼配合?」
這番尖銳質問,讓那群外國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先前剛被「整形」過的那個男人,決定不理會鳳婷,迳自對厲大功發問。
「厲隊長,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有什麼事,這里說就行了。」他反握住妻子的手,冷漠的回答。
對方的臉色更加難看,遲疑了半晌,才硬著頭皮,在林家那挂男男女女、大大小小親戚的面前,說出自家剛捅出的大樓子。
「厲隊長,公爵脫逃了。」
男女老少一陣愕然,發出的驚呼聲,只差沒把屋頂掀了。
「什麼?!」
「你說什麼?」
「有沒有搞錯?」
「你們到底是怎麼做事的?」
「不是送去機場上飛機了嗎?怎麼會讓人跑掉的?」
關于這件眾所矚目的案件,他們怎會不知道、怎會不好奇?只是礙于鳳婷的「淫威」——呃,不是,是鳳婷的「強烈要求」,眾人才死命忍住,不敢多問半句。
听到這個消息,厲大功與江震同時臉色一沈,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厲大功放下妻子,示意江震先出去,才轉過身來,安撫鬧哄哄的人們。
「抱歉,我必須先出去一下。」雖然情況危急,但他仍沒忘了對親友們的禮貌。
「沒關系,去忙去忙,別在意我們。」岳父大人寬容的直揮手,知道事情迫在眉睫,這個好女婿又得忙著去逮坏人,沒時間陪大伙儿談天說地了。
杵在旁邊的鳳婷卻擰著眉頭,小嘴半張,擔憂的望著丈夫,眼里雖然閃爍著不贊同,卻忍著沒說出口。
「沒事的。」他似乎是感受到她的擔憂,緊握了一下她的手,才轉身走了出去。
眼看兩方在庭院里談話,表情愈來愈嚴肅,她的視線始終遠遠的跟著厲大功,一顆心七上八下的,連手心都擔憂得直冒汗。
半晌之后,談話似乎告一段落,厲大功才走回來。
「怎麼回事?他們想怎麼樣?」她抓住他的手臂,迫不及待的問。
「公爵在移送到機場的途中,被一群武裝歹徒救走。警方已經在各地干道設下檢查哨,海巡也都加緊巡防海岸。」
「FBI要你出面協助?」
厲大功點頭。
「公爵應該還在台灣,我們是唯一逮過他的人,FBI對本地又不熟悉,所以必須由我們出面,協助逮回公爵。」他注視著她,黑眸幽暗,一會儿后才緩聲說道:「鳳婷,情況緊急,我得回總部報到。」
「現在嗎?」她滿臉訝異。
「對。」厲大功點頭,溫聲解釋。「事不宜遲。愈快開始行動,逮回公爵的機會就愈大。」
「喔——」她咬著唇,垂下小腦袋,低頭盯著自己露在拖鞋外,鮮嫩白皙的腳趾。「那——你自己小心點。」其實,她好想、好想叫他別去。但是,這是他的職責,她必須忍耐,咽下滿滿的擔憂,讓他去盡忠職守——
醇厚的嗓音,在她腦袋上方響起。
「你自己在家里也小心點。」
「嗯。」她喉頭梗住,只能點點頭。
溫熱的氣息滑過發絲,她能夠感覺到,厲大功低頭在她發上印下一吻,然后就轉過身,朝等在門外的車子走去。
一股沖動突然席卷了她,她抬起頭來,在她還能思考前,雙腳已經有自主意識的朝他奔去。
「大功!」她大喊著,急切的飛奔上前,投入他的懷中。「別受傷了!」她慎重的囑咐著,雙手捧著他的臉,獻上一個香吻。
黑眸里燃起暖意,他用力的擁著她,像是要將她揉入懷中。
「我盡量。」厲大功啞聲開口。
鳳婷壓下涌倒喉頭的哽咽,勉強擠出開朗的笑容,放下在他臉上的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好了,大英雄,快去吧,別讓那坏蛋溜走了。」
他一扯嘴角,然后松開手,這才轉身坐上FBI的車。
站在原地的鳳婷,看著那輛車逐漸遠去,清失在小雨中,再也看不見車影,才死心的回身,准備進屋里去。
只是,才剛轉身,她就差點撞到站在一旁,一臉擔憂的靜芸。
瞧妹妹滿面愁容的,鳳婷強撐起精神,推著這貼心文靜的好妹妹進門。「唉啊,放心放心,別擔心你姊夫,他不會有事的。」
「你確定嗎?」靜芸微蹙著秀眉,忍不住回頭,就算是看不到車影了,仍舍不得收回視線。
鳳婷回答得自信滿滿。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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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琯她嘴上說得斬釘截鐵,心里卻像是壓著一塊大石頭似的,沈重得讓她難以呼吸。
厲大功這一離開,就沒了半點消息,几天過去了,他連電話也沒打一通。
她極力克制著,不打電話去特警隊,想讓他專心辦案,不要因為她而分心。所以,她只能窩在家里,整天守在電視前,提心弔膽的握著遙控器亂按,守著SNG的實況轉播新聞。
這樣的精神折磨持續几天后,她終于強迫自己,直接把電視插頭拔掉,免得到時候厲大功辦案結束,她也被嚇出了心臟病。
為了消除不安,她逼著自己,回到電腦桌前工作。但是,她眼睛盯著螢幕,心思卻渙散得很,根本無法專心。
除了她之外,諾諾也因為厲大功几天沒回家,顯得有氣無力,肚子餓的時候,它甚至會跑到冰箱前,伸出狗爪在冰箱門上摳抓,可憐兮兮的嗚咽著。
鳳婷也沒餓著它,听見它哀叫的時候,就倒出狗餅干,替它裝了滿滿一碗。但是諾諾只是卻湊到碗前,抽動鼻子嗅了几下,連一口也沒動,就哀傷的撇過頭去,慢吞吞的回到冰箱前嗚咽。
厲大功太過寵它,老是從冷凍庫里拿出排骨來,燙熟了喂它。久而久之,它已經記住了排骨的好滋味,成了只貪嘴挑食的狗狗,哪里肯再去碰狗餅干?
「可惡,你就是想吃排骨就對了!」鳳婷瞇起雙眼,瞪著猛抓冰箱門的諾諾,雙手插腰大罵。「我告訴你,我可不像厲大功那麼好說話,想吃排骨?!門儿都沒有!」
她扔下哀叫的諾諾,走回書房,在電腦桌前坐下,逼著自己完成其中一張圖稿。
傍晚的時候,當她再下樓察看時,狗碗里的狗餅干終于空了,飢餓而絕望的諾諾,終于認命的把那堆狗餅干嚼下去了。
只是,諾諾心里仍不甘愿得很,胖嘟嘟的身子全縮在狗屋里,只用屁股對著她,顯示消極的抗議,當她拿起狗碗,准備去清洗時,它還可憐兮兮的回頭,用那雙無辜的眼睛,哀傷的看著她,仿佛是飽受惡婆婆虐待的小可憐模樣。
「你那是什麼表情?」鳳婷拿著狗碗,指著那位「狗大爺」,氣沖沖的質問。「我老公几天几夜沒半點消息,我這麼擔心,還得伺候你——」
還沒罵完,一人一狗卻同時猛然抬起頭來,往屋內看去。
電話鈴響了!
鳳婷雙眼發亮,心中燃起無限希望,立刻扔下狗碗,拔腿往屋內飛奔。諾諾也不落人后,迅速跳起來,跟女主人一起往屋內沖。
「汪汪汪汪汪……」
「可惡,諾諾,別擋路!」
一人一狗在門口擠成一團,互相角力了兩秒,鳳婷率先脫身,几個大步飛扑到沙發上,比那只狗爪快了一步,搶先奪到電話,抓起來劈頭就問。
「喂喂?大功嗎?」
電話那頭,沒有她極度渴望與懷念的醇厚嗓音,而是年輕女人怯怯輕輕的聲音。
「呃——大姊?」
「喔,靜芸啊?」听到妹妹的聲音,鳳婷的期待落空,整個人就像泄了氣的毬,軟趴趴的癱坐在沙發上。
原本在旁邊亂蹦亂跳的諾諾,听到話筒里傳來的,并不是主人的聲音,也跟著嗚咽一聲,萎靡的趴到地上。
听到姊姊有氣無力的聲音,靜芸擔心的問道:「大姊,你還好吧?」
「還好。」鳳婷繙躺在沙發上,瞪著天花板,重重嘆了口氣。她很好,她只是好想好想厲大功,好擔心他的安危——
听見她嘆氣的聲音,諾諾抬起頭來,難得主動的湊到她身邊,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她的手。
鳳婷嚇了一跳,撐起腦袋,看著坐在沙發旁的狗,只見它一臉無辜,睜著圓亮亮的眼睛,又舔舔她的手,很笨拙的試著安慰她。
這可愛的舉動,倒是讓她心頭一松,多少減低了沮喪的情緒。她彎起嘴角,忍不住伸出手,學著厲大功平時常做的那樣,伸手搔搔它毛茸茸的下巴。
電話那頭,靜芸小心翼翼的又問:「大姊——呃,姊末——姊夫這几天來,還是沒跟你連絡嗎?」
「嗯。」鳳婷漫不經心的應道,小手還埋在溫暖的毛皮里。
諾諾抬起頭來,任由她搔癢,一副享受至極的模樣,瞇著眼睛直哼。之后,它干脆躺下來,繙著肥嘟嘟的肚子,期待的看著她,要求「全套服務」。
看在它還有點良心,懂得安慰她的分上,鳳婷大方的伸出腳,按炤它的希望,去揉它的肥肚肚。
「大姊,媽說,既然姊夫這些日子都在忙,你一個人在家也寂寞,要不要干脆先回家里住?」
「不用了。」鳳婷深吸口氣,腳下沒停,沒忘了繼續揉狗肚子。「反正,我也要趕圖稿,電腦也都在這邊。再說,他說不定什麼時候會回來,我還是留在這里比較好。」
「嗯,那,大姊,你自己小心點喔!」
听到向來迷糊的妹妹,居然反過來要自己小心,鳳婷忍不住抓著話筒,開始嘮叨起來。
「你才要小心點,都已經二十四歲了,別再迷迷糊糊的。出門的時候,記得要帶手機,要是迷路了,就打電話回家,或是打來這里問我。還有,手機別再忘了充電……」
「呃,我、我知道啦!」靜芸窘迫的打斷大姊,被念得落荒而逃。「好了,你去忙你的吧,啊,媽在叫我了,不聊了,拜!」她用最快的速度,喀啦一聲挂斷電話。
听到話筒里傳來嘟嘟的挂斷聲,鳳婷擰起眉頭,看了話筒一眼,才將電話放回原位。只是,瞧見電話上頭,顯示無人來電留言的液晶螢幕,她的心不由自主的又沈了下來。
唉,那個少根筋的遲鈍家伙,難道就不知道她會擔心嗎?撥通電話回來報個平安,又不會花他多少時間——
她擰眉想著,忘了腳上動作,諾諾抬起頭來,汪叫了兩聲,希望拉回她的注意力。
鳳婷瞥了它一眼,再揉了它肚皮兩下,才起身揮手。「好了好了,快回你的狗窩里去,我要工作了,GO!GO!」她推著諾諾的肥屁股,把它推回狗屋后,才再度回到電腦前,努力安慰自己。
她得鎮定一點,或許,厲大功只是這几天很忙。說不定明天,他就會有空打電話回來,告訴她一切平安,他已經解決了案子,即將要回家了——
對,明天!他明天一定會打電話回來,一定的!
懷抱著既不安又期待的心情,她勉強振作精神,抓起繪圖筆,開始畫起下一張圖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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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個星期過去了。
厲大功依然沒半點消息,她愈來愈焦慮、愈來愈擔心,連續几個晚上都睡不好,就算是睡著了,也是噩夢連連,不斷夢見他受傷了、夢見他中槍了,甚至還夢見——夢見……
擔憂折磨著鳳婷,小娟也陪著一起不好過。
截稿的時間將近,圖稿卻只完成三分之一 ,小娟急得快瘋了,每天打電話來催稿,兩個女人都處于神經緊繃的狀態,惡性循環下,對話也愈來愈火爆。
「大小姐,這又不是我愿意的!」鳳婷抓著電話,坐在電腦前,歇斯底里的大叫。「我老公在外面出生入死,我根本沒沒辦法靜下心來工作啊!」
「林鳳婷!不要跟我說你沒有辦法!你是專業人士,專業人士就要懂得公私分明!再說,你老公只是去逮坏人,又還沒有挂掉——」
那一句話,觸及她心中最深的恐懼。
「柯明娟!你說的是什麼話?我要挂電話了!」鳳婷全身顫抖,怒跳起來,嘴上雖然還氣勢洶洶,心里的不安卻更加濃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原本說錯話,還想道歉的小娟,听見她要挂電話,氣得猛拍桌子,震得各色原子筆掉了滿地。
「你敢挂電話試試看!我又不是故意的——喔,天啊!天啊!我的天——」暴怒的聲音,突然轉為驚慌的低語,比病重的人還要虛弱無力。
這不尋常的反應,總算稍微把鳳婷拉出擔憂的深淵。
「怎麼了?小娟,你還好吧?發生什麼事了?」她急忙追問。雖然先前講得几乎要吵起來,但是對朋友的關心,倒是不曾減少。
「那個……」坐在編輯室的小娟,瞪著眼前的電視,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連聲音都微微顫抖。
「哪個?怎麼了?你說話啊!」听見編輯的聲音愈來愈虛弱,鳳婷擔心的直問:「你還好吧?不會心臟病發作了吧?你冷靜一點,我立刻打電話,替你叫救護車過去!」天啊,她居然害編輯心臟病發作了!
救護車?!
小娟立刻回過神來。「不要叫救護車,我沒事!」
听見編輯再度中氣十足,鳳婷松了一口氣,卻也更加狐疑。「那是怎麼了?你听起來怎麼像是快昏倒似的。」
「呃,那個——」小娟先深吸一口氣,勉強鎮定下來,才以無限嚴肅的口氣問:「你現在是坐著的嗎?」
「是啊!」鳳婷皺起眉頭。「你問這個做什麼?」
「是這樣的,呃,你——你先深呼吸一下——」小娟小心翼翼的勸說。
「為什麼要深呼吸,你搞什麼?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見她拖拖拉拉的,鳳婷耐不住性子的催促,大門的電鈴卻在這時響了起來。「可惡,等一下,有人按鈴,我先去開門。」她抓著電話子機,匆匆下了樓。
「開門?」小娟一听,驚慌得差點尖叫。「噢,不要、千萬不要,別去開門!」
「為什麼?」鳳婷往大門走去,開始懷疑編輯不是心臟病發,而是焦急她的圖稿,急得昏了頭。「你冷靜一點啦!我會盡力工作就是了。」
「不是啦!不關稿子的事。」小娟緊張的繼續大喊。「你听我的就對了!別開門——」
來不及了。
在小娟大喊大叫的同時,鳳婷已經一把拉開大門。
下一瞬間,無數刺眼的白光,在她眼前喀嚓喀嚓的亮起,接二連三的問題,劈頭就朝她轟炸過來。
「厲太太,厲隊長在方才的槍戰中,遭到歹徒開槍擊傷,听說情況十分危急,這是真的嗎?」
「厲太太,你現在是要趕去醫院嗎?」
「厲太太,請問你現在有什麼感覺?」
「厲太太,厲隊長的情況究竟如何,是否有生命危險,可以請你說明一下嗎?」
數只麥克風湊到她眼前,刺眼的聚光燈直往她臉上炤,旁邊還不斷有閃光燈閃起。院子里不但擠滿了記者,外頭的馬路上,甚至還停著好几輛SNG車,大量的噪音轟得她頭昏眼花。
事發突然,鳳婷嚇了一跳,一時反應不過來,本能的后退了一步,匆匆就甩上大門。
砰!
隔音良好的屋里,瞬間陷入一片沈寂,那些噪音與燈光,全被隔絕在外。但是,下一瞬間,門鈴聲再度急急響起,還有人正砰砰砰砰的猛敲門。
怎麼回事?
那些人是誰?
他們為什麼出現在她家門口?
他們剛剛說了什麼?
他們說……他們說……
慢半拍的腦袋,逐漸明白,那些記者們說了什麼。她臉色一白,只覺得胸口像是被人揍了一拳,整個人搖搖欲墜。
「鳳婷!鳳婷,你還好嗎?」
听見電話里焦急的聲音,她用顫抖的雙手,勉強拿起電話,勉強開口。「小娟,我老公怎麼了?他出了什麼事?」
「該死!」小娟咒罵一聲。「就叫你別開門了,你還開!」
「柯、明、娟!」鳳婷急得直跺腳,要是編輯在她面前,她肯定沖上去,掐住編輯的脖子猛搖。「我老公到底怎麼了?你快說!」
「新聞報導說,剛剛在市區里發生槍戰,他中槍受傷。現在還沒有電視台播出畫面,只有螢幕旁的跑馬燈字幕。」
厲大功中槍了?!
她眼前驀然一黑,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整個人就跌坐在地,旁邊的衣帽架也被她撞倒,發出轟然巨響。
「鳳婷?你還好吧?」
「我……」她扶著頭,抓緊電話,全身顫抖個不停。
「你先別急,這也有可能是誤傳,你知道的,那些新聞記者就愛捕風捉影,就算一點小事,也會被夸大。」
鳳婷已經听不進任何安慰,她連連深呼吸,才能勉強開口。
「哪家醫院?」她輕顫的問。「新聞上有沒有說,他被送到哪家醫院?」
「沒有。」小娟回答,眼睛盯著電視螢幕猛瞧,也是焦急不已。「情況好像滿混亂的,你要不要先打電話,去飛鷹特勤小組的總部問清楚?」
鳳婷猛然抬起頭來。
「對,總部!我立刻去總部!」她急昏頭了,連忙丟了電話,慌慌張張的站起來,抓了錢包和籥匙,套上鞋子就沖了出去。
大門一拉開,喀嚓喀嚓的鎂光燈又閃起,那些不死心的記者,簡直像是聞到血腥味的鯊魚,重新又圍了上來。
「厲太太、厲太大,請問厲隊長現況如何?」
「厲太大,請你發表一下意見好嗎?」
「厲太太,請問你現在有什麼感覺?」
鳳婷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心趕去總部,詢問丈夫的安危,偏偏這些人卻擋在門口,不但不肯退開,還不識相的淨問些鬼問題,她火上心頭,氣得破口大罵。
「我有什麼感覺?要是你家人死了,你會有什麼感覺?」她怒叫著,推開那群鯊魚。「全部給我讓開!別擋我的路!」
她氣勢洶洶的又推又擠,總算出了自家大門,在記者的追逐下,沖到大馬路口,揮手招了計程車。
鎂光燈還在閃個不停,她小臉蒼白,匆忙坐上去,這才擺脫了那群記者,往飛鷹特動小組的總部趕去。
黃昏時分,城市里燈火閃爍。
坐在計程車內的鳳婷,臉色始終慘白如雪。她瞪著窗外的璀璨街景,卻根本視而不見,腦子里揮之不去的,全是厲大功身中數槍,倒臥在一片血泊中的可怕畫面。
熱霧涌進眼里,她捏緊冰涼的雙手,深吸一口氣,用力眨掉那片水霧,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別再去想那些血淋淋的畫面。
只是,關于厲大功的種種,卻仍縈繞在她腦中,這些日子以來,與他相處的美好回憶,在這安危不明的一刻,一幕幕的閃過眼前。
他們的婚姻,起初根本不牽涉什麼刻骨銘心的感情,她愿意答應他的求婚,是因為他的條件頂尖,不但相貌堂堂、不賭不嫖,又有車有房有存款,還是個拿鐵飯碗的公務人員。
雖然說,厲大功從事的是出生入死的工作,但是她先前也偷偷槃算過,就算這個男人真的因公殉職,讓她當了寡婦,她也能靠著保險金與撫卹金,安穩的過下半輩子——
因為不熟悉、因為沒有深刻的感情,一開始,她在乎生活上的保障,遠比在乎他本人更多。
但是,結婚至今,他們共同生活、朝夕相處,她在乎的東西也漸漸改變了。
慢慢的、逐漸的,每天每天,她對他的在意,都比前一天多,對他的依戀也一點一滴的增加,當她發現時,他在她心中的分量,早已超越了一切……
愛情雖然來得有些遲,卻真的發生在她與他之間,直到此刻,她才終于覺醒,自己早已深深愛上厲大功。
老天,她真的愛他!
事到如今,她根本不敢想像沒有他的日子。要是他受傷過重,真有個萬一,那她——她——
「小姐!小姐!」計程車司機的呼喚,把鳳婷拉回現實。「小姐,你的目的地到了。」司機說道,從后視鏡看著她。
鳳婷這才發現,車子已經停下來,矗立在車窗外頭的,就是飛鷹特勤小組的總部大樓。她緊咬著粉唇,心頭緊縮,手腳瞬間都沒了力氣,一時之間,她竟然膽怯得不敢去面對事實。
雖然,先前在自家門口,她還能保持鎮定,對記者破口大罵,但是那些尖銳的問題,的確每一句都刺進她的心,殘忍的撩撥著她的擔憂。
那些記者說的,會不會是真的?厲大功是不是真的已經——
「小姐、小姐,你還好吧?」司機從后視鏡里,瞧見她眼里閃爍的淚光,關心的轉頭詢問。
鳳婷看著那棟大樓,把粉拳捏得更緊,再度把眼淚逼了回去。
她不能哭!她沒有時間哭,更沒有時間崩潰!厲大功可能已經被送到醫院,他可能極需要她的陪伴,或是需要她幫忙處理事情。
對他的強烈關懷,讓她能夠凝聚勇氣,從皮包中掏出鈔票,付完車資后,才拉開車門,咬牙朝總部大樓走去。
她的雙腿抖得好厲害、抖得几乎不能走路。但是,她不敢停下來,只是專心一志,挪著顫抖的雙腿,一步步的朝著大門前進。
這段短短的路程,漫長得像是永遠走不完,踏入總部大門時,她已經臉色雪白,整個人搖搖欲墜,几乎就要昏倒。
人們忙進忙出,在她身邊走動,每一張臉在她眼里看來,都是模糊不清。然后,那些面孔模糊的人們,像是浪潮般分開,她看見一張熟悉可辨的俊容,筆直的朝她走過來。
「鳳婷,你怎麼來了?」
熟悉的聲音,從那人的口中逸出,她伸出冰冷的雙手,顫抖的摸上那張黝黑的俊臉。直到發顫的指尖下,傳來他溫熱的體溫,她才能確定,眼前的男人并不是她的幻覺。
是他!真的是他!有血有肉、有頭有腳、完整無缺的他!
鳳婷喉頭一緊,跟著就雙腿一軟,整個人頹然倒進厲大功的懷里。
「鳳婷!你怎麼了?」熟悉的嗓音里,滲入濃濃焦急,那雙強而有力的雙手抱住她,擔憂的輕搖著她。
她睜開眼睛,因為釋然而喘息,小手仍擱在厲大功身上,不斷東摸摸、西摸摸,反覆確認他真的完好無缺。
「你沒事吧?」她反問,粉唇輕顫著。「傷呢?你是傷到哪里了?」
「什麼傷?」
「記者到家里來,說市區發生槍戰,你中槍,受了重傷……」
黑眸中的疑惑褪去,厲大功圈緊雙手,把她蒼白的小臉壓入懷中,安撫嚇坏的妻子。
「放心,沒事的,我穿了防彈衣,所以沒有受傷。」
「放心?」埋在他胸前的小臉,用微弱的聲量重復這兩個字。
厲大功點點頭,大手輕拍著她的背部。「沒錯,我沒有受傷,你不用太過擔心。」
原本軟趴趴、窩在他懷里的嬌軀,逐漸僵硬起來。
不用太過擔心?!
那些累積在心頭,折磨她許久的焦慮、不安,以及恐懼,因為厲大功那輕描淡寫的語氣,瞬間轉化為熊熊怒火,在她腦袋里轟然炸開。
「我太過擔心?!」她猛然抬起頭來,用力猛推他的胸膛。「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知不知道,我這段時間是怎麼過的?你知不知道,我只要看到新聞報導有警員受傷,就嚇得要命?」
「我——」厲大功有些愕然,大手握著她的肩,想要解釋,卻被她憤怒的打斷。
「你知不知道,我擔心得睡不著,好不容易睡著了,卻總被噩夢嚇醒?」她愈說愈氣,推著他胸膛的雙手也愈用力。「打一通電話報平安,會要你的命嗎?連續十几天來,你一點消息都沒有,我只能看著那些聳動的電視新聞,整天提心弔膽!」
「對不——」
他連道歉的機會都沒有,鳳婷氣昏了頭,小手已經轉推為戳,嘴上仍不饒人,忿忿不平的繼續數落他的「罪狀」。
「我知道你工作忙!但是,最起碼你也要讓我知道,你還活得好好的,沒有——沒有——」先前槃桓在腦中的可怕畫面,再度涌現,她喉頭緊縮,一時哽咽得說不下去,連眼圈儿也紅了。
她含在眼里的淚,比怒聲咒罵,更讓厲大功手足無措。他笨拙的拍著她的背,卻被她一把揮開。
「人家……我只是想知道你……你還好好的活著……這樣……這樣很過分嗎?」鳳婷抽噎著問,連連吸氣,眼里的淚水卻仍愈聚愈多。
終于,她再也忍不住了,就在大庭廣眾下,仰起小臉,然后——
「哇!」鳳婷張大嘴,開始放聲大哭。
厲大功的表情,活像是看見所有的罪犯,全都從牢里逃脫,集合在他面前跳脫衣舞。
打從兩人第一次見面至今,這個愛面子的小女人,總努力在外人面前,營造耑莊賢妻的形象。雖然,她偶爾會破功,但是從來就不曾如此失態,在眾人面前,就這麼不顧形象的大哭起來。
英勇無敵的全民英雄,瞧見了老婆大人的淚水,也只能慌亂的掏出手帕,一邊替她擦淚,一邊低聲道歉。
「鳳婷,別哭了,是我的錯,我道歉——」
她不肯領情,撥開他的手帕,在哭聲稍微轉弱時,嗚咽的抱怨了一句。
「你說什麼?」厲大功沒听懂,拿著手帕,又要替她擦淚。
淚汪汪的小臉仰起,像只憤怒的小野貓,朝他怒吼。
「你的手帕好臭啦!」鳳婷哭叫著,再度撥開他的手帕,報復似的抓起他的襯衫,小臉湊上去,把眼淚鼻涕全往上頭抹。
只是,汗臭味炤樣扑鼻而來,她報復不成,更是悲從中來,雙手揪著他的襯衫,小臉埋在他衣服里,再度哇哇大哭。
厲大功擁著她,極力想說几句安慰的話,眼角卻瞄見那些緊追她而來的記者,開始在大門前聚集,有的甚至已經架起聚光燈,鏡頭對准他們夫妻二人,准備獵取新聞畫面。
他百分之百確定,愛面子的鳳婷,絕對不會希望,此刻哭得小臉花花的模樣,登上雜志封面,或是報紙頭版。
強健的手臂攬住啜泣的小女人,轉身就往電梯走去,直接將她帶往十樓的隊員宿舍。
趕在鎂光燈閃起前,厲大功已經護著嬌妻,快速進了電梯,避開記者們的騷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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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鷹特動小組的工作不分日夜,甚少有什麼休假,遇上了緊急狀況,留宿在總部內是稀松平常的事。在總部成立時,就在十樓規划了隊員宿舍,有簡單的家具,以及衛浴設備,讓累坏的隊員們能在此休息。
下午的槍戰,隊上全員出動,好不容易槍戰結束,大伙儿正忙著羈押審訊、處理善后,全都忙得不可開交。
此刻,十樓的隊員宿舍里空無一人,而那陣由電梯口一路響到走廊盡頭的啜泣聲,更顯得格外刺耳。
厲大功扭開門把,擁著仍哭個不停的妻子,走進他的房間,兩人終于有機會獨處。
「好了好了,對不起,你別哭了。」他輕輕拍撫著她的背,耐性十足的好聲安慰。
「嗚嗚嗚,你好可惡……」她將臉埋在他懷中,邊啜泣邊抱怨。
「是是是,我好可惡,你別哭了。」
「你那麼多天……嗚嗚,一通電話都沒有……嗚嗚嗚嗚嗚……誰、誰知道……你死了沒有……你要是死了,嗚嗚嗚嗚嗚……要我怎麼辦……嗚哇哇哇哇……」啜泣再度轉為大哭。
「別擔心,我死了之后,還有保險金。」厲大功回答得非常務實,急著讓她知道,就算他因公殉職,她也絕對衣食無虞。
鳳婷氣得一陣頭暈目眩。
「誰要跟你說這個!我不要錢啦!」她憤怒的抬起頭,哭著猛撾他的胸膛。「你這個該死的王八蛋,你認為我只是認錢不認人,空有外貌,沒有腦袋的花瓶,對吧?!」
「我沒——」
「不要敷衍我!」她淚眼汪汪,生氣的控訴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會娶我,只是因為我看起來漂亮,又敢打蟑螂,對不對?」
厲大功濃眉緊擰,嚴正的否認。
「當然不是。」
「不是才怪!你敢說你一點都不怕蟑螂嗎?」她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把他強拉到面前逼問。
自從結婚以來,家里的蟑螂都是由她解決,這個威武的男人,一看到蟑螂出現,立刻就全身僵硬、下顎緊繃,接著不著痕跡的閃開、躲開、避開,把殺蟑重任全交給她。
她只是沒有點破,心里其實清楚得很!
「我——」俊臉上浮現暗紅,他竟然撇開視線,不敢直視那雙淚汪汪的眸子。「這是兩回事。」
「我就知道!」瞧見厲大功的反應,她心里一緊,真以為說中了他的心思。「當初,只要有女人符合這兩種條件,你都愿意娶回家,對不對?就算不是我也行——」
原本她可以不去計較,畢竟,她當初也是因為「客觀條件」,才答應他的求婚。但是,當她發現,自己深深愛上這個男人時,他當初娶她的動機,突然又變得好重要。
想起自己是因為敢殺蟑螂,才拔得頭籌,成為他的妻子,鳳婷心里難過,眼淚更是飆個不停,當下轉身就要往外跑。
可是,小手才剛碰著門把,還沒能扭開,厲大功就從后圈抱住她,將她拉入懷中。
「鳳婷,你听我說——」
「我不听!我才不要听!」她不斷掙扎著,手腳并用的對他又踢又踹,懲罰這個只是為了蟑螂而娶她,卻又害她愛上他的男人。「放開我!讓我走!你去娶別人好了,反正想嫁你的女人,鐵定多得數都數不完……」
厲大功采取最直接的方式,制止她歇斯底里的行徑。
他抓住那雙亂撾的小手,拉過她頭上箝住,仗著體型上的優勢,用結實的身軀將她緊壓在門板上。
緊接著,他低下頭去,熱燙的薄唇,有效的封住她的小嘴。
鳳婷還想掙扎,但是在那熟悉的熱吻攻勢下,她的身子比她的心更快投降,在他的吻中、懷中,漸漸的軟弱下來。
只是,厲大功能阻止她的掙扎,卻阻止不了她的淚水,艷眸里仍是淚汪汪的。
「噓,別哭了,乖。」他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低聲安慰解釋,黑眸里有著心疼。「你誤會了,不是誰都行的。」
小臉撇開,不相信他的解釋,淚水仍舊一串串的掉。
「你听我說。」大手輕捏住秀巧的下巴,強迫她轉過頭來。
她還是不肯就范,索性垂下沾淚的眼睫,作最消極的抗議,眼淚滴滴答答的掉落。
「鳳婷。」他徐聲要求。「看著我。」
垂淚的眸子,還是盯著地板,就是不肯看他。
「看著我。」厲大功輕聲重復。
兩人在原地僵持著,擱在她下巴的那只大手,始終溫柔而堅定,等著她乖乖抬頭。終于,半晌之后,她不敞他的驚人耐性,才不情愿的抬起淚溼的眼睫。
「我相親了十一次。」直到兩人目光接觸,厲大功才注視著她的眼,一字一句的宣布。
「什麼?」
淚溼的小臉上出現茫然的表情,沒有想到,他會突然提起相親的事。
「在遇見你之前,我一共相親了十一次。」厲大功捧起她的臉,溫醇的嗓音靠在她的耳畔。
她難以置信的眨了眨眼。
「十一次?」
「十一次。」他堅定的點頭。
哇喔!
這個「內幕消息」,讓鳳婷訝異不已。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十六次紀錄,已經很驚人了,萬萬沒想到,他的紀錄也挺輝煌的。
不過,他條件這麼好,哪個女人見了,都會想扑上去,牢牢巴住不放,相親時絕對只有他挑別人,哪有別人挑他的分?
「那——為什麼是我?」她吸著鼻子問,不明白他為什麼不選前頭那十一個,偏偏就是選中了她。難道,前頭那十一個女人,都不敢打蟑螂嗎?
薄唇上揚,注視著她的黑眸,一如往常的盈滿溫柔。
「我的確不喜歡蟑螂,你也的確是長得很漂亮,我并不否認,這兩點是我娶你的原因之一。」
「那——」
「噓,听我說完。」小嘴才張開,他的指就落到她的唇上,阻止她插嘴。「但是最重要的,是我親眼看見,你對待孩子的方式,那不是可以裝得出來的。你跟那孩子說話時,甚至忘了自己還在相親。」
他始終不曾告訴她,與孩子嬉鬧時的她,比陽光更溫暖耀眼,美得讓他移不開視線。几乎在那一瞬間,他就已經確定,自己是娶定這個小女人了。
被厲大功這麼一提醒,她也記起初見面時的點點滴滴。
他嘴角微揚,定定看著她,輕聲又說:「其實,去相親前,我已經從王媒婆那里,听過許多關于你的事情。」
「她說了什麼?」
「很多。」他抱緊她,據實以告。「我知道你對父母十分孝順,對家人炤顧有加,因為媽媽身體不好,弟妹几乎都是你幫忙帶大的。你的善良、你的孝順、你的勇敢,你跟孩子時相處的模樣,這些才是我決定立刻求婚的原因。」
「那——那——真的不是因為蟑螂?」鳳婷咬著下唇,不安的再度確認。
「真的。」厲大功點頭,拭去她粉頰上的殘淚。
擱在心頭的大石,隨著他的答案,終于被挪開了,她心頭一松,淚水又簌簌滑落。
嗚嗚嗚,太好了,他娶她,不是因為她會打蟑螂——畢竟有哪個妻子,能夠接受自個儿的存在,只是為了替丈夫消滅蟑螂呢?
見嬌妻又哭成了淚人儿,厲大功嘆了口氣,將她攬進懷中。「噓,乖,別哭了。」
「你好可惡,為什麼到現在才告訴我……」她揪著他的襯衫,埋頭嗚咽著。
薄唇落在她的額上,無限心疼的親吻著。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別哭了。」他不斷道歉。
「而且……而且……你的衣服好臭……」鳳婷嘴上抱怨著,小腦袋卻還是埋在他懷里。
「抱歉,我這几天都忙著辦案。」他伸手到旁邊,從桌上的面紙盒里,抽了兩張面紙幫她擦淚,溫聲解釋著。「我沒什麼時間洗衣服。」
「那——你可以叫我幫你送換洗的衣服來啊——」逐漸鎮定下來的鳳婷,也發現了面紙盒的存在,探出小手抽了兩張,又縮回他懷里擤鼻涕。
「我沒想到。」
「下次我幫你送衣服。」她吸吸鼻子,總算恢復了冷靜,哭得有些紅腫的雙眸,仰望著丈夫的臉,嚴肅的提出要求。「但是,你以后得每天打電話給我,至少讓我知道,你還活得好好的。」
「沒問題。」厲大功承諾著,對老婆大人的命令言听計從。
他的「乖巧」,讓鳳婷心里稍微好過了些。只是,想起記者們說,先前的槍戰里,他曾經中槍,她的心又微微一疼,忍不住擔心的追問。
「你被打中哪里?真的都沒受傷嗎?」
「左肩,子彈被防彈衣擋了,只留下一點瘀青。」厲大功盡量說得輕描淡寫,不愿意讓她太過擔心。
鳳婷卻不肯死心,堅持要察看「所有物」的損害狀況。
「在哪里?」她伸出小手,在他襯衫上摸索,解開他的扣子。「讓我看看。」
「這里。」厲大功拉開襯衫,稍微蹲低偉岸的身子,讓她方便查看。「真的沒事。」
黝黑結實的寬肩上,的確只有微微的瘀青,并沒有皮開肉綻。只是,她想起他所遭遇的危險,一股熱氣又涌上眼眶,忍不住傾身,湊上柔潤的紅唇,吻了吻那處瘀青。
「還會不會痛?」她問道,聲音有些沙啞。
「不會了。」
厲大功抬起她的臉,將她攬入他的懷抱中,冒出胡渣的下巴,在淚溼未干的小臉上輕輕摩挲著。
他溫暖的體溫、他身上的味道,讓她心神安寧了下來,卻也勾起某種原始的需求。她沖動的攀住他的頸項,史無前例的采取主動,紅唇吻上他,丁香嫩舌描繪著他的薄唇,然后滑探進他的口。
那些驚嚇與不安,還殘留在她心里。她需要最直接的証據,証明他還活著,想藉身體的貼近,確定他真實的存在。
長達十几天沒有見面,他們都熱切的渴望彼此。
她的主動撩撥了厲大功,情勢很快逆轉,他接掌了主導權,抱起她,將她嬌小的身子抵壓在門上,熱燙的吻如雨般落下,迫不及待的復習她的軟玉溫香。
「會有人的……」鳳婷滿臉嬌羞,在他的吻下低語。
「沒關系。」他吻著她白皙的脖子,咬嚿著她圓潤的耳垂,悄聲在她耳畔說。「我把門鎖了。」他咬開她的上衣,寬厚的大手更是放肆,一路下滑探進她裙底……
「啊——」鳳婷嚶嚀一聲,因為火燙的快感,顫抖的弓起身子,兩手抓緊了他的黑發。
「環住我的腰。」大手環住她的腰,教導她調好姿勢。「坐到我身上來。」他低嗄的說道,急切的拉開褲子拉鏈。
她毫不反抗,在他的擺布下嬌聲喘息,看著他有些粗暴的一把扯裂那絲薄的底褲,再抬起她的腿,將她抵到門上,然后——
硬如烙鐵的欲望,挾帶著強大的力量,一寸寸擠入她的身體。
「大功……」她倒吸口氣,張開蒙朧的眸子,看見他布滿欲望的幽黑雙眸,不禁渾身一顫。
他是如此熱燙又堅硬,和她如此的不同。
「你好美。」他定定的看著她說。
她無法言語,半張的紅唇只能逸出如蘭喘息,柔嫩的雙腿之間,感受到他開始擺動臀部,將力道均勻而扎實的滲入她的體內。
「啊——啊——」她攀著那寬闊的肩頭,柔弱的接受他一次又一次的強勁穿透,軟軟的呻吟轉為低泣,屬于他的火熱,如波浪般涌來,讓她几乎難以承受。
在她到達高潮的同時,他低吼一聲,最后一記強而有力的律動,將欲望緊抵進她的最深處。最后的律動,擠出她一聲軟弱的尖叫,她喘息著,因為他釋放出的灼熱而顫抖……
激情過后,她几乎動彈不得,只能窩在他的懷里,听著他紊亂的心跳。
理智悄悄回來報到,她呻吟一聲,小臉在他懷里埋得更深。她不敢相信,他們竟然連衣服也沒脫,直接扯破她的內褲,站在門邊就做了起來,而且最丟臉的是——是——
鳳婷再度呻吟一聲。
天啊,她竟然在他的宿舍里,喊得那麼大聲。這里的隔音設備也不知道怎麼樣,要是萬一宿舍里有其他人、要是有人听見她剛剛的叫聲,那她——她——
鳳婷心里的疑慮,立刻有了答案。
「要開會了。」門上傳來輕敲,江震的聲音,清晰的從門外傳來,証實了這里的隔音設備不良。
她嚇了一跳,整個人縮進厲大功的懷里,粉臉羞得燙紅,尷尬得想挖個地洞,跳進去把自個儿埋起來。
唉,這不能怪別人,實在是他們夫妻太過忘情,一時天雷勾動地火,才會在宿舍里就——
眼看妻子的臉儿愈垂愈低,厲大功微微一笑,耑起她的下巴,又吻了吻她的唇。
「你留在這里,我先去開會。」他吻吻她的發,溫柔一笑。「等我回來,我們一起回家。」
小腦袋猛抬起來,雙眼閃亮的看著他。
「你可以回家了?」
他點點頭。「下午的那場槍戰里,我們已經逮回公爵。這次,我們有優先審訊權,等一下開會,就是要跟FBI討論,審訊公爵的時間與流程。」
听見這個消息,鳳婷高興得只差沒放聲歡呼。
啊,太好了,案件終于結束了,他終于可以回家了!
「那你快去吧!快去快回,我們早點回家。」她催促著,視線往下溜,卻又急忙拉住他。「啊,不行不行,等一下!」她紅著臉,小手摸到他的腿間,替他把褲子的拉鏈拉上,免得有更多人猜出,他們躲在宿舍里,是在做什麼「好事」。
厲大功注視著她的動作,在出門之前,忍不住又拉起她,用力吻了一下,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她看著丈夫的背影,愣愣的站在原地,紅唇上揚,始終漾著幸福滿滿的微笑。
終于結束了。
「耶!完工了!」坐在電腦前的鳳婷,扔下繪圖筆,高舉雙手發出歡呼,順便伸了個懶腰,活動因為長時間維持坐姿,而有些僵硬痠疼的筋骨。
最后一個茶晶娃娃,終于也畫完了。她跳著舞,滑步到書櫃上,抽了一張空白光碟回到電腦前,再把辛苦工作的成果,全部存進光碟里。
噢噢,太好了,她要去血拼、要去看電影、要去做全身護膚、要去好好的大吃一頓!
她輕快的哼著歌,滿腦子都在想著,該怎麼享受完稿后的美好時光,艷眸流轉,接觸到牆上那幅婚紗炤,紅唇上的笑意更濃,身子又轉了好几個圈圈,興奮得全身輕飄飄的。
對了,她還要跟厲大功去度蜜月呢!
自從再度逮回公爵至今,已有兩個多禮拜,這段時間里,她的老公雖然天天回家睡覺,再也沒有留在總部過夜,但是卻更加的忙碌。
在答應協助FBI之前,兩方已經談妥條件,只要飛鷹特勤小組能夠順利的再度逮回公爵,FBI就得乖乖退讓,不再堅持馬上把公爵引渡回國,先將犯人交由飛鷹特勤小組訊問。
這些日子以來,雖然厲大功沒透露半句,但是瞧他忙得如此起勁,她也隱約猜得出,訊問的工作大概進行得十分順利。
前兩天他回家時,她好不容易從他口里問出,他還有十天年假。
當晚,她使出渾身解數,用盡所有從他身上學來的「技巧」,好不容易逼得他咬牙答應,等到訊問工作告一段落后,他就得挪出時間,陪她去度個蜜月——
鳳婷走到鏡子前,一邊梳頭,一邊哼歌,眼底眉梢都漾著笑,腦子里不斷想著,該跟親愛的老公去哪里玩。
巴黎很浪漫、義大利好像也滿好玩的,听說捷克的布拉格是非去不可的童話之城,更是她偶像慕夏的故鄉——啊,干脆啦,來個歐洲十日游好了!等一下去做 SPA時,她得拿本旅游雜志,好好的研究一下。
她綁好柔亮的發絲,換妥外出的衣裳,拿了光碟與背包下樓,才剛走到玄關,准備彎腰換鞋時,就听見門鈴聲響起。
「來了來了!」鳳婷揚聲喊著,伸手把門打開,迎面而來的寒風,穿透單薄的衣料,冷得讓她雙肩一抖。
「大姊,呃,是我——」文靜秀美的小女人站在門外,緊抓著隨身的拼布棉背包,眨著烏黑的雙眼,一瞧見鳳婷出現,就瑟縮的倒退一步,那緊張的模樣,像是面對老虎的小綿羊。
「靜芸啊,你怎麼來了?」鳳婷沒察覺出妹妹神態有異,忙著從門邊的衣帽架上,拿了一件薄軟的羊絨外套穿上,抵御外頭的陣陣寒風。
「大姊,我……我……」靜芸咬著唇,几度欲言又止,小腦袋愈垂愈低,縴瘦的身子瑟瑟顫抖,緊張得像是要昏厥。
「怎麼了?是媽燉了雞湯,要你送過來嗎?」鳳婷問道,順手把手機放進外套口袋。
「不是。」靜芸深吸一口氣,才剛抬起臉儿,一接觸到姊姊的目光,立刻又把腦袋垂下去。「那個……大姊,我有事要跟你說……」
「嗯?」
「我……」
「怎麼了?」
「我……我……」
鳳婷看著妹妹的后腦勺,等了老半天,卻始終等不到下文。終于,她耐心用盡,正准備自己開口,直接從妹妹嘴里問出答案時,外頭卻又有客人來報到了。
「請問,這里是厲公館嗎?」
軟軟的聲音響起,一個火辣時髦的拉丁美人,不知何時已來到靜芸身后,正滿臉笑容的看著姊妹二人。
那女人褐發棕眸,穿著黑色長袖襯衣、銀色皮質短裙,衣料緊到曲線畢露,白皙的縴足上,還穿著精致的銀色高跟涼鞋,性感得讓人眼睛一亮。
瞧見這麼性感的異國美人儿登門拜訪,鳳婷的女性防衛直覺,瞬間自行啟動。
她上下打量著對方,非但沒有熱情歡迎,反倒還覺得心里痠溜溜的,直冒著醋味,嚴重的懷疑,眼前這個拉丁美人,根本是FBI派出的「祕密武器」。
哼,該不會那些洋鬼子,還在垂涎公爵的偵訊權,准備改弦易轍,換個方式來籠絡厲大功,先從他嘴里挖出情報,才用上色誘這招吧?
想到這里,鳳婷就俏臉發寒,秀眉緊擰,不給對方半點好臉色。
「喂,不用白費心機了,我告訴你,要這種把戲是沒用的,我老公根本不會上當。」她特別強調「我老公」三個字,還不示弱的挺胸,輸人不輸陣的展現傲人「本錢」,暗示對方,她親愛的老公在家里已經吃飽了「美食」,絕對不會去外頭偷吃。
拉丁美人沒有就此知難而退,反而嫣然一笑,伸手撥了撥頭發,舉手投足之間都是無限風情。
「嗅,你誤會了,我不是來找厲隊長的。」又長又翹的睫毛,慵懶的眨了眨。「我是來找你的。」拉丁美人淺笑說道。
找她的?
俏臉上露出茫然的表情。
「找我?」怪了,FBI派個美女來找她做啥?
「沒錯。」丰潤的紅唇上揚,棕色的大眼里,卻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原本,我只打算請厲太太去作客,但是既然這位小姐恰巧也在這儿,那麼就只能請兩位一塊儿接受我的招待。」
喔,色誘不成,他們還動用銀彈攻勢,妄想賄賂她,企圖讓她去影響厲大功嗎?唉啊,這些外國人實在是詭計多耑,半點都不老實!
話說回來,這些有眼無珠的家伙,實在也太小看她了,她這個全民英雄的老婆,哪里可能接受賄賂,去傷害丈夫剛正不阿的名聲呢?
「還是老話一句,請你不用白費心機了。」鳳婷冷著臉,連連揮手,毫不考慮的拒絕。「公務人員的親屬,不能私下接受招待。」
拉丁美人的臉上,仍舊挂著甜得膩人的笑。虧得鳳婷跟靜芸都是女人,要是換做是男人,被她這麼望著一笑,只怕連骨頭都要酥了。
「噢,請別這麼快拒絕我。」她軟聲軟調的說道,然后姿態曼妙的伸手,往水蛇般的腰后摸去。
鳳婷不勝其煩,抓起擱在門邊的背包,順手把門關上后,就推著妹妹往外走,急著要甩開對方的糾纏,快快出門去。
「我都說了,我不可能——」她突然住了口,整個人陡然僵住。「搞什麼鬼?!」
拉丁美人的手上,竟多出一把精致小巧的手槍,槍口不偏不倚,就指著姊妹二人。而大門之外,不知何時也閃出兩個黑衣男人,眉宇間都斂著殺氣,一看就知道來意不善。
「你們是誰?」鳳婷火速把妹妹拉到身后,挺身擋在前頭,心里卻已經開始察覺不對勁。
看來,先前猜測有誤,這些人只怕不是FBI,而是專程上門來找麻煩的危險人物。
瞧見她那緊張的表情,拉丁美人彎唇一笑,聲音還是那麼柔軟好听,比蜂蜜還要甜美,和手上致命的槍枝,形成強烈的對比。
「我很堅持,請兩位務必跟我走一趟。」她晃晃槍口,示意門外那兩個黑衣男人上前。「先把她們的眼睛蒙上。」
情勢比人強,鳳婷也只能乖乖就范,任由對方擺布。當黑布蒙上雙眼時,她心里暗暗呻吟,知道今天衰運上門,她絕對沒辦法去交稿了——
完蛋了,小娟一定會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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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鷹特勤小組的總部里,組員們埋首在資料中,盡力抽絲剝繭,想靠著今早再度提訊公爵時,所得到的各類情報里,找出可用的消息,循線追查下去。
一個隊員卻離開座位,匆匆經過忙碌的同事們,神色凝重的走進隊長的辦公室。
「隊長,你必須听听這通電話。」
「怎麼了?」厲大功濃眉詢問的一揚,看出隊員表情有異。
林杰深吸一口氣,迅速報告,不敢有半點拖延。「有個自稱是血腥瑪莉的女人正在線上,她說,只愿意跟你談。」
大名鼎鼎的血腥瑪莉,也是個惡名昭彰的國際通緝犯。傳說她美艷動人,卻殺人不眨眼,犯罪紀錄多得驚人。一直以來,她始終是公爵的左右手,公爵的每樁案子,她都曾經從旁協助。
黑眸中銳芒一凜,厲大功猛然坐直身子,朝林杰揮手,示意隊員立刻去追查電話的發訊地點,接著才拿起電話。
「是厲隊長嗎?你好,我是血腥瑪莉。」帶著異國腔調的軟甜嗓音,禮貌周到的問候著,像是個有良好教養的淑女。
厲大功臉色一沈,黑眸微微瞇起。
他早已預料到,會有別批人馬,繼續試圖營救公爵,而身為公爵情婦的血腥瑪莉,更不可能袖手旁觀。只是,他們萬萬沒想到,那個女人這麼大膽,竟敢直接打電話到總部來。
「厲隊長,我想請問,你是否有善待我心愛的男人?」
「你可以自己來這里確認,陪他一起接受偵訊,免得他太過寂寞。」
銀鈴般的笑聲響起,格外清脆而悅耳,嬌甜得有几分矯情。
「呵呵,厲隊長真是幽默呢!」電話那頭的女人沒有動怒,反倒笑得更甜。「我打這通電話來,是想跟你談個交易。」
「我不跟罪犯談交易。」他斬釘截鐵的拒絕。
「請別這麼快就拒絕,我相信,這樁交易你肯定會有興趣的。」血腥瑪莉笑著保証,然后把電話湊近身旁被蒙著眼、綁住手腳的鳳婷。「來,跟你丈夫打個招呼。」
電話那頭傳來倔強的悶哼,堅持不肯從命,小嘴閉得緊緊的,就是不肯乖乖開口。
血腥瑪莉采取最直接的方式。
她面帶微笑的揚起手,重重的、毫不留情的,賞了那張艷麗的臉儿一巴掌,清脆的聲音透過電話,听來簡直響亮得刺耳。
臉頰上的火辣刺痛,逼得原本誓死緊閉的小嘴,終于愿意張開。只是,率先逸出紅唇的,不是對老公的求救、更不是無助的啜泣,而是怒極的咒罵。
「他媽的,你敢打我?你這個惡劣的女人,居然動手打人?我——」鳳婷罵了几句,突然住了口,在心里暗罵自己耐不得疼,居然這麼容易就上當。她深吸一口氣,因為雙眼被蒙,看不見電話,只能用盡全力的大叫:「大功,你別听她的,不要理我!不要理我——啊——唔!唔唔唔唔唔……」一塊手帕硬塞進她的嘴里,堵住她的喊叫。
電話那耑的騷動,清楚的傳進厲大功耳里,他咬緊牙關,下顎緊繃得几乎碎裂。
听見鳳婷被打時,他用力收緊拳頭,黑眸陰鷙駭人,浮現野蠻的殺意。憤怒、慌亂、焦急,各種情緒同時煎熬著他,他非要費盡自制,才能壓抑狂暴的怒氣,勉強保持冷靜。
「希望她剛剛說的話,已經足以証明她的身分了。」血腥瑪莉的聲音再度傳來,軟甜溫柔的語氣里,暗藏著冷血無情,讓人不寒而栗。「或者,你需要我砍下她漂亮的雙手,送去給你確認?」
「不許碰她!」厲大功沈聲警告著,把每一個字、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晰而緩慢。「你要是敢再碰她,我絕對會親手捏碎你的每塊骨頭。」
犯罪無數的血腥瑪莉,這輩子見過無數的殺手,但是從沒有一個殺手,能有這麼暴戾森寒的語氣,讓她也有些背脊發涼。
她清了清喉嚨,聲調不再像先前那麼從容,直覺的知道,這男人是個絕對不能夠戲弄的厲害角色。
「你放心,只要交出公爵,她就會完好無缺的回到你身邊。」血腥瑪莉那雙棕色大眼,瞄向另一個縴弱的身子。「你妻子的妹妹,也在我的手上。到時候以一換二,你并不吃虧。」
強烈的怒氣,從緊繃的健碩身軀輻射而出,他憤怒得雙眼灼亮,薄唇中吐出的字句,卻能保持驚人的平靜。
「時間跟地點呢?」
「等我決定了,就會通知你。」血腥瑪莉回答,隨即挂上電話。
啪啦一聲,厲大功手里的話筒,被強大的力道捏得斷裂。「該死!」他咬牙痛罵,把斷裂的話筒重重摔回桌上,零件瞬間彈跳得到處都是。
門外響起跑步聲,林杰上氣不接下氣的跑進來通報。
「隊長,追蹤到發訊地點了!」
「在哪里?」厲大功猛地抬起頭來,黑眸里綻著凌厲的光芒,一絲希望悄然在心底升起。
「就在隊長家里。」林杰滿臉歉意。「我已經緊急派人過去,但是他們趕去,需要一些時間,嫂子它——」他說不下去,臉上歉意更濃。
血腥瑪莉不可能留在原處,等到他們的人趕到,她肯定已經挾持著鳳婷離開了。
希望的火苗被澆熄,厲大功的心直往下沈。他頹然坐回椅上,雙手撐著額,黝黑的面容上是一片死白。
「隊長?」林杰擔心的開口。
「我沒事,你先出去。」他悶聲說道,沒有抬頭,努力壓抑體內狂暴的怒氣。
林杰躊躇不已,神色擔憂,知道愛妻心切的隊長,此刻一定不好受。他還想盡些心力,提出建議。「隊長,是不是要集合隊員——」
咆哮聲響起。
「出去!」
打從擔任隊長的職位至今,厲大功領著大伙儿,辦過多少危險的案子,無數次生死一瞬的緊要關頭,他仍能保持冷靜,沒有一分一毫的動搖,林杰從未見過他像現在這麼失控。
那聲駭人的咆哮,轟得林杰不敢久留,匆忙的奪門而出,急著去找副隊長報告,以免耽誤救人的時機。
室內恢復一片岑寂,只有牆上時鍾的秒針,發出滴答的聲響。厲大功坐在椅上,低垂著頭,雙手交握在額前,心中充塞著怒氣,以及無盡的自責。
天殺的,他怎麼能那麼疏忽?怎麼能夠以為,他的所作所為不會連累到她?那些匪徒們動不了他,當然會朝她下手!
厲大功低咒一聲,用力抹了抹臉,竭力想重拾冷靜。
他反覆深呼吸,知道自己必須冷靜、必須好好思考,想一想公爵的資料,想一想血腥瑪莉的背景,找出他們在台灣最可能的接頭人,以及窩藏的地點,再決定最好的營救計划,這麼一來,她們兩個才有機會——
想起妻子,他緊閉的薄唇,瞬間扭曲。
可惡!他無法冷靜下來,現在他腦子里,除了鳳婷的尖叫聲外,根本是一片空白!
暴怒的咒罵再度脫口而出,他緊握拳頭,重重的朝桌上猛槌。啪的一聲,桌上的玻琍,瞬間被敲得粉碎。
「怎麼回事?」
厲大功抬起頭來,看見站在門前的江震,他臉色鐵青的張了張嘴,試了几次,才有辦法發出聲音。
「鳳婷被綁架了,」他注視著江震,啞聲開口。「靜芸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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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別推我!我自己會走!」
背上一下重推,猛然把鳳婷推倒在地上。她跌得痛叫一聲,接著就罵出連串臟話。
「大姊!你還好吧?」听到姊姊跌倒的聲音,雙眼同樣被蒙的靜芸,心里發急,連忙問道,就怕姊姊跌傷了。
「我沒事。」鳳婷掙扎著爬坐起身,還想痛罵對方的粗魯,手上的繩索就陡然松開,眼上的遮布也被扯開。室內光線不強,她眨了眨眼,很快的就恢復視力,瞧見前方那雙修長的美腿。
她揉著被綁疼的手腕,抬眼往上一瞄,看見那個丰胸細腰的綁架犯,仍拿著槍口對著她,嘴角甚至還噙著一絲微笑。
雖然被人綁架,但仍無損鳳婷的硬脾氣,她迅速跳起來,下巴揚得高高的,虛張聲勢的警告對方。
「你要是還想活命的話,最好現在就放我們回去,否則,我老公是不會放過你的!」
「放心,我不會傷害你們。」血腥瑪莉冷笑一聲,不把她的警告放在眼里。「只要你老公夠在乎你,愿意交出公爵,明天你和你妹妹就可以——」話還沒說完,一陣音樂聲卻突然響起,兩個女人同時一愣。
鳳婷擰起眉頭,覺得那音樂好耳熟,很像是——很像是——
啊!那是她手機的來電音樂!
她的視線往下溜,看著外套口袋,心里又怨又氣,埋怨這通電話響得太早。
「那兩個笨蛋,居然忘了搜你的身?」血腥瑪莉難以置信的搖搖頭,迳自從她口袋里搜出手機,按下通話鍵,冷聲警告道:「厲隊長,你這樣是有違我們先前的……」
出人意料之外的,打電話來的人,并不是厲大功。
「厲隊長你個鬼啦!」小娟的怒罵聲響起。「林鳳婷,你不要以為裝個外國腔就能唬得了我!你昨天明明對天發誓,保証今天一定會交圖的。虧我幫你擋著老板、替你跟廠商陪笑,還對主編拍胸脯擔保,你絕對不會失信,結果呢?我再過半小時就要開會了,你非但人沒到,連家里電話也不接,現在還要——」
「我不是林鳳婷!」血腥瑪莉疾言澄清,打斷那串連珠炮般的怒罵。
小娟狐疑的一愣。
「不是?」
「不是!」
「那你又是誰?」
「血腥瑪莉。」她冷冷的回答,等著對方在听見她的名號后,會慌忙道歉,或是驚嚇過度的挂上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的,卻是尖叫咆哮。
「我還長島冰茶呢!」對國際罪犯欠缺研究的小娟,火冒三丈的猛拍桌子。
「你是她的共犯吧?我警告你,立刻叫她來听電話!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我和她合作那麼多年,哪一次不是當炮灰,替她擋在老板前面,我對她已經夠仁至義盡了,她這次竟然還給我跑去躲起來,家里電話不接,手機也要找人當替死鬼,實在是太過分了……」
血腥瑪莉已經把手機拿得老遠,那憤怒的咆哮,以及咒罵,卻依然清晰。她耐性全失,把手機遞給鳳婷,擰眉命令:「解決她。」
鳳婷干笑兩聲,接過手機。
「喂?小娟嗎?」喔喔,她的編輯真厲害,連綁架犯都不敵編輯的碎碎念神功呢!
「林鳳婷!你這可惡的家伙,終于愿意接電話了!你的圖稿呢?」
「我畫完了,已經燒進光碟片里了。」她無奈的回答,看著在旁監視的血腥瑪莉。「但是我准備出門時,就在家門口被綁架了。」
「綁架?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啊!可惡,你一定沒畫完對不對?你要是畫完了干麼還逃走?」
「我沒有逃走啦,我真的畫完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說今天一定會來,結果呢?你騙我!等一下廠商就要來了,老板說要剝我的皮、主編說要拆了我的骨頭,他們會聯手殺了我的!林鳳婷,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我真的畫完了啦!」鳳婷把手機拿到面前,大聲吼回去,卻看到上面顯示著時間,腦中靈機一動,連忙將手機放回耳邊說:「都說我被綁架了,你還不信!好啦好啦,你去我家,檔案全在我的電腦里頭。我四十分鍾前就已經畫完,燒到光碟片上了,燒錄軟體上面還有燒錄時間,你從那里就可以找到圖檔了。」
「要是電腦里沒有呢?」小娟滿心懷疑。
「有啦!有啦!你快去找就是了!」
說完,她按掉通話鍵,若無其事的想將手機收回口袋里,卻見血腥瑪莉瞇起棕色的大眼,伸出縴縴玉指,在她眼前勾了勾。
「交出來,別想要花樣。」
可惡!她本來還想留著手機,等到這些匪徒全離開后,再偷偷連絡老公的——
小計謀被人識破,鳳婷心不甘、情不愿的交出手機,眼睜睜看著血腥瑪莉拿著她的寶貝手機,轉身走了出去。
厚重的木門被人關上,掩去走廊上的光線,室內變得更暗了些。直到腳步聲走遠后,鳳婷才沖到妹妹身邊,替她解開手上的繩子,以及眼上的遮布。
「你的手機呢?」她看著妹妹,滿臉的期盼。
「呃,在包包里——」靜芸小聲的回答。「剛才被他們拿走了。」
「可惡!」鳳婷發出挫敗的咒罵,像是泄氣的皮毬,雙肩陡然垮了下來。既然無法通知外界,她只能認命的環顧四周,找看看是否還有什麼活路可走。
這是一間狹小昏暗的房間,不但滿布灰塵,還有著濃濃的霉味,里頭除了一張布滿灰塵的床墊之外,再也沒有別的家具。室內唯一的光源,是后方靠近天花板上的一扇小氣窗,窗外還隱約能看見雜草。
「我們在地下室里。」她湊近氣窗,耑詳著大小,半晌后卻只能宣告放棄。
可惜,那氣窗實在太小了,就算她的頭鑽得出去,她的胸部也擠不過去。
怨嘆自個儿「本錢」太好的鳳婷,垂頭喪氣的走回來,跟著妹妹一起坐在那塊破床墊上。
「你還好吧?」瞧見妹妹臉色有些蒼白,她關心的詢問。
「還好……」靜芸強扯出笑容,粉唇輕輕顫抖著。
「放心,不會有事的。」鳳婷握住了她的手,用力摩擦安撫,盡力想讓妹妹放心。「你姊夫一定會想辦法救我們的。」
「嗯。」靜芸點點頭,小腦袋靠在姊姊肩上,像只迷路的小綿羊般惹人憐愛。
鳳婷攬著妹妹的肩膀,雖然嘴上說得十分篤定,心里卻萬分不安。
她知道,厲大功一定會來救她們的。只是,為了救回她們,他極可能就此坏了大好前途。
這些日子以來的朝夕相處,讓她清楚的明白,她嫁的這個男人太過善良,絕不會愿意傷及無辜,就算她不是他老婆,他也一定會來救她。
血腥瑪莉挾持她們,想要交換公爵,就算厲大功同意這樁交易,上頭也絕不可能答應這個條件,白白拿公爵這個國際通緝要犯,來換她們兩個小老百姓。
最后,只怕厲大功會為了救她,擅自提出公爵,私下與血腥瑪莉交易。而她最最不愿意見到的,就是他為了救她,毀掉一世英名——
「汪汪!」
突然听到狗叫聲,鳳婷嚇了一跳,猛地抬頭,卻看見一顆黑呼呼的狗頭,正從那氣窗外鑽進來。
「諾諾!」兩個女人同聲跳了起來,像是看見救星般,急急忙忙的沖過去。
「你怎麼跑來了?大功呢?他來了嗎?」鳳婷踮起腳尖,雙手抓住窗沿,勉強攀到氣窗旁,努力往外頭瞧,卻發現氣窗外頭,只有諾諾胖嘟嘟的身體,根本沒有什麼救兵。
「汪嗚嗚嗚……」諾諾喘著氣,伸出舌頭,興奮的直舔她的臉,肥肥的尾巴甩來甩去。
「噓,別叫了,小心那些坏人把你抓去煮成香肉火鍋。別舔我了,喔,可惡——」鳳婷一時沒握牢,雙手一滑,整個人又掉了下去。
「大姊,怎麼樣?是姊夫來了嗎?」靜芸連忙伸出手,扶穩從窗邊跌下來的姊姊,沒讓她摔著。
「沒有。」鳳婷搖搖頭,抬眼看著窗邊的諾諾,不禁重重嘆了口氣。
這家伙膽小得很,剛剛血腥瑪莉上門綁人時,它立刻躲得不見蹤影,也不曉得叫几聲警告她。不過,瞧它這會儿喘得這麼厲害,顯然是在她們被抓后,一路跟在后面跑來的——
一個主意倏地閃過腦海,鳳婷興奮的猛轉過頭,伸手搖晃著妹妹的雙肩。
「你的手帕呢?你不是隨身都帶著自己做的手帕嗎?現在呢?還在不在身上?」
「呃,有、有啊——」靜芸眨了眨眼睛,從口袋里掏出一條精致潔白的手帕。
「對對對,就是這個!太好了!」鳳婷拉開一看,果然看見手帕的一角,繡著靜芸的名字。「來,快幫我把床墊拉過來。」
床墊被姊妹二人合力搬到角落,鳳婷站了上去,踮起腳尖勉強可以勾到諾諾的項圈。她把手帕綁上去,然后拍拍那顆胖腦袋,嚴肅的告訴它。
「諾諾,我們就靠你了,快,回家去!去找厲大功,帶他來找我們!」
狗儿歪著頭,沒有掉頭飛奔去替她們找救兵,仍舊待在原地不動,還再度探出舌頭,舔了舔她的手。
「啊,不是啦,回去!快啊——」她急忙揮手,它卻還是吐著舌頭,一臉呆樣的望著她。
「喔,可惡!回去!Back!你這只笨狗!」她急得要命,氣得直跺腳。
見女主人「凶性大發」,它嚇得嗚咽兩聲,連忙后退,一臉的可憐兮兮。那表情就像是它縮在冰箱前,吃不到排骨的哀怨模樣——
對了,排骨!
鳳婷眼里進出希望的火花,重新踮起腳尖,朝外伸出手指,對著狗儿下達命令:「諾諾,排骨,冰箱,GO!GO!GO!」
一听到「排骨」這兩個字,原本癱軟的毛茸茸耳朵,立刻豎了起來。
「GO!去找排骨!排骨、排骨、排骨!」發現它有反應,她更急切的催促,連連哄道。「回到家就有排骨可以吃了!快去!」
諾諾豎著耳朵,退了兩步,又回頭看看她。
「快去!回家去!我保証以后一定不阻止厲大功喂你吃排骨!」她緊張的直揮手,拚命趕它走。
它像是听懂了似的,張嘴汪叫了一聲,接著就真的乖乖回頭,快樂的飛奔離開,回家去找美味的排骨了。
「把血腥瑪莉的炤片發出去,她綁走鳳婷,不會是臨時起意,去問問附近的人,是不是曾看過她,或是任何外籍人士。」
「是!」
厲大功將資料發給隊員,轉身看著那些在自家大門玄關前,忙著采集指紋的監識課人員,下顎又是一緊。
雖然,他早已知道鳳婷被綁架,但是匆忙趕回家后,親眼目睹敞開的大門、凌亂的玄關,以及空蕩蕩的屋子,胸口仍是一陣緊縮發疼,非要費盡自制力,才能維持冷靜。
狗屋里也空蕩蕩的,連諾諾也不見蹤影,難以判斷是嚇得逃走了,還是早已遭到毒手。
如果那些人連狗都不放過,那麼,他們會怎麼對待——
無數可怕的臆測,一一閃過腦海,厲大功目光一凜,緊握著雙拳,牙關咬得更緊。他不敢再多想鳳婷的遭遇,強逼著自己轉身,走向外頭的偵防車,准備匯整現有的情報,搜尋她們的下落。
只是,才剛走出院子,他的手機就響了。他接起電話,听見一個女人驚慌萬分的聲音。
「喂,厲大功嗎?你家為什麼那麼多警察?發生了什麼事?難道鳳婷真的被綁架了?」
「你是誰?」他臉色一沈,握緊了手機。為了保護人質的安全,他早已嚴格交代,徹底封鎖鳳婷被綁架的消息。
「我是小娟,柯明娟啦!鳳婷的編輯!」她緊張兮兮的回答,聲音壓得低低的。「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鳳婷說她被綁架了,是真的嗎?」
黑眸里綻出光亮,他疾聲追問。
「鳳婷跟你通過話?」
「對啊,我剛剛在公司打手機給她,她說她被綁架了,我不相信。她要我自己來拿圖稿,說她四十分鍾前就畫完了。」小娟喘了一口氣。「我后來再打,手機就不通了,只好自己跑來,誰知道你家外頭竟有一堆警察——」
「她帶了手機?」
「對,還有個自稱血腥瑪莉的女人。我的天啊,她真的被綁架了嗎?」
不理會編輯的驚慌,听出耑倪的厲大功,急切的質問。
「她是說四十分鍾前嗎?」不論是任何細節,只要是鳳婷在綁架后透露的,就有可能是寶貴的情報!
「對啊!她還說,燒錄軟體里有時間証明她說的話。慘了,怎麼會這樣!我還以為,她是沒畫完才卷稿逃亡——」
厲大功立刻轉身,飛奔回家,沖到書房里,打開妻子的電腦,找出燒錄軟體,果然發現檔案記錄里,留有最后燒錄的時間。
最后的燒錄時間,是一個小時又十分鍾前,扣掉柯明娟從市區來到這里的時間,差不多就是四十分鍾!
「你跟她說話時,有沒有听到別的聲音?例如車聲或喧嘩聲?」
「沒有,很安靜啊,不過收訊有點不太清楚。」發現事情真的大條了,小娟慌得團團轉。「完蛋了,怎麼會這樣?厲大功,鳳婷會不會有事?」
「我希望沒事。」他深吸一口氣,鎮定心緒。「你人在哪里?」
「你們社區的便利商店……」她說著說著,不禁哭了起來。「你家好多警察,我不敢過去,才跑到這里打電話……嗚嗚嗚……都是我不好……早知道她真的被綁架,我就……我就不罵她了……」人命關天,這事情非同小可,她再也顧不及圖稿了。
「鳳婷不會怪你的。你待在那里,不要離開,我派人過去接你。」厲大功徐聲說道。
既然有了線索,當然就不可以放過,只是,這個編輯听到情況危急,也嚇得開始哭泣,只怕她就算真從鳳婷嘴里,听見時間以外的線索,一時也難以想起來。
「隊長、隊長!」門外突然傳來林杰的叫喊。
厲大功緊繃著神經,立刻沖出書房。他匆匆下樓,才剛踏出大門,一只黑色大肥狗就迎面飛扑,砰的一聲,重重的撞到他身上。
「呃——諾諾回來了。」林杰慢半拍的補上一句,來不及提醒遭到扑擊的隊長。
「汪汪汪汪……」狗儿氣喘吁吁的直哈氣,高興的猛舔厲大功的臉,尾巴搖個不停。
厲大功半蹲下來,拍拍諾諾的胖腦袋,慶幸著它安然無恙,沒有慘遭毒手,卻意外發現,它全身發燙,就像是平時陪他慢跑了几公里般,喘得連舌頭都收不回去。
站在一旁的江震,忽然跨步趕過來,伸手抓住它的項圈。
項圈上頭,綁著一條秀氣的白色手帕,他俐落的拆下手帕,打開手帕的時候,那雙冰封無情的眼,也流露出些許焦急。白色手帕上頭,繡著一個可愛的女娃娃,底下還繡著「靜芸」兩個字。
兩個男人互看一眼,頓時振奮起來,眉宇間的憂慮,同時減輕了不少。
「林杰,把隊上的人全召回來,十分鍾后到門口集合!」厲大功跨步往屋內走去,一邊疾聲下令。「諾諾回來的事不要泄漏出去,把第一個看到它的人帶過來!」
「是!」林杰答應一聲,快步跑了出去。
厲大功筆直的走進廚房,揚聲又喊:「小鄭,拿水來讓它喝。」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小鄭有些困惑,卻還是乖乖服從命令,拿了狗碗,替諾諾倒了水。
「它知道在哪里!」厲大功已經走到冰箱前,語氣中有著篤定。「它剛從她們那里回來。」
「諾諾?諾諾知道嫂子的下落?」小鄭瞪大眼睛。「但是,它就算知道,也未必能夠再——」他咬住舌頭,不敢再說下去。
「它找得到的。」厲大功卻是一臉堅定,他打開冰箱,拿出几根排骨,擱在狗儿眼前,輕輕晃了晃。
「汪汪!」狗儿汪叫兩聲,盯著排骨直瞧,拚命跳啊跳,偏偏就是咬不著。
「諾諾,鳳婷。」厲大功的聲音溫和卻也嚴厲,直視著狗儿的眼睛,明確的下達命令。「帶我去找鳳婷。」
諾諾看著排骨,又看看表情堅定的男主人,無辜的眼睛輪流看來看去,可憐兮兮的汪嗚一聲,為了美味的食物,它只得乖乖從命,返身又往外跑去,做起今天第三趟的長程跑步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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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多小時后,一輛黑色廂型車,無聲無息的駛入山區,在隱蔽處停下。車內的人們,遠遠望著樹林后方,一棟兩層樓建筑的豪華別墅。
「隊長,你確定是在這里嗎?」林杰看著窗外,表情有些狐疑。
「小娟說,她們通話時,沒有車聲、收訊不良,代表她們應該已經到達目的地。」厲大功沈聲答道,攤開一張地圖,指著一個用紅圖畫起來的范圍。「血腥瑪莉要帶走她們,就得用車子,她們的所在地,就在車程四十分鍾可到的范圍內。」
有了大致的范圍,又有諾諾指引方向,他們才能迅速追查到這個偏僻的山區。
窩在一旁,終于吃到排骨的諾諾,正咬著肉骨頭,開心的搖著尾巴。
它無法勝任機場緝毒犬的工作,是因為膽小怕生,但它的嗅覺絕對是一流的。在厲大功以排骨誘哄下,沒花多少時間,就領著隊員們,追蹤到血腥瑪莉的落腳處。
「雪雁回來了。」負責守望的小鄭,輕聲提醒。
廂型車的車門拉開,一個穿著黑色長袖套頭運動服,英氣十足的女子,動作俐落的爬上車。
「怎麼樣?」厲大功擰眉追問,在救出愛妻之前,仍不敢有絲毫大意。
「諾諾的鼻子真的很靈。」雪雁微笑著,拍了拍諾諾的腦袋。「我繞到后面山坡上,用望遠鏡觀望。發現別墅院子里,有兩輛轎車,前門有兩個男人守著,后門有一個。一樓的窗帘都被拉上了,不過二樓后方的房間,窗戶是開著的,猜猜誰在里頭?」
「血腥瑪莉。」
冷冷的聲音傳來,眾人一起回頭,只見坐在角落的江震,深刻的五官上,映著筆記型電腦螢幕的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模樣簡直教人膽寒。
「沒錯,是她。」雪雁回答,暗自慶幸,幸好她不是那個惹怒江震的人。
厲大功瞇起黑眸,謹慎追問:「有看到鳳婷和靜芸嗎?」
「沒有。」雪雁戴上止滑的皮手套,再脫掉運動服,配上槍套,檢查槍里的彈藥。「不過,左邊靠地上有扇氣窗,應該是地下室的通風口,她們可能被關在那里。」
厲大功回頭,看著角落的江震。
「阿華那邊怎麼樣?找到別墅的建筑設計圖了嗎?」
「找到了,他已經把設計圖掃上網,正在傳送中。」檔案很快傳送完成,江震將筆記型電腦轉過來,只見別墅的設計圖出現在螢幕上,清楚顯示整棟建筑除了一、二樓外,還有一層地下室。
眾人的視線,有志一同的看向厲大功。
他瞇眼注視著設計圖,黑眸中厲芒閃動,几番衡量之后,才開口下達指示。
「我來分配工作。天黑之后,我們開始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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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風高,萬籟俱寂。
冷風吹過樹梢,偶爾傳來沙沙聲響。几條人影悄無聲息的靠近別墅,依序繙牆進去,身手俐落得有如鬼魅。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厲大功和江震率先潛行進去;雪雁跟林杰,負責搞定前頭的兩個守衛,小鄭則預備在必要時候,剪斷屋內電源,其他人全在外頭待命,若有突發情況才進去支援。
后門的守衛,正抽完了一根菸,菸蒂扔在地上用腳跟揉熄。再一抬頭,眼前已經多了一張凝怒的男性臉龐,燃著怒火的黑眸,冷瞪著他。
下一瞬間,槍柄重重的敲上他的頸,后門的守衛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已經被厲大功當場敲昏。
一旁的江震,背貼著牆,緊握著槍,正准備打開后門時,興奮的狗叫聲卻陡然響起,打破了寧靜的黑夜。
「汪汪汪汪汪……」貪吃的諾諾竄出廂型車,從山坡上沖下來,一躍就跳進了圍牆,直奔別墅后方的廚房,朝向亮著燈光、正冒出香味的窗口猛叫。
「該死!」江震咬牙,看著諾諾的眼神,像是想當場掐死它。
真是成也排骨、敗也排骨,那些預備換班的守衛,選在這時用餐,從廚房里飄出的排骨香,讓諾諾誤以為男主人進屋子,是要替它張羅食物,立刻感激涕零的沖過來,急著要享用宵夜,當場坏了他們的行動。
別墅里的人,立刻警覺起來,嘰哩呱啦的拉丁語傳遍屋內。
守在外頭的小鄭,一看諾諾坏事,立刻剪斷電源,江震把握第一時間,開槍打掉了后門的門鎖,跟厲大功一起沖了進去。
黑漆漆的屋子里,傳來咒罵聲,接著就是一陣槍聲大作,子彈在空中飛竄,火花在黑暗中不斷接連進射。
對方火力強大,但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來人是誰,很快就被干掉兩個。一陣短促激烈的槍戰后,整棟屋子再度陷入驚人的岑寂。
厲大功緊貼在隱蔽處,心里暗自計算,扣掉外頭的三個,跟剛剛倒下的兩個,包括血腥瑪莉在內,對方應該還有四個人——
倏地,一聲尖叫驚破寂靜。
「別拉我,可惡,你這王八蛋!靜芸!靜芸!喂,快放開她,你要帶她去哪里?喂——」鳳婷憤怒的尖叫聲,從右方樓梯口傳來。
「閉嘴!」血腥瑪莉怒喝,抓著人質,靠著微弱的月光,瞇眼環顧四周,卻發現所有的出路,全被埋伏的飛鷹特警隊隊員堵住。
該死,她太過大意,沒想到他們竟會這麼快就找上門來!
趁著血腥瑪莉分心,鳳婷深吸一口氣,用盡所有力氣一踹。
黑暗中傳來女人痛極的怒叫,原本扣在她肩頸的箝制,陡然松開。她慌不擇路,在黑暗里亂爬,沒膽子穿過槍林彈雨,只能轉身往樓上跑。
鳳婷氣喘吁吁的跑上樓梯,中間還跌了好几次,摔得膝蓋發疼,甚至感覺到暖熱的鮮血涌出。她不敢停下來,耳邊一直听到血腥瑪莉的怒罵聲,那聲音愈來愈近、愈來愈近——
然后,就在她跑進后陽台時,氣得抓狂的血腥瑪莉,一把抓住她的頭發,力量大得像是要扯下她的頭皮。
尖銳的疼痛,讓鳳婷呻吟出聲,而血腥瑪莉的聲音,就在她腦后響起,原本甜潤的嗓音,如今已變得冰冷殘酷。
「你再跑啊!」她冷笑著。
完了完了!
鳳婷在心里哀嘆,耳中卻听到熟悉的腳步聲迅速奔了過來。
血腥瑪莉低咒一聲,臉色愀變。她用力一扯,把人質扯到面前,擋住追來的厲大功,槍口緊抵著鳳婷的腦袋,凶狠的警告。
「別過來!再過來我就斃了她!」血腥瑪莉冷瞪著眼前的男人,小心翼翼的后退。「把槍丟下樓!」
厲大功面無表情的看著她,視線接觸到頭發被扯、痛得直流淚的鳳婷,黑眸瞬間變得陰鷙無比。他緩慢的伸手,探出陽台,然后一松手,槍就筆直的掉至一樓。
「大功,別听她的!」鳳婷急得大喊。
堅硬的槍柄,重擊在她頭上,一陣劇痛爆開,她痛叫出聲,听見血腥瑪莉冷冷的警告。
「你給我安分點!」
眼看妻子被打,厲大功雙眼冒出怒火,几乎就想沖過去。血腥瑪莉卻槍口一轉,緊抵著鳳婷的太陽穴,厲聲撂下威脅。
「站住!不要以為我不會開槍!」
「別再碰她!」他冷聲開口,全身肌肉糾結賁起,冷硬的面容,在月光下看來分外陰狠猙獰。
那可怕的表情,讓血腥瑪莉一陣悚懼,她注視著那雙陰鷙的黑眸,終于明白,她已經惹怒了不該惹怒的人。
她太過大意,太輕忽了台灣的警力,以為厲大功根本沒有能耐跟她抗衡,能夠逮著公爵,應該是靠著絕世集團在旁協助。只是,等到她真正面對這個男人時,她才驚覺,他遠比她先前遇過的任何警探,還要棘手、還要危險——
身為罪犯的直覺,讓她清楚的知道,絕不能讓眼前的男人活下來,否則他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會逮著她,要她付出慘痛的代價!
想到這里,血腥瑪莉一發狠,突然把槍口挪開。
鳳婷還來不及松一口氣,就驚恐的發現,槍口竟然改而瞄准厲大功——
「不要!」
搶在血腥瑪莉把下扳機的瞬間,救夫心切的鳳婷已經扑過去,手忙腳亂的去搶那把槍。
第一顆子彈射出,擊中地板!
兩個女人糾纏在一起,第二顆子彈擊發,打中鍛鐵圍欄,火花四射,子彈彈飛,嵌進天花板里。
「滾開!」憤怒的血腥瑪莉叫道,伸手往鳳婷猛揮一拳。
那一拳打中她的肩膀,不但讓她疼痛不已,連帶的也讓她失去平衡,整個人猛然往后倒,重心不穩的繙過鐵攔——
「啊——」下一瞬間,鳳婷已經摔下二樓。
駭人的咆哮聲響起,血腥瑪莉頭皮一麻,匆忙轉身,還來不及開槍,強硬如石的拳頭就陡然擊中她的臉,打斷了她的鼻梁。她悶哼一聲,就因劇痛而昏了過去。
厲大功看也不看她一眼,沖到圍欄旁,繙身就從二樓跳了下去,絲毫不在意扑鼻而來的惡臭,迅速把掉進垃圾子車,正在一堆垃圾中呻吟不已的妻子挖出來。
要不是在扔槍時,就已經發現二樓陽台下,停放著一台垃圾子車,他可能會在鳳婷摔下來時,就驚駭得昏厥過去。
「鳳婷?你還好吧?鳳婷?」他挪開一堆垃圾,將她從垃圾堆里抱出來,大手在她身上輕柔游走,焦急的檢查她的傷勢。
「好痛——」她窩在他懷中,神情痛苦。
「怎麼了?你哪里痛?你被子彈打中了嗎?還是摔傷了哪里的骨頭?」厲大功緊張的將她全身從上摸到下,深怕她受了重傷。
「我的腰,天啊!我的腰——」她扶著腰,疼得直抱怨。「唉啊,我閃到腰了啦——」
「腰?」盈滿焦急的俊容,微微的一愣,雙手扶著她的肩膀。「你確定?只有閃到腰嗎?」
「什麼叫只有,我痛死了!」她抱怨了几聲,又猛然想起妹妹,立刻抬起頭來,緊張的追問。「啊啊啊,大功,靜芸呢?她剛剛被另外一個家伙抓走了!」想起妹妹的安危,她急著就要再往屋里沖。
厲大功連忙抓住她。
「別擔心,江震去救她了。」
確定她除了閃到腰外,并沒有更嚴重的傷,他這才松了一口氣,迫切的想把她擁進懷里,讓微顫的身子確認她的存在,眼角卻看見一只黝黑可愛的小強,正輕巧的移動它六只縴細的小腳,爬過他強健的手臂。
高大的身軀,瞬間僵住。
「大功?怎麼了?大功?」發現丈夫突然全身僵硬,不但臉色發白,額上還冒冷汗,她也跟著低頭,瞧見令他僵住的罪魁禍首。
一只蟑螂在他手臂上悠然爬行,然后,第二只蟑螂也從她肩頭冒出來,順著他扶在她肩上的大手,爬到他的手臂上。
「哇啊!」鳳婷尖叫出聲,在原地又跳又叫,歇斯底里的揮開,然后猛用手指梳頭發,深怕里面也爬進了几只。
垃圾車里頭當然有蟑螂,她剛剛跌進去,那些蟑螂就乘機爬了上來。她深怕衣服里也有,想也不想的把衣服給脫了。
敢打蟑螂是一回事,被蟑螂爬上身,那又是另外一回事。為求保險,她毫不考慮,連長褲也脫了。
眼看妻子又是脫衣,又是亂跳,當場表演起脫衣舞,僵硬在一旁的厲大功,這才陡然驚醒過來,上前替她拍掉那些褐色的小惡魔。
「隊長,情況都控制住了,人也全被——哇!」已經搞定敵人的林杰,听到后頭有聲音,急忙趕過來,卻赫然見到嫂子只穿著內衣褲。
「轉過去!」
厲大功喊道,高大的身軀擋住老婆,保護只屬于他的明媚春光。
「對不起,抱歉,隊長,我什麼都沒看到!」林杰緊急轉過身去,舉手做投降狀,急急忙忙的跑開,就怕待得久了,雙眼會被隊長給挖出來。「你們忙你們的,我去前面幫忙。」
確定隊員離開,躲在后頭、羞得滿臉通紅的鳳婷,連忙抖開衣服,想要穿上,卻忍不住連連抱怨。
「可惡,上頭沾了垃圾的味道,好臭。」嗚嗚嗚,她不想穿臭衣服,卻更不想光著身子,再被其他隊員看光光啊!
「別穿那件了,我的給你。」厲大功說道,脫下自己的衣服遞給她。
「那你怎麼辦?」她看著他,心里有些掙扎。
「沒關系,車上還有外套。」他將她的頭發撥到耳后,溫聲催促著。「快把衣服穿上,別著涼了。」
她乖乖點頭,穿上那件寬大的衣裳,上頭還留著他的體溫,舒服得讓她嘆了一口氣。
一只蟑螂又溜過牆角,她眨了眨眼,突然想起了某件事。
「大功,你不怕蟑螂了嗎?」他剛剛徒手把她從那滿是垃圾與蟑螂的垃圾堆里挖出來,還替驚慌失措的她,拍掉那些亂爬的蟑螂耶!
厲大功僵了一下,輕咳兩聲。
「我從來沒說過我怕蟑螂。」他謹慎的聲明,堅決維護男性自尊。「我只是不喜歡它們。」
「喔?」鳳婷揚起右眉,雙手抱胸,慢條斯理的問:「那麼,現在停在你肩膀上的那只,就不用我幫忙處理了吧?」
話才說完,只見那張黝黑俊容,唰地血色全失。厲大功雙眼發直,整個人再度僵住。
見丈夫動也不動,像是連呼吸、心跳都停了,鳳婷的笑容也沒了,嚇得連忙伸手,替他拍去那只蟑螂。
「大功?大功?」她呼喚著,擔心的輕拍他的臉,卻發現他依然毫無反應,整個人站得直挺挺的。
不會吧?堂堂飛鷹特勤小組的隊長,竟然因為一只蟑螂,就這麼站著昏倒了?
「大功,醒一醒!看著我!對,就是這樣!看著我!」她拍了又拍,好不容易拍出點反應,立刻捧著他的臉,認真保証。「你听我說,沒事了,听到沒有,我已經把蟑螂拍掉了!」
「真——真的?」他臉色依然慘白,僵硬的問。
「真的、真的!」她連連點頭,把他蒼白的俊臉,壓進軟綿綿的胸前,提供最美好的安慰。「乖乖乖,不怕不怕,沒有了沒有了,乖——」
她一直知道,厲大功對蟑螂總是退避三舍,卻沒想到,他對蟑螂的恐懼這麼深。更讓她訝異與感動的是,他剛剛為了她,竟然完全忘了恐懼。
她小手拍啊拍,安撫著胸前的男人,心里都是滿滿的感動。
那溫柔的安撫,終于讓厲大功回過神來。他伸手抱緊她,深吸了口氣,鎮定心神。
懷里的小女人是這麼嬌小而溫暖,她剛剛為了救他,拚死奪槍,還被推下樓的畫面依然曆曆在目,他一想到那景象,心口就驀地發疼。
「鳳婷,我愛你。」厲大功啞聲說道,閉上雙眼,把她抱得更緊。
拍撫的小手一停,她眨了眨眼睛。
「什麼?」她好像听見他說——他說——
「我愛你。」
沙啞的聲音再度重復,帶著無比的堅定。
鳳婷咬著唇,只覺得心口暖燙,氾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受。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感動得什麼也說不出口,只能扑上前去,用力抱緊這個男人。
下一秒,淚水滾滾滑落,她竟高興得哭了起來。
「噓,別哭——」厲大功輕聲勸道,摟緊她哭得顫抖的嬌小身子。「別哭了,乖———」
小腦袋窩在他的懷里,嗚咽啜泣了好半晌,才逐漸的平靜下來。他听見懷里的小女人吸吸鼻子,小聲卻認真的喚了一句。
「大功。」
「嗯?」
「我也愛你。」她有些哽咽的說,將臉枕在他肩上。
他的回答,是無聲而溫暖的擁抱,那雙有力的手,緊緊環繞著她,仿佛這輩子都不愿意再松手。她安心的閉上眼睛,听著他的心跳,知道這寬闊的胸膛,就是她最美好的歸宿。
兩人在黑夜中靜靜相擁,許久之后,她才听見他輕聲開口。
「我們走吧!」
她甜甜一笑,難得溫順的點了點頭,完全同意丈夫的意見,牽著他的大手就往外走。只是,那甜美的笑容,只維持了一會儿。當他們走到前院,看見江震正擁著靜芸,狂烈激動的熱吻時,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無蹤。
眼前的畫面實在太過震撼,鳳婷先是錯愕,接著就是憤怒,急忙沖上前,想制止江震占她寶貝妹妹的便宜。
「喂,江震,立刻放開我妹妹,不准再——啊!厲大功,你做什麼?快放開我!」她才剛跑了兩步,還沒能親手把那對吻得難分難舍的男女分開,丈夫卻圈住她的腰,不讓她上前。
她小嘴一張,回身想警告江震,某個畫面卻突然閃過腦中。
天啊,被關起來的這一天,靜芸一直嘔個不停。她本來以為,小妹只是害怕,或是吃坏肚子了——
鳳婷倒抽口冷氣,伸手指著瞬間躲到江震身后的妹妹,又指著江震,激動得連手指都在顫抖,一時之間竟結巴起來。
「你……你你你……還有你……你你你……」
她從小妹怯懦的臉看向江震,再從冷漠的江震看回小妹,下一秒,擠在喉間的字句終于破口而出。
「厚!林、靜、芸!你懷孕了!你懷孕了對不對?你懷了他的孩子?」
妹妹驀然羞紅的小臉,間接証實了她的猜測,鳳婷呻吟著扶著額頭,只覺得一陣頭昏。
怎麼可能?怎麼會?什麼時候發生的?她的寶貝妹妹,不但被這個冷冰冰的家伙「吃」了!還鬧出「人命」,甚至比她這個做人家老婆的更早懷孕!
「可惡!你們什麼時候——啊,你你你——你這個王八蛋!我妹還是黃花大閨女啊!你怎麼可以對她出手!」
「鳳婷,你冷靜點——」厲大功見她氣坏了,連忙出來打圓場。「江震對靜芸是認真的。」
「認真個屁!真要是認真的話,就會上門來提親了!」
「呃,那個——大姊——」
「怎樣?我有說錯嗎?你少幫這個王八蛋說話!」鳳婷雙手插著腰,凶惡的罵著,完全無法接受,自個儿捧在掌心的妹妹,竟被這冷冰冰的家伙,偷偷摸摸就給「吃」了。
江震面無表情的看著她,雖然模樣還是那麼冷淡,一只手卻始終牽握著靜芸。
「我們已經結婚了。」他淡淡的宣布。
晴天霹靂也不過如此。
鳳婷瞪大了眼,撫著胸口,耳里听見妹妹又羞又怯的聲音。
「大姊,我們前兩個星期去公証結婚了,爸媽是証婚人。」靜芸紅著臉,終于鼓起勇氣,把一切事情都告訴大姊。「我已經搬去和江震一起住了,早上我去找你,就是要和你說這件事……」她愈說愈小聲,粉臉已經羞成了紅蘋果。
鳳婷臉色發白,瞪著柔弱可人的妹妹,整個人搖搖欲墜。
就算面對綁架犯,也能面不改色,甚至為了保護丈夫,膽敢冒著生命危險奮勇奪槍的她,竟被妹妹偷偷結婚、懷孕的消息擊敗了。
她半張著嘴,還想再罵,卻吐不出半個字,只覺得眼前一陣又一陣的發黑……
噢,不行、不行,她受不了了!
終于,鳳婷受不了這個打擊,雙眼一繙,軟在丈夫懷中,氣得昏了過去。
某個寒意濃濃的早晨,警政署的停車場里停滿了車。
因為逮著公爵,又抓回血腥瑪莉,震驚了各國警方,警政署再度頒發獎章,表揚飛鷹特勤小組此次的建功。
為了這次的頒獎典禮,鳳婷特別去做了頭發,還買了新衣、新鞋,打扮得美美的,才陪著俊帥英挺的老公,親眼到場目睹他接受表揚。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整個典禮會這麼冗長!
當厲大功上台領獎時,她站在下頭等著,雖然覺得與有榮焉,但是新買的鞋子,卻折磨得她雙腳發疼。
好不容易等到頒獎結束,緊接而來的,竟是一場警政署針對公爵事件而特別召開的記者會。
鳳婷咬緊牙根,努力維持她全民英雄的嬌妻的形象,硬撐著來到記者會現場,和特警隊的家眷站在一旁。
可是不到五分鍾,她的小腿就開始痛得抽筋,甜美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她痛得受不了,眼儿偷偷的左看右瞄,確定沒人在注意她時,才悄悄的抬起小腿又揉又捏,希望能減輕疼痛。
記者會才要開始,台上的厲大功卻往她的方向看過來,她連忙放下腳,對著他擠出笑容,想讓他安心。
可是,他卻擰起眉頭,似乎察覺她的不適。下一瞬間,他竟然起身,直接從台上走了下來。
「怎麼了?」厲大功注視著妻子,溫厚的嗓音里,有著濃濃的關懷。
「沒事、沒事,你快回去啦!」鳳婷心里感動,卻礙于旁人的眼光,只能頻頻推他,催促著他快回台上去。
厲大功卻充耳不聞,黑眸注視著她的腿儿。然后,當著眾人的面,他突然蹲下來,小心翼翼的捧著她的腳,脫掉那雙折磨人的新鞋。
「喂喂,你做什麼?快起來啦!」鳳婷羞得紅了臉,為了保持平衡,連忙扶著他的肩頭。眾人的目光,就像是探炤燈一樣,全集中在兩人身上,她尷尬得粉臉燙紅。
「你的腳都腫起來了。」他皺起眉,迳自把高跟鞋塞進長褲口袋,接著就一把抱起妻子,大步往外走去。「我們回去吧!」
記者們頓時起了騷動,鎂光燈紛紛亮起,喀嚓喀嚓閃個不停。
「喂,厲大功,你瘋了!快放我下來啦!你不是還要開記者會嗎?」鳳婷攀住他的肩頭,見記者們紛紛圍攏過來,她羞得臉儿更紅,連忙將臉埋進他懷中。
「記者會是署長召開的,我只是陪襯,在不在都沒關系。」厲大功抱著她,仍舊大步往外走去。
「真的沒有關系嗎?」
「沒有。」
鳳婷狐疑的抬頭,卻赫然發現,原本坐在台下的記者們,見到他們離開,竟也追了過來,台下只剩小貓兩、三只,瞬間冷清不少。
眼看記者大軍逼近,她驚呼出聲,猛拍丈夫的肩膀。「沒有才怪!完蛋了,那些記者追來了,快跑!快點、快點!」
強健的臂膀抱著她,立刻開始拔腿飛奔,那些扛著攝影器材的記者們根本追不上,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跑進停車場。
厲大功直抱著她回到車旁,才把她放下來。
「快點快點,我們快走!」鳳婷喊道,搶著拉開車門,急忙就爬了進去,堅決不愿意自個儿光腳的模樣,被記者們刊上雜志或報紙。
他坐進駕駛座,在發動車子之前,卻突然側過偉岸的身子,在那張軟嫩的紅唇上,短促而結實的吻了一下。
鳳婷仰起小臉,看進那雙黑眸里,看見他眼中盈滿的溫柔與愛意:心頭瞬間也暖了起來。
「回家吧!」她輕聲說道,注視著那張黝黑俊容,看著他發動車子,載著兩人步上歸程,回到甜蜜的家。
車外寒意濃濃,她的心里卻暖得如同春天,充塞著滿滿的愛意,她百分之百確定,自己今生今世,都會深愛著這個男人,他是她的摯愛、她的丈夫——
她的英雄。
【全書完】
編注:
鳳婷的寶貝妹妹靜芸和江震的愛情故事是怎麼發生的?敬請期待采花系列《我的嬌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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